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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温酒赏雪     封神之桑榆非晚txt下载     封神之桑榆非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六章 老对头

    郁青璋是老首辅的得意弟子,也是如今第一褚相,还是一位老探花。

    在郁青璋之前再之前做第一褚相的程晏河,也是曾经的状元郎,早就已经不再做翰林院编撰,几年中,连升数级,做过第一储相,之后接手户部侍郎,再然后升任一部尚书。实在是顺风顺水。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一旦老首辅董渊推位,现在的第一储相郁青璋依然是首辅的第一人选。

    程尚书也是六部尚书中的唯一一位参加这次小朝会的六部大员。

    程晏河今天的常朝会就被人参了一本,递上奏本的不是别人,老对头了,兵部尚书吴宽胜。

    吴宽胜实实在在一介书生,二十多年前的进士出身。不过,真正的官场履历却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吴宽胜一开始是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的,本人却辞官了,于是北方边军就多了个三十多岁的羽骑游弩手。

    三十多岁的老家伙,被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明目张胆笑话了好几天,就算是知道是进士出身的读书人,也没能幸免。

    刚做羽骑游弩手的第一天,一个上马动作就练了半天的吴宽胜,就被人狠狠笑话了。

    一个做了两年半羽骑游弩手的老油子——实在是边关斥候死得太快,都当不长久,大部分死了,少本分受伤当不了游弩手了,反正无论如何,也当不长久,能当满一年的,都能称作老油子。

    一声老油子,实在是北方边关斥候的无上尊荣了。

    老油子拖着一条被弓箭射穿过三次的右腿,真多亏是自己的右腿,比伤了马腿,强太多,毕竟马跑得快才是保住小命的基本前提。

    刚刚年满二十,大字不识,只认识斥候暗号的的老油子苟胜走到吴宽胜面前,呸的一声吐了口浓痰在地上,“进士是个什么玩意,比咱们多个鸟还是多个蛋,掏出来让咱们见识见识?”

    吴宽胜没说话,老油子还没完,“不敢吧,”老油子围着吴宽胜转了一圈,“莫非是个替父从军的花木兰?”

    老油子这样一说,自己眼中就放光了,“像不像?”老油子学吴宽胜走路的样子走了几步,一群游弩手哄然大笑起来。

    吴宽胜没说话,甚至在众人哄然大笑时表情都没变一下。

    羽骑游弩手,本来目的倒不是用来打仗,却实实在在是边军死得最快的兵种,都没有之一一说。作为边军斥候,除了回军中整备装备,几乎都游弋在边陲之地,打仗的时候,几乎都是被对手猎杀的第一目标。

    一个连马背都坐不稳的柔弱书生去做那羽骑游弩手,一开始是被当个大笑话看的,不过,没用多久,还真给他做出了些样子,吴宽胜吃了多少苦,可想而知。

    再然后,就是羽骑游弩手标长,羽骑队队长,羽骑校尉,骁骑尉、镇北军参军,然后是龙象军百夫长,实在难以胜任,就去做了有小朝相之称的龙象军参军,不久后就回京城兵部任职。

    本来兵部只有兵部武库司令史空缺一人,而且吴宽胜确实也赴任了,而且一做就是足足两年,再然后就莫名其妙和一位兵部侍郎调换了职位,一个连升数级,一个算是勉强保住了脑袋,再然后,吴宽胜已经在兵部尚书这个位置足足呆了五个年头。

    兵部尚书,做了五年,实在不容易。

    这些年礼部、吏部、刑部、户部、工部的尚书、侍郎们,除了告老还乡和正常外调,几乎没有大的变动。兵部完全不同。在吴宽胜之前,兵部尚书有个外号,私下被叫做走马灯尚书,确实是很贴切了。

    相对于兵部尚书的一两年一换,侍郎和各兵部官员平调的极少,被罢官免官的不少,掉脑袋的也是常见,实在是让人觉得,一旦进了兵部,尤其是有职位的老爷,真的是提着脑袋当官了。

    和绮鹿王朝臣民眼中的盛世王朝、昌明鼎盛相比,北部边军实在是吃了大苦头。和外人眼中那一大把一大把军功相比,吃了多少苦,实在是不堪与外人言。

    绮鹿王朝铁骑,和北方大桴相比,差距依然在不断变大。被不断撇开距离的,是绮鹿王朝。

    不管是数量还是作战能力,绮鹿王朝铁骑已经远远落后于大桴铁骑。天然差距,实在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当然,龙象军和虎兕军除外。这也是北方大桴不敢太过猖狂的原因之一。

    户部尚书程晏河今日常朝会被兵部尚书吴宽胜参了一本,还是因为前一段时间的十万军用物资,有粮草,也有棉衣,还有少部分换防器具,比约定到达日期,晚了接近一日。

    一百驾拉着换防器具的马车,从京城兵部府库司出发,沿途在各郡县补充马车和粮草、棉衣等物资,一直用了一月零十一天时间,到达北部边军,把一百驾马车换防器具,三百余驾马车粮草和五百余驾马车棉衣如数交割完毕,路上损失极小,损失的一部分,也已经一一登记在册,作为下次运输的补充部分,总体上是增是减还会另算。

    这次物资运送的后半程,开始陆陆续续下雪,尤其是接近边防的那几日路程,大雪已经完全覆盖旧车辙。胡天八月即飞雪,这鬼天气,真和中原没法比。

    就因为这晚了不到一日的时间,吴宽胜参了程晏河一本,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两位大人在朝堂上唇枪舌剑,吵了个面红耳赤。

    吏部、工部两位尚书低着头,别说插句话,大气也不敢喘,刑部尚书倒是支着耳朵听,恐怕错过了任何细节,实在是怕被皇帝当场点了名。好在,最后还是皇帝发话,居中调停,罚奉程晏河三月,吴宽胜才退让一步。这件事勉强算是翻篇了。

    老皇帝赵烆看着站在那里略显拘束的程晏河,笑了笑,说了句公道话,也算给程晏河宽心,“确实有些委屈。”

    负责运输物资的人和马车都是兵部的,沿途调配物质的官员属于吏部,走的驿道属于工部,户部不过是负责物资的发放与交割,最后晚了一天,吴宽胜却一股脑全赖在户部头上。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小朝会牛老惹大祸

    程晏河赶紧摇了摇头,别说心中不委屈,就算是委屈,一知道自己要与老首辅一起去皇帝赵烆的暖阁开小朝会,就一点也不委屈了。

    老皇帝赵烆却不这样认为,“这事怨我,实在是难为程尚书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赵烆看了一眼老首辅董渊。这样运送十万边军物资,别说是程晏河,就连老首辅董渊,也是事到跟前才知晓运输方式和以往不同。

    老首辅董渊眼睛根本没看向赵烆,在那里忙着和第一次参加小朝会的牛鸿儒斗智斗勇呢。

    不过皇帝说了什么,董渊却一个字也没错过。

    老首辅也笑了笑,“陛下,就别为难程尚书了,再这样下去,让咱们的尚书大人如何自处?”

    老首辅董渊,委实是为自己这位得意弟子操碎了心,从名扬天下的状元郎,到翰林院编撰,再到第一储相,一直到如今的六部大员之一的户部尚书。

    这个程晏河,一直没能让老首辅董渊稳稳当当放过心。虽不放心,却也是真心喜爱。

    老皇帝赵烆听着董渊说话,却拿眼睛余光瞥了牛鸿儒一眼,牛鸿儒正一手拿着青花碗,一手偷偷竖起大拇指,朝董渊晃了晃,意思很明显,这几句话说得,很老狐狸了。

    赵烆使劲耷拉着脸,牛鸿儒感受到那余光,赶忙收起大拇指,在暖榻上正襟危坐,把刚刚喝空的青花碗也放在一旁了。

    傅佘哲用眼光问了问大祭酒,大祭酒微微摇头,还漏出个满满善意的满是皱纹的笑脸,示意傅大人不必亲自来添了,万岁爷的那一碗,可不能乱动。

    傅佘哲就没动,继续捧着个小暖炉,帮皇帝赵烆暖着那碗燕窝粥。

    其余还有几碗,都在一旁的小小暖炉上,慢慢煨着。除了傅佘哲,刚好每人一碗。

    果然,这句话,就是给皇帝赵烆开个头,好往下继续说用的,老皇帝赵烆清了清嗓子,“为难我们的程尚书,也不过是刚开了个头。不过万事开头难,无论如何,程尚书都是开了个好头。”

    老皇帝赵烆这几句话说完,看了眼站在那里几乎汗涔涔而下的程晏河,挥了挥手,程晏河就赶紧退下了。

    以前户部往边关发送物资,确实没有这种运送方法,不过,现在来看,如此运送,确实效率不高。

    但是,可以提高的地方不少。而且,就眼前看,对朝廷来说,到底解了燃眉之急。

    开了个好头,却被老皇帝金口玉言,罚俸三月。

    程晏河后脚刚踏出门,大祭酒就赶忙站了起来,回来坐下的时候,手中就又多了个青花碗。

    “这两碗粥,大祭酒还不能顶一天?”老首辅看牛鸿儒喝燕窝粥喝得停不下来,当然要说一句。

    牛鸿儒咽下口粥,摇了摇头,“还得回学宫。”

    “回学宫,就顶不了一天了?”老皇帝实在纳闷,也来了兴致,不过一句话说完,自己就明白了,“咱们的大祭酒,是不能吃亏。”

    老皇帝一句话说完,也是无奈摇头,就连老成持重的秦洪,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每人手中端着一碗粥,说的话就轻松很多,除了牛鸿儒,虽然对那燕窝粥极为推崇,却都没喝完。

    一番插科打诨之后,老皇帝赵烆把一南一北,两件事都捋了捋,问题依然不大。

    赵烆就靠在暖榻上,喝了口粥,却叹了口气,“朕为这江山,实在是操碎了心。”

    每每到此时,基本都是等老首辅董渊先开口说话,也意味着这次小朝会要收尾了。

    这次却被大祭酒牛鸿儒抢了过去,“为了万岁爷的江山,臣等无不肝脑涂地!”

    这个牛鸿儒,不是第一次参加小朝会,对一些规矩,依然不懂。

    老皇帝赵烆当时气得就从暖榻上坐直了身体,“放你娘的屁!你······你你······”把老皇帝气得直打哆嗦,把傅佘哲吓得变了脸色,不住在后面给赵烆轻拍后背,老皇帝赵烆这才顺过气来,“你还肝脑涂地?就这里坐着的,换成谁来说都行,就你牛鸿儒,还真不配!”

    牛鸿儒被老皇帝一阵呛,低着脑袋龇牙咧嘴。

    老皇帝还不解气,“要你一篇文章,你都在那里扭扭捏捏,好处不给足了都不肯拿出来,即便是给足了,问您老人家要,好家伙,您老也是干脆,这就开始动笔写!”

    老皇帝越说越气,根本停不下来,“你还肝脑涂地在朕面前表忠心,就属你最人心不足蛇吞象!就这样还敢眼巴巴瞅着朕的一点私藏货,呵!谁借你的一身狗胆!等哪天朕回过味来,就你这身大祭酒的皮,朕说不定哪天也给你扒下来!”

    牛鸿儒都被老皇帝骂懵了。

    不过看牛鸿儒架势,还真不服气。

    老皇帝赵烆当时就下了逐客令,“滚蛋滚蛋,都滚蛋!”老皇帝龙颜震怒,连老首辅董渊也一起骂上了。

    几位大臣,慌忙把碗搁下往外走,老皇帝还不忘叮嘱一句,“你们都给我记着,再见到此人进暖阁,别问谁让来的,赶紧轰出去!就别让朕看见!”

