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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徘徊的小木马     极侠之道txt下载     极侠之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六章 深夜御敌

    众人凝视靳天羽手中的铜精配,正自犹疑此时郢君是否就在远处监视自己。

    靳天羽向一众人解释了此物的道理,众人稍稍将心中疑虑打消,却见靳天羽面色忽转冷厉。将身形一闪,步法细腻,迅捷的从大厅正中挪开二尺,众人一见之下也料到情势不妙,若非危急时刻,靳先生绝不会如此紧张。只见栾府大殿之上,屋瓦瞬间破碎,被人从头顶直接戳破一个车轮大小的孔洞。透过那孔洞之中,伸进来一只大手,手臂粗壮硕大,与大殿的廊柱一般雄浑,众人一见之下,还以为是山中的恶鬼来袭。

    只见那大手迅如雷电,直奔靳天羽头顶一拳砸下。靳天羽在厅堂之中,脚步犀利,辗转腾挪,轻松闪过这只大手的来袭,只见头顶的大拳头重重的一击,打在栾府庭中的白毯之上,瞬间把地上青石打碎,顶出一眼大坑,那一条白毯连带着也被挤入坑中。两端牵扯拉拽,直接将栾府正厅之上的几案全部带翻,连同栾鍼的灵位供桌,也被白毯掀翻,一干供物飞洒堂中。栾黡登时踏上两步,飞身夺下栾鍼灵位,稳步立于厅堂正中。

    那巨大的拳头,如同一展磨盘,一击未中,登时提起手来,又朝着靳天羽连连打出两拳。这拳头如此硕大,与那日秦中剑的气剑类似,横竖扫略,蛮横无匹,根本不是寻常兵器可以格挡开来的。

    虽然靳天羽身形奇快,辗转之间那大拳头根本无法触碰到靳天羽分毫,然而终究是敌暗我明,在正厅之中被拳头追身击打,始终无法找到敌人真身,进行反击。

    此时仓促变起。督戎箕遗护着辛俞州宾先撤出厅堂,其余武将伺机反击。羊舌虎见那巨拳霸道,也灵机一动,将栾府当厅廊柱用肩膀扛住,猛力拱了两下。羊舌虎身形伟岸,力大过人,只这两下猛力扛顶,就把那廊柱撞得一阵摇晃。紧接着沉腰弓背,将双手环抱起廊柱,猛力向外一拉,那廊柱便被从中拔起,足有七八丈长短。

    羊舌虎拔出廊柱,双手将其举过头顶,那廊柱在羊舌虎头上旋转飞舞,好似一个永不停息的车轮一般朝着那只巨大的胳膊斩去。

    这一举动着实也让在场诸位卿大夫惊骇不已,那车轮一般旋转的廊柱如若真的斩中了那只巨大的胳膊,将会是什么结果?是那巨大的血肉之躯被斩断还是那遒劲的肌肉最终把羊舌虎手中的廊柱震飞?无人敢想象,只是众人尽皆不断的退后再退后,以求莫要被这不可思议的打斗误伤了自己。

    这时候那只巨大的胳膊已经察觉到羊舌虎飞舞着正殿的廊柱袭来,立时将胳膊抽回提起,欲待躲过羊舌虎这搏命一击。靳天羽得空,却从中巧妙助力,将手中羽扇轻挥,连连射出两枚冰羽,这两枚冰羽,直奔那手臂的外关和曲池二穴打去,巨手形容粗大,自然穴位也分外明显,两枚冰羽来势凄厉,丝毫不容躲闪,直接刺入这两穴之中,那巨大的胳膊方才离地一尺多高,登即又被人制住穴道,重又跌回地面,无力挣扎。

    眼见得靳天羽得手,巨手就要被羊舌虎旋舞的廊柱击中。忽听头顶上又是一声巨响,于羊舌虎头顶上方,屋瓦又碎裂满厅,四散纷飞,灰尘迷目,难以看清楚前方物事。羊舌虎眯缝着双眼,仍旧死命朝着那巨手击去,全然想不到自己头顶上又伸下另一只巨大的拳头,直接顶在羊舌虎旋舞的廊柱之上,那拳头力大无匹,重压之下,羊舌虎头顶的廊柱登即被那拳头阻停,随着那巨手力道加重,羊舌虎弓腰驼背,俯伏在地,差一点来了个狗啃屎。

    那只巨手占了上风,便欲一击毙命。只见羊舌虎头顶的大手凝力压下,越来越强,好似一只巨大沉重的山岭,直直的压住羊舌虎的脊背,羊舌虎虽然力大过人,然而此时面对如此巨硕的敌人,自己也是无计可施,双腿跪伏在地,身下的青石板也几乎被压出裂痕。

    众将见这巨手如此厉害,登即手持兵刃前来助拳羊舌虎。籍偃栾鲂各自持戈来刺,不料那只被靳天羽制住的巨手好似经脉已通,猛力一较劲把嵌入手臂的两枚冰羽震飞,迎着籍偃和栾鲂的面门便即射来。

    二人面对如此迅猛的冰羽,心中也知道此物乃是靳天羽羽扇之上的著名暗器,如若被他打中面门,不死也得重伤。赶忙横戈来阻拦,只这一个迟疑,另一只巨手也抽出空来,栾盈栾乐见势不妙,也慌忙抢上前来,为羊舌虎解围。两只巨手便在当厅与众人缠斗在一起。

    而辛俞州宾刚刚启门出来,却听院内一阵鸡飞狗跳,那一干跪伏了大半夜的侍女侍从,这时候在院内胡冲乱撞,争相逃命。督戎与箕遗站在二人身侧,只见庭院之中血雨纷飞,被那血雨打中身子的,当即便在身上腐蚀出一个大窟窿。那庭院里二十多个侍从有一半的人已经被那血雨打中,连滚带爬哀嚎遍地。尤其那被血雨腐蚀之后的身体,又剥落下来许多血肉,那些站立不稳的人,跌倒在这些血肉之中,重新又被腐蚀,往来加重,增大了受伤的面积,很快便有几个人露出了森森白骨,只剩下微弱的呻吟之声。

    辛俞和州宾毕竟是两位书生雅士,哪里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箕遗安慰道:“先生莫惊,这不过是一些用毒的雕虫小技,如若我等以内力回击,这毒雨或可反噬而回!”

    督戎也道:“不错,这种毒丝毫没有内劲夹杂其中,不过是对付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稍微会些功夫的,能凝气运力的,都不会受到伤害!”

    二人言罢,将内息运起,联手凝力,更将内功真气结成逆天阵仗。真气屏障已出,好似一扇屏蔽遮蔽在自己头顶,那辛俞州宾二人被护在当中,安稳得很。

    此时凌空一声诗号道:“摇曳南风岂不竞,落花拾雨拈香魂!”这一句栾乐已经不是第一次听闻,这时候在自己的府邸之中,听到楚人细娘的出场诗号,心中一凛,抓起宝弓便抢身出厅堂之外。

    只见凌空一个女子,紫灰色的寿衣上描龙画凤,诡谲异常,正是那个楚人的用毒高手细娘驾临。

    栾乐于堂外大吼一声:“诸位小心,栾乐神箭助二位先生撤退,其余事务,交由我等一干武将。”呼和之间尽显大将风度!

第六十七章 涵听武韵

    楚人细娘的到来,宣告着郢教高手驾临。

    栾乐抽出两枚狼牙羽箭追着细娘的身子便飞袭而去。细娘与栾乐,在郑国郊外便即有过交手,那时候栾乐神箭,与督戎的身法配合完美,把细娘逼得差一点被督戎双戟刺死。这时候不仅督戎栾乐尽皆在场,那箕遗、籍偃和羊舌虎也都不是泛泛之辈,更何况还有一众栾氏家甲正在赶来,想这细娘一人必然讨不到便宜。

    这栾乐两枚羽箭发出,无非是试探一下对方虚实。那细娘也不急于出招,只是在栾府上空凌空打了一个旋转,飘然蹬踏在对面回廊的鸱吻之上,单脚凭空,甚为潇洒。或许她也对督戎的功夫心有余悸,此时万般小心,莫要被督戎黏上身来,加上栾乐的神箭,便难以应付了。

    此时屋内有靳天羽主持,羊舌虎与籍偃相互配合,栾鲂从旁策应,那两只巨手好似落了下风。而栾盈栾乐尽皆出屋应对楚人细娘,加上胥午箕遗和督戎三人,气势也不弱于一个楚国的小小女子。

    但听栾乐喝一声道:“手下败将,今日竟敢只身入栾府,要让你尝尝有来无回的滋味。”

    细娘咯咯几声娇笑,她本自形容瘦弱,面色蜡黄,并不美丽,这时候发出了几声娇笑,更让人感觉她的做作之态,督戎骂道:“有种的把厉害的招式使出来,莫要阴阳怪气,只会用下三滥的毒害那些不会武功的下人,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细娘瞧着对面一众人的喝骂,也不怒,也不动,反而面露得意之色,言道:“督戎,你难道没有尝过老娘我的手段吗?这时候逞威风莫不是太早了,也得看看别人的手段再说。更何况号称晋国半壁江山的众位大夫,聚集在栾府之中,竟然如此不堪一击,那千羽纵横的靳天羽也被一个小小的寿劲五逼得如此窘迫,他日传扬出去,晋侯的脸面往哪里搁呢!哈哈哈哈······”

    这笑声狂妄至极,奚落至极。让栾府上下一干晋廷猛将心生厌恶与憎恨。督戎和箕遗最先按捺不住,也不论什么江湖规矩,两人纵身而起,直扑对方身前。这时候细娘收了招数,天空的血雨早已停止,她心中也明了,丝毫没有内劲的毒雨只不过伤害一些不会武功的侍从,若是真的要与这些晋国高手过招,那还得动真格的。

    此时没了毒雨限制,督戎和箕遗正好放开手脚,不需要照拂身后的两大谋士,只甩开身形,从廊柱两侧蹬踏而起,双脚于空中互相拍打,一个角力来了个旱地拔葱倒飞而起,飞身抢上屋檐便欺向细娘。

    细娘见对面来袭,仍旧面色沉稳从容,不慌不忙,也不施毒,也不出招,只是嘴角笑吟吟得迷离扑朔,似乎已经成竹在胸。

    就在这二人脚下踏着屋瓦,从两侧欺近细娘之时,忽然听闻耳畔音律骤起,纷纷扰扰,恩恩怨怨,好似江湖纷争,生杀予夺无尽无穷,又好似飞瀑流伤,落花映月,雨露凝神,美妙无极。这不过是两节的音律变换,霎时间迷乱了人的整个神采,好似经历了几个世代的生离死别,让众人的心中从大悲转入大喜,又从至乐跌入绝望。随着那音弦声调的抖动,栾乐栾盈辛俞州宾的内心中都随之颤抖不已,即便是督戎这不懂音律之人,和已经飞身而起的箕遗,也在这十指微弹的瞬间,心尖一阵激动颤抖,忽然感受到来自异世的呼唤。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哪里还有什么楚人细娘。只见栾府正厅之前,庭院开阔之地,尽数被鲜血染红,刚刚尽被腐蚀而死的一众腐尸枯骨里倒外斜,艰难爬起,一个个好似从死亡的世界中重又被召唤回来,双眼之中放射着贪婪无际的攫取之光,歪歪斜斜的朝着栾府正厅一排高手涌来。

    见此情景栾乐手中宝弓颤抖不已,督戎与箕遗二人一脸昏蒙根本不知道细娘身在何处,只茫然的在屋顶上徘徊找寻,却见不到半点踪迹。而脚下一群尸体重新站起,歪歪斜斜,身上腐烂的皮肉不断的脱落者,朝着栾府大厅压了过去。那二人唯有呆立在空中不知道如何处置。

    栾盈最为机敏,言道:“莫怕,这是对方诡奇的武境所制,对方善于驾驭武境,以琴音扰人心魂,如若我等也有善音律之人,当可以反制于他!”

    “公子所言是指眼前这景象并非真实,我等无需理会?”那州宾发了一句疑问。

    未待栾盈答言,那前面一具行尸将手臂上扬,一片腐肉朝着众人砸来,栾乐栾盈动作迅捷,登即将辛俞州宾二人从中拉开,闪过这一突如其来的袭击。只见这肉片飞入堂屋,正打中一个藏身座椅之下的侍官,那侍官腰身被砸中,身上的衣衫当即被腐蚀融化,迅速的侵入皮肉,哀嚎顿起,响彻屋宇!

