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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徘徊的小木马     极侠之道txt下载     极侠之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六章 孤竹奇令

    李小和的言语让孤竹君和栾玉都惊讶不小。栾玉从来未曾想过李小和竟敢如此大胆,将如此大胆之语说出口来。虽然她一直以来对李小和的好感和信任,足以让她跟着李小和一辈子不离不弃,生死相依,但是她却从来不敢对人说出如此缘定三生的话语。如今,李小和替她说了,也替他自己说了,带有娇羞的兴奋,让栾玉的心中平添了许多甜蜜。她本来面目平静如水,如今也一下子红了起来,她悄声的从身后拉了李小和一把:“小核桃,你······”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是想说“你真好”还是想说“你真讨厌”,总之这份错愕就可以把她内心的所有言语都表示得格外清晰。她那份娇羞让李小和更加怜爱,让李小和更加坚定了要保护她一辈子,要在她的身边永远伫立,永不离开。

    “玉妹妹,今天孤竹君在上,我李小和实话实说,绝不是因为要他为你医毒,才要你做我的妻子。而是我一直就倾心于你,从第一次见到你,从第一次在郑国郊外的战车上,我就在心底种下了你的样子。我只恨你我身份迥异,只恨你我殊途难遇,只恨我在江湖而你在庙堂。不过如今你我的境遇紧紧的捆缚在一起,你我就在这江湖之中飘摇一生,厮守不离,我真心期望你能够成为我的妻子!”

    栾玉看不见李小和,但是她清楚的听到了李小和对自己所说的真心话。或许她喜欢李小和,便就是喜欢他的这一点吧。他会把自己的所有肺腑,一心一意全部都拿出来,交给栾玉,不管是身处困境,还是飞黄腾达,他都是恁般真实,恁般值得信赖和托付。栾玉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一下扑在李小和的怀中,将他紧紧拥住,这就是对自己所爱之人最好的答复,因为每一个人都要把自己最爱的东西拥在怀中,永远不能让他脱离自己的怀抱,这样才能将自己的最爱自私的拥有。

    孤竹君何等人物,怎能不怀疑李小和只是为了临机封自己的口才说这女子是他的妻子,也可能他二人只是说说而已,一旦解毒下山之后,便即没了后话。不过这全然不是他所担心和不能控制的,其实他只是想要看看究竟这个女子是何人,能让李小和千里奔波,不怕生死,来到孤竹求自己为她解毒,而如今这个答案,他心中非常满意。孤竹君朗声大笑:“很好,这个答案孤非常满意。你可以把你的妻子留在孤竹冰峰,两个月后,她双眼痊愈,你就可以接她下峰!”

    孤竹君的爽快与他的孤竹令一模一样,只要他想要的东西得到了满足,那便直截了当的为你解决问题。而孤竹之上的规矩,也是如此信守承诺。李小和昂首面对孤竹君:“孤竹君,请出令吧。”

    孤竹君微微一笑,向身侧一招手,一名侍女当即上前搀扶栾玉:“这位姑娘,请随我到内殿歇息,我家主人神通广大,他既然答应了为你治眼睛,便一定可以做到。”

    栾玉也微微屈膝,答了一礼,可是她不愿意与李小和分开,抓住李小和的手:“小核桃,你要跟我一起。”李小和听闻栾玉所言,心中激动,上前一步紧紧将她抱在怀中。二人如胶似漆,当真不愿分离。孤竹君并不勉强,经历过无忌山庄一战的李小和心中也格外明白,孤竹君答应的事情,一定能做到,但是违诺之人,也一定得不到好下场,既然孤竹君答应为栾玉治眼睛,便也只能堂堂正正再接一次孤竹君的任务。李小和趴在栾玉耳根,低声说道:“不要怕,我为孤竹君做一件事,到时候你的眼睛也好了,我便来接你,我们一起逍遥天下。”