    董渊被郁青璋和詹幼清扶着已经跨出门槛,老首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能闭上眼装没听见。

    牛鸿儒这次次参加小朝会闯了大祸,虽然被骂了,却最后一个跨过门槛,最后一个跨过门槛,却跑得最快,给因为自己、受了牵连、也破天荒被皇帝一阵骂的董老首辅规规矩矩打了个招呼,然后一溜烟跑得不见面了。

    秦洪更不敢停留,连个招呼都忘了和老首辅打一声,也慌忙走了。

    几人一哄而散,留在老皇帝身边的傅佘哲都战战兢兢,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几人走后,忽然老皇帝赵烆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傅佘哲揉着赵烆后背,好让赵烆赶紧停下来。

    赵烆哎呀哎呀几声,眼角噙着泪,拍着傅佘哲的手说道:“这几十年,就属今日,最畅快!”

    傅佘哲看老皇帝如此,也是高兴,喊了一声万岁爷,也有些哽咽了。

    老皇帝赵烆泪流满面,“我赵家万里江山,断不能在朕手里丢掉一丝一毫!”

    傅佘哲也是泣不成声,“万岁爷,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能惯着

    牛鸿儒不紧不慢,晃回学宫,其实可以坐轿子的,认识自己的黄门官在自己面前亲自保证过的,祭酒大人真有需要,一句话的事。

    不过学宫离得不算远,大祭酒怕卧住食,散散步也好。

    说是看看沿路风景,虽说风景确实不差,但是咱们的大祭酒这里还是更多考虑民意。

    上至王公大臣,下至普通百姓,尤其是皇城根的老百姓,耳朵都很灵,听过满耳朵的流言,一双双眼睛都渴得很。

    牛大祭酒努力挺直腰杆,下意识背着手,口中念念有词,遇到风景佳逸处,还会略微顿足。当然,没人看见的地方就算了。

    一直晃到了晌午时分,大祭酒就进了学宫。

    进了学宫,大祭酒就随意了许多,到家了嘛。

    除了几个走得近的学生,和几个可以打打秋风的酒肉朋友,也没几个人在意自己,更别说停下来执弟子礼了。

    几位同僚,也是几位最要好的朋友,一般不轻易在学宫里走动的。

    在一起讨教学问与庶务,在大祭酒这边,实在是差了好多意思,不如把酒言欢,多犒劳犒劳五脏府。

    有机会和大祭酒坐一桌上的,当然就是那好得不能再好的朋友了,牛鸿儒明白,别人有没有小心思,且不去管,反正牛鸿儒是真心的,敢掏出真心来给人看,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就是牛鸿儒第一个喊出来的,真没喝多,脑子里从来没有犯浑过。

    哪怕喝多了酒,在胃里翻江倒海,脑子里依然清醒得很咧。几位同僚,别提多感动了,更没有可能让牛大祭酒掏银子。

    不过牛鸿儒心里也纳闷,不管是在哪里,哪怕一起谋生计的学宫里,几个好朋友也越来越难碰面了。

    虽说难见面,但真要有事,要一起研究了,牛鸿儒也不客气,反正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最好的朋友了,牛鸿儒就亲自找上门。

    一来二去,果然是志同道合的好伙伴,还真摸清了自己这位带头大哥的脾气,真要有事,也不用牛鸿儒亲自上门了。

    反正登门也不带酒。

    好在登门没带过酒。

    切记不要等大祭酒带酒登门。千万千万!

    讲学的先生,大祭酒都是躲着走的,一个个鼻孔朝天,大祭酒没必要看他们脸色。

    大祭酒可不是在学宫里乱晃,是有目的性的,绕了个大弯,就走进了食堂。

    当然,不管是靠近还是走近跟前,大祭酒都尽量把脚步放轻了。

    让在那里埋头干活的大妹子看到了,那眼神,大祭酒真心觉得······不算好。

    虽说自己年纪大了,况且还单着,但毕竟你们都是有家室的人了,真要有什么非分的想法,还是藏起来好一些。

    摸了摸依然满是皱纹的脑门和脸,和红光满面还是不沾边,大祭酒又有些犹豫,只靠官帽子,依然不保险?毕竟不是年轻时候了······大祭酒叹了口气,只能安慰自己,好在自己这个慧中居士的称号,没白起。聊胜于无的安慰了。

    大祭酒站在排成一条长龙的美食糕点面前,不经意,就捏了一大块糕点,一大块糕点到了手里,其实大祭酒也不是太在意这样那样的眼神了。

    衣食父母嘛,这个为大。

    更何况,几个大妹子的眼神,又不是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都是藏了功利在里面的。

    大祭酒先咬了一小口,皱眉品尝一番,然后眉头就展开了,再思量一番,念叨了一声,“还行。”

    其实每次进来的时候,都拿定了主意的,说什么也要挑出点刺来,不过每次事后就说不出口了,能说出口的,最差就是个还行。

    这就是人品,俯仰之间,可以不管天,也可以不管地,但要问一问自己的良心。

    包食堂的老俞,是个愿意问自己良心的人。

    但凡是个人,都是有良心的,只看愿问不愿问。

    有些人的良心就长在人心上,做事从不问良心,却从不做丧良心的事。

    有些人的良心埋得浅,想起来用的时候,做事也能没问题。

    有些人的良心用不着,根本就不打算用了,就深深锁起来。

    大祭酒不想做中间那种人。当然,这也只是当了大祭酒之后才有的想法。相比那个只做第一种人的牛抚琴,牛鸿儒是活倒退了。

    牛鸿儒脾气是不好,但是有机会发脾气?在老俞包了食堂之后,还真没有。

    大祭酒看着手上被咬了一口的一大块糕点,思量着要是放回去吧,也不合适,就勉为其难,三下五除二,几大口,吞进五脏府去了,是不能浪费。

    大祭酒快速擦了下嘴角,背起手,咳嗽两声,就算没挑到毛病,还是要说几句场面上的话。

    大祭酒刚把头转过去,顺势扫了一圈,一大圈看过去,一个个大兄弟大妹子,竟然就没有一个是望向这边的,都低着头忙着手里的活。

    大祭酒脸色不太好看,难道大祭酒的牌面还不够?肯定是被自己的气场镇住了,忙着表现自己——尊敬的大祭酒先生啊,我可不敢偷懒,工作忙得很啊。

    真没必要,尤其是那几位妹子,真心可以看过来,稍稍看几眼,不要紧。

    虽然不高兴,大祭酒倒也没怎么生气,还省了自己一番口舌。

    大祭酒背着手,大摇大摆,又晃出去了。

    祭酒大人一走,食堂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讥笑声,包食堂的老俞赶忙制止,“老头子也吃不多,看样就是没吃早饭,真要饿坏了,可不好。”

    拿着尖刀正在剔骨头的胡胖子冷笑一声,“他要是再捏一块,看我不使劲咳嗽一声,吓他一跳!”

    老俞也是无奈,“真要捏第三块,才咳嗽,要不然定下来?”

    “那一块真心不小,不能惯着他!”这个老女人的声音,大祭酒也知道是谁。

    老就不说了,真心长得不好看,平日大祭酒来吃饭,还偏偏最爱盯着大祭酒看,眼神老不善了,大祭酒脸皮这么厚,只要眼神一交汇,哪次不是觉得脸上火辣辣滚烫?

    大祭酒一听这话就怒火攻心,不由自主就红了脸,谁要你惯?

    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老婆子,才混进食堂里干了多长时间?大祭酒不和你一般见识!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指乾坤错

    大祭酒下意识又往下蹲了蹲,其实大祭酒人瘦小,弯着腰在窗下,也没人能看得到他。

    “真没几次······”老俞还要狡辩。

    “还没几次?”又是一个老女人声音,只要一张嘴,大祭酒就能听出来,就是老俞的老婆子,刘氏,比老俞胖就不说了,还比老俞高半头。

    比大祭酒略微高些的老俞真心不算矮了。大祭酒真不愿提这个。比什么,大祭酒都不会比这个。只要有个一般身高,大祭酒都不和那人比。

    刘氏就是食堂管钱的,光是一天的流水,就是小几百两银子呢,这还是这两年,平民弟子渐渐增多的结果,手里的财权,大祭酒都有些眼馋。

    刘氏不依不饶,“哪次吃饭,少了他了?学宫里的先生,都别说管事的老爷,有一个是比他顿数多的?别说顿数比他少,就是每一顿,有几个比他吃得多的?就是偶尔错过一顿,你们都说说,真就错过了吗?”

    刘氏一阵连珠炮,老俞不敢呛声,就念叨了一句,“谁让他是大祭酒呢?”

    这一句话说完,里面沉默下来,不过也没持续多久,一个略显稚嫩,也只是相对,也是三四十岁的妇人了,其实来的时间相当不短了,算食堂里的老员工,不过大祭酒还不知道姓甚名谁,但是听声音,绝对错不了,嗓音尖细的声音说道:“大祭酒怎么了?这里的先生老爷们,就属他最不正经!老不正经,说的就是他了!决不能让他引开了头,不能惯着!”

    一人念念,群声回响,拍掌称是大声起哄的声音,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大祭酒也是心里热乎乎的。四个对自己有意见的人,竟然有三个是女子,说明什么?很明显了,平时一直在关注自己呗。

    大祭酒不光学问高,还长相儒雅,风流倜傥,是有女人缘。

    老俞实在没办法,大声嚷道:“都不干活了?仔细手上的活,要有个差池,看我不扣你们工钱!”

    到底是包食堂的大老板,一下就拿捏住了关键,虽然小有抱怨,到底不说这件事了。

    大祭酒蹲在窗下,冻得手脚冰凉,赶忙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不敢再在食堂外窗下停留,赶忙蹑手蹑脚弯着腰一溜小跑,溜了。

    大祭酒刚转过食堂门旁的一个弯,老俞就出了食堂门,伸长脖子往两边看了看,不是饭点,没有一个人影在这边,这才松了口气。

    放下心,把门关好,回后厨忙去了。刚才刘春桃那尖细的声音,嗓门确实有些大了,真心有些烦人。

    这个大祭酒啊,费了那么大心思改革,表面上给了先生和老爷们更多的好处,实实在在没在先生老爷们那里得了一句好,便是富贵读书人少爷们那里,也多是讥笑调侃声——就那些个学费都交不起的穷鬼,不还是舍不得吃?

    其实老俞在这方面,是看得最清的,自己也是没办法,那就自己多干点,弄几个不值钱的大锅菜,这几个菜,和吃不了多少的大馒头,就真不赚钱了。

    大祭酒学问,老俞不知道到底有多高。反正为人处世这方面,在老俞这里看,确实差了火候极多。

    便是老俞这边,逢年过节都不往大祭酒那边走动了。

    不过老俞也纳闷,听说大祭酒出身,还真不算好。

    老俞就不费这个脑子了。可不能说老俞的脑子不好用,连个有官身的亲戚都没有,能承包学宫食堂,这本事算小?