    这一来栾盈也是无话可说了,本以为对方武境幻觉,并无实体,却不想这行尸腐肉,居然确切存在,。此时只听耳畔音律转强,商音转羽,忐忑突起,让人心中感受到无尽的撕扯与啃啮,真的如同阴间恶鬼的刑罚一般残酷难忍。而音律达到高潮,将人心捏得最紧的时刻,忽而又降入宫音,身心瞬间的一大落差,差点让督戎和箕遗脚下一滑,摔倒庭院之中。

    这一来一去的翻覆折磨,让在场之人心中惊骇,又无法可想,那行尸步步逼近,而眼前栾盈所言的武境又恁般离奇,让人心中寒意陡生,根本无法出招抗敌。

    就在众人纷纷退却厅堂之内时,靳天羽的羽扇已经将那两只巨大手臂制住,手臂之上十二处要穴纷纷被冰羽打中,根本无暇动弹。那被称作寿劲五的两只诡异大胳膊就那样杵在厅堂之中,好似两个廊柱一般。

    羊舌虎勇猛无限,早听见庭院之外的打斗声,这时刻见众人撤回屋内,登即抱起刚刚拆卸下来的廊柱冲锋而起,将当先一个侵入屋内的行尸直接顶飞,直打到对面的影壁墙上。

    方此之时,靳天羽得空抽身,当先迈步而出,耳郭略略震动两下,早已明了那琴音来源。周身旋舞一转,飞上屋檐,白衣飘然,如同羽化真神。那院内的几具行尸,尚欲抬手抓挠靳天羽的脚踝,无奈靳天羽轻功了得,行尸尚未抬手,他身形已经飞出了老远。

    只见靳天羽在空中将羽扇一掷,三百多片冰羽凌空飞闪,好似幻蝶幽梦,凌空闪耀,奔着对面的屋脊翩然而去,只听靳天羽口中赞道:“好一个柳仙子,琴音精湛,天羽如若重临孤竹冰峰!”

第六十八章 敦铜御羽

    “承蒙靳先生雅致相怀,小女子愧不敢当!”这最后愧不敢当四个字咬的字句清晰,分外用力。显然是柳涵听此刻已经看清楚对面靳天羽发出飞羽袭向自己,靳天羽平时取人性命,无非几枚冰羽射出,干净利落,手起刀落。此时靳天羽将羽扇一抖,翩翩然然,好似一群幻蝶涌出,一时间纷飞如雨,绵密如雾,显然是要人无法闪避,一击命中。故而柳涵听此时见到靳天羽的出招,心中不免紧张,嘴上发音也随着情绪起伏,把音调咬的分外用力。

    不过柳涵听此时身处靳天羽对面的屋檐之上,静谧舞琴,沉溺其中。靳天羽变起仓促,她虽然言语之中彰显出些许紧张,仍旧满怀信心,只冷啸一声:“黄垂二怪何在!”

    只见一老者应声而出,身形伛偻,然而身法奇快,他肩膀上扛着一口硕大的铜钟,拦在柳涵听身前,双脚踏在屋檐外援,悬悬晃晃,好似腾云驾雾一般。然而手中巨大铜钟分外霸道,那一口大钟,足足有六七尺宽,在身前横陈一挡,登即便将柳涵听与黄老饕完美掩盖在身后。

    只听“乒乒乓乓”那冰羽尽数打在铜钟之内,好似一柱涌蝶,纷飞而入,那几枚劲力甚为强猛的飞羽,还死死钉入了铜钟内部,搅得那熟铜大钟,嗡嗡轰鸣,不断回响,把在场之人尽皆震慑得意荡神摇。

    柳涵听嗤笑一声,掩口柔媚的说道:“靳先生,你虽然是天下无双的人才,神仙一般的人物,手中那柄宝扇堪称一把绝世的神兵利器,寻常人等在你手下过得一招半式已经算是了不起了,更不要说被你这几百枚的冰羽齐射而至,笼罩其中,那真是难以想象,说不好处,是否能得到个全尸,也是未可知也!只可惜,这世间的东西,是一物降一物,你那冰晶羽扇便是再犀利无匹,我这岐山铜钟也不是等闲之物,正好将你这飞花涌蝶一般的冰羽,尽数收起,你今天败得是服也不服!”

    此时靳天羽踏着栾府厢房的屋瓦,身在高处,俯视栾府堂前院落,栾盈栾乐与一众武将守护着栾黡站在正厅门外。再瞧栾府正厅之外,屋瓦之上,一人身型壮硕,将双手从屋顶的两孔破洞插入,然而面目艰涩痛苦,显然是双臂穴道受制,难以自拔双手。那人虽然身型伟岸,却也没有达到胳膊可以如廊柱一般粗细,显然是内力灌注之下,撑起来的。

    而正厅之前刚刚诡异起身的一群行尸,由于柳涵听的琴韵已停,各自归于尘土,寂然倒下。不过很明显,只要柳涵听愿意,她仍旧可以凭借琴音将这些行尸唤起。

    眼见的栾府上下一片狼藉,无数家甲武士从廊外向正厅之前涌入,不断遮挡在栾黡面前,还有人试图攀上大殿,去擒拿那个被细娘称作寿劲五的巨手怪人。靳天羽微微笑道:“柳仙子乃文雅之人,竟不想也如此喜好争一个胜负高下,天羽心中胜负亦非定数,胜败不过转眼,仙子说我败了,那我便败了,只怕是您再一眨眼,这胜负之数便迥然不同!”

    靳天羽言语轻快逍遥,根本没把柳涵听对自己的轻视放在眼里,只在这几句话的顿挫之间,他手中光秃的冰晶扇柄向回一拉,那大铜钟内的无数冰羽好似得了号令的纤纤玉蝶,一只只在空中翩舞而归,月华之下星彩绚烂,虽然这是在生死搏命的激斗场,然而众人仍难掩对这美丽瞬间的赞赏,即便是那驰骋沙场的督戎羊舌虎等人,也禁不住赞道:“这世间竟有如此炫美之物,好似天帝的华服一般!”

    靳天羽将冰羽收回,只在一刹那之间。柳涵听对靳天羽的手段是忌惮无匹,这当儿赶忙呼和道:“黄垂二怪,吴子元,细娘你们还等什么,若不制服靳天羽,今日不仅无功而返,寿劲五也要折在此地!”

    显然屋檐之上的各位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栾黡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来,但是知道今日若不搏命相拼,是无法擒拿下对方的。心念及此,呼和了一声:“栾乐箕遗在地面放箭协助靳先生,督戎栾鲂登高助力。其余家甲侍卫,护送辛俞州宾二位先生离开,此处有我栾下军坐镇,无需多虑!”栾盈自然留守在父亲身旁,暗中吩咐十几名甲士登房去拿寿劲五。然而自始自终无人理会范吉射。

    一干楚国高手听闻栾黡吩咐有方,治军严肃,栾府家甲越聚越多,只得各自拿出看家本事。柳涵听琴音再起,细娘毒雾纷飞,黄垂二怪早与靳天羽缠斗在一起,多亏了那口大铜钟掩护,靳天羽前后十几枚致命冰羽皆被铜钟收纳,终究是没有伤到黄老饕。

    于这份空隙之间,督戎与栾鲂已经登上屋顶,一人双手短戟,一人挥舞长戈,齐齐杀至,将黄垂二怪拦在一旁。栾乐箕遗羽箭齐齐招呼向细娘身上,这许多时候多亏了柳涵听音韵武境助力二人方能与靳天羽斗个不相上下,如今又来两人,靳天羽抽出空档,再次将冰羽打向柳涵听。柳涵听心知此刻形势危急,口中大骂道:“吴子元你这个老不死的躲藏到哪里去了,怎的还不现身,要姑奶奶死了你方能心甘不成!”

    忽听半空中一老者应声道:“仙子息怒,老夫巡视栾府上下,根本没有李小和踪迹,反而此处有恁多晋国高手,我等莽撞行事恐怕是中了这靳天羽的埋伏了!”随之而来的一柄白绢折扇好似惊天鸿鹄,破空穿梭,直奔这枚冰羽而来。一枚冰羽,一柄折扇,好似一白枭,一明鹞,于空中上下翻飞,缠斗不息。

    “什么?没有李小和的踪迹!”柳涵听一声惊讶。

    却听黄老饕在一旁喘着粗气应道:“绝不可能,那李小和是跟着那边的年轻公子一起逃难的,怎么可能不在栾府,若是不在此地,那必是被这小子给害死了!”

    “老家伙你这话说的便是不对,难道就不能被这小子的老子害死了吗?或者被这个叫什么靳天羽的给害死?”垂宇峻得了机会又开始与黄老饕扯皮。

    柳涵听听闻李小和不在此地,心中老大的恼火,哪里还有心情听他二人废话。怒道:“你们两个废物,等回去再收拾你们,眼下想办法脱身,寿劲五就交你二人照看了。”柳涵听言语冷酷,做事干练,一句话发下来,转身就走,在空中打了两个旋转,直接从栾府的后墙跳开,根本无从寻觅踪迹!

第六十九章 延陵扇圣

    一众郢教高手,皆是听从柳涵听号令。柳涵听将古琴一抛,飞身而走。楚人细娘将大袍袖向天努力挥舞,督戎栾乐口鼻之中再次出现浓烈的桂花香气。督戎吃过这桂花香的苦头,登时不在追打敌人,双脚并立凝神御气,抵御这对方的毒功。那栾鲂从未领教过细娘这一手功夫,见这一众高手欲待脱身而逃,口中大喝一声:“哪里跑!”将手中一柄长戈旋舞,抵住黄老饕的铜钟,脚下不敢怠慢,抽身便要去赶细娘。然而刚刚踏出三步,耳中踏瓦之声仍旧回响缭绕,只觉下肢僵硬麻木,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督戎心知栾鲂中了毒,从身后大喊:“栾小将军快屏住气息,那桂花香气便是毒素!”

    督戎这一声提示,栾鲂倒是也听到耳中,只可惜中毒在先,此刻屏气凝神也无济于事,双脚麻木蹬踏在屋瓦檐边,被鸱吻横栏一绊,栾鲂倒头便向下栽倒,跌入那一群腐尸血水之中。

    而督戎也因为张口说话吸入了好大一口毒气,只觉得丹田之内翻江倒海,一时间气血难平,必须屏住内息,镇定心神,更是无法出手相救。黄垂二怪亦是武功了得,单打独斗督戎也不见得落了下风。这时候对方二人中毒,更是胜算大增,便想要出手擒拿督戎。却听细娘远远一声清啸:“你二人哪里还有心思去玩耍,报给郢君虚假信息,害得我等中了靳天羽埋伏,还不快去舍命救护寿劲五,若是因尔等疏忽折了我郢教大将,回去按教规处置!”

    这两个人被细娘一句话吓得魂飞魄散,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在半空中踢出个旋转,不再理会督戎生死,踏瓦飞行,闷着头直奔寿劲五。

    栾盈栾黡等人此时经过督戎提醒,尽皆将口鼻掩住。不过栾盈眼见的兄弟栾鲂从屋檐坠落,栾府的高墙亭台本就雄伟恢弘,便是寻常跌落,也几乎是筋断骨折,弄不好也会有性命之忧,这时候眼见栾鲂身下都是腐烂血肉,如若跌落其中,必然被腐蚀而死。栾盈心中焦急,也顾不得自己是否中毒,大叫道:“为我救栾鲂,快去为我救栾鲂!”

    当此之时,细娘毒气遍布庭院之中,众人各自自顾不暇,稍一疏忽便即被毒气麻木,虽然不至于身死,短时间没了知觉却是必然。那唯一能与毒气抗衡者,便是在屋瓦之上飞舞缠斗一干郢教高手的靳天羽,靳天羽冰羽被白扇拦挡,显然是无法击中柳涵听,他当即回身跳上大殿,去阻隔黄垂二怪救护寿劲五,更是无暇分身来援助栾鲂。

    危机之中,眼见的栾鲂便要跌落一滩腐化血水之中,栾黡与栾盈心下一阵焦急。栾盈抢上两步,不顾自身生死,飞跃而前,便要从下接住栾鲂,这是一命换一命的方法。栾黡瞧得明白,哪里允许自己的嫡子便因此葬身,迟快之间出手拦阻竟然一把没有抓住栾盈手腕,他已经飞身出去。栾黶急迫之中,也顾不得许多,赶忙将身侧两名甲士提起,一手一个,朝着栾盈身下便即丢去,那两名甲士又去给栾盈作了垫背。栾盈心中仁厚,毕竟不忍,于半空中便欲将二人推回,刚刚将掌风推向两名飞来甲士,那栾鲂已经兜头砸下,栾盈栾鲂滚作一团,那两名甲士也与二人混杂一起,看不清楚孰上孰下,四人齐齐的坠入血泊腐肉之中,夹杂一起,殒命即在当下。栾盈心中一惊,这一下只得闭目待死。

    忽然觉得腰身一痛,跌落在一杆硬物之上,栾鲂从上压下,把栾盈身体又猛力的砸了一回,差一点把肋骨压断。另外两名甲士,有甲胄护体,跌的没有那么严重。出乎栾盈所料的是,四人身下并不是那一滩腐蚀血肉的血水,而是一杆粗粗的廊柱,光滑宽阔,正好横拦在四人身下,安安稳稳,大家趴在大粗圆木上面,离那血水尚有二尺来高。无需多说,正是羊舌虎危机时刻,将廊柱迅捷伸出,垫在栾盈身下。

    此时激斗正酣,不容客套。几人得脱死难,便即找寻敌人。方见靳天羽一人在大殿瓦上激斗黄垂二怪与一个老头,那老头手中一柄白绢折扇,上下翻飞甚为熟练,口中还不断的喃喃自语,念叨着一些武功招数“东陵笑梦,虎丘沉羽,天翔掩月,四海无竟”,那些招数一句一句好像隐隐约约就是他折扇上面书写的一行行字,而手中使出的招法也与他口中所念非常相似,那东陵笑梦,乃是延陵季子首创的招数,潇洒翩飞,很有文雅风范,那一扇点出,盖住对方三大要穴,头胸下肢尽皆受制。这一招延陵派用的熟了,江湖人也大多知晓。哪晓得这老头一招东陵笑梦,不按原来招式出手,一柄折扇不去打靳天羽那头胸下肢的三处要穴,反倒是抓着他握着羽扇的右手,连连披斩,靳天羽两侧尚有黄垂二怪夹击,这一招出乎意料,只得连连退步,以冰羽横陈环绕,护住周身,让那老头的折扇打不到自己的要穴,然而要是想伺机反击,却总是被黄老饕那口铜钟限制,一时间根本无法将手中冰羽打出威力。

    这时候三人占了上风,细娘翘得清楚,只消稍微助力,虽然三人不至于打败靳天羽,却也可以从他手上救走寿劲五。细娘胸有成竹,从怀中摸出一包香囊,二指轻轻一搓,拈破外皮,朝着靳天羽的方向,飞洒而去。口中喝了一声道:“吴子元,尔等三人救人之后立即脱身,此处高手云集,不宜恋战!”