    “你说过我们再也不分开的!”栾玉仍旧不舍得与李小和分开,或者说她的内心中仍然难料李小和这一去的吉凶。

    李小和将双唇靠近栾玉,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这是他眼下能够给栾玉的最大安抚,而这也是这样的两颗相依之心相互融合的时刻,他们的相拥,让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苦难和阻碍都瞬间变得渺小和微不足道,即便事实上他们要面对的仍旧是那些耸人听闻的艰巨任务,但是至少在他们的内心之中,会建立起一道坚不可摧的意志之墙,这堵墙会成为他们在未来中经历一切苦难时的坚强后盾,会在他们即将放弃,即将被摧垮的瞬间给予他们难以想象的力量,这或许就是让许多人欣羡的一种年轻与执着的力量吧。

    李小和目送栾玉进入了孤竹的后殿,而他自己也欣然等待孤竹君的令诺。不多时,一名侍女从后殿只取出了一道托盘。这里面没有了那一壶寒月水仙的毒酒,但却放着一部竹简和一枚孤竹令。李小和心中大奇,接过托盘一看,竹简上一排大字格外清楚“怒特掌”。这又是一部孤竹绝学,李小和曾经在孤竹冰峰上见识过这一招,那一掌直接将范吉射的四个护卫打得五脏六腑尽皆碎裂融化,可见其威力不凡。李小和握着这样一部竹简,凝眉思索,这孤竹君能够为栾玉解毒,已经是天大的恩惠,这怎地又送自己一本秘籍!

    “看来你悟性颇高,孤竹遗风谱的运气法门你应该都铭记在心了,这本孤竹的绝学,你拿去练,这样才容易办事。”

    孤竹君格外干脆利落,李小和不明所以,手中捏着竹简,去拾孤竹令,孤竹君笑吟吟的看着李小和,李小和总觉得心中发毛。他双指一拈,将一枚黑木雕琢的孤竹令翻开,上面四个大字,让李小和心中震惊不已,好似孤竹君已经完全了解了自己这几日的所为,也完全看到了自己的经历,在他的法眼之下,似乎万物都无法偷奸耍滑。因为这枚孤竹令上仍旧是那四个大字“寒月沁影”。

    “这?”李小和凝望孤竹君,露出疑问的眼神,他本以为孤竹君会让自己去寻觅屏岳山棋子,去寻觅江湖上的武学,或者至少会与自己曾经接过的任务不同,但是孤竹君只是简简单单的让他把自己的任务再重复一次,就是这么简单。然而这样的一种简单其实是李小和所面临的最大难度。这种堪比天高的难度让人无法逾越,就如同自己要重复面对自己永远无法突破的一个心结魔障,即便是你具有百世难比的功力和手段,具有千古独一的能力,却总有一个无法突破的屏障,而当你要绕开这个屏障的时候,竟然在你选择的另条路上又出现了一道一模一样的屏障,这瞬间产生的绝望之感让人不知所措。

    “李公子,孤竹君的孤竹令已经赐予你了,你就请下峰去吧。至于如何完成这个任务,你可以自己去思索!不过要记住,你的妻子就在孤竹冰峰之上,虽然孤竹君没有给你安排任何的时限,但是你身上已经有的寒月水仙仍旧不可小觑,希望你能活着回到孤竹冰峰上!”孤竹侍女言语轻盈,给李小和做了最后的叮嘱。

    此时的李小和心绪格外的混乱,如同一团麻绳凌乱的捆扎在内心之中,他希望从一个源头寻找到入手的关键,然后把这一串串的前因后果整理清楚,每当他顺着自己的思绪向下梳理的时候,就会被孤竹君设立的这样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无情阻拦回来。因为他心中必然要救栾玉的抉择与绝不能伤害寒月夫人的坚定形成了不可避免的冲突,如若终究是要寻找一头,那他又当如何决定呢?

    “李小和,既然你我相识,孤也不为难你,如若你觉得这道令接不起,孤可以收回!”孤竹君似乎看出了李小和面上的犹豫与内心中的挣扎。

    “那么便也不能替我妻子只眼睛了?”李小和从来不说废话,但是这个时候失魂落魄的他还是不得已。

    “不错,而且还要提醒你一句!”

    “什么?”