    老俞虽然找不到什么根据,但是有一点,在自己心里,任谁也改变不了——大祭酒学问,捅破天高了。

    老俞的钱,是比以前少赚了一些,不过也没少多少,反正以前装进了腰包还要掏出来,倒不如像现在一般,干脆别跑进兜里来,落个清清爽爽。

    牛鸿儒,牛大祭酒心里苦啊,自己腿都快蹲麻了,还是没能听到个准话,下次来,到底是能不能捏第二块糕点呢?实在是让人发愁。

    好在有小朝会两碗燕窝粥垫底。不过学宫里少吃了一顿早餐,牛鸿儒还是略微吃了点小亏,午饭先找补回来一点,当然,还有晚餐,把早餐补回来,不难。

    牛鸿儒怎么都觉得愁思太多。穷也愁富也愁,天下就没有一事不愁人。

    不过刚有这个想法,就被牛鸿儒自己否定了。

    富人有一千种好活法,穷人就只有一个苦过法。

    后者,牛鸿儒是过来人,无需多说。

    前者,牛鸿儒见多不怪,也就承认了,不再坚持自己还是叫牛抚琴时候的那般想法。

    牛抚琴那个腐朽不堪的读书人一直认为,富人和穷人之间,无非就是个兜里有多少个钱的区别,其余忧愁事与赏心事,就没有多少区别了。

    那个牛抚琴,实在是后山人,无疑了,别说坐井说天阔了,根本就没有抬头往上看过。

    牛鸿儒一心做前堂客,却被牛抚琴坑得厉害,都怪牛抚琴托生错了地方,见识浅了。

    牛鸿儒现在略微回过味来了,自己,到现在,也没富过。当了大祭酒,依然算不上富人。离那个贵字,就更远了。

    牛鸿儒实在是真心羡慕。就拿小朝会那一小碗燕窝粥来说,牛鸿儒是想证明自己的,这几年大祭酒是没白当的,就很不经意随口说了句,“这一小碗,好几两银子呢,不喝白不喝。”

    一样没去大殿早朝,被万岁爷留在这边陪大祭酒唠嗑的傅佘哲当然不敢笑话自己,不过这皇宫第一大太监可不是随便能当上的,实打实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大祭酒在傅佘哲眼里,真不是外人,“祭酒大人啊,别说这一口就是几十两银子的燕窝粥,据奴才看来,万岁爷那边,只要您老张口,就是压在箱底的几个小玩意,万岁爷咬咬牙,也私下给了。”

    牛鸿儒当时就听心里去了,心里热乎乎的,要不然,还真不愿意给老家伙那个笑脸。

    不过,牛鸿儒也真心羡慕起别人来,那身富贵气,无论如何都学不来,就是从牛抚琴改成牛鸿儒,几年过去了,连大祭酒都当上了,还是做不到。

    牛鸿儒还就不学了。

    当然,也不能怒指乾坤错,骂错对象,那不就白费劲了吗。

    那就折中好了。

第一百七十章 反弹琴弦

    牛鸿儒觉得自己又想通了一些,境界拔高了好几层。以前以为自己境界真没法提高了,想不到这忽然就一下子提高好几层,都不是什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牛鸿儒大为高兴。

    在小朝会受的那一点小委屈,就真不算什么了。

    牛鸿儒一高兴,就来了兴致,走到琴边,坐下后,叮叮咚咚,就是一曲。

    虽然没几声,还不连贯,但是几次抚琴之后,牛鸿儒还真找到了几个自己觉得好听的声音。

    况且,自己抚琴的技艺,连皇帝见了,就是看见之后,都还没开始抚琴,皇帝就给了个天下无双的赞誉,空前肯定没问题,至于能不能绝后,暂时不好说。

    就从第一次抚琴,被老皇帝赵烆盛赞之后,牛鸿儒就没想着坐在琴弦那边去过,哪怕亲眼看过人家抚琴之后,牛鸿儒也没有一点念头。

    牛抚琴这个名字,老父亲老来得子,绝不会起错的,牛抚琴从来没有过怀疑,哪怕连琴都没见过,也没有过怀疑。要不然,牛抚琴也不会信誓旦旦保证自己精通抚琴,没说自己是天才,就很是谦虚了。

    这也是为什么,在皇宫里、大殿上,第一次见了宫女抬上牛鸿儒平生第一次得见真容的琴,牛鸿儒就搬了暖凳坐过去了,然后深吸一口气,牛鸿儒抚琴,嘈嘈杂杂,大殿之上,连个敢拍巴掌的人,都没有。

    除了琴声,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一次,依然如此,叮叮咚咚几声之后,牛鸿儒收工,盖好琴弦。

    窗外当然有耳朵,不会白弹。

    独步天下反弹琴弦,每一次弹琴,都是绝响,就是事后,让牛鸿儒本人再弹一次,也无法复制。

    就是这一点,其实也是牛鸿儒最得意之处。得意忘形,得其神意而忘其形,实在是不能再好。

    做人当如牛鸿儒抚琴弦,无法复刻最好。

    不必让自己像谁,也无须让谁学自己。如此做人才对,如此过人生才好。

    牛鸿儒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南安郡有个年轻读书人,写了几篇文章,大祭酒一开始也和别人一样,看看也就算了。就算是现在,还是这样,也只能这样。

    不过,在读过年轻人写的几篇文章之后,大祭酒真有些坐不住了,然后,大祭酒选了一个时间节点同时寄出两封信件。

    第一封,就是寄给南安郡乡试考试官员的,写信的时候还没有考试,当然不知道考官是谁,更不知主考官是谁,但是大祭酒也不担心,只要保证这个人,能在考试之后说上话就行。

    一郡学政,当然说得上话。这封信就寄给温学政了。

    内容很简单,只要那个韩征去参加考试,就把那个解元的头衔给他留着。

    这封信,不用太早,刚好在乡试开始的时候送到就行。等结束之后送到,牵扯面有些大,大祭酒也不想太麻烦。

    这就是祭酒大人的专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其中真意,一般人理解不了。

    年轻人无非就是个博取名声,很好办,也很简单。读书人求名得名,就给读书人一个名声,至于更大的名声,要是敢要,就把胆气鼓足了伸手接着,大祭酒保证,继续给。

    第二封信,是以自己同僚,稷下学宫的话事人之一,也是稷下学宫里参加常朝会最多的礼部尚书宋家玉树宋漱玉的名义写的,属于上杆子去巴结人家。

    当然,要确保比那封信晚一些到,要等到乡试结束之后才寄到。

    内容也很简单,礼部尚书宋漱玉希望当韩征的座师,而且说明了,都不用等到殿试,乡试的时候就是座师身份了,盼同意。

    大祭酒第一封信的措辞,很不客气,温学政接到信之后,恐怕会有些心焦。

    倒不是说一个解元难办到,其实这个最没悬念,就是礼部尚书亲自来做主考官,看到大祭酒这封信,韩征的解元也不敢不给。

    温学政的心焦,主要是大祭酒这信中,根本没提温蕤亭这个名字。

    希望温蕤亭不要只是心惊胆寒,而是主动做点什么。那些瘦腰就算了,大祭酒不好这口。

    就算是万岁爷那边,一个简在帝心,也不可少。更何况自己的名字,祭酒大人竟然不愿提,给自己写信都不愿提。恐怕要是没有这个韩征,祭酒大人一封信,温蕤亭这辈子也没机会看到。

    就事论事,虽然铁定了不是件好事,但绝对是个机会,就看温学政有没有魄力了。

    第二封信,措辞就十分客气了。反正就是以宋漱玉的身份写的,上杆子当人家座师的又不是牛鸿儒,那语气,真的是奔着询问、商量去的,要是韩征用心推敲措辞,是能读出来一些恳求意味的。

    礼部尚书宋漱玉的信,一个半吊子书生,敢不认真读?

    这封信,宋漱玉是不知道,但是知道之后,他敢生气?敢生自己顶头上司,也就是带头大哥牛鸿儒的气?不光是祭酒身份惹不起,就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铁哥们感情,无论如何也割舍不开。

    宋漱玉要是以后知道有这么一封信,肯定会提一壶酒来大祭酒这边开怀畅饮表示感谢的,绝不会也不敢等大祭酒登门解释。

    更何况,要是韩征这读书人奔着这条康庄大道来了,无论如何,接下来的的会试、殿试也一样顺风顺水,再然后的进士头衔也不是什么问题。到时候,宋漱玉还不会再真心感谢一回?

    万一,这个韩征觉得还不稳妥,不去参加这次乡试,也一样会接到这封信。看到信的内容之后,会不会把肠子悔青?敢不敢给他做梦也想不到的礼部尚书宋大人回封信,恳求宋尚书等他三年后再一举成名,不要收回座师身份?

    真落到这步田地,恐怕这个韩征连个举人头衔,这辈子也别想了。

    对韩征来说,走上第一条路,那就算大祭酒顺水推舟一把,至于能到哪一步,看韩征本事。

    但是对于大祭酒来说,很希望韩征落到第二条路那步田地。

    牛鸿儒还要再看看。年轻人要是真落到第二步田地,能不能走出来。要是韩征实在没本事走出来······牛鸿儒笑了笑,那就算真真正正帮了韩征一把了。就这般心性,藏这般心思,就不是一般祸事了。

    年轻人,还要多读圣贤书啊。

    读懂圣贤书,再立志不做圣贤人,就成了。至于以后做什么,各看缘法。

    如此一想,大祭酒笑容玩味。要是韩征连乡试都没有参加,还能得个解元头衔,韩征敢不敢接?敢不敢不接?

第一百七十一章 老青牛

    老舟子带着朱颜改小虎一行人不再往北走,打算改向西行,再往南走。

    往东走,往北走,都是离乡,慢一些还不觉,真要决定回家乡,除了朱颜改,其余人都有些急切。

    老舟子毕竟老了,想了想,就把朱颜改提出的马车计划实施起来。

    六个学生和朱颜改老舟子,足足有八人之多,就只能选大马车,选来选去,车是好说,但是马,走远路,还拉着这么多人,确实有些犯难。实在是好马太难买到手了,有再多钱,也买不到。

    老舟子等人,一路走一路看,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老舟子刻意不说,就没人敢开这个头。

    众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就只能买头牛来拉车了。耐力和气力更佳的牛,也不一定比马车慢多少。

    要说这头老青牛,相对于那驾大车,其实事后想想,买得并不划算。并非老青牛走得慢。

    卖家就是位老农夫,其实也就是五六十岁,要是光看脸,老舟子都差一点喊一声老哥,但是毕竟人家手脚麻利,看人走过来,刚才还蹲着唉声叹气的老农夫几乎是一骨碌蹦起来,拴着牛鼻子的绳,攥得很紧。

    老舟子看牛,老农夫盯着老舟子。

    老舟子看了眼正卧在地上啃草根的牛,一小片草,都吃光了,连地下的草根都没放过。老舟子连连摇头。

    老舟子亲自问的价格,老农想了一会,咬咬牙,给了个报价。

    老舟子看了眼小虎,小虎眼中一亮,就要掏银子。

    老农夫却有些慌了,赶忙走到老舟子跟前,低声向老舟子说道:“这头牛光跟着我,就差不多三十年了,买来耕地的时候,就是成牛了······”

    老舟子闻言一惊,打量一番老农。

    老舟子眼神有些不善,把老农看得心内打鼓,确实自己做得不算厚道,尤其是这个报价给出之后,是比原计划多报了好几两银子。但是要说诚心坑人,老农夫就满腹委屈了。

    老舟子不给老农夫辩解的机会,向卧在路旁的老青牛走过去,老青牛虽然卧着,身量,看起来,可不小。

    老舟子轻轻走到老青牛身前,摸了摸牛角,老青牛正埋头啃路边的草根,很不乐意被打扰,使劲晃了下脑袋,把老舟子吓了一跳。

    老舟子不信邪,和老青牛对视了好一会,老青牛才略微收敛一些,不过鼻孔里还是喷出口粗气,把地上尘土吹起来老高。

    老青牛牛背又高又宽,都没怎么跌膘,想不到已经和老舟子一般,已是风烛残年。

    其实,要是真比岁数,这头青牛,以人的岁数来说,早就超过了百岁高龄。确实罕见。

    老舟子并没有什么犹疑,一挑眉,用眼瞪着老农夫,“真要卖?”

    老农夫叹了口气,怪自己嘴快了。这牛确实早就到了它的寿限。这几年,老农夫没让它干多少活,反正家里还有一头正当年的耕牛,那就紧着它歇了。临老了,拉不动犁了,倒是真享了几年福。

    老农夫卖它之前,就和它聊过了,真不能怨老农夫心狠。杀了食肉寝皮,真没想过,真要躺下没气了,老农夫也认了,就挖坑埋起来,不过是占块地方费些力气,偏偏老牛一享起福来,还真回光返照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一回光返照,竟然持续了好几年。

    一年一年活着也就算了,吃得比那头下地的耕牛还多!