    那被唤作吴子元的老头显然功力与靳天羽不相上下,羽扇折扇翻飞无尽,忽见那吴子元虚晃一招得空将身子向后抽出,跳出圈外。

    一股毒烟兜头盖向靳天羽,靳天羽面前一口铜钟阻挡,一股毒烟夺命,万般无奈只得再向后退却两步。

    吴子元得了空闲,当即将手中白扇展开,不知道从何处一拈,手中多了一杆毛笔,嘴巴里面喃喃道:“好不厉害的靳天羽,老夫不出绝招是止不住你了。”念念叨叨的功夫,便在白扇上面挥毫起来。

第七十章 神箭助阵

    吴子元欲救寿劲五,必须跨过靳天羽这一道屏障。而靳天羽一柄羽扇舞得上下翻飞,绵密无孔。即便吴子元有黄老饕的铜钟帮衬,也始终无法将靳天羽击退。好在细娘一包毒雾助阵,将靳天羽逼退两步,吴子元也不再试探靳天羽,脚底生风,连连后跳,从大殿屋顶跳到厢房上面,又跳到回廊瓦片之上,稳住身子,直接把杀招祭出。

    在场众人根本没有见过吴子元这一招的厉害,只见吴子元大笔一挥就在那手中的白绢折扇上面书书写写,靳天羽心中自然知晓那吴子元的杀招甚为冷厉,但是被对方甩开距离,无法克制对方,不得已慌忙将两枚冰羽打向吴子元,莫要让他继续书写。可是黄老饕这一口大钟好似就天生是给靳天羽量身定做的一般,你打来多少冰羽,我便用大钟收了多少,只见黄老饕佝偻着身子扛着铜钟在栾府院落之上翻飞跳跃,横陈阻拦靳天羽的飞射,真是气煞人也。

    靳天羽向来是骄傲的性子,早已习惯独当一面,从来不会呼唤他人协助自己。此时吴子元寥寥几笔,就要将靳天羽的名号写就在白扇面上,靳天羽距离甚远,无法妨碍,虽然面色凝重眉目紧锁,但仍旧双唇紧闭,也不去呼唤栾氏众将协助。情急之下唯听范吉射叫道:“栾乐兄弟,快射那老头,靳先生给我讲过,这老头会邪功,他要暗害靳先生!”

    本来靳天羽抵挡郢教三高手,栾乐正在指挥甲士登堂去擒拿寿劲五,结果被范吉射一声呼喊,自己弄的一头雾水。栾盈心思缜密,插嘴问道:“什么?他要暗害靳先生?”

    范吉射也是个当机立断的人,见栾乐一时不明所以,详细解释已经来不及,一把夺过栾乐手中宝弓,顺着他箭斛胡乱抓出两支羽箭,便即拉满弓,朝着吴子元放去。范吉射慌慌忙忙之中两枚狼牙箭一同射出,朝着吴子元胸前盘绕而去。吴子元那可是江湖老辣的高人,两枚狼牙箭飞来,他连抬眼看一下都不屑,耳根微微颤动,早已洞悉这来箭的飞势,将上身向后一扭,下身微微前耸,那两枚狼牙箭正好从他的胸口和后腿弯下擦过,不多不少,一寸分毫,就正好没有碰到吴子元的衣袖。

    范吉射一惊,从未想过这老头如此厉害,与那烛然不相上下,然而只是这分毫的迟疑,吴子元已经将靳天羽的名号书写在了白绢折扇之上。只见吴子元嘴角微微流露一丝狡黠的笑意,忽然落笔如刀,如疯如狂,狠戾的斩向白扇面上面,忽而好似一个不受控制的人在白扇之上胡乱涂鸦,忽而又好似一位雅士在书写挥毫。他不去斗靳天羽,反而在这书写绘画,众人还以为他是发了疯一般,不明所以。

    那对面屋顶与黄垂二怪斗的正欢的靳天羽忽然面色一变,隔空连连向后翻出几丈。栾府众将之中,唯独督戎内力深厚,目力惊人,于黑暗之中,瞧见靳天羽身子四周不知何时,忽然诡异的出现了一道隔空的气刀,朝着他的肩膀斩下,无声无息,锋利异常。若不是靳天羽事先已有准备,必然要被这起道气刀卸下一条膀子。而靳天羽刚刚翻滚躲过一道气刀的袭击,便即在小腿侧又生出一道气刀,仍旧无声无息,悄然划来。故而靳天羽连连向后翻腾,脚不着地,相互拍打借力,只求以快避敌。很明显每一个瞬间的迟疑都可能让靳天羽被那无形气刀将身子切碎。

    范吉射眼见靳天羽在黄垂二怪和吴子元诡异的绝招夹击之下分外窘迫,转眼便要落败,说不好还要重伤或者丢了性命,心中更加害怕,赶忙再去抽栾乐斛中的狼牙箭。那栾乐也是久经沙场之人,虽然他目力不及督戎,瞧不见那吴子元折扇之上幻化出的贴身气刀,但是见到靳天羽这突如其来的窘迫之状,也明显是受到那边吴子元诡异行为的影响。

    栾乐心中明朗,回身攥住范吉射抽箭之手,言道:“且看我的!”

    这简短几句,分外坚定。范吉射双目露出感激之情,将宝弓一掷送入栾乐手中,栾乐二指拈住箭杆,不急不缓,将宝弓拉满,一支狼牙锋镝,只死死对准吴子元手中白扇。栾乐穷尽膂力,腰身如虎,目锐如鹰,锋镝破空一啸,凄厉一声,流星飞逝,直奔吴子元而去。

    吴子元那手中大笔,潇洒写意,一身名贵袍袖在月色之下随着他放浪所为飞扬飘逸,真好似上古圣贤在泼墨江山万里一般。他手下急缓有致,忽如飞沙走石,迅捷幻影,忽如夜漏更钟,入定承闲。一强一弱,一动一静,若不是那边靳天羽周身难以捉摸的气刀暗涌,还真的以为这吴子元就是一个千古圣手的丹青大雅。

    然而这潇洒不羁的笔触绝杀之招旋即被栾乐的神箭打破。这一枚秃羽狼牙箭迫近,只在眨眼间,便即追身。吴子元手中笔触未停,却听口中叫了一声苦,骂道:“糟了,晋侯座下栾神箭也在此地,老头子不该托大。”

    一句自嘲未息,锋镝早至。范吉射与栾乐同是发箭,这栾乐又厉害在何处呢?更何况范吉射两箭齐发尚不能制敌,栾乐一箭为何如此犀利?

    速度!

    栾乐这一箭足比范吉射快了三倍有余。吴子元刚刚接范吉射二箭,稍微扭扭身便即让过,这时候莫说扭身,便是连耳根颤动一下的功夫,也是来不及反应,刚刚发觉有人暗箭偷袭,锋镝便已经压至身前,哪里还有躲闪余地。

    这一个夺命刹那,吴子元急急趋避,手腕上下翻飞,但一杆秃箭直接刺破白扇,钉入他手握的笔杆之中,一时间墨迹翻飞,白帛飘散,吴子元一身大氅被这锋锐之气凌过,旋身而起,周身狼毫散乱,一时间杂乱狼藉不堪,虽然仗着身法勉强避过被锋锐命中之危厄,却被栾乐箭矢挂带到腕脉之上,血痕渗出,一时间闭气难凝。

第七十一章 众将同心

    柳涵听离开了栾府,细娘也自顾自的脱身,吴子元凝神激斗靳天羽的时刻,被栾乐一箭射中白绢折扇,整个扇面白帛和狼毫墨迹在月下纷飞,月色之下银光粼粼,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墨滴散乱于空中的情形。

    吴子元腕脉受创,黄垂二怪瞬间失去了强力的后援,但是仍旧拼命抢攻,落得破绽百出。靳天羽没有了吴子元的压力,将垂宇峻的破绽瞧的亲切,飞起一脚将垂宇峻直接踹出栾府的外墙。黄老饕看垂宇峻受伤,心中还未来得及纳闷,又被靳天羽一掌拍在大铜钟上,铜钟嗡鸣阵阵,源源内息顺着铜钟传入黄老饕身体,黄老饕瞬间觉得身子如触电一般不断颤抖,猛的一个飞震,整个人随着铜钟一起跌撞到厢房的屋瓦之上,大铜钟当头砸下,直接连人带钟一同撞破屋顶,跌入栾府厢房之内。一众甲士瞧见靳天羽得手,丝毫不做犹豫,十几人蜂拥而入,将黄老饕擒拿。

    吴子元左手抓着右腕,口中再次惨呼一声:“不妙不妙,千羽纵横,这一招可是凶多吉少啊!”手中兵器已废,右手腕脉受伤,对面靳天羽丝毫不留情面,将百多枚冰羽一股脑如同飞蝗一般打向吴子元,这吴子元纵然有心自保,却也没了脱身之能。一代古怪老头,郢教神奇高手,竟然想不到要在此处殒命,真是趑趄不已。

    正当吴子元闭目待死之时,众人忽觉头晕目眩,好似地动山摇。栾府上下,瓦砾横飞。靳天羽站在屋瓦之上,顿觉天外明月越来越大,如车轮,如磨盘又如湖面,最后如同一只怪兽的大口一般,压向自己,要将自己吞噬。那月轮之大,几乎要将整个天空遮蔽,让靳天羽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得将一双肉掌向上猛力顶出,更无暇分心控制冰羽。

    不过这靳天羽的幻觉只在一时,双掌向上拍空,那硕大的月轮竟然好似如薄纸一般,掌力所及,破碎出一个孔洞,那空洞逐渐将硕大的明月撕裂,破碎,最后又露出朗朗天星遍布的夜空,和一轮高悬的明月。然而这并非是普通的幻觉,只在这一轮明月变大压迫的过程中,在场的晋国众将无人不感受到那来自天外的真气流动和内息压制,所有的人都不自觉的按压着自己的胸口,然后又提运真气,试图检验一下自己是否有经脉受到阻滞。

    显然,这一个刹那的变故,就是敌人使用的障眼法,而这障眼法中又带有众人无法抗拒的压迫力和幻觉,这让在场的众人大感惊骇,而受伤的吴子元和寿劲五也在这次变故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当那一片朗朗月轮破碎,天空再次归于寂静安然的虚空,而所有伺才所经历的变故,都恍如隔世一般,只剩几片碎砖破瓦还俨然存留着些许记忆。唯独那被一众甲士拥出的黄老饕和无人抬得起的大铜钟还向众人展示着他们酣斗半夜的成果。

    能够从靳天羽的身边如此轻松救走这二人,这会是怎样一位高手。栾盈和栾乐喃喃自问,栾黡与一众晋廷虎将亦是无言以对。而靳天羽此时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冷傲,轻功踏起,降落在栾黡身前,关切道:“栾下军可无恙否?”

    栾黡瞧这靳天羽,虽然衣袂翩然,不履微尘,面色依旧,身形潇洒浪漫,始终保持着一代儒将,范氏军师的气度,然而毕竟胸口微有起伏,内息略呈震颤,好似与一位高手拼斗内力之后的情状。栾黡亦是习武之人,怎能瞧不出这些关窍,欠身上前,双手托住靳天羽两臂,关切道:“先生无恙否?”