    “一道孤竹令,一道江湖行。你今日接了一道寒月沁影的令诺,只能怪你之前并未完成我的任务却又重上冰峰,所以······”孤竹君故意将话音拉长,似乎等待着李小和自己领悟其中的奥妙。

    “所以即便我完成了寒月沁影这一道孤竹令,也不过是为我妻子赢得了一次医治眼睛的机会,而与我之前在孤竹冰峰所接的孤竹令全然无关,更加不能够算是一举两得!”李小和双眼直愣愣看着孤竹君,他百般思量与对方博弈,到头来所得到的结果仍旧是要堕入对方的圈套之中。

    “聪明!”此时芳海幽姿竟然还没有离开,她就站在李小和的左近,听闻李小和的言语,微笑道:“不过仍旧有些误解。并非你此行与前一次孤竹令全然无关。”

    “?”李小和似乎听到了一丝转机,在这个连呼吸都觉得甚为困难的境遇里,只要有一丝的希望,他也不会放弃。

    “二选一!孤竹君给了你两道令,可惜你没有完成任务便再一次上峰,这在孤竹冰峰上是从来没有过的规矩。若不是主人他法外开恩,也绝不可能答应救你的妻子。如今你若真的能将寒月姐姐带回冰峰,孤竹君会给你二选一的机会,是自己解毒还是为你妻子治眼睛!当然了,我家主人对你青睐有加,格外赏识,这才将怒特掌的秘籍也给了你,只是希望你能够有一个仔细的权衡!”

    “仔细的权衡?”李小和的心中泛起了许多微妙的变化。

    “不错,看看你二人刚刚如胶似漆的样子,若是换做让你的妻子用她的双眼来救你的性命,她也必然是不会拒绝的!所以这一道孤竹令你接还是不接,要如何接,自己可要想好了,如若只是为了救你的妻子,而自己却丢了性命,那她又当如何在这个世上生活呢?”李小和知道,芳海幽姿的这一席话不是对自己尴尬处境的嘲笑,而是真正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了许多自己不敢思考的事情。或许说刚刚自己一直无法梳理清楚的就是这些更为深刻的关系,也或许就是那些只缘身在此山中的迷惘。让自己在未来的一段段人生中,去把每一步设想好然后付诸实践,对于李小和来说的确有太多的未知和情感击撞在里面,即便是如今芳海幽姿的忠告已经如此诚挚,自己却仍旧不能接受栾玉双眼盲目的情状。

    或许自己的一条贱命在李小和看来本就不值钱,但是栾玉的一双眼睛却在李小和的心中举足轻重,他甚至愿意用十次百次的生死来换栾玉的一双眼目健全完好,明亮媚人,可是他却从来不知道自己认为无足轻重的这一条贱命在对方的心中又值得几许的份量。也可能是他根本就不敢想象对方的心中如何评估自己的份量,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一直想看又不敢看栾玉,想亲近她又怕她拒绝,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离开栾玉让栾玉的双眼受伤!一切的一切,或许是一种不恰当的时间与不恰当的心境干扰了一个人做出了一个不恰当的决定,但是这一切在过往中能够带给我们的又是什么?我们能够像星辰排列一般如此单纯的去计算自己的未来并按照以往的规律去严格的把一切运转完美嘛?

    人就永远都是如此,或许,没有了这么多的错,这么多的不恰当,没有了栾玉双眼的盲目,她也不会随着自己来到孤竹冰峰,她也不会听到自己对她的诚挚告白,她也不会愿意答应成为自己的妻子。李小和在这个时刻,无论外界的忠言如何诚挚中肯,如何的合情合理,他只能看到禁锢在自己内心的那份对于栾玉的不可替代之感情,这份感情就如同太阳的中心一般熊熊燃烧,如同孤竹君之于孤竹冰峰一般屹立不倒,在所有外物的干扰下,都不能够改变他对栾玉的情感,哪怕是一根发丝的不完美,都让李小和愿意用自己的所有生命和所有轮回来交换。

    这是一个痴心人的抉择,也是一个自私的抉择,但是我们往往在命运抉择的时刻,是无法用存粹理性的计算来判断的,正如同突变在进化中的作用一般,唯有那些温和的选择,才能够用利害来加以强化。