    卖它!老农夫好多次夜里睡不着觉,都是这个结论,真不是一时冲动。真跟了别人吃苦,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要说坑别人,也不至于,反正买回去,也可以······一想到这里,老农夫就更睡不着了,就摸到牛棚里,和老牛聊几句。

    无论如何,真不能留了,老农夫已经在牛棚里睡着好几回。

    老婆子发过狠话了,要我还是要它,死鬼必须给个准话!老农夫心里明镜一般,一万头老牛和老婆子只能选一个,那也必须是老婆子呀。

    “不讲价!要是买不起,去别的地方看看!”老农夫和老青牛的脾气,是一个模子里刻的,说着话,牵着老青牛,转身就要走。

    这句话把老舟子气得,眼珠瞪得更圆,看着老农夫要走,一声断喝,“站住!”老舟子脾气也上来了。

    老舟子怒喝一声,别说是老农夫,小虎等几个学生都被吓了一跳。

    老舟子又一瞪眼,往小虎那里一招手,小虎赶忙跑过去,老舟子把银子一把抓过来,塞进愣在那里的老农夫手里,紧接着从老农夫另一只手里拽出缰绳,也不理会多出的几两银子还没找,拉着老青牛就走了。

    老农夫茫然看着老青牛被银须白发的老家伙牵走,心里空荡荡的。

    老农夫摇摇晃晃,也不知道怎么回的家。一直到坐在桌子旁,喝了老婆子端给自己的半碗酒,老农夫才略略回过神来,一时间鼻酸心苦,老泪纵横,“那天杀的!跟人走的时候,连头都没回一下!”

    老婆子啪的一声就给了老农夫后脑勺一巴掌,怎么和闺女出嫁那天一个怂样。

    虽然闺女出嫁那天老婆子也心酸,到底忍住了,一滴眼泪也没让它掉下来,当家的就不一样了,看着闺女被人接走,一避开外人就哭成个泪人儿,把自己给稀罕的,真没想到自己的汉子竟然也会哭鼻子。

    人老了,心肠应该也硬了,没想到,越活越回去,老东西竟然为了头老牛流泪。

    老婆子转过身偷偷擦了擦眼角,转过头来就是一顿骂。

    老婆子一顿骂,到底把老头子骂清醒了。老农夫看了看桌上的两个菜,实在是对胃口,不过半碗酒,已经空了。

    老农夫低着头,偷偷瞟老婆子。

    老婆子当没看见,转过身拿过酒坛子,给老头子又倒了半碗,比刚才那半碗,当然少了一些。“买牛的,是个什么人?”老婆子也坐下了,拿起筷子,并没有急着夹菜。

    老农夫感恩戴德,坐在那里不住点头哈腰搓着手,可不能急着端酒碗,赶忙仔细回想一番,“就是个胡子都白了的老头子,犟得很,我都不打算卖了,硬是把银子塞给我,连多给的几两银子都没来得及找,就把牛牵走了······”

    要不是自己被老家伙唬住了,老青牛说不定又给牵回来了。老农夫说着话,声音就低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件稀奇事

    老婆子瞪了老农夫一眼,老牛都不知道被老农夫牵到集市上多少回了,好在这次没牵回来。老婆子叹了口气,“倒不像个坏人。”

    老农夫茅塞顿开,一拍大腿,“肯定啊!一个倔老头子,能坏到哪里去?”

    “看把你能得!要比倔,还有人能比得过你?”老婆子嗤笑一声,很不以为然。

    老农夫摸了摸脑袋,可不是,今天还真被那个老家伙给镇住了,没倔过人家。

    老两口略微放下心来。再不放心,也没了办法,到底不是自家的牛了。

    老舟子买牛,到底是冲动了一些,虽然说不上后悔,到底心里有些不得劲。

    老舟子买车的时候就理性了很多,货比三家,仔细听过了七个孩子的意见,选了一架最合适的,而且价格公道。

    当然不能听几个孩子的,考虑问题不周全,只往老头子一个人身上考虑,能给出什么好主意?

    这辆大牛车,确实宽敞,花得银子还少,就是寒碜了一些,连个顶棚都没有,就别提遮风挡雨了。老舟子驾起牛车,拉人的不像,倒像拉货的。

    车,其实算好的了。牛,实在不像话,尤其在朱颜改眼里。

    牛车计划,脱胎于朱颜改的马车计划,要不是朱颜改提出来,老青牛能跟着老舟子享福?指不定在哪里受苦呢。更有可能连苦也吃不上了。

    这老青牛,确实跟着老舟子享福。其实没什么想不通的。

    老舟子的那条乌篷船,留在了黑沙江江边,几十年了,磕碰过?整个船身崭新锃亮,就像刚刷过桐油一般。就是船上的任何物件,能挑出来半点瑕疵?朱颜改挑不出来,别人就更不能了。

    老青牛一跟了老舟子,就被老舟子拾掇了一遍,浑身上下,连一根不捋顺的毛都没有了。老青牛也不再对着老舟子喘粗气,都开始正眼看老舟子了。

    便是小虎王大牛六人,也是有样学样,和老青牛也能套套近乎。

    就是朱颜改不行,连靠近老牛,老牛都不肯。朱颜改一靠近,老青牛也不发脾气,撂挑子就完了,半步也不会往前迈。

    好多天过去了,朱颜改一次牛车都没坐过,实在可怜。

    要说一开始,朱颜改还真不稀罕坐那牛车,现在不一样了。

    牛车一路走走停停,老舟子、朱颜改、孙虎、王大牛、常过年、张胜男、柳四月、秦嘉依,就没有一个闲着的,一架看起来没有一处不舒服的大牛车,当然是拉人用的,就完美呈现了。

    四面的木框和草席、顶上的竹架与茅草盖、前后的布帘与小金钩,都是老舟子和几个孩子亲手打造。

    有门有窗,也有门帘窗帘,牛车里还有周边结实中间松软的草蒲团。

    老舟子的手艺,几个孩子都学了个有模有样,便是朱颜改编起草席来,闭上眼也能编得飞快。和练剑也没有多少差别。

    一直这样走了月余时间,朱颜改还是碰不得牛车,就不远不近吊在牛车后面。

    孙虎、常过年和三位女同学刚赶过集市,卖了不少东西,买回来好多东西,正在牛车上分析战果。

    别管做什么,事前有计划,事后看成果,老规矩了。老舟子以前会认真听,也会给点意见,现在不用了,就靠在一边打盹。

    毫无疑问,卖出的东西,能换回的银子越来越少了,同样的银子,能买回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了。

    赶集买卖东西的老百姓,越来越少,有些东西,已经在集市上很难看到。

    也考虑过以物易物,不过,太不方便,还容易招惹眼光。老舟子第一次明确站在朱颜改这边,否决了以物易物的方案。

    当然,要是碰巧了,也可以去做,就是不可刻意去做,更不可贪多。

    看起来是打盹,其实老舟子正生气呢,现在就没心情坐在外面。

    差不多两个时辰之前,七个孩子分成两拨,朱颜改带着孙虎、常过年去卖东西,王大牛跟着三位买东西的高手去买东西。

    这三位姑娘,买起东西来一个比一个伶牙俐齿会讲价,越是奸滑商人越是讨不了好,但凡敢暗地里动手脚的,吃多大亏就看三位姑娘心情了,关键是被揪住了小辫子,奸猾商人也不敢声张,更何况,身后跟着的那个膀大身宽的,真不敢惹。

    也只能是王大牛跟着,要是换成别人,最少也得去两个。去王大牛一个,三位小姑娘也不用帮着拿东西。

    七人去赶集市,老舟子就和老青牛一起往前赶路,反正也走不快,孩子们赶过集,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来,以前,也都是这样。

    七个人走去赶集之后,老舟子不想光坐在车上,就下来活动活动手脚,想着老青牛年纪也不小了,还风餐露宿跟着赶路,也挺辛苦,就拍了拍青牛角,和青牛一起往前走,顺便唠唠嗑。

    老舟子刚想开口,没想到老青牛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转过头就朝老舟子小腿上用牛头蹭了一下。

    这一蹭不要紧,老舟子一步没踏稳,差一点一个趔趄趴在地上。

    好在老舟子还算手脚利索,噔噔噔三个小碎步,站住了。

    老舟子那个气啊,转过身来,照着老青牛脑袋就是一巴掌,“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想造反?”

    老青牛四蹄不敢挪动分毫,缩着脑袋,半天不敢吭声。好在没有用牛角。

    老舟子看着皮糙肉厚的家伙,也撒不出气来,干脆一骨碌爬上车,坐进牛车里,不露面了。

    确实是生气,本来是去增进一下感情的,却没想到老青牛这家伙竟然不安分,别管是有心还是无心,把老舟子得罪了,能有个好?

    老舟子靠在牛车里,把帘子挡严实了,虽然知道这牛车过一会就晃一下,过一会就晃一下,是怎么回事,但是老舟子,半点要出去的心思也没有了。

    这老牛拉车,是走不太快,但是,那就不是一般稳了,老舟子也就是闷得慌,经常坐在外面驾车。其实真不用,老舟子手里的鞭子,就是个摆设,就没有一次抽在老牛身上。就连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坑洼,要是能绕过去,老牛绝不会让车颠簸一下。

    一直这样走出很远,都快小半天了,卖东西和买东西的七人先后赶来,把东西放回车上,牛车也不再晃动,稳稳当当往前走。

    朱颜改不远不近吊在牛车后面,王大牛把东西放在牛车上,先去了牛车前面一趟,再跑回牛车后面,拍了拍朱颜改肩膀,要跟朱颜改说件稀奇事。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何谓清清爽爽

    一直坐不上牛车的,确实只有朱颜改一人,其实还有一人,也基本上没怎么坐过牛车,那就是王大牛。

    用王大牛的话说,老青牛劳苦功高、年纪又大,要是王大牛还坐上去,那就太不体谅牛了。

    当然,这句话也就是在朱颜改这边说说,在孙爷爷和小虎他们那里,王大牛早就想好说辞了,就以锻炼体魄为借口,反正不上牛车就行了。

    王大牛第一次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朱颜改当然嗤之以鼻,“大牛啊,真是体谅那老青牛?”

    王大牛点点头,眼神清澈,“绝对的!”就自己这身板,比朱颜改是矮一些,但要说这吨位,一个朱颜改,肯定不够了,就更别提小虎他们几人。

    朱颜改打量了一眼王大牛,膀大身宽,确实合适,就笑了笑。

    王大牛一看朱颜改笑,就明白了,晃了晃拳头,很明显,要是不把那话咽进肚子里,一顿毒打,是跑不了的。

    朱颜改是谁,自然好汉不吃眼前亏了,话说不说出口,其实都一样,意思到了就行。

    王大牛眼神哀怨,看了朱颜改一眼。要真是老牛拉不动车了,王大牛是愿意的。

    到时候真要拉一段时间车,也不会是王大牛一人,就连孙爷爷也绝不会坐在车上。要是孙爷爷坐在车上,哪怕其余人都坐在车上,王大牛拉起来只会更带劲。只要朱颜改不在车上就行。

    朱颜改看那哀怨眼神,浑身鸡皮疙瘩就起来了,“吃错药了?真的去表白了?”

    王大牛赶紧摇头。这个朱颜改,就是个没正经心眼的。

    其实真不是朱颜改想的那样,王大牛对张胜男、柳四月、秦嘉依三人,其实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张胜男嗓门大一些,也比柳四月和秦嘉依嘴巴快些,其实也和王大牛反应老是慢半拍有关系,要不然,张胜男为什么只是朝着王大牛吼?