    靳天羽叹了口气:“多谢将军挂怀,天羽并无大碍,只是对方高手武境实在霸道,一时间内息不稳,为自己的真气冲撞了经脉,回去调息片刻即可,并无大碍。”

    栾黡见靳天羽安然,一众将领平安,也略略稳了稳心神。叫道:“将那刚刚擒拿下的楚国高手带来,我有话要问!”

    甲士去押黄老饕,栾盈还对刚刚那幻化得无匹巨大的圆月心生感叹,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这高手是谁,有如此厉害的功力让我等顿生幻觉。想起太行山中的小和兄弟,曾经对敌萧浪先生的时候,有过如此一招琴韵,直叫人看得意乱神驰,只不晓得这小和兄弟现下里在哪里!”

    靳天羽摇了摇头:“这人栾公子应当见过!”

    “哦?”

    “这就是那太行山中故意把铜佩输与阁下的楚国第一高手――郢君!”

    “那怎么可能?那是一个白面少年,看年纪比范公子还要年轻!”

    “什么?比范吉射还年轻!”众人顿时哗然不止。

    栾盈辩驳道:“那少年虽然身负铜佩,可也未见得就是郢君本人,无须惊讶。”

    靳天羽反而冷冷一笑:“如此稀世奇珍,这天底下怕也是没有二物,郢君怎能不随身携带!”

    众将听闻靳天羽所言,纷纷点头称赞,无不觉得靳天羽所言甚有道理,难怪人皆说这靳天羽是料事如神,果然句句说的有理有据。

    忽然听闻栾盈身后一人呼道:“靳先生,这我却不明白了,你说这郢君不放心把那铜精佩托付于他人之手,必须要亲自携带才能稳妥,那又怎地把此物故意输给我栾盈兄弟!”

    栾盈听闻这羊舌虎的一句疑问,也差点笑了出来。那羊舌虎所言,自己刚刚本也想过,只不过碍于靳天羽的颜面,不好发问,竟然不想自己忍住没说话,却让羊舌虎偷了空子插嘴反问,这却让靳天羽一时无言。

    众人眼见得这铜佩就在栾盈之手,确实又觉得羊舌虎这一问很有道理,范吉射见靳天羽无言以对,心中大有不甘,恼怒顿生,骂道:“叔虎,你好不识相,郢君把铜佩交给栾盈,乃是故意输的,是为了偷听窃看,尔等受了如此欺骗居然不晓得反省,却还拿这事来挤兑我靳先生,好不要脸!”

    羊舌虎挠了挠头,言道:“你说那么多是是非非,我可是想不清楚,什么故意不故意的,反正这东西现在是在栾盈兄弟手中了。”

    范吉射又待出言,靳天羽将羽扇横拦,把范吉射掩在身后,微微笑道:“栾下军请,天羽今日所见,晋国猛将如云,愿他日两军对敌,以国家为重!”

    靳天羽将话题错开,以大义取同,栾黡心生赞佩,面色肃然,拱手还礼道:“家国为重!”

    栾黡身后众将,人人拱手,敛容肃然道:“靳先生高义,家国为重!”

    靳天羽拱手答礼,缓步离开栾府。

第七十二章 夜审老饕

    送别靳天羽,栾黡不知疲倦,双目炯如星月,便要连夜审问黄老饕。黄老饕被二十多名甲胄卫士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方才从边侧厢房之中被推搡出来。莫看他一个干瘪小老头,身上捆缚的绳子,在他的双臂较劲之下,一忽儿收紧,一忽儿又宽松,随着他身上肌肉的鼓胀,不断的听到绳子被勒紧撑实的“吱吱声”。

    栾黡双目圆睁,眼见得这老头子便要以一己内息将绳索挣断,连连大呼:“快来人,快拿绳子来,莫教此人挣脱了!”

    似乎这些甲士早已领教过黄老饕的手段,眼见得他身上的绳子被他往来运气较劲之下磨损得厉害,不断有绳索被磨烂的细毛和灰尘飞舞萦绕,心中也是紧张得不得了。十几个甲士登即一拥而上,一个又一个扑向黄老饕,黄老饕还未待将绳索撑开,又被十几个人瞬间压在身下,如叠山一般,一个又一个,足足有一人来高的人山,把这个小老头扣在核心。

    栾黡无奈摇了摇头,回首栾盈道:“这楚国一个小老头,便恁般厉害吗?”栾黡言语之中饱含了质疑与不甘,晋国统领诸侯,常年与楚国争霸天下,沙场之上,众将奋勇,从未听说楚国还有如此厉害的高手。如若这样的高手来到战场之上,身负绑绳还需要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甲士才能制服,若是让他自由自在,得以施展全力,那晋国战阵岂不是大大受创,哪里还能经受住楚人的冲击。观刚刚激斗的时刻,有靳天羽前后帮衬,督戎栾鲂左右策应,并未觉得这老头有多厉害。眼下来到跟前,几个纤毫之举,便即显现出这老头的功力非凡。更何况这黄老饕也不过就是郢教一众高手之一,比起那诡异的细娘,癫狂的吴子元和风情万种的柳涵听,这位眼前的干瘪老头似乎还算不得顶尖的高人。而且在此之上,还有只闻其名未见其面的郢君,栾黡一时间难以想象郢教之人的实力。

    栾盈心思细腻,深知父亲所虑,从旁劝道:“父亲无需担心,鲂弟与督将军今日身手,您也看在眼里。虽然不能取胜对方,但是临阵对敌,尚能与之周旋。两军对垒,乃是将帅指挥的大阵仗,不是一两个武夫便能决定千万人之命运的!”

    栾黡默不作声,似乎沉思着什么,忽然一转身朝后面栾乐问道:“诶,乐儿,前月你率千人于郑郊刈麦,是不是就是被这样一位高手击败?”

    栾乐本不敢插嘴栾黡与栾盈对答,见父亲询问,俯首道:“回父亲,正是郢教高手。”

    “当时对方几人?”

    “二人!”

    “二人?”此言一出,众将又是一片哗然。

    尤其是那羊舌虎,面露愤愤不平之色,将手中大木廊柱向地上一墩:“栾乐,那二人是谁,他日叫我碰上看我不••••••”言语之间手上还比比划划,好似要将对方千刀万剐。

    箕遗冷笑道:“你别吹了,问问士鲂将军就知道了,这一次他带兵的,中路进兵时候被一众郢教高手埋伏,实在抵敌不过。好像其中就有一个古怪的巨手人!”

    栾黡疑惑道:“督戎尚且抵挡不了么?”

    栾乐言语简洁,拱手答道:“若是郢教寻常高手,督将军单打独斗自然不成问题。关键还是那郢君的武境,乃是千军万马也难以破解的噩梦。”栾乐将当时郑郊刈麦的时候所经历的种种幻境说与众人听闻,那羊舌虎听得目瞪口呆。

    栾黡此时对黄老饕更生好奇,他此刻已经被麻绳加锁链捆缚结实,不过他实在太厉害,只得被众甲士按倒在地上,以免他趁机逃脱。

    栾黡面容整肃,指着黄老饕问道:“我问你,老丈,你是郢教中人吗?”

    黄老饕被擒以来,嘴里一直骂骂咧咧,听不清楚。这时候被人问询姓名,他似乎也心中升起一丝好奇,反问道:“我问你,小子,你是晋国大夫吗?”

    栾黡何等火爆脾气,在众将面前被黄老饕如此反问,明显就是在戏弄自己。二话不说,将身侧栾鲂手中长戈夺过,朝着黄老饕头颅便即戳去。

    黄老饕嘿嘿一笑,虽然身负绑绳,但是童心依旧。将脑袋顺着刺过来的长戈旋转一圈,栾黡那一刺的长戈好似一柄汤勺,在黄老饕的脖颈之上回还往复旋绕一周,丝毫没有伤及对方,反而最后随着对方的凝力一送,顺着旋转之势那一柄长戈竟然猛力撞向一旁,差点插入一名甲士的胸口。

    栾黡一击未中,反而被对方戏弄,心中怒火更盛,回手抽出佩剑,又向对方面门刺去。黄老饕被人制服在地,身上压着好几个甲士,唯独一颗脑袋露在外面,四肢身体尽数淹没在人山之中。这一剑刺来,他又嘻嘻一笑,将一口黄牙露出,轻而易举咬住了栾黡佩剑的剑锋。栾黡也是武功行家,将佩剑左右旋转,要挣脱黄老饕的咬合,却感觉那黄老饕头颈随着栾黡左右的旋转,也顺势倾斜,剑锋锐利丝毫不能伤及黄老饕口唇半点,甚至还让他玩得不亦乐乎,开怀无限。

    栾黡无法,抽剑也不行,送剑也不行,气的暴跳如雷,干脆将剑一丢,回身抄起一干铜铁杂物丢向黄老饕,这可苦了周遭一群甲士,毕竟黄老饕一颗脑袋左右翻滚,灵活异常,而那一众甲士尽被栾黡丢过来的什物击中,叫苦连天,所幸身披重甲,尚未伤到身体。

    此时众将也分外尴尬,不敢劝说栾黡,却又拿黄老饕无法。唯有栾盈从旁劝说道:“父亲,这个老头,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身负铜钟显然是内力不俗,然而言语混乱,似乎不是正常容易交流之人,我等无需与他争口舌之论。”

    栾黡余怒未消,恨恨道:“虽然看他疯疯癫癫,却也不晓得他是否真的如此,还是故作疯癫以掩人耳目,避免我重刑逼问!”

    黄老饕也不闲着,插嘴道:“我哪里疯疯癫癫了,爷爷可是明白得紧,有什么话要逼问,尽请问来!”

    栾黡吃过黄老饕的亏,此时出手慎重,不再作莽撞之举。栾盈怕父亲生气,赶忙接过话头道:“父亲,总之郢教有人落入我手,只消严加看管,必然可以诱敌上钩来救。我等只需布下天罗地网即可!”

    栾黡凝神沉思,甚觉栾盈所言在理。辛俞也借机进言道:“栾将军无需担忧。靳天羽今日虽未言明,然而心中对楚国军事却成竹在胸。方今秋末冬至,荆人北上必然水土不服,即便用兵也必然在来年春天,我等正好借此机会,与郢教一众高手博弈一番!”

    栾黡闻听谋士所言在理,嘴角露出微笑!

第七十三章 故人相见

    栾府在靳天羽的帮忙下拿下了郢教高手黄老饕,栾盈心中也对这黄垂二怪和一干郢教高手有了一些了解。不过越是对郢教的了解加深,反而让栾盈益加产生了对李小和的担忧。虽然李小和与他非亲非故,但是在太行山一战二人互生钦慕,的确还是很有英雄相惜之感。

    大概一月有余,不仅未见有丝毫郢教高手前来偷袭营救黄老饕,而且连曲沃城的书信也没有收到。唯独中行喜和智起两边偷偷向栾盈报平安而已。

    此时初冬已至,天气寒凉,万物凋谢,禽鸟稀零。栾府的几株参天大树上早已叶落光秃,几只孤单的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吵得人心烦。栾盈拾起一枚石子,丢向那几只麻雀,雀儿动作麻利,迅捷的从枝头扑落,跳蹦了几下,向枯草之中胡乱的啄几下,然后又自顾自的蹦去。

    栾盈手中又拈着一枚石子,微微思虑着这一月来的情势。若是那太行山中的少年便是郢君本人,那么这个古怪老头当日口中所称公子便即与之对上号了。而如今这些郢教高手大肆出动来到晋国境内居然只是为了一个李小和,难道这真的与江湖传说的屏岳山棋子有关吗?还是说只是因为江湖中人觊觎李小和所携的孤竹遗风谱而已。

    栾盈思绪纷乱,无数江湖纷争涌上心头,自己的确甚为挂怀李小和安危,甚至他也很久没有见过玉妹妹了。

    ••••••

    栾府后堂,栾盈向栾黡请示:“父亲,一月以来,曲沃城未有书信,虽然玉妹妹已经报了平安,可是久久没有归来,孩儿心中还是有些挂念!”

    栾黡悠闲的呷着茶水,言道:“这时候去看看也好。不过需要低调行事。这一月以来,晋侯已经动用许多人马全国搜捕,但是楚人并无动静,怕是隐在了平民百姓之中。若是此时大张旗鼓出城,恐怕他们于城外伏击,被拿了人质便被动了。”

    栾盈遵从栾黡的吩咐,小心翼翼,不带任何随从,只约了羊舌虎。二人打扮成寻常武人,各提一把单剑,步行朝曲沃城而去。

    初冬时节,万物凋零。出得城外四野一片空旷。曲沃与新绛,不到百里路程,一日之间,二人已经行路过半,沿途之上,除了往来商旅,并无异状。

    到得第二天二人起早赶路,天气微阴,周天略略泛着灰白,似乎分外压抑。才行出二三里路,便在路旁看到五个人盘腿打坐,屏息调气,好似受了内伤一般。

    羊舌虎附耳栾盈说道:“公子不必分神,只需一头赶路即可。那几个人衣衫破烂,身上伤口细密,衣服上夹杂长长的口子,说明他们不仅受了内伤,似乎也被人用暗器打中,没准还中了毒呢!”