第一百二十七章 无终弟子

    李小和的每一次决定,都是这样鲁莽和执着,都是这般重情义和自私。或许这样的决定将他在这一辈子中能够给栾玉的幸福感都集聚在了这一瞬间,会让自己的爱人痛哭流涕,会让自己的爱人感念非凡,只是在未来的岁月里,终究会去细数分离之苦的时刻,我们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毕竟那时候李小和自己早已化作飞灰,或许他还会在苍空之中看着栾玉,守护着他的爱人,或许他早已湮灭在宇宙之中,早已不知道过去未来的模样,他只能够在临死的时候再一次让他的爱人伤心不已,但是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全然都不是他这个二十岁的少年能够思考清楚的,否则他也不会如此狼狈的进入孤竹君的圈套。

    “多谢姐姐提醒!”李小和朝着芳海幽姿行了一礼,孤竹君的这一道顿挫之言格外高明,芳海幽姿与孤竹君的配合直接将李小和内心的防线尽数突破。本来李小和还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去伤害寒月夫人,究竟要不要把寒月沁影这个自己的救命恩人带回孤竹冰峰,在他的道义冲突之中孤竹君与芳海幽姿的一唱一和,对李小和孤竹令的解读让李小和将自身的处境再一次升级,现在已经不是要不要的问题,而是要救栾玉还是要救自己的一种抉择,这样的抉择逼迫着他必须要对寒月夫人出手,必须要对自己和自己家人的救命恩人出手,这个违背道义的决定让他抓狂,他本来想着不去伤害寒月夫人也不让对方寻觅到自己。他本来想着只要悄悄的去看一眼栾玉,只要她生活的好,自己便选择一个偏僻的角落,无人知晓的时候自生自灭。可是,眼下的一切让他不得不朝着一个自己不愿意的方向迈出步伐。他看到了冰厅之中一直哆嗦不断的赵秋寻,他们这些狡猾奸诈的掌门,害死了毕正堂还派人追杀自己,或许他们这些违背道义的所为,也不是他们一开始入门之时便有的心思和信仰,也不是他们一开始习武的初衷,或许他们也曾经梦想者行侠江湖,或许他们也有许许多多身不由己的理由,也有许许多多自己要拯救的人,或许是他的弟子,他的夫人,他的其他什么人吧。但是这些人都在不经意间身败名裂,不经意间走上了杀人害命的歧途,这是一个人的悲哀,还是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的悲哀,这是侠道难行的世界,还是说行侠的人尚未达到那份了却红尘的高度,尚未达到那份看破世俗极侠笑傲的潇洒!

    割舍!贪恋!道义!名誉!这些矛盾让一个人迷惘的丧失自我,因为这些东西就是李小和刚刚心中永远无法梳理开的麻绳,他绝对想象不到这世界要如何才能通行正直的侠义,或许只要他自己能有侠道即可,可是却又有那么多无法割舍的爱恨。这份情义,在李小和心中,真是老大的一瓶酒,喝不掉,醉不醒!

    李小和转过身去,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多谢孤竹君赐宝,两个月后,小和定当重上孤竹,望阁下不要食言!”

    李小和长衫飘散,潇洒下峰而去!

    一日无话,李小和已经赶出了百里路程。将近天明之时,李小和在中山的雪地之中独自思索着究竟应当如何去完成孤竹君这个令人难受的任务。这时候随着太阳的升高,李小和再一次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真气开始蒸腾起来。一股接着一股,因为有了孤竹君的助力,体内的阳气不至于像在冰峰之上那样难以控制,但是他就如同将要呕吐的人一般,总有一种无法控制的冲力从体内向外迸发,由丹田四散流溢到体外,从四肢百骸中向外喷射挣脱。猛然间左边身子一振,浑身抖动的厉害,怀中的竹简掉落到了雪地之上。李小和真气无法抑制,眼看着竹简上记录的一招一式,正是怒特掌的要诀,虎兕奔袭,怒特凌水,锐金西照,白帝观星·······这一招一式,都是配合着强猛真气的运行,才能发挥出至极威力的高超武学,而李小和的体内,却是一股股难以抑制的强猛内劲,根本不需要运劲,只要自然的将这些真气胡乱打出,就已经让人难以招架,就可以把这一套掌法演绎得举世无双。

    李小和借着体内无法控制的真气,在雪地中顺势打出了这样一套变化万千,刚猛强横的掌法,飞雪断木随着李小和真气的飞射,在旷野中不断崩乱爆发,一掌又一掌的发出,只是为了能够将体内多余的真气输出,可是他眼前的老树乱石却早已在他的掌风之中变成了无数齑粉,这一套掌法下来,周遭的万物好似受到了千军万马的奔踏一般狼狈,也让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强横功力。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就在酉时将至的时候,雪地里的老树后面,好似有个人突然露出一个头来,然后又迅速的缩了回去。李小和当即惊觉起来,厉声喝了一句:“什么人?赶快出来!”