    反正不管怎么样,就不是朱颜改想的那样。

    王大牛和朱颜改确实有话聊,两个人在一起,嘴巴可以一直不闲着。

    两人意见相左的时候很多,能拧成一股绳子的时候极少。即便一时间拧成了一股绳子,事后证明,也根本不牢靠。不过,还是不影响两个人老是凑在一起,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还真没什么负担。

    打架的时候也不少,事实证明,再好的朋友打起架来也是真能下狠手,便是断子绝孙的阴招,真急眼了,都能使出来。

    不过事后也证明,清清爽爽打一架,还真能增进感情,反正不管是朱颜改还是王大牛,也别管谁吃亏更多,一架打完,等一会再看,都看对方更顺眼了。

    对方鼻青脸肿,都是自己的杰作,能不顺眼?

    王大牛和朱颜改,好长时间没打架了。仔细想想,竟然超过一个月了。

    王大牛先去了一趟牛车前面,再跑来朱颜改身边,拍了拍朱颜改肩膀,神神秘秘,说有件稀奇事,要说给朱颜改听。

    王大牛拍了拍朱颜改肩膀,说有件稀奇事要说给朱颜改听。

    老套路了。朱颜改心思急转,把前前后后几十年已经发生和受到牵连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以极快的速度捋了一遍,还是没确定,就在那里挺胸抬头,断不肯弯下腰来。

    心里不清爽,出招就不爽利,一架打下来,朱颜改肯定就吃大亏了。

    哪怕王大牛不讲武德就动手了,朱颜改也打算不还手,这样能少吃点亏,肯定的。

    等王大牛忍不住说出来,或者自己捋清楚打架的原因,再把这一架补回来,也不迟。

    王大牛和朱颜改打架,肯定是先动手的师出有名,错不了。能不能站住理,只要打过了,就捋清楚了。比在那里滔滔不绝讲道理,清爽多了。

    王大牛一看就知道,朱颜改这次真想多了,十分恼怒,“有这么防着朋友的吗?说好的友谊在哪里?相互间的信任在哪里?同舟共济的感情在哪里?······”

    王大牛委屈极了,咆哮不已,看起来,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朱颜改也是后悔,看样是真误会王大牛了,内心后悔非常,不知不觉就塌了一下腰。

    朱颜改塌了一下腰,心道不好,果然,王大牛醋钵般的拳头直奔朱颜改脑袋就过来了。

    实在躲不开,朱颜改脑袋瓜就嗡嗡响了起来。

    朱颜改是谁,脑袋瓜嗡嗡响着,都没耽误出拳,也不管是往哪里招呼,五虎生风拳就抡起来了。

    现在出拳就清清爽爽了,革命友谊的小船都翻了,那还讲什么情面,把吃奶的力气也使出来就完了!

    每一拳都是用了最大的力气,两个人也没打多久,都躺在地上没有力气出拳了,狗日的拳头真硬,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疼的。

    两个人都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实在没有一丝力气爬起来。但凡有爬起来的力气,也不至于最后那一拳打不出来。

    两个人听天由命躺在那里,没有小半个时辰,万万起不来了。实在是经验丰富,心里明镜似的,都明白。

    一直到天上黑影,一矮胖,一高瘦。

    其实矮的真不算矮,瘦的也真不是瘦,但是一走在一起一对比,这个矮胖和高瘦的说法,实在是恰如其分。两人只要不分开,任谁看见,都不会觉得这个矮胖高瘦的说法,有任何过分。

    一矮胖一高瘦,两人相互搀扶,走起路来,还有些踉踉跄跄。

    “大牛兄弟,那件稀奇古怪的事,到底是什么?”这一架打得,实在是朱颜改理亏,朱颜改说什么也要抢在前头先开口。

    朱颜改嘴唇肿成了两根大香蕉,嘴角也合不严实,赶忙擦了擦嘴角流下的口水,扯着了胳膊伤,疼得龇牙咧嘴,本来就鼻青脸肿,一龇牙咧嘴,眼泪都流下来了。

    王大牛用肿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白了一眼朱颜改,咱哥俩这感情,哪有这么多讲究,你就是不问,我还不是一样要跟你说,有什么稀罕事不都是先说给你听,但凡先给别人说了,就是我王大牛不仗义。

    王大牛嘴角的血,刚止住,能少说话就少说,连那个向东流都省了,“老青牛,受委屈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讲不通

    朱颜改听王大牛一句话说完,心内咯噔一声,眼泪当时止住了,瞪大眼看着王大牛,更显一个眼大一个眼小,不过两个眼圈都黑了,“怎么说?”

    王大牛看着实在吃惊不小的朱颜改,使劲忍住不去笑,倒不是觉得不应该笑,就是一笑起来,身上疼也就算了,两个腮帮子实在疼得受不了,“老青牛,哭过,眼里一层浓浓的雾气,还没消。”

    朱颜改和王大牛,只在那里踉踉跄跄前行,半天都没说话。

    要说老青牛想家了,绝无可能。

    自从跟了老舟子,就从来没有这个迹象,老青牛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好,老舟子也对花好钱买了头老牛也没那么自责了。

    老舟子买来老牛,确实有些自责的样子,倒不是嫌老牛不好,要不然也不会对老牛那样好。反正不知为何,老舟子就是看起来有些自责。

    老青牛精神一天比一天好,拉起车来和一开始一般稳,老舟子也就随他去了。该对老青牛好,还是对老青牛好。但要说有多高兴,真没看出来。

    老青牛就更明显了,且不说对朱颜改这种态度,就是对孙虎王大牛六人,哪怕刚给老青牛梳理过身上的毛,老青牛能给多少好脸色?瞟一眼,意思一下就很不错了。

    老青牛看老舟子,就不一样了。

    要是有人用那种眼光看朱颜改,朱颜改很难忍住不脸红心跳。

    当然,老青牛可不敢当着老舟子的面那样瞧。

    很正常,以前朱俊彦家里的老狗大黄也是这样偷瞧太爷爷的。

    一想到太爷爷,朱颜改就不愿往下想。

    “是不是老青牛惹孙爷爷生气了?”朱颜改念叨了一句。

    王大牛皱眉仔细想,忽然眼中一亮,朝向东流竖了竖大拇指,这个向东流,脑袋瓜子就是好用,最起码比王大牛好用多了,都不用看,就听王大牛说,就比王大牛看起来还准。

    那个老青牛垂着脑袋,眼睛里泪汪汪的,可不是在自责呢?

    王大牛再一想,自己把东西放车上的时候,孙爷爷就在车厢里坐着呢,都不愿看老青牛一眼。搁往常,孙爷爷不都是陪着老青牛在外面坐着?

    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是要给向东流说说。

    走了大半个时辰,两人是不用相互搀扶着走了,但是谁也没有松开手的意思,但凡手劲小了那么一点,都觉得对这份铁哥们友谊不珍惜了。

    一矮胖一高瘦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地又走了小半宿,都觉得这份铁哥们友谊更瓷实了,才依依不舍松开手。

    惺惺相惜,就是说的这哥们俩了。

    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再互相搀扶下去,真就要反目成仇了,都说不定。一个人弯着腰,一个人踮着脚,高不成低不就,都觉得对方就是个累赘。

    分开再对视一眼,果然,比相互搀扶的时候,更多了一份心疼,也多了一分自责——这次出手,是比以前重多了。

    两人对对方什么情况,打过之后才知道,对自己就了解得更深一些,搁在半年前打架,对方的拳脚打在现在的自己身上,挠痒痒的说法肯定是吹牛,但是伤筋动骨,是没可能的。

    但是这一架打完,两个人都庆幸自己活了下来。这就真的是英雄之间惺惺相惜了。

    两人一直到后半夜,才赶上前面的牛车。

    王大牛也不管朱颜改,径直走到牛车旁,取下一张草席,席地而卧,呼呼大睡起来。

    孙虎、常过年、张胜男,秦嘉依,柳四月也是各自一张草席,或坐或卧,都在牛车旁休息,不管是坐是卧,都进入了沉沉梦乡。

    老舟子睡不着,也没在牛车里坐着,就取了个蒲团坐在地上,靠在老青牛身上。

    老青牛白天吃饱了草料,正在那里舒舒服服地反刍。

    老青牛看到朱颜改,盯着朱颜改不放。

    朱颜改犹豫了一下,还是去牛车上取了个蒲团,走出几步,来到老舟子身边。

    老舟子当没看见,朱颜改犹豫再三,还是把蒲团放在离老舟子差不多有三步远的地方,才坐了下来。正襟危坐,一声不吭。

    老青牛用鼻子喷了口粗气,月光辉映下,就像一条白练。

    朱颜改眉头紧皱。

    老舟子有些生气,“你,和那几个孩子比,谁傻?”

    朱颜改张了张嘴,把话咽下去了。

    老舟子眼神依然浑浊,不过气头不小,拿手指点了点老青牛,“要是连我这个糟老头子都比不过,那就只能跟它比了!”

    老青牛被老舟子拿手指点了点,眼神一亮,还挺高兴。

    不过看样是和那个白衣年轻人有关,就又不高兴了,扭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朱颜改眼中隐隐含有雾气。

    这些天,老舟子一行人都在急着返乡赶路,和离乡时听到的一条条消息截然相反。

    其实也不用刻意去打探。一阵阵马蹄,一队队兵勇,和一车车排着长队的行军粮草,都说明了问题。都是奔着南安郡方向去的。

    不过,远远看起来,行军并不急促,将士脸上也没有那种紧迫神色。

    不过还是听说有人因传递谣言被下了大狱,到底安丰县出了什么事情,还难说。

    对朱颜改来说,不难说。

    老舟子一路遇上那些行军队伍,都会让行,和普通老百姓一样。

    几个孩子一开始还会议论几句,见过几次之后,都变得沉默起来。

    朱颜改知道,即便遇到南安郡的人,哪怕是走顶了头被问路,几个孩子可能也只是指路罢了,都不会多问一句。

    就因为如此,朱颜改心中更加纠结万分。

    自从老舟子拿出那张破绢布,孙虎、王大牛、常过年、张胜男、柳四月、秦嘉依六个孩子,都和在学塾念书一样,按部就班,勤奋学习起来。

    虽然听学塾夫子张先生讲过一些东西,对绢布上的东西有所了解,但真要深入学习,拦路虎极多,就是一副人体星象图,足足半年,还是不能完全领悟。

    六位学生不急,朱颜改有些急了。真不是朱颜改不懂,恰恰是朱颜改太懂了,根本就是无师自通。反而因为太过通透,和六位学生解释不清。

第一百七十五章 浅情人不知

    朱颜改几句话说完,六位学生一头雾水,老舟子面色不善。

    朱颜改也私下问过王大牛,王大牛只说要是让张先生来讲就好了。

    朱颜改很好奇,就问王大牛,要是朱颜改和那个张先生比,谁的学问更高?

    朱颜改问王大牛,实在错不了,一肚子墨水,这几年都快在王大牛这边掏光了,要是王大牛不了解朱颜改的才华横溢,谁了解?

    想不到王大牛嗤笑一声,就你也配和张先生比?提鞋都不配!

    朱颜改有数了,尤其是问了下一个问题之后,“那个张夫子,张秀才,很能打架?”

    一个秀才功名,就是那张夫子的最大显摆了,学问能高到哪里去?

    王大牛有些蔫了。“张先生只和人骂过街,没和人打过架。”王大牛上学的时候上活动课,王大牛跑着玩的时候都留意着自己先生,真要不小心撞在一起,先生被撞了个人仰马翻,能饶过自己?还不知道会罚自己抄多少篇文章呢。

    一想到这个,王大牛就有些心酸,那次自己敲门使劲大了一些,就惹先生不高兴了,还讲了个学生立在雪中等先生睡醒的故事给学生们听,可不就是转着弯敲打自己呢。

    然后再想着法让王大牛多抄几遍文章,也和这件事有关。王大牛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先生也就是对学生们才严厉一些。胆气实在小的很,骂街也不敢和别人当面骂。

    也就是敢在背后里揭吴县令几句短。

    就算和安丰县乡下女人骂街,也多是被人骂,偶尔壮起胆子回一句,听那语气也多半像求饶。

    倒是在刘寡妇那边胆气极壮,敢大声嚷嚷几句,不过引经据典,刘寡妇听不明白,反而当成张先生的一肚子锦绣学问了。

    其实王大牛也能看出来,先生实在是最怕刘寡妇了,要是刘寡妇能听懂,是断不敢骂回去的。

    一旦把刘寡妇惹急了,是真敢把张先生骑在身下打一顿的。

    就张先生那打枣杆子般的精瘦身材,无论如何也打不过那生龙活虎的刘寡妇。

    每次先生被刘寡妇骂了,先生在那里回嘴,学塾里的学生们都为自己的先生捏了一把汗,真被刘寡妇听懂了,自己的先生能有个好?