    栾盈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有心要看看究竟是何恩怨,或许能够对几人施救也说不定,岂可如此草率错过!”

    “公子怎地不记得栾下军所托,我俩现在没有甲士护身,若是一二寻常江湖客打起来,或许还能应付,但若是被一群人用暗器追杀,那么敌暗我明,便是不伤及性命,也不会好过!”羊舌虎虽然平日里言语莽撞,但是这行走江湖倒是有一些经验的。

    栾盈向来急公好义,尤其不屑那些见死不救之人。然而眼下楚国高手四散在晋国新绛与曲沃周围,他的确也是心有忌惮。犹豫之间,他二人已经缓步从这五人面前经过。栾盈仔细端详着每一个人的面目表情,这几个人的确如羊舌虎所言,嘴唇微微泛紫,而身上有一些细密伤口,好像是被人用毒暗器打伤,而后这几人逃命至此,运功将暗器逼出,可是中毒未除,现下还需要再行运功逼毒。

    不过五个人衣衫褴褛,一时间瞧不出是哪个门派的弟子。不过这五人整齐划一,看似不像是旁门左道之人,栾盈念及此处,心中更生关切,驻足观瞧,不再前行。羊舌虎已经走出了两丈远,见栾盈没有跟上,又回身来拉扯栾盈。便在这个当儿,栾盈忽觉得那后排一个人好生眼熟。那人双目紧闭,在静静的调息内力。他身侧立着一根木杖,似乎就是他的兵器。而其余人等,身旁散乱的搭着几柄重剑,对比之下这后排之人分外显眼。

    羊舌虎回身暗里扯了两下栾盈的袖口,示意他离开。栾盈一摆手言道:“不对,这个人我好似在哪里见过!”

    那五个人听闻栾盈所言,也微微睁开双眼,这一瞬间,那神采,那眼神,那曾经的含泪虎目,那曾经的大义坚定,一股脑全部涌入栾盈的记忆,他内心之中好似被天外的回声震颤了一下,对这世界的缘定真是不无感慨。原来这个人就是在太行山中曾有过一面之识的程桐。当时他眉宇间露出的坚定与刚毅,以及对大道侠义的明辨,都让栾盈感佩这是一个有胆识有见地的少年,虽然他的武功平平,然而胸襟和品德却不逊于那些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大圣大贤,甚至让人隔空之中,亦会赞佩那曾经教诲他的毕正堂。

    便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曾经于太行相识过的少年,今日为何会出现在晋国的郊外,为何会如此狼狈。更何况这一行五人皆是与他一起吗?那为何他们几人又会受伤或者说被人追杀呢!

    心神涌动之际,程桐似乎也认出了栾盈,他口唇之间微微翕动,好似许久没有说话,以至于他的喉咙只能微微哽嗝几下,却发不出正常的声音,只有很生硬的几个音节从口中挤出,生硬到即便认真将这些字句组合在一起,也仍旧无法辨明对方的所言。

    栾盈也不等对方主动来相认,迅捷的欠身上前道:“你是程桐兄弟吧,我们见过一面的!”

    那人点了点头,仍旧没能言语,只是努力的挤了一个字“是!”

    “叔虎,快拿些水给他们喝!”栾盈知道,这吐字都已经困难的状况,说明他们不仅仅是许久没有说话,很可能连吃喝都已经是阔别许久了。

    羊舌虎这时候心中也是明白,若是寻常武人,或还有机会将栾盈劝走。这时候双方已经相认,就别想那么快脱身了。更何况对方还是一群受伤挨饿的残兵,栾盈的性子更是不可能见死不救。

    羊舌虎二话没说,登即给五位伤者送水供食,得了空又去拾材生火,估计今日是没办法赶到曲沃了。

第七十四章 亡命曲沃

    程桐见到栾盈,心中五味杂陈,不知眼前这个晋国公卿,为何如此装扮,而眼下自己的境遇,也不知道是否应当对他说。同时,听闻程桐遇见了故人,这几位与程桐同行的弟子也都聚拢在程桐身侧,一起打量着栾盈。或许他们以为这两个与程桐旧相识的人是个可以帮忙御敌的高手,或许他们以为这两人可以帮他们寻一个落脚之处,也可能他们只是怕这二人另有图谋。总之,四个人怀着不明所以而又蠢蠢欲动的憧憬观望着栾盈两个人,期待着他们或者是程桐先打开话题。

    终于栾盈先发问:“程桐兄弟,这都是你广陵派的师兄弟的吗,你们怎的会流落至此!”

    程桐喝了好些热水,才能微微言语一些,他瞧了瞧身边的四人,程桐对待他们好似非常恭敬,只有得到了众人的允许他才会开言。而那几个人本来心中也对栾盈或多或少存在着一些期许,微微点头示意程桐。

    程桐叹了口气:“栾兄弟,我门被琅琊派害了。”

    “什么?是冷礼他们吗?”毕竟栾盈也与他们打过交道。

    “我也不知道,没看见冷礼,不过太行山的事情他们还是不肯善罢甘休!”程桐的话有一段没一段的让栾盈听得甚是迷糊。

    “太行山的事,难道琅琊派又寻你广陵派的麻烦了吗?”栾盈问。

    这时候一听栾盈问及琅琊派与广陵派的恩怨,那四人也按捺不住,几个人争相挤上前来七嘴八舌的咒骂道:“是的,不要脸的琅琊派,他们勾结其他门派偷袭我师父,现在大家四散奔逃,竟还不放过,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不错,他们一路追杀我们,我们逃命至此,几天没有吃喝了,若不是大侠你们帮助,我们也挨不过几天了。”

    栾盈更是听得一头雾水,望着程桐道:“程桐兄弟,太行山上,你说要救同门师兄弟,可曾去寻过掌门吗?”

    程桐低下头,默默的说道:“若是不寻也还好,现在连掌门师伯也受了连累,我是广陵的大罪人。”

    “你们广陵掌门也受了连累?”栾盈疑惑道。

    “程桐,你不必说这么丧气的话,现在我们四人都支持你,莫要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不错,程桐又没做错,是掌门师伯自己识人不清!”

    程桐又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眼圈泛红。

    栾盈听闻他们几个七嘴八舌,只能猜到那广陵一派必然是出了大变故,但是究竟孰是孰非,究竟因何而起,终究没有一个人能够梳理清楚。

    这时候程桐勉强打起精神,向四个人拱手道:“列位师兄,程桐谢谢你们。”转而又向栾盈道:“栾公子,我门派遭受了大危难,能够生还的几位师兄弟,也不多了,这四位师兄,是我们在中山寻到的,他们当初随师父前往无忌山庄,后来被冷礼劫掠,如今得以保全自身,已是十分不易,栾公子可否念在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帮我们寻个安全所在!”

    程桐如此焦急,栾盈哪里还有心思去询问广陵派的生死变故,急匆匆的问了句:“程兄弟可知道眼下敌人在何方吗,我等先避敌为上!”

    那四人争相指着北边的小路:“两个时辰之前我们从这边赶来,四个偷袭我们的琅琊弟子被程桐师弟打伤,可惜被他们逃了。说不好这些时候他们就会摸着老路赶过来的!”

    栾盈乌珠一转,赶忙呼唤羊舌虎:“叔虎,快把火灭了,我们加紧些脚程赶往曲沃。”

    羊舌虎这点江湖经验还是明白的,登时矮下身子,将火堆踢散,又连续朝着火堆中踹了几脚,低声问道:“怎的,敌人就在左近吗?”

    “不知道,总之不远的,赶紧赶到曲沃才是正事。”

    那四个广陵弟子,一片片衣衫破破烂烂,本来是九月上旬被人擒拿的,这时候都快到十一月了,天寒地冻,一身单薄的衣服还破烂不堪,跟着栾盈二人赶路,脚下稍微一快就觉得冷风阵阵钻入怀中,哆嗦打个不停。更兼他们有伤在身,步履蹒跚,没赶出一里路,就有一位广陵弟子扑倒在道旁。

    栾盈道:“这却不行,若敌人真的追来,恐怕谁也逃脱不了。”

    就在栾盈讲话之际,忽觉身后风声顿起,羊舌虎从旁连踩两步,贴在栾盈身侧,二指探出,凌空连连点出四下,力过处,只见他手中摘下了四枚毒镖,那锋锐之上犹有蓝绿之光闪烁。

    栾盈心中顿生焦急,关切道:“这是有毒的!”

    “总之我还能挨得到曲沃,总不能让你中毒吧!”羊舌虎这生死关头倒是把大义分的很清楚。

    栾盈无话可说,急忙背起那跌倒的广陵弟子,继续赶路。

    这时候,身后风声一阵紧似一阵,栾盈不敢回头,身后的广陵弟子也紧随其后咬紧牙关一门心思的奔着曲沃城跑去。羊舌虎心中知晓,只一味奔跑最终还是会被那些偷袭之人打伤,到时候便更加无力反抗。于是停住脚步,大吼一声:“我来断后!”

    出乎意料的是此时程桐竟然站在羊舌虎身前,木杖一横,将羊舌虎支开,羊舌虎与程桐只有一面之缘,当时程桐只顾着照拂孟小武,根本也没怎么出手。不过羊舌虎当时一眼便瞧出程桐的功夫是一个广陵入门级的弟子,这时候他自己要求断后,莫不是要牺牲自我,那羊舌虎纳闷起来,毕竟自己力大无穷,虽然手上微微中毒,但是摆平几个丢暗器的小杂碎还是不成问题。

    程桐拦在羊舌虎身前,向他摆摆手道:“请公子多费心力保护我师兄,我就先捡这个轻快活了,莫要怪我程桐自私。”

    羊舌虎心中暗生敬佩,这断后之事,以一敌多,哪里是轻快活,他如此说,看来是要舍命托时间,让其余人等逃命。着实让向来顶天立地的羊舌虎心中一阵不是滋味。

    这时候已经有两个黑影赶上了程桐,程桐将手中木杖,纵横挥舞,招式简洁清明,大开大合,威猛有方。羊舌虎一个呆愣,口中默默念道:“沉星游宇,飞日凌海。这不是平阳门的功夫么,怎的他一个广陵弟子会使得恁般熟练!”

    迟疑间程桐手中木杖几个起落,已经将那二人打翻,程桐这两杖虽然招式明快,不过仍旧凌厉至极,那二人当即被打断腿骨,不能站起。只听程桐借机向后吼道:“公子快走,我师兄就拜托你了!”

    言罢转身又战入四个黑影之中。

第七十五章 广陵危厄

    夜幕降临,这却又是漫长的一夜。

    羊舌虎并未舍弃程桐,而是转身与他并肩战入这片黑暗之中。二人耳边风声呼啸,暗器刀光往来无数,二人身形好似游龙锦鲤,在无数危厄之间辗转腾挪,不断凭借巧妙的身法化险为夷。只是这黑暗就好似通往异世的大门一般,源源不断的涌出敌人,他们都搏命而来,不顾及生死,即便羊舌虎与程桐斩落一群敌人,又会有更多的敌人涌出。

    激斗从日落开始,一直延续到初更。凡是被程桐木杖打中的敌人,几乎都是筋断骨折不能起身,也多赖程桐的手法犀利,才在这几个时辰之间将许多敌人打落,此刻已经有十几名黑衣偷袭者躺倒在四周。

    然而,这些不明身份的偷袭者,似乎铁定了心思要杀伤这几个广陵弟子,即便程桐与羊舌虎舍命激斗,对面的人海也如涌浪一般,一层超越一层,直到将这两个人淹没之后,好跨越他们的躯体,继续追杀身后的一众弟子。

    然而,此时黑暗中一声呼喊:“程桐兄弟,你们还安好吗?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我们只得再回转身来!”

    这一声让程桐和羊舌虎心中一凉,几近崩溃。那是栾盈的一声呼喊,本来鏖战了大半夜,就是为了广陵的四位师兄弟能够得脱死难,逃出生天,不想竟然被敌围困,重又回到此地。眼见得黑暗里无穷无尽的黑衣人夜袭而至,哪里还有生还的机会,便是武功再高,被这些人缠斗下去,也终究力尽而亡,更别说程桐这样一个广陵的平凡弟子了。

    此时栾盈已经护着四位广陵弟子回来。羊舌虎手中招式不停,口中问了一句:“怎么,身后也有敌人吗?”