    那人似乎胆小如鼠,仍旧躲藏在大树之后,李小和这时候看了看眼前,心下却也觉得好笑,眼前的几棵老树,被自己的掌力打断了好几棵,如今稀稀拉拉的几根枯木,根本藏不住人,那人现在勉强躲藏在树后,周围再也没有其他掩体,只要他稍微露出一些马脚,或者要夺路而逃,必然立刻就被李小和看得清楚了。如此窘迫的时候,李小和曾经也经历过许多,自然能够体会对方忐忑不安的心情,便也不去逼迫对方,反而笑道:“阁下若无恶意,这旷野雪原,可以结伴同行,也不失相互照拂!”

    对面仍旧不答话,李小和凝神瞧去,那树干后面不时因为风吹的原因,会抖出半片衣襟,从那边角余料来看,这人衣衫早已破烂不堪,似乎是个乞丐,怎么会来到这样的冰冷之地。但是对方鬼祟的行动又引起了李小和的疑心,心道虽然对方是乞丐,但是若想打劫于自己,那也要提防些个。

    便又叫道:“阁下若不现身,李小和就要动强了,到时候伤了和气可不妙了!”

    对面仍旧不答话,李小和心中有数,也不出手伤他,只要给对方一些小小震慑,便即足够。这时候李小和将体内多余内息排出,舒畅无匹,自然而然将体内真气调动,拾起那怒特掌中的一招白帝观星,三指朝上一脱,掌心捏出颗真气凝结的内力之球,轻轻一推,那球是李小和至阳内力凝结,通体赤红,不急不缓向着前方的树木翩然飞去,稍微一贴住树干,便瞬间爆发出一股喷射的爆炸,眼见的半棵树干直接炸飞开来,树皮碎屑被炸的漫天纷飞,老高的树干从中间折断,向着旁侧吱呀呀缓缓倒下。这时候李小和才看清楚,偌大一颗树干之后,竟然隐藏着三个人,三个人破衣烂衫的确与乞丐无二,但是他们腰间悬挂着一物让李小和当即便认出了对方——无终派的长短佩剑。

    “你们是无终派的弟子?”

    “英雄饶命,英雄好厉害,我们就是无终派的弟子,我们出来寻吃的,我们······”三个弟子好生可怜,看似一群丧家之犬,李小和也是大感惊骇,虽然对无终派的弟子并无好感,毕竟当初他们在太行山与自己为敌,在屏岳山又逼迫他与栾玉跳下山岩,虽然这其中也有他人的挑拨,但是终究是敌非友。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似乎也没见过这三个人,或许这几个弟子也是受害者,他们或许并不想拼命造这些杀孽,只是受了他们掌门的吩咐才如此所为,如今不知道是遇到了怎样的强敌,他们竟然也沦落至此,连吃的也寻觅不到。李小和虽然也没有好脸色,但是终究不会落井下石,冷冷的说道:“你们要来这里寻吃的,那却是走错了路,我从北边一路过来,已经一天没有见到人家了,我怀中还有些煮熟的鹿肉,可以先分给尔等!”

    李小和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包鹿肉,是他这几日在雪原中打的。向前一送,丢到了那三个人的眼前。三个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脑袋就那样顶在雪地中朝着鹿肉爬来,双手一触到鹿肉,心中好似触及了一种前所未见的感受一般,浑身的筋脉都立刻绷紧,迅速将一包肉夺回自己的怀中。他们三个人将包裹打开,狼吞虎咽的抓食了两三回,便即又呆住了。

    “多谢大侠,多谢!”三个人把鹿肉举过头顶,就像是祭拜祖先的动作一般,不断朝着对方扣头“谢谢大侠!”