    每次和人骂街,先生都讨不到便宜,不过先生的理由很充分,“好男不跟女斗,得让着她们。”

    这就很能彰显先生的气度了,学生们倒窝了一肚子气。

    一个个的,都把学塾门前当成自家地盘了,晒稻米也就罢了,就是自家柴火都堆在学塾门前的路边,先生脾气好能忍,学生们就不惯着她们。

    看着先生气势汹汹出去和她们讲道理,再回来得意洋洋地给学生们说要让着她们,学生们一个个更加窝了一肚子火。

    稻米是万万动不得,就是那一堆堆柴火,谁还能查个数?

    朱颜改有了计较,要是有机会见到那个张秀才,先挑根刺打一架,再和他找个话头比比学问,最后问他服不服。这就叫杀人诛心了。

    朱颜改不好为人师,好在六位学生悟性极佳,在一次次反复辩解之后,六位学生似乎也渐渐入巷了。

    入巷之后,老舟子反而不再催促朱颜改授课,说是让孩子们自己好好吸收一下。

    不过老舟子也没闲着,看孩子们日夜练习,太过辛苦,就教了他们一手休息方法,就是快速入眠,不管在哪里,不管是什么睡姿,只要按照老舟子的呼吸吐纳之法,就能快速入眠,而且不管何时醒来,因何而醒,都能神清气爽。

    这个就简单了,别说朱颜改,连王大牛都一学就会。

    朱颜改还是经常见老舟子靠在牛车上打盹。朱颜改现在别说是坐着,就是走路的时候,都能边走边入眠。

    朱颜改知道,老舟子就不会不知道。

    老舟子觉得孩子们比朱颜改聪明,朱颜改就不再多说什么。

    朱颜改依然愁眉不展。

    “世间为情所困者,多是重情人,浅情人往往不能理解,也参不透其中关节。”老舟子叹了口气。

    朱颜改知道老舟子说的什么意思。

    浅情人,往往喜怒哀乐挂在脸上,放在嘴上,最易人知。

    重情人恰恰相反,最易一往而深,表面却风轻云淡,也不可能把心事吐露出来。

    成则两相宜,不成就大相径庭了。

    不成,浅情人往往放不下,重情人有机会参透,反而有可能放得下。

    俗眼观之,深浅轻重,就弄反了。

    简单说来就是只有走进去才能谈走出来,不为其所困。没有走进去,就不用谈走出来了,根本没机会参透。当然比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更能发人深省,也更能考验人心。

    老舟子摇了摇头,并非是考验人心。父母深恩、子女深情、天伦之乐、血浓于水,比那儿女情长更难割舍,无需考验,也不用怀疑。

    朱颜改依然不能理解。

    老舟子就不多说了。看一眼朱颜改,问了朱颜改一个问题,“为何回心转意?”

    朱颜改眉头皱得更紧,看向老舟子。

    老舟子是带着孩子们逃难的,当然要躲麻烦。

    这也是朱俊彦改名叫朱颜改的根本原因,就是要改头换面,和以前做切割,不惜舍了所有,也要求一个自由身,哪怕去南边的蛮荒之地,也比留在这边强。两者都怕麻烦。却没想到,老舟子在朱颜改回心转意要管闲事的时候,反而认可了朱颜改,让朱颜改留了下来。

    朱颜改汗涔涔而下,实在是没想着回心转意,也实在太害怕回心转意。

    老舟子哈哈一笑,“那就是老头子多想了。”

    朱颜改一瞬间泪流满面。

    老舟子摇了摇头,“无需自责,我要有你这么个孙子,也当知足了。”

    朱颜改使劲压抑着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老舟子叹了口气,却不是看向朱颜改,而是看向在马车边睡着的六个更小的孩子。

    朱颜改就哭着笑了,笑得很难看,却实实在在发自内心地笑了。六个孩子都比自己强。朱颜改确实比他们傻太多。

    老舟子也是欣慰。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因材施教与教学相长

    老舟子虽然欣慰,却实实在在把眉头皱了起来,“颜改,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如果你还觉得不够好,还有没有更好的方法?”

    朱颜改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一时没听清老舟子问的什么,就只能瞪着眼看孙爷爷。

    老舟子有些生气,不过这次总算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朱颜改这边,老舟子确实难见一个好脸色。

    朱颜改一个答案几乎脱口而出,不过赶紧把这个答案咽了回去,因为收回时太过用力,有一瞬间的失神,几乎坐不住扑倒在地。

    老舟子恰好起身,就扶了一下朱颜改的肩膀,顺势轻轻拍了两下,“先不急,好好想想,然后再给我答案。”

    朱颜改摇了摇头,就是让自己再想个一万年,也还是这个答案,就把这个答案说出来了,无非就是个因材施教。

    四个字说出口,朱颜改就后悔了,是不该说出来。

    自己平时如何教那几个学生的?老舟子这是在教训朱颜改呢。

    老舟子实在偏心,教朱颜改的时候用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教那六个孩子的时候,满脸温柔,怎么看都是满满的爱意。好一个因材施教!

    朱颜改委屈得不行。

    老舟子也没走远,念念叨叨,“虽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善也。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

    老舟子断断续续,背不下去了。委实只听小虎读过几遍,老舟子记性不好,记不全了。

    朱颜改渐渐平静下来,接着老舟子的话头背下去,“······故曰:教学相长也。《兑命》曰‘学学半’,其此之谓乎!······”

    朱颜改想起来王大牛说张秀才的几件事。

    张先生教授学问的时候,并不会对学生有任何差别,但是张先生面对学生们提出的任何问题,那就不是一般的认真了。

    不管是什么问题,都会认真思考,从来不敷衍作答,要是遇到很简单的问题,先生就会给几个不同的正确答案。

    比如说学塾鸡窝头学霸满象仪——这个学名,也是学塾报名时张先生给起的,而且不止满象仪一个。

    满象仪那天冷不丁问了个让人笑掉大牙的问题,太阳为什么在白天升起?

    这个问题一出,自然会引起哄堂大笑了,因为人人都知道,太阳升起之后,才是白天。

    可是先生还是会认真思考一番,说:太阳升起,乃为白昼,偏向因果之说。白天时到,太阳升起,偏向自然之道。因果之说和自然之道当然都是对的,甚至说在这里因果与自然,并无本质区别,但是不管哪种说法,都是以自我为中心,不如同学们都大胆一些,不以自我为中心,那这个日升的说法是不是还有其它说法呢?

    然后就是同学们脑壳疼了,什么乱七八糟、目瞪口呆、惊世骇俗的说法,同学们七嘴八舌都给了出来。先生那时候就会笑起来,发自内心的笑。

    有些问题,先生一时解答不了,就会说句抱歉,让我们一起再想想。

    过了些时日,先生把答案想好了,就会找到问问题的同学,要是同学记不得问了什么,先生就会把问题先复述一遍,然后再说自己的答案。那时候,所有的同学都觉得很好笑。比问题和答案本身更好笑。

    ······

    朱颜改微微皱眉,自己确实做不了学塾夫子,自己一开始就不把自己当先生,是对的。不过,表面上是做到了,其实根本没做到。

    竟然还没见面就先输了一城?算那姓张的运气好!

    朱颜改找老舟子,打算说些什么、问些什么,都忘了,现在自然不会再去想,当然真要想起来,觉得还是有必要问,就再壮起胆子问就行了。

    六个学塾学生想问了,就不会像朱颜改一样想太多,直接问就是了,老舟子被问了,都会很高兴,人老了,还真不就只是个累赘。

    朱颜改到底大了几岁,和那几个孩子,不一样了。

    朱颜改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涉足修行,却对修行境界不了解,只是和几个学塾学生按照那张破绢布上的那几幅图修习呼吸吐纳,先学习法术,再互相切磋、教学相长就是了。今日以后,真真正正去领会到底什么是取长补短。

    那张破绢布上的口诀本来就是不全的,缺损了一些,老舟子看了,更加生气,还嫌太过啰嗦,说干脆捡些清爽的练练,老舟子一说,真就抹去了一些自认为累赘的东西。

    朱颜改也按着老舟子的说法,跟着尝试了一下,差一点小命不保,就不敢按着口诀去练了,反正功法都是无师自通,也用不到口诀,就只修习术法就是了,可比小虎他们省劲不少。

    不过,朱颜改还是有一点,脑壳都想疼了,就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比那六个小屁孩差了?可是孙爷爷那眼神,错不了的。

    朱颜改这个不知愁的人,也开始愁绪满怀了。

    愁绪满怀就练剑,一招镇神头,可以解千愁。练剑三十三式,终归一招,被朱颜改暂名镇神头。只要控制住,不用灵气,朱颜改这招镇神头,可以耍上一天,都不用停下来。

    也可以边赶路边练剑,就是朱颜改这把剑黑不溜秋,就像一根长长的烧火棍,委实没这个脸经常拿出来显摆就是了。

    那把老道人的剑鞘被老舟子收了回去,就挂在牛车里面。

    杨见山要为纯阳宫这片天地做些事情,李西山不想跟着受累,就赶紧开足了马力动脑子,能不把自己拖进坑里,最好。

    但是想和在铁符山上,也就是以讹传讹被叫成铁树山上那一次一样,是不可能了。

    少了个行远老道人,实在没办法。哪怕子青道人的脑壳还没坏掉之前,李西山一样指望不上。

    李西山瞥了一眼顾清远,当然没个好脸色。然后看向杨见山,指了指石凳,示意先坐下。

第一百七十七章 纯粹武夫

    李西山让杨见山先坐下,杨见山还真就坐下了。

    顾清远微微皱眉,怪我?顾清远确实难逃其咎——纯阳宫自己的事情,却连累两个外人深陷其中。

    两人若要一心出去,其实也好说,就是掌门师尊一剑的事情,顾清远也可以确定,只要顾清远开口相求,子青道人是愿意出手相助的。但要说留下为纯阳宫做些事情,顾清远反而有些为难。

    更让人意外的是,少年郎看起来是个好相与的,其实一旦打定主意,就是一根筋。顾清远这一点不再怀疑。

    一旦这个半吊子武夫少年郎和这个冒充读书人穿着青色儒衫的不靠谱修士年轻人动手,说不定这个人情,就没机会还了,总不能现在开口说,到时候坟头上,多为两位烧几炷香,多倒几壶酒?顾清远实在没那个脸。

    李西山看着顾清远,脸色已经铁青。

    顾清远更加惴惴不安,要不然就让读书人打自己几拳,自己不还手?

    李西山微微皱眉,真不能这样做。要是真把顾清远打伤了,那还不得直接面对那位通天老狐?毫无胜算,万万不可。

    李西山叹了口气,就放过这个脑子不灵光的顾清远一马。两个跟自己不熟的外人自己找死,和顾清远有什么关系?这个顾清远,事到临头,和那个吕静玄一样,一样不靠谱,两个大傻蛋,天生一对就是了。怨不得在这纯阳宫走得最近,人以群分嘛。

    李西山实在没办法,又叹了口气,看着顾清远,下意识,就开始搓着双手,“顾兄,这玉莹崖,整个纯阳宫也行······还有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我的意思是······”

    顾清远什么人,当时就通透了,这就对了,要是无所求,才说不通的。

    顾清远使劲回想,“纯阳宫有座知过楼,不过,被那通天老狐占去了。其实里面没什么宝贝,都是些古老书籍,也有新近放进去的,不多,就是所谓的圣贤书了·····”新近放进去的,也是数百年前了。

    李西山有些不耐烦,“就是《五千言》那类的书籍?”