    栾盈无奈摇了摇头:“想是这些人大半日没有追袭而来,就是在布阵围困我等,如今四面八方尽是对方埋伏,突无可突了。”

    黑暗之中瞧不清程桐表情,只是觉得他一脸狠厉,栾盈从未见过向来憨直的程桐兄弟会有如此的表情和心性。只见他此时招招凌厉,杀意更盛,无论对面何人上前,他都是一杖招呼向对方的要害之处,更兼他手中的木杖,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格外强横。那些锋利的刀剑兵刃,与之轻轻一磕碰,便即折断震飞,这说话之间,又被程桐打死四名敌人。

    栾盈点头叹道:“好英雄,好少年,不到两个月光景,不想程桐兄弟你武功修为有如此大的进境!”

    程桐也无暇答话,羊舌虎憨愣的道了一句:“栾兄,这对面的来势太也凶猛,如此搏命的追杀五个广陵小弟子,是不是不太正常啊!”

    栾盈又看了看身边的几位广陵师兄弟,一个个面色如土,虽然个个手握重剑,却全然没有了无忌山庄之中东海一大门派的气势,全然没有了毕正堂率领之下,号令群雄,正气浩然,藐视天下的态度。只听一个弟子发出了微弱的气息:“栾大侠,你说他们为什害我们广陵派,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嫉妒我广陵如今在武林的地位吧。但是要说为什么如此穷追不舍,我却是一清二楚,因为眼下广陵偌大一派,却只剩下我们区区几个弟子了!”

    “什么!”

    这一句话震颤了栾盈的内心,虽然声音不大,却着实让人大感意外,就在那一刹那,程桐和羊舌虎也都不约而同的震颤了一下身子,虽然程桐已经知晓了本门派的遭遇,然而这时候重又提起,内心中的苦恨也是无法忍受。

    除了程桐,栾盈从未与广陵弟子有过任何交集,然而听闻广陵派上千弟子只剩下这样五个衣衫褴褛的小徒弟,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控诉直接将栾盈内心的防御一层一层剥离,直接将他对待这个世界的看法扭转。偌大的门派,想当初在江湖中维护正义,发号施令,联合十一门派抵御江湖险恶,无数武林义士景仰的武学宗派,此时间只剩下这样五个如同乞丐一般的后辈,他们亡命天涯,他们沿街乞讨,他们手中的重剑早已不能御敌,早已不知道师门所授的武学为何,人之凄惨,能至于此!即便栾盈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一切,耳中的所闻,然而这一刹那间他仍旧忍不住泪目!

    虽然这弟子的声音甚为微小,气息甚为微弱,在那刀光剑影的激斗中,很快便淹没逝去,寻不到半点踪迹,然而这一句的震撼力仍旧强大,甚至瞬间将广陵弟子同仇敌忾的勇气全部调动。

    程桐将手中木杖使出一个横扫千军,趁机跳出圈子道:“二师兄,即便师叔师伯们遭受了毒手,我们还有大师兄,千余多广陵弟子,怎么可能就剩我们几个,反正大师伯也不当我是同门了,我程桐今天就豁出这条性命,以报师父对我的教诲,可是你们可要活下去啊!”

    栾盈与羊舌虎听得一阵昏晕,全然不晓得那程桐古怪的所言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今日这搏命的打法,和招招凌厉的杖法,却让羊舌虎和栾盈大感佩服,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今日一定要出手助力广陵弟子一番。

    正在这个时刻,刚刚回身的程桐身后一道寒光刺来,直奔程桐后心。这一个迟快,栾盈和羊舌虎惊喝一声:“程兄弟!”

    顿觉鲜血涌溅,程桐满脸被喷的通红,他一个转身,身后一人竟然替他挡了这一剑。程桐心中一时如同无数熔岩灌注,一番热火直接顶破天灵盖,只觉得浑身都麻木火热,激怒异常,怒号道:“二师兄!二师兄!”他这一声怒号之下,丝毫没有任何思索和考量,只把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这单手,一杖直接顶出,将对面来剑和那黑衣人一齐顶飞,这一杖的用力过于凶狠,以至于直接将对方的剑柄直接顶回,插入了自己的肚腹之中。

    栾盈从旁接过广陵二师兄,心中悲悯丛生。若果真如他所言,这广陵一派只剩下他们五人,这时候岂不是,岂不是又逝去一名弟子,如此一来,恐怕今日这广陵派要在武林之中永远消失了。

    这一干广陵弟子,包括程桐,皆围拢在二师兄身侧,那些黑暗中的偷袭者,眼见的又杀死一名广陵弟子,简直得意忘形。也不再盲目攻击,只在外围四下里摆好阵势,只叫这几人今日无法逃脱。

第七十六章 伤逝如尘

    广陵二师兄,为了救程桐,替他抵挡一剑,这时候鲜血如注,从他后脊之下汩汩流出,命在垂危。程桐将头紧紧抵在二师兄身上,生怕一点点的距离就会将二人永远隔开,再也找寻不到。他两眼哭的早已看不清事物,呜呜咽咽,含糊道:“二师兄,你莫死,你莫死,师父师叔师伯都死了,就剩下你了,广陵派还需要你,你莫要死!”

    二师兄伸手摸了摸程桐的头,这一瞬间他好像就是毕正堂,好像毕正堂重又出现在程桐面前,师父微笑的对他言道:“程桐,天下之事,都是以侠义为先,我等习武之人,便是要行侠仗义,为武林除害,维护弱小,为后世表率!”

    程桐情绪激动:“师父,弟子谨记你的教诲,弟子时刻不敢或忘,这些时候,你去哪里了,弟子很担心你!”

    “你莫怕,大师伯虽然不要你了,但是广陵派知道你最忠心,所有的师兄弟都懂得你的,程桐!他们一定会让你重归广陵门下的!”程桐眼前重又出现了二师兄失血过多的惨白面色。

    “师伯已经不要我了,我程桐回不来了。你不能死,二师兄!我求你了!广陵派求你了!”

    只听那二师兄微微叹道:“程桐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刚刚不是说过,大师兄还在的嘛,他一定还活着,他会让你重回门下的。二师兄我平日里对你刻薄,也经常挤兑刚刚入门的小辈,可是如今我知道你的这一片忱心,是我们这些入门已久的师兄弟都比不上的!广陵到了今日这份田地,还不是因为我们这些不肖弟子只会挤兑他人,只会勾心斗角,却不如你这一个入门一年的新人,千里迢迢不顾险阻的赶来救我们。我们广陵弟子自己妄称重剑无双,到了今日却要你这个不会使重剑的师弟来保护我们,师兄真是······”

    其余三名弟子,各自拥着二师兄,也已经泣不成声。程桐道:“二师兄,我,我·······”程桐早已泣不成声,身旁三位师兄齐声言道:“二师兄,我们跟他们拼了,入门许久,跟随师父也学到了许多豪情侠义,只是每每临到利害关头,那份私心便不能把持自己。今日我们是拼了,这广陵一派,曾经也侠义过,我们敬重你二师兄,我们也要死得其所!”

    三位师兄此时热血上涌,奋不顾身,也纷纷要拼了这条死命。

    栾盈将二师兄托给羊舌虎照看,起身言道:“诸位江湖人,你门如此追杀广陵弟子,是何居心?”

    “关你屁事!”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子,总之今日要一并收了!”

    二师兄伤重临死,努力的拽了一下栾盈衣角,栾盈俯身回来,见广陵二师兄嘴角又溢出许多血沫,已经无法开言。另一名广陵弟子言道:“无需多问了。当日我孤竹冰峰上捡了一条命,偷下山来。却遭到伏击。被人囚禁在中山一代,那就是琅琊派的冷礼所谋。这些年来,广陵派毕正堂在江湖上主持正义,号令群雄,奔走江湖大事,让琅琊派失去了往日的势力,他们心中甚为嫉妒。如今冷礼借着晋国范氏的实力,暗中聚集各派人士攻打孤竹冰峰。我广陵派弟子,因为听闻毕正堂师父被擒才奋不顾身而去,也有那贪婪别派武学,投机取巧,希望修成之后威震本门的,也有期望借此立一大功的,可是这些人算在一起,我广陵派却成了弟子折损最多的门派。而那些侥幸得脱死难的弟子,也都被琅琊派暗中偷袭,沿途伏击,抓去了中山。”

    眼见的二师兄气息微弱,程桐抢过二师兄的身子,紧紧抱在怀中,问道:“二师兄,那你说,到底是谁把师父打伤,害得他伤重难行,毙命冰峰的!”

    二师兄早已神识不清,被程桐抱起,勉强又有了些知觉,反而微微笑道:“程······桐。那······是琅琊······派所谋。我真替师······父高兴,有你这样好的弟子。二师兄今天终于为广陵做了一点贡献。广陵就靠你了!”

    言罢气绝。

    曾经在无忌山庄的白衣潇洒,曾经在江湖弟子面前的素雅风范,今日尽皆飘散。程桐知道,虽然平日里对二师兄并没有今日这般真情挚意,甚至有些讨厌反感他的刻薄言辞。但是今日的生死之间,广陵的兴亡之刻,他对二师兄的怀念已经超脱了个人恩怨爱恶的境界,他多么希望这还是两个月之前,多么希望还是在那无忌山庄之中,还是那个刻薄的二师兄,还是那个在一旁讥讽自己的二师兄,多么希望他身前所站立的都是广陵的一众师兄弟,多么希望见到师父在大庭广众之下维护武林正义,为他们这一代小辈作出表率。

    他紧闭着双眼,那一刻一幕幕重新在眼前出现,重新在脑海中经历。

    “啊!啊——”程桐所有积蓄在内心的情绪,所有在内心中的郁闷和伤怀,都在这一刻爆发于眼前。

    他着魔一般,不顾一切,不明所以,一头扎入那一众黑衣人的阵仗之中。他手中的木杖凌空挥舞,他的身影一时间在黑夜中幻化万千,让那些黑衣人一个个应声而倒。

    虽然敌人众多,不知道程桐此时内心中激发出来的潜能为何如此巨大,只觉得他的杖法越来越纯熟,越来越犀利,好似有一个天外的魔鬼,在二师兄辞世的那一刹那,将灵魂注入了程桐的内心之中,他手中杖痕猛然间幻化成一朵扇面,应声者尽被拦腰斩断,忽而又幻化成万千剑圈,与圆月辉映,将无数敌人笼罩其中。

    羊舌虎与栾盈护着三位广陵弟子,见程桐浴血拼杀,对面无数黑衣人死伤惨重,趁着一个空隙,二人从西北角冲出,带着三位弟子逃往曲沃。

    只听到身后不断有人叫道:“怎么回事,这个小子是着了魔了吗?”

    “这是什么招式,怎的我们都进不了他的身!”

    “发暗器,快发暗器!”

    “完全寻不到他的人,他的木杖太厉害了!”

    “那是灵寿杖,那是中山派的神兵利器!”

    “可是他的杖法完全不是灵寿派的!”

    “不,不!”

    “这一招是······啊!”

    “这一招,这是······呃。”

    “赤胆撼崤关!”

    “赤胆撼崤关!”

    “这不是平阳门的兵器谱嘛!”

    “这不是·····”

    声音渐渐模糊,程桐如同杀神附体一般,在昏黑的月下,难以控制自己,他眼中一片血红,只望着周遭的敌人,要将他们尽数杀灭。

第七十七章 再逢故敌

    栾盈二人护着三位广陵弟子,迅捷的向着曲沃撤去。

    还没奔出一里路,身后又追上来四五个黑衣人,被羊舌虎打伤。再向前时,面前又是人头攒动。

    栾盈闭目默默念了几句,向天祝祷道:“栾盈今日迎生死之刻,不知天意如何,若前面来人还是敌兵,那就将玉佩正面示我,若前面来人是友军,便将反面示我!”他口中念念叨叨,将玉佩抛于空中,羊舌虎也回身来看。玉佩从空中落下,刚巧砸在一块石头角上,“啪”的一声碎成了两半。

    羊舌虎冷冷一笑,自嘲道:“完了,这是死无全尸的意思啊!”

    栾盈面目严肃,摇了摇头,言道:“叔虎,你带着这三位广陵师兄先去······”

    话音未断,羊舌虎抢道:“莫要逞大义了,论家世,晋国可以没有羊舌氏,却不能没有栾氏。论武功,我羊舌虎比你容易脱身。论谋略,你最能与曲沃城取得联系,此时自然是我留下御敌,你带着三位师兄先躲藏到路旁的黍田之中!”

    栾盈从来没有想过这羊舌虎怎的会有如此好的口才,这一句话竟然说的自己无言以对。然而二人商量方定,身后又跟上来两名黑衣人,一番缠斗之下,对面的人群也已经欺近,只听当先一人笑道:“难怪人说斩草要除根,这广陵一派,虽然千余名弟子已经所剩无几,然而这几个零零星星的漏网之鱼,还真是顽强。”

    听闻此言,对面的来意再明显不过了。广陵这三位弟子,本就因为二师兄逝去,心中激愤不已,此时听闻对方如此不知廉耻,将谋害广陵一派的阴谋说的如此堂而皇之,心中怒意陡升,将重剑提起,作势便要拼命,只不过实在是多日没有进食,这三人只得勉强双手握着一把重剑,便已经气喘吁吁,更别提如毕正堂一般双手旋舞了。

    此时夜已三更,栾盈心知今日脱身实难,倒也是不避不忌,上前一步道:“敢问阁下,可是琅琊派的人吗?”

    “哟,这里还有个外人。”那对面的人,在火把映照之下,方面阔口,两鬓络腮胡子点缀之下,很有些山野之气。他一身红色衣衫,腰间悬着长短二剑,看似并非琅琊派的人。

    只见那人身侧一人搭话道:“李掌门,不用跟他们废话,这几个月里,你我门下也都折损了许多高手,今日功成即在眼前,莫要被他套了话去。”

    栾盈见此人,白衣素雅,空手无兵器,头上发髻高盘,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那红衣男子摇了摇手道:“赵掌门,这些日来你门下三侍座中折损了二人,我无终派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不过眼下尚在晋国境内,还是弄明白了为上,莫要如在太行山一般,寻人未得利,反而自损两高手。”

    栾盈何等清明,一听这二人对话,表情严肃,一拱手道:“看来两位是无终派与琅琊派的掌门了。”

    那红衣男子也不避讳,抱拳还礼道:“不错,无终派李不释!”

    那琅琊派的掌门也是迫于无奈,见身侧无终派掌门已经发话,干脆自己也不要神秘了,一抱拳:“琅琊派赵秋寻!敢问阁下姓名?为何插手我五服十一派的事宜?”

    羊舌虎见对方询问,有些迟疑,向栾盈使了个颜色,毕竟这两派在太行山中,折损了不少人马,早已与晋国栾范二氏结下了梁子,这时候若是不知道姓名还好,若是告知了对方自己就是栾氏嫡子,那还不让对面顺势铲除了。

    栾盈何尝没有虑及此处,只不过眼下三位广陵弟子性命难保,自己即便隐瞒身份,对面两位掌门已经报了名号,显然就是有这个杀人灭口的把握,哪里还会让自己活着离开。

    栾盈朝着羊舌虎苦苦一笑,那三位广陵弟子此时也知道今日难逃一死,何苦一直畏畏缩缩。干脆踏步上前道:“这二人只不过与我们同行,我等向他二位讨了几份吃食,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他们根本不晓得你我门派之间的恩怨,等下请求放走这二人,我三人愿意与阁下一拼死战!”

    栾盈听闻此语,又是心如刀割,将手抬起,欲将这三人拦在身后,而羊舌虎又登时将栾盈手臂按下,摇头示意。

    那对面无终派掌门李不释笑道:“就凭你们几个晚辈,说几句大义凛然的话,就想着要骗过我们。若是真的听信尔等,那我这二十几年的掌门却不是白当了吗?哈哈哈哈!”

    “嘿嘿,不错不错,我这琅琊派十二年的掌门也是白当了啊!哈哈哈!”赵秋寻也在一旁附和着。

    那三名广陵弟子,毕竟没有一派掌门老辣,被对方直接点破心中所想,登时感到不知所措,互相望着对方,然而口中又死死咬定:“莫要废话,我等就是不认得那二人,想要我们命,出手便是!”

    栾盈摇了摇头,踏上两步,硬生生的把羊舌虎的手给按了回去,正色道:“大丈夫所行光明磊落,近日来观广陵一派,满门尽是英烈之士,我曲沃栾盈,能结识各位英雄,不枉此生,三位小师兄,莫不是在这生死之际,嫌弃栾盈,定要划清界限,不愿与我攀交?”

    那三人形容狼狈,此刻命在须臾,哪里有资格嫌弃别人,听闻栾盈自曝身份,不矜贵胄,下身而交,心中自然感动无限,不愧世人皆称栾盈礼贤下士,个个热泪满目,抱拳道:“广陵刘雨潼!”

    “广陵燮飞!”

    “广陵王鹿子!”

    栾盈也是拱手还礼:“曲沃栾盈!”

    这时候那二位掌门不出羊舌虎所料,二人对视一番,惊讶无限。

    “你便是晋国栾氏嫡子吗?”

    “不错,有何赐教,尽情讲来!”

    有何赐教,那栾盈心中应该比别人更加清楚,太行山一战,栾氏为首,晋国众卿把中山,无终,琅琊和林胡四派的弟子杀死杀伤无数,冷礼和灵寿翁殒命当场,这份恩怨想不是几句话能够说得清的,今日栾盈既然已经表明身份,看来也是不顾生死,便要在此拼死一战了。

第七十八章 恩怨横生

    栾盈表明身份,对面二位掌门只一刹那的惊讶,而后很快又得意的笑了出来:“有何赐教?这却不敢说了。然而阁下在太行山做下的好事,我等身为一派掌门,岂能这么快就忘却了,今日正好新仇旧帐一并算算清楚!”

    广陵弟子个个面带歉意,燮飞道:“真是对不住了,栾公子,若不是我等连累,恐怕你也不会暴露身份。”

    栾盈冷笑着摇了摇头,昂首上前道:“广陵的兄弟,这是如何说的呢。这些年来,无怪广陵派能够威严震慑江湖,主持天下正义。你看,毕正堂师父为人光明磊落,他门下弟子,人人侠义为怀,不避生死,此真乃大英雄,大道义所在的门派,岂能不兴盛。”他又指了指琅琊派一群人,讥笑道,“反观尔等琅琊无终,灵寿翁冷礼百计陷害别门外派,尤其是见到那些别派武学,也真是不顾身份,暗中偷袭,真是宵小之徒,不知廉耻。我栾盈乃大义之人,岂会与尔等不肖之徒为伍。这几次相逢,琅琊无终屡屡与我为敌,也可说是我栾盈与你为敌,那正是应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之言,为何我栾盈就偏偏要结识这广陵的一众师兄弟,舍命相交,惺惺相惜,为何我栾盈就偏偏要与尔等琅琊无终的弟子为敌,要与尔等厮杀到底,那也是不言自明了。哈哈哈哈!”言罢朗声长笑,狂妄轻蔑,把对面一干弟子和两位掌门辱骂得好没面子。

    李不释尚自有些自矜,谋划于心,暂时不动声色,那赵秋寻这时候早就怒火喷发,他身无兵刃,只一双肉掌便欲直取栾盈。李不释从旁拦阻道:“赵掌门,小辈们口不择言,何须动怒。今日已经将对方围堵于此,想他再欲逃跑,便不容易了。只不过这时候莫要重蹈太行山的覆辙,还是将周遭巡视干净,确保无虞方好。”

    赵秋寻忍住怒气,没有说话,算作是默许了。

    李不释这个人显然要比赵秋寻更沉得住气,一挥手示意周围的弟子做好御敌准备,将四下里巡视明白。

    栾盈见这个无终派的李掌门如此谨小慎微,嘲笑道:“李掌门何须如此,栾盈今日出来本是想避忌郢教人众,潜至曲沃,故而便服乔装,根本没有带领随身家甲,却不想栾氏威名竟然威震北疆,中山的一众不肖弟子听闻栾氏大名,个个胆小如鼠,真是一草一木,步步惊心!”

    十几个无终派弟子得了号令,尚未行动,又听到黑暗里幽幽远远一个声音说道:“李掌门真也是细心,这周遭的情况,小女子已经替你瞧过了,无需再麻烦贵派兄弟。除了二里之外横陈着二十多条尸体,便只有这么一个活物了!”众人听得这声音娉娉袅袅,分外可人,柔媚之中,让人顿生贪恋之感。

    而随着这一个声音,黑暗之中也飞来一物,羊舌虎双眼圆睁,瞧得清楚,这飞来之物就是奋死拼杀的程桐,他好似被人从后掷出,四肢由于惊恐胡乱抓挠着。羊舌虎轻舒猿臂,从半空中便欲揽下他的身子。

    对面李不释和赵秋寻也看见了那就是程桐,赵秋寻向身侧使了个眼色,他身旁一人当即飞身而起,与羊舌虎去争夺程桐。两人于空中争夺之下,互相对了一掌,羊舌虎只觉那人功力强横,直把自己虎口震得无限疼痛,已经微微撕裂。羊舌虎被对方打落,连连退后三步,差点坐倒在地。

    那人于半空中打落了羊舌虎,左手五指如钩,将程桐的腰带抓住,提起他的身子在空中一个旋转,便即要跳回赵秋寻身侧。不料程桐手中持杖,不分青红皂白,朝着那人的腰眼就是一下。那人身在半空,不易闪躲,感觉腰身之下冷风突至,低头看时,程桐木杖已经横身扫到。他慌忙之下一掌拍在程桐后心,程桐身子跌落,腿下被杖风袭到,落地时微微有些一瘸一拐。

    羊舌虎被对方打落,栾盈再跳跃起身,将程桐接住,却见程桐腰腿之上,嵌着五六枚毒镖暗器,而后心之上,一只殷红掌印分外明显,他一口鲜血喷出,将栾盈半边身子染的通红。

    栾盈单膝点地,将程桐的头微微扶起,靠在自己的大腿上。程桐此时力战半夜,又不闪不避身中对方高手猛力的一掌,加之周身的许多毒镖,整个人早已不省人事,只不过口鼻之处还有微弱的气息。

    这时候那个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言道:“栾盈啊栾盈,你好聪明。竟然乔装低调的从栾府潜出,若不是中途遇到了这几个广陵弟子的烂摊子,恐怕此刻已经被你摸到了曲沃城吧!”

    这女子的声音虽然并不熟悉,但是上一次的相遇仍旧让栾盈记忆深刻。这人嗓中那份妩媚直接可以打透所有男人的心房,直击他们大脑,这分明就是那郢教的柳涵听。

    而对面两派掌门似乎也知晓了对方的来路,赵秋寻抢先言道:“柳仙子,琅琊与郢教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阁下今日又什么吩咐,我们可以从长计议,大家把话说出来,说明白了,免得伤了和气!”

    月色之下,只见远远的从栾盈等人的来路方向,显出一个女子的身影。步履细碎,身形婀娜,夜风偶尔掠过,似有摇曳之感,在这瞧不清面目的黑暗之中,让人遐想无限。

    须臾,柳涵听已经走近,两派的黑衣弟子将圈子让开一个小口,柳涵听丝毫没有侧目,径直走到栾盈面前,微微一笑:“栾公子,随我走吧!”

    栾盈瞧她,纤眉秀目,娇媚婀娜,一条柔弱的身子,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就是郢教的一位绝世高手。若是初次相见,只会把她与那些娴静柔弱的女孩联系在一起。不过此时她看似随随便便的一句“随我走吧”,便也威严无匹,无法抗拒。

    那边李不释与赵秋寻又对视了一下,似乎在无言之中交流一下各自想法。赵秋寻点了点头,当先说道:“柳仙子要人,全然没有问题,我们琅琊与无终二派,必然尽心竭力配合,他日我们江湖相见,也算是有个交情,望柳仙子手下留情,照拂些个!”

    刚刚还一直蛮横无理的二位掌门,这时候见了柳涵听,好似老鼠见了猫一般乖巧。而柳涵听仍旧妩媚一笑,言道:“没错,就算有了交情。你们让小女子我免去了好些尘土,那小女子自然要记得这份人情的!”

    栾盈听闻她们三人对话,好似自己就如同一份交易品一般,被当作筹码推来换去,作为堂堂曲沃城栾氏嫡子,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对待,心中很有些可笑又难以接受。

    他缓缓将程桐的身子递到身后的燮飞和王鹿子手中,站起身来,将长袍下摆提起来,双手拧了一个麻花,盘绕着别在腰间,冷厉的对着眼前的一众人!

    羊舌虎从后叫道:“栾兄,你莫要如此冲动!”

第七十九章 死缠烂打

    柳涵听见栾盈的架势,好似要拼死一战般。将一双秀目翻起,故意打量着栾盈,戏谑道:“哟,这是什么意思,堂堂栾氏嫡子,晋国卿相之后,这是想要搏命相拼还是要以死明志?”

    栾盈不去理会柳涵听的问话,挺身上前,将一干广陵弟子拦在身后。羊舌虎这时候倒是泛起了机灵言道:“刘,额柳,姑娘,阁下欲邀栾兄同行,有何所求,不知可否,额可否见告”

    这几句文话说的诘屈聱牙,分外拗口,柳涵听听闻之下不住的发笑,掩口道:“公子好文雅,恕小女子才疏学浅,不能匹配文词雅句。阁下既然想到乔装躲避我郢教教众,自然应当明晓我郢教为何邀二位同游了!”

    一些江湖恩怨利害关系对于羊舌虎来说,倒是可以想得明白,但是郢教的心意,谋划,他毕竟不能猜透,憨愣言道:“总之不论为何,你若能安然将栾兄带出此地,我羊舌虎没有话说。”

    柳涵听得意的笑了出来,对栾盈说道:“你看,你这跟班这小兄弟都希望你跟我离去,你还拧个什么劲呢?哈哈哈哈!”