    顾清远微微皱眉,“拓本确实没有,但是临摹的那一本,真在里面。”

    李西山摆摆手,实在没兴趣,要是个太平世道,还有些收藏价值的,没事的时候翻翻,是有收获。

    就像不危山那座有个守藏史说法的藏书楼一样,也只有小鬼那个万事无忧的才会去翻看,也才能看得下去。

    要说那通天老狐把那些古籍圣贤书当宝贝,李西山当然相信的,毕竟是个失败者,还是个失败的强者,很不甘心,自然要总结经验教训卷土重来。

    除了通天老狐自身的经验教训之外,自然是圣贤道理比较能说明真相。

    通天老狐一旦得了部分自由之后,先去知过楼,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过则勿惮改、闻过则喜,才是强者的信条。

    别管是闻过则喜还是过则勿惮改,先要知过才行。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强如通天老狐,还能和谁比?站得越高,知过越难。知过改过,实在是强者的最佳信条。

    顾清远眉头就皱得没那么紧了,“还有一些杀伐利器、防御重宝被几方势力抢占据为己有······”顾清远并没说那些道法秘诀什么的,先不说来不来得及修炼,顾清远实在清楚得很,恰恰是这些道法秘诀在纯阳宫最不用藏掖,只要想知道,纯阳宫门人都愿意亲笔写下来指点你一番。

    李西山眼中一亮,“可有武夫,不是那些修士,比较钟意的东西?”不在意东西,李西山很在意那些人拳脚重不重。多给杨见山准备几个。

    自己想要什么,李西山就暂时不说了。

    顾清远白了李西山一眼,忽然觉得不妥,赶忙收起那份鄙视,小心翼翼说道:“兵家甲丸算不算?”

    纯阳宫也不把这东西当宝贝,但是一些弟子下山,还真有不少弟子钟爱此物,既能防身还不占地方。一旦被妖孽近身,实在多了份保障。

    李西山闻言之后,失望极了,也不能指望顾清远明白。

    李西山摇摇头,要不是杨见山不肯,李西山巴不得杨见山赤条条上阵。更有气势不说,还不怕弄烂了衣裳,最主要是,打在杨见山身上的拳脚能重一分就重一分,别被任何一件外物削减了分量。

    真不是为了杨见山修行有好处,委实是李西山自己的一点小私心,现在的杨见山和不危山上的小鬼比,实在是享了大福了。李西山极不甘心就是了。

    杨见山小小年纪,脸皮就这么薄了,也不好。反正身体也长开了,就这么一个好身材,捂着不让人看,太浪费了。

    顾清远的眉头就又皱起来了。

    李西山看顾清远如此不上套,只能自己说出来,“这么多山头,有没有拿得出手的武夫?”李西山犹豫了一下,知道杨见山有什么打算,但是不能明说,就绕了个弯,“也不用境界有多高,就是不喜欢用外物,打架喜欢拼拳头那种。”

    顾清远差点又是一个白眼,这就好说了,“绝大多数,都是这样,一打架就光膀子,打架之前先把自己胸口捶一顿再说······”顾清远忽然眼中雾气若隐若现,那些修习道法的,喜欢拿武器上阵的,几乎都和纯阳宫门人有关。

    李西山脸色不愉,倒也不好意思怨顾清远。

    现在的纯阳宫,已经是妖族的天地,也就是和蛮荒天下一个样子了。若不比较地盘和数量,比现在的蛮荒天下更加纯粹。

    都有法术如雨落,纯阳宫更少一些,毕竟经历的也少了,纯阳宫术法相对于那次漫天雨落,更像是一汪汪死水,很不显眼。

    孔武有力的莽夫到处都是,可不就是李西山意指的纯粹武夫吗?虽有不同,却最相近。

    任你黑毛白毛,我自白发苍苍。这才是人族成为这座天下主流的根本原因,但就体魄而言,比那些妖族弱小太多。

第一百七十八章 武夫断头路

    不管哪座天下,都有一条断头路,不是不能走,实在是人人都能走,却再也没有人能走到最高处。尤其是人族,真正算是登山的,也很少。

    这是不是人族近道的根本原因,依然难说。

    这条路就是纯粹武夫之路了。李西山知道现在的纯粹武夫最高点是谁。杨见山可能也能想通。

    杨见山没把这条路当成必走之路,李西山也没指望这条路解决根本问题。都不屑去走就是了。

    不屑于走,却实在是最适合走。更何况,还有个会被浩然天下笑掉大牙的武夫画符的手段。

    一脸络腮胡,浑身肌肉臌胀、一身蛮力的武夫在那里画符,那景象!

    李西山一想到武夫画符就想笑。一想到那些大名鼎鼎的符箓门派,就只能忍住不笑,要不然,那个笑掉大牙的就变成了李西山了。

    李西山不能笑,就只能叹了口气,正襟危坐,问了一个正经问题,“这片天地,是不是也喜欢弄些榜单,比如十大美女,十大帅哥什么的?”

    要是有个十大帅哥的排行榜,有没有顾清远?要是有的话,能排第几名?要是排第一最好,那就能确定,顾清远现在就只能排第二了。

    顾清远摇了摇头,榜单是有,但是美女帅哥什么的,顾清远没在意过。

    吕静玄才喜欢鼓捣这种排行榜,还故意把帅哥第一名的位置空悬,更是很谦虚地说道,“吕静玄何德何能坐那第一名的宝座,期待着后来人勉强能超过吕静玄,坐上那第一人位置就是了。”再往前推一万年,也没有人的,那就只能指望后来人了,还只能是勉强。

    顾清远看了一眼李西山,心中忐忑不安,那就只能指望吕静玄那个何德何能的说法了。

    顾清远沉吟一番,“排行榜其实极多,每年变化也很大,比如十大道长,十大佛陀,十大剑仙,十大棍神,十大刀王······实在是门类繁多,数不胜数······”

    顾清远犹豫了一下,“不过有一份榜单,变化不大。”

    十大道长和十大剑仙,其实前两名一直没换过人,不过排名第一第二却来来回回变过很多回,顾清远一开始也很纠结,不过后来就淡然了。

    掌门师尊也不可能来找顾清远切磋道法或者上门问剑,顾清远就更不会了。子青道人也从来不把这些排行榜放在眼里。

    “哪份榜单?”李西山有些期盼。

    顾清远眉头紧皱,就不把那份榜单说出来了,当然,还有一份榜单也不会说出来。在以前纯阳宫的时代,只有一个吕静玄,再然后,没有人,不过,又过了数百年,好像又多了很多人?一些事情,顾清远从未细想。

    然后,顾清远换了份榜单说出口,“武夫百人榜。”这个人字,顾清远用得并不情愿,但是真真切切,被那些畜生炼形成功了。

    甚至说,在被降服或镇压之前,就已经炼形成功了。

    这百人榜中,不是靠炼形成功了的,能有几人?

    这座天下,在顾清远心中,只有一人,被顾清远真正认可是人,也真心期盼天下人认可她是人。其实,就真是人。出生时就是人了,历经百世,每次轮回,都还是人。弱不禁风早早夭折的次数极多,也有几次修道有成活过数百年的时候。

    这一世没有修道,反而容颜不老。

    “变化不大?”李西山不信。

    “变化极大,也可以说,和所有榜单比起来,变化最大。不过,越往上排,变化越小。”变化是小,却也没有能活长的。

    顾清远这数百年,并不是太关注这份百人榜,便是这武夫百人榜武夫第一人,顾清远也已经斩杀多人。

    找上门来和顾清远切磋的居多,毫无例外,都成了山脚下的白骨,能看到玉莹崖面貌的,不多,能凭真本事看一眼玉莹崖的,可以说,根本没有。

    李西山双手握拳,狠狠擂在石桌上,“就是它了!”

    石桌和石崖其实就是一体,当然纹丝不动。

    李西山不动声色把双手藏在石桌下面,微微皱眉,还是忍不住眼中雾气渐渐浓郁起来,“听起来,不怎么样啊。”

    失望就是了,李西山抬头望天,仰天长叹,双手捂住脸,使劲揉了几下才放下来,一双眼睛和手背被揉得通红。

    略微犹豫一番,李西山才开口说道:“顾兄,能不能把那百人榜的名单写下来?”

    李西山听说是个百人榜单,虽说失望,好在是有,那就要物尽其用了。

    都说包子大了有韭菜,一份榜单竟然有这么多人,看来就是个质量不行数量来凑了。

    李西山有些泄气,谁叫李西山已经不成了呢,也是愁。

    顾清远也很纳闷,不明白李西山要这份榜单做什么。

    “杨兄弟要是能在这片天地武道登顶,这件事,就成了。”李西山言之凿凿。

    顾清远盯着杨见山看了好一会,张了几次嘴,都把话又咽回去了。

    确实有这么个说法。

    顾清远数百年修道,对那武运也有耳闻,尤其对一片天地来说,不管是修士还是武夫,确实有那气运相连之说。

    这浩然天下,修士修炼道法,除了道脉延续、分支众多,其实修习道法的本源途径,差异并不明显,可是浩然武夫,确实成了一条越走越窄的道路,让本来就是一条断头路的武道一途,成了修士没有修习道法资质而不得已才会选择的一条道路,且不说本身修习难度、吃苦多少,只说登高之后,武夫与修士的寿命,更是相差极大,不可同日而语。

    修士一旦开府成功,有个洞府境,就能吸收天地灵气为己用,寿命就能逐渐延长,就算一直留在洞府境,有个两三百年的道龄,也算正常。

    武夫就不行了,要想延长寿命,只能期望着一次次出生入死般练拳、炼体的过程中,不出任何意外,然后跻身金身境,再然后更是万分凶险,不断淬炼金身,炼出个金枝玉液,才能大幅度提高寿命,然后就和洞府境差不多了。一个吸收天地灵气,一个不断淬炼金身,生命得以延续。

    即便如此,差距依然极大。

第一百七十九章 榜单

    炼气士修炼至洞府境,就算成功开府了,然后以天地灵气按部就班温养气府,可以调阴阳,养五行,拓六合,运周天等等手段,只练一种,或者多种都练,都可以。

    哪怕是阴阳失调,五行不全,六合不稳,周天不畅,也能大幅延长寿命,最最不堪的,天地灵气在气府中一片混沌,活个百十年,也很正常。

    但是武夫淬炼金身就不同了,一个金身境,就是刀山火海,千难万险,不知道出生入死多少回,才得以千锤百炼、有个金身的坯子,之后要想有个金枝玉液的雏形,还需要拳向更高处,出拳不停,金枝玉液渐渐生长,成就无上金身。

    若之后不能拳向更高处,金枝玉液不能生长,渐渐退化、金身不保才是常态。

    塑金身之后跻身羽化境,便能够覆地远游,反而没有任何凶险,但是能不能跻身羽化境,就看能不能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修士修道和武夫练拳,一开始,其实本源相同且想通,无非就是个先炼气还是先炼体的区别。

    即便是这个先后,其实也不是根本的差别,实在是炼体炼气不光可以不分先后,甚至可以不分重点,炼气的同时可以炼体,炼体的同时也可以炼气,分出主次可以,不分主次也可以,不光可以,其实可以相辅相成。

    只不过一旦成为了炼气士,可以修习道法,炼体就成了鸡肋,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毕竟炼气士还有法术和法宝作为仰仗。

    金枝玉液圆满之后,却有一点,变得和炼气士完全不同。

    武夫跻身金身境之后想要炼就金枝玉液,才真就成了千难万难万分纠结的一个选择。

    因为这之后,要想炼出金枝玉液,并且让它生长,需要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一是,有更高的武道,保证有路可走。

    另一个就是拳向更高处,最少也要是生死相向的同境问拳。当然,打死结成金丹之后的炼气士也行,不过效果就比同境生死相向的问拳或者拳向更高处要差了不少。

    这之间的差别,顾清远猜测可能也是与虚无缥缈的武运有关。

    李西山忽然问了顾清远一个问题,“这片天地,是不是武夫实力强横?”