    栾盈瞟了一眼羊舌虎,言道:“当下广陵派弟子孤立无援,我等离去他们便只有死路一条。”

    刘宇潼叹了口气:“栾公子,你何必如此。你们便是留下来,也是没办法抵抗这两派掌门,无非是多了两位一同赴死之人,这又何必呢?”

    “就是嘛,你们两个,可是那李不释和赵秋寻的对手吗?留下来无非多两个陪葬的,百年之后,尸骨无存,连个给你们歌功颂德的人都没有,你还说什么侠义为怀,全是放屁!”柳涵听趁机又是对栾盈好一顿嘲笑,让栾盈这面上更加难过,即便是自己有心随同柳涵而去,但是单凭这一顿讽刺,他也是断然不肯接受了。

    对面李不释与赵秋寻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诸星偏移,斜月将落,已到了四更时候。赵秋寻道:“柳仙子,这小子如此不识时务,您又何必这般跟他浪费口舌,不若一并交与我们两派处理了吧!”

    柳涵听满面笑容一听到赵秋寻此语,面色登即反转,目色冷厉,沉声言道:“我郢教想要的人,不容他人置喙,更别说区区无终和琅琊两个小门派了。”

    “你!你欺人太甚。”赵秋寻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虽然郢教高手如云,但是琅琊派也不是等闲之辈,堂堂掌门岂能在一众弟子面前被人如此瞧不起。

    李不释按住赵秋寻,向柳涵听一拱手:“柳仙子,你要栾盈这个人,我们不敢插手,可是栾盈不愿随你而去,这却怪不得我等,此时天色昏黑,正好办事,如若仙子还不能说服这小子同你离去,等不及了我们动起手来,误伤了栾公子可也是保证不了的。”

    “哼,我柳涵听行走江湖,向来不听别人的威胁,尔等两派人众,谁敢动手伤他,尽可以试试。”

    这时候听闻柳涵听的态度,栾盈机智一闪,料到了她心中所想。这柳涵听并非只为寻自己作为人质,交换黄老饕。联想到当日栾府之中,吴子元所言,今日她必定要自己完好无损,无伤无害,想必是要从自己口中套出李小和的下落。心念及此,栾盈顿时作势欲起,更增几分豪气,心想万万不能被她看破自己知晓了她的想法。

    所以栾盈将坚毅之色,侠义之情,做得更加大气,本来已经将袍袖挽起,马步扎好,此刻昂然道:“你们的恩怨是非,那是尔等的事情,我的义气,是我的事情,男子汉立身天地,但重名节!今日栾盈与广陵四位弟子,一同生死,请赐教吧。”

    赵秋寻手下刚刚打落羊舌虎的那人,当先跳出来喝道:“琅琊三侍座之首,鲁承道先来会会栾公子。”鲁承道报上名号,跳至栾盈身前,两手分开,在胸前做了一个天门中断的架势,脚下马步稳扎,凝神瞩目栾盈的手段。

    栾盈心知柳涵听有求于自己,只不过此时临阵对敌,不便于开口,以免落得把柄给对方。这时候栾盈心中有了仗势,也不避讳,直接把双拳提起,向鲁承道怀中撞去,好似闭了眼,不要命的厮杀而起。

    鲁承道一见栾盈这架势,心中大呼奇怪。刚刚那羊舌虎身形巧妙,手法纯熟,虽然被自己掌力压制,却也明显是个高手,可是与他同行的这位栾公子,怎么这般杂乱无章,招式毫无门法,难不成他这乱打乱斗之中还蕴藏着其他厉害之处。

    鲁承道身为琅琊三侍座之首,毕竟心思缜密,不敢轻敌。连连向后退避了三招,指望着看清楚对方的招式家数,可是栾盈也心知若是真招对敌,那怎能打的过琅琊派的高手,抱定了一颗乱斗之心,就是为了激起柳涵听的出手。

    所以这十招之内,倒是让大家看不明白了。那赵秋寻看着自家座下第一高手被晋国栾氏一位公子逼得连连后退,而且自己也看不懂对方用的什么招式,只见他一忽儿双拳顶心,一忽儿脚踹卧牛,都是一些平平庸庸而且只攻不守的招式,赵秋寻心道莫非这小子的招式还伏有后招么,每次这样感叹之后,并未看到栾盈的奇招后手,反倒是等来了栾盈又一手蠢笨的蛮打,心中好不气恼。

    终于,十几招之后,赵秋寻忍不住叫道:“承道,你倒是出手啊,他这是在蛮打乱撞,你怎地被他逼得连连后退。”

    鲁承道这些时候也有些反应过来,被掌门赵秋寻一提醒,心中猛然顿悟,正巧栾盈这一招探手鲁承道怀中,左边门户大开,没有丝毫防备,鲁承道一掌朝着栾盈胸口拍去,便是要震他心脉。

    眼见得就要得手,半途中忽然掌风袭来,鲁承道的这一掌被人直接带偏,打了个空。非但没有打中栾盈,反而自己身子一闪,朝着栾盈的方向送了过去,被栾盈一指按在膻中穴附近,鲁承道顿觉心中气血闭塞,一阵烦恶涌上心头。差点栽倒在地。

    赵秋寻见鲁承道没打着栾盈,反而自己受了伤,大大的惊讶,朝着周围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了柳涵听身上。

第八十章 巧戏强敌

    鲁承道被栾盈点中胸口,连连退却了好几步,大口喘着粗气,然而他身在战阵之中,并未注意周围情况,自然也不明晓是谁出手将他掌力带偏。同时又碍于掌门就站在身后,竟然被这个胡打乱撞的贵公子赢了一招,面上十分的过不去。他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气息阻滞导致的气血翻涌还是因为败了一手羞愧难当。

    鲁承道将脖颈使劲一甩,重振意气,双手在胸前撑开,亮了一个飞雁翔空的架势,准备重新来斗。栾盈心中早已有了算计,管你是用什么招式,我只消一味的搏命打去,看你能奈我何。

    栾盈连头都没抬,直奔着鲁承道的胸口又是一拳打去。鲁承道也是琅琊一派的宗师大家,凝神一看瞧得清楚,那栾盈单拳直入,脚下步履甚快,下盘的破绽十分明显。鲁承道这时候成竹在胸,自然是不能再栽了面子。对准了栾盈的招式,将身子向后微微一撤,让开栾盈的拳头,脚下突一用力,朝他胫骨凝力踹去,这一脚借着栾盈的力道,自己再加三分,必然要让他双腿折断。

    鲁承道这一招也可谓阴损狠辣,不动声色之间便要废了栾盈。可就在脚下接触栾盈小腿的刹那,鲁承道只觉得脚下一阵剧痛,凝目看时,那栾盈的身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块包袱大小的石头,这一脚正好踢中在那大石头上,不偏不倚,全部力道尽皆凝聚在上,那石头被他一脚踹得四裂八瓣,可是鲁承道这一脚自己也是凝力过猛,登时便伤了筋脉,脚侧脚面立即肿起了老高。鲁承道抱着脚连连后跳,栾盈趁他站立不稳,跟上又是两拳,普普通通,单刀直入的拳头,一下又一下招呼在那鲁承道的胸口,把鲁承道打得又伤又气,连连后退,直接栽倒在身后一干琅琊弟子的怀中。

    广陵三兄弟看见栾盈胡打乱撞,得了胜势,纷纷在后面叫好,大喝道:“看来天意助我,老天也知我广陵有冤!”

    栾盈心中暗道:“你们莫要叫得太欢,若是被那柳仙子看破,惹得她不出手相助了,那便是一切都完蛋了!”

    鲁承道连续被栾盈击中,心中气怒,胸口受创,一时间气愤交加,不自觉的胸中翻涌,口中发甜,呕出一口血来。赵秋寻早已瞧出柳涵听的猫腻,这时候又伤了自家坐下第一高手,心中老大的气恼,登即张口道:“柳仙子,你这是故意为难我琅琊派了!”

    柳涵听没有理会赵秋寻所言,将脸转到一侧去,好似这里的一干缠斗与她没有丝毫的关系。赵秋寻见柳涵听没有回应,心中早就气恼的难以忍受,若不是因为她就是郢教之人,自己怎能容她。

    赵秋寻将鲁承道接下,吩咐身后弟子道:“好好照看鲁师叔,我来会一会这个少年。”

    鲁承道犹自言道:“师兄,这里还有人暗中助力他!”

    “我刚刚早已看得清楚,师弟莫要担心,既然人家不买我们情面,我们也无须客气了!”这一句话说的咬牙切齿,两眼如同饿狼扑食一般,死死锁住栾盈,两手十指如钩,朝着栾盈头顶便即抓下。

    栾盈嘴角微微流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心中成竹已定,丝毫不怕对方的手段。又是使出一手粗浅的招式,双拳向上一顶,也不去拦防赵秋寻的两手凝力一抓,毫无顾忌的直奔着赵秋寻的小腹打去。

    赵秋寻早已瞧明白了柳涵听暗中以掌风助力栾盈,这时候他两手一抓乃是虚招,刚刚要触及栾盈发髻之时,他不将力气使尽,准备着抵御柳涵听的干扰。果然柳涵听见栾盈又要身陷险境,暗中将掌风再送出,抵挡赵秋寻这一抓。赵秋寻心中暗暗得意,借着柳涵听的掌力顺势将双手收回,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筋斗,栾盈这一招通天双拳实打实顶了个空。

    赵秋寻双手借着柳涵听的掌力顺势翻滚,在空中来了一个白猿腾空,直接飞越到了栾盈背后,双脚踏出,于半空中对准了栾盈的背心,狠力踩下,这一招可是武林之中经常使用的一招临阵变化,随机应变,反败为胜,于敌人面前虚晃一枪,翻身飞越到背后,凝力一揣,几乎可以把对方踢飞出老远。

    这时候赵秋寻心中得意,避过柳涵听的暗中助力,这一脚若是不把栾盈踢出重伤,怎能解他戏弄鲁承道的心头只恨。

    正当赵秋寻于空中翻滚而下,照着栾盈背心踢去的刹那,赵秋寻忽觉自己的腿怎么好似短了一截,双脚踹出,怎地偏偏差了那么半寸才能踢倒栾盈。这一招可是自己从少年时期便熟识锻炼的老套路了,这十几年来临阵对敌没有少用了这一招克敌制胜,可是今日对阵这个小子的时候,怎么就预估不好这个距离了呢,还是说自己刚刚那一翻的时候借了他人的力道,于是翻得过了头。

    赵秋寻于空中发觉自己的身子与栾盈的距离过远,竟然无法踢中对方背心,刹那间脑子里面琢磨起原因来,自以为是借力太大,翻过头了,便双脚又再努力的向下使劲儿,期待着能够将身子拉下来一些,弥补那距离的偏差,众人只见他在空中不断蹬踹双脚,好似一个哭闹的婴儿一般,羊舌虎也禁不住笑道:“老小子,你这招可真是顽皮!”

    赵秋寻哪里有功夫理会羊舌虎,他在空中,越是狠力的蹬踹,飘离的越是遥远,这最后干脆把鞋子踢出去也够不到了。

    赵秋寻猛然醒悟大骂道:“柳骚货,你这贱人趁我在空中暗地里拿内力推我,把我送出这老远,我今日若是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晓得我琅琊派也是惹不得的!”

    柳涵听早已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微笑道:“赵掌门,我在荆楚就听说琅琊派有一招白猿腾空临敌之时甚为出人意料,经常能够在不利情况下反败为胜,今日见阁下要使出这一招,小女子很想一饱眼福。可是料想掌门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若是腰身不灵,一时力道不足那便大煞风景了,所以小女子暗中助力一把,我这掌力可还满意吗?”

    赵秋寻气的脸色与刚刚那鲁承道一般,通红的大萝卜一般。栾盈早料到那赵秋寻吃不到好果子,回身抢上前来对准赵秋寻的下盘便扫来一脚。赵秋寻早知道柳涵听暗中助力栾盈,心中也有些捉摸不定,慌忙中来不及算计如何抵御栾盈方能一举两得,于是匆忙之间胡乱的向前拍出一掌,竟没想到这一掌不偏不倚,正巧打在栾盈胸口,栾盈本自不闪不避,这一掌结结实实直接将栾盈打飞,直跌出去三丈之远,坐定在地中间。

    羊舌虎大叫一声:“栾兄!”

    栾盈口中含着鲜血,一丝丝从嘴角流出,他望了望柳涵听,伤重得竟然无法言语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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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侠之道介绍:
当世之义理,往往激发于内心而无法诉诸现实。一旦触及此大矛盾,便如水火相侵。侠义行于世,便即如此。一旦触及礼法,即成杀伐。极侠之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极侠之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极侠之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