    顾清远都被这个问题逗笑了,别说那位通天老狐,自己一直不知道道法深浅,也不说掌门师尊子青道人,便是顾清远自己,那些莽撞武夫,来哪个不是送人头?

    即便是百人榜武夫一起前来,也一样拿顾清远没办法,顾清远也不可能站在那里让他们往自己身上轰拳头。

    顾清远忽然眉头皱在一起,很久没有展开。

    之后,顾清远赶忙站起身,去玉莹崖山洞中拿出一张纸,随意取了一支细管小毫,也不用蘸墨,刷刷刷在纸上写了些人名。

    杨见山坐在那里不为所动,李西山看着还未写满一张的名单,还是满脸期待,顾清远就绞尽脑汁,又写出了几个。满打满算也就是四五十人,还是顾清远记忆力极佳,听过一次就能记住,见过一面,就知道是谁,这才凑出了这么多人。

    李西山嗤笑一声,“就这?”

    顾清远挠了挠头,看着纸上的一个个人名,“这四十余人,具体排名不知道,大多是比较靠前的,而且都是在这百人榜中呆了一段时间的,不可小觑。”

    至于现在的第一人是谁,听说刚刚换了一个,具体叫什么,这份名单里有没有,顾清远还真不确定。

    这个不可小觑的说法,顾清远是说给李西山和杨见山听的。到时候,两个人真要有危险,顾清远也不过就是一剑之事。

    一剑之后,定分胜负,当然是顾清远胜,没什么悬念的。

    但是分生死的话,面对这边的武道第一人,一剑,大概率是不成的。再有一剑,基本就差不多了。

    即便面对榜单上很多人,也不过就是多出几剑,改变不了结局。

    再然后,顾清远就可以带李西山杨见山回来了。

    顾清远微微皱眉,因为李西山在那里正一个人名一个人名地念下去,念一个就要笑一会,“李大嘴、周大壮、吴大强、王铁锤、陈大雷、张大脚、范大勇、刘全胜、高大胜、薛大帅、袁天一、倪大旺、庞天霸······第一个,为什么是李大嘴?”

    顾清远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委实这些人起名,已经和这边十分接近了,就是这份心思,已经很不简单。都有一些期盼和寓意在里面。

    确实没什么好笑的,李西山又干笑两声,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

    “真要一个个打过去?”顾清远依然皱着眉,“而且他们之间还有个说法,就是在这边已经是很久都没再提过的一个说法。”

    李西山眼中一亮,“纯粹武夫?”

    顾清远点点头,那些炼形成功的畜生确实如此,就连顾清远也想不通,为何舍了炼气士一途不走,偏偏追求武道登顶。

    李西山倒吸一口冷气,看了一眼杨见山,抬头挺胸、字正腔圆,神情严肃,“那就让他们知道,有个叫杨见山的武夫,要让这百人榜上的一个个武夫,待在家里,一个个等着挨揍就行了。更要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纯粹武夫。”

    顾清远微微皱眉,虽然顾清远不把他们当回事,李西山杨见山恐怕不行,要知道这些所谓的纯粹武夫,是不把那些棍神、刀王、剑仙、佛陀、道长等大人物当回事的,一个个十人榜单里的,也不当回事。

    道长和剑仙前两名,也就是子青道人和玉莹崖长期霸占帅哥榜第一名的顾清远,肯定要排除在外的。

    排除在外,却没有一人能够让他们心悦诚服,但凡在心里认可的,都没了,问拳之后,应该就认可了,认可了,人也没了,也不可能去问他认不认可了。

    顾清远又想到了一处关节,再然后就释然了,其实这么说,是个避免被群殴的好办法,毕竟这个待在家里等着挨揍的说法,实在是太狂了。

第一百八十张 金身境武夫的一脚

    其实真不用担心,要说那些棍神、刀王、道长、佛陀什么的去群殴,这个正常,让这些武夫聚集打群架,要是有这个想法,就不是纯粹武夫了。

    “我恰好知道这个张大脚现在在哪里。”顾清远反正也就是待在这边没什么事情可做,就干脆让李西山杨见山去试试,万一有个转机呢。

    反正也不可能变得更糟了。顾清远看了坐在石凳上没什么表情的杨见山,一开始对少年郎还有些同情,忽然觉得,这家伙要真被教训一顿,还真不是坏事。

    当然,顾清远也不会见死不救。

    “这百人榜中,这个李大嘴是不是最能打的?”李西山忽然又问了一个问题。

    顾清远摇了摇头。不过,对此人的真实排名,表示怀疑。

    李大嘴虽然就叫李大嘴,但是顾清远一直觉得更像一个诨号,就和那个嘴炮的说法一样。不过,除了李大嘴之外,武夫百人榜,应该还有个叫李惟庸的,虽然名次不高,到底排在百人榜中很长时间了。

    顾清远似乎抓住了一点什么,“第一个去打这个李大嘴?”

    李西山摇了摇头,还刻意解释一番,“毕竟也是姓李,就先放过他一马,第二个再去打他。”

    顾清远皱眉一想,就想通了。实在就该如此。

    先把张大脚打趴下,再把消息放给李大嘴,百人榜单里,就没人不知道了。再然后就有理由上门了,把李大嘴狠狠打一顿,怎么惨怎么来······嘿嘿,其余人还不都在家里老老实实呆着了?

    等其余人再有别的想法,就凭他们的脑子,顾清远可能已经带着李西山杨见山把百人榜单上的人已经打过一半了。

    顾清远不禁看了一眼李西山,怨不得能和吕静玄交朋友,这脑子,确实灵光。把万一的路子都给堵死了,脑子实在太好用。

    李西山和杨见山已经站起来等着顾清远了。顾清远很佩服两人胆色,也一再告诫自己,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手。

    顾清远根本不用掐剑诀,三人风驰电掣,没用多久,就落在一处小山坡的石台上。

    顾清远先踩了几脚脚下的石台,说道:“本来这里是一座大山,山上都是巨大的青龙石,现在就剩了这座小山坡了,全拜张大脚所赐。也不过两三年时间。现在,张大脚在这百人榜单中还算新人,名次应该比较靠后。”

    顾清远指了指不远处的茅草屋,示意张大脚就在里面。

    李西山当时就火急火燎要往小山坡下跑,都来不及喊杨见山,却被早有准备的顾清远拦住了。

    顾清远看着李西山,微微皱眉。

    李西山十分生气,“顾兄为何拦我?”

    顾清远微微一愣,难道自己想错了?李西山不像正人君子,但也不应该如刚才自己所想的那般不堪。

    顾清远凝神查探能察觉那茅草屋中情景,李西山应该察觉不了的。

    顾清远心中有些歉意。

    却没想到李西山竟然开始叫阵,“软脚虾张大脚!要不行换杨见山上阵厮杀!”

    李西山一大嗓子吼完,顾清远神色阴冷,杨见山眉头紧皱。

    杨见山虽然不知道茅草屋里有谁、在干什么,这个所谓的上阵厮杀,由李西山喊出来,绝不是什么正经话。

    哐当一声,茅草屋木门被人从里面踹开,一个身形修长的汉子,胡子拉碴,边系裤带边往这边奔来。

    外面没有别人,不是这山坡上三人还有谁?

    张大脚一脚之后,杨见山被镶进山壁里面,李西山趴在石台上堪堪躲过一劫,张大脚脑袋被一道剑光从肩膀上斩落,落空一拳打在顾清远身后的山坡上,小山坡当时塌陷一半。

    空中的顾清远剑光再起,茅草屋化成齑粉。就不让十大恶人之一的她出来了,见到了,又多一份伤心。数百年来,一直不能释然。他们已经不知道,顾清远知道。

    三日后,玉莹崖上,李西山一会看看杨见山,一会看看顾清远,想说话,却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期间,只有顾清远离开过一回,时间还不短。

    顾清远脸色依然阴冷,虽然不再是脸色铁青,还是有些吓人。要不是李西山的脸皮,换成任何一人,也不可能继续坐在这里的。不过,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人。

    杨见山虽然已经擦拭完身体,换过衣衫,还是那般淡然表情。但是在这之前,整个人浑身上下污血横流,肌肤上满是裂纹,浑身被黑气缠绕,实在和现在这般判若两人。

    哪怕被李西山泡进信誓旦旦最低功效也是生死人肉白骨的“圣水”里,也一点没见好转迹象。

    好在子青道人这段时间都没来玉莹崖,要不然,顾清远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自从李西山和杨见山从外面进来,并且带来吕静玄命悬一线的消息之后,纯阳宫掌门子青道人都一直守在几个关键地方,再不问任何其余事情。

    回来之后,李西山别说那酒水,连茶都没能再喝上。

    顾清远倒没有抛下两人不管,出剑之后,依然把两人带回了玉莹崖。

    最惨的自然是少年杨见山,眼看着能不能活过来都两说了,还是被李西山痛心疾首好一阵骂,刁钻古怪的刻薄言语真的持续了好久,连性子冷清的顾清远都几乎忍不下去,实在是骂人原因让人接受不了——竟然怪杨见山不会来事,竟然不能让自己的“圣水”发挥功效!和李西山口中的小鬼比,真是差了好几个十万八千里!关键是,这个李西山是十分认真的。

    李西山要是个看起来能打的,顾清远绝对会出手,不会留情。

    李西山一回到玉莹崖,兴冲冲拿出一大包黑乎乎的东西,捏了一点放在手心里,在玉莹崖旁弄了个大石槽,把黑乎乎的东西放进里面,用溪涧水灌满,化开搅匀之后就把一身污血、阵阵黑气缠绕的杨见山泡进里面去了。

    一直泡了一天一夜,李西山的脸色就再也好看不起来了。然后李西山就骂开了,所有怨气都发在了生死难料的杨见山身上。

    两天后,杨见山自己用溪涧里的水把自己收拾干净,根本就没去管那个石槽,更别提里面黑乎乎的“圣水”。李西山倒也没好意思把功劳捞在自己手里。

    倒是李西山一句话,几乎把本来就郁闷不已的顾清远惹恼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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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321/ 第一时间欣赏封神之桑榆非晚最新章节! 作者:温酒赏雪所写的《封神之桑榆非晚》为转载作品,封神之桑榆非晚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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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之桑榆非晚介绍:
李西山在崖畔凭栏远眺,看着朝阳升起,忧愁按捺不住涌上心头。
以前,听人说过一句话——天下忧愁一大碗,一饮而尽,莫与人分。
李西山听说之后,摇了摇头,劝说一句,吞下忧愁如酿酒,时间愈久,愈加醇厚,不如趁此良机一吐为快,与人分享,共销此愁。
那人也摇了摇头,就不理李西山了。无非以前听太爷爷说过的那句话——不舍即不得。说再多,无非是新愁换旧愁,更有可能,旧愁未去,又添新愁。
李西山看那人不好糊弄,就真的闭口不言了。世间事,世间人,都相似,却难相同。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无非是各说各话,各表各心。一个不小心,别人正说伤心事,自己却笑出声来,就尴尬了。
下了一夜雪,那人浑身被厚厚的雪覆盖起来,要不是忽然睁开眼,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李西山都不知道自己脚下大树的横枝上,还坐着一人。封神之桑榆非晚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封神之桑榆非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封神之桑榆非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