    “不用谢我了,总不能看着你们在这雪原里冻死吧,我还有功夫在身,总能打到些吃的,你们先把这些肉吃了吧,这几日来若再打到,可以再给你们分一些!”

    那三个人听闻李小和的言语,又有些愣神,好似许多日来的摧残让他们已经进入了一种不正常的精神状态,他们看着李小和,嘴里念叨着:“我们不吃了,不吃了!”“这些给师父留着,师父还没吃呢,留给师父!”

    李小和眉头紧锁,这些人说什么,什么意思!师父还没吃,他们的师父难道也是这般模样!怎么这些无终派弟子落的如此境地!当初那些无终派弟子追杀自己的时候,穷凶极恶,残**邪,然而这个时候竟然又显得格外可怜,尤其是在这落魄之时,竟不想他们心中还有一个崇敬的师父,当初他们行凶作恶之时,全然不像那些仁义孝道的传人,全然不像那些周礼传承的正派之人,但是他们的心中终究会有那么一小块土地,留给他们仅存的善念,虽然平时他们会把那一块土地深深的掩盖在自己的行为和道德之后,但是在面对生死,面对重要抉择之时,终究还是会在心底将这块并不大但是举足轻重的一丝善念调出,或许这一点点的良知就是他们仍旧成为人的底线,或许这一点点的善念并不能每一次都奏效并且带领他们去行善行侠,去走上正道,但是终究能够寻觅到一些时间和空间的交集,在这个岁月里留下一股清流,这股清流或许只是他们人生中格格不入的一次意外,但是在他们的心底保存了一次永远不会被遗忘的感动,当生死来临,当魂梦相别之时,他们可以昂首离开这个世界,可以让种种遗憾之中留存下一滴暖心的酒!

    “哎!”李小和叹了一口气,“带我去见见你们的师父吧!”

    这三个无终派弟子的反应比正常人要呆滞许多,过了许久他们才反应过来。两个人看着李小和连连磕头,没有一点表示,另一个弟子答道:“对,对。大侠救救我们的师父吧,大侠来救命!”

    “大侠救命!”

    “大侠救命!”

    李小和心中的行侠仗义,从来都是惩恶扬善,从来都是为世俗打抱不平,他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有朝一日替这些曾经追杀自己的人打抱不平,会有朝一日为这些江湖派系的险恶弟子们行侠仗义,如若他们是罪有应得,自己这样帮助他们还算是行侠仗义吗?“呵呵!”李小和想到了这里,不禁苦笑了一声。这是个好问题,师父从来没有教过自己,师父为自己设下的所有谜题,都瞒不过自己的思维,但是如今下得屏岳山,便瞬间有了无穷无尽自己想不通的江湖世情,因为这些东西全然不是那些巧计深思就能解决的了的,当一个人将感情和好恶参杂其中的时候,自己瞬间就成了一个当局者迷的难以自拔的人,这份身不由己从来都是说不清道不明只有真正面对了的人才会品尝到其中的苦涩和甘甜,美妙与奇幻,这或许就是许多人喜欢江湖的原因,也或许就是师父教自己下山的考量!

第一百二十八章 往昔回梦

    李小和随着三个无终派弟子蜿蜿蜒蜒,在雪地和稀疏的老树之间穿行。不多时间冰雪逐渐减少,地面上出现了枯叶堆叠而成的植被,李小和看到不远处靠着树干有两个人坐在那里,似乎因为饥饿和劳累一直紧闭着双眼,听闻这边李小和几个人的脚步声,逐渐的有一些反应,似乎挣扎着朝李小和这边扭转了一下身子,但是沉重的躯体和久未进食的虚弱让他的动作看起来格外吃力。

    李小和不愿靠近对方,毕竟他仍旧存有戒惧之心。

    “师父!”

    “师父!我们有吃的了!”

    那三名弟子飞速扑到树下二人身侧,“师父,你先吃些鹿肉!”

    这二人在三名弟子的搀扶下,略微能够活动些,他们缓缓睁开眼睛,勉强问了句:“哪里来的鹿肉!”

    “回师父,回师叔,这是······”

    “原来躲在这里!”这一声不是很响亮,而且声音之中略带一些阴恻恻的瘆人冷气,但是比之当头棒喝还要可怕,听到这一声冷冷的低喝,三名弟子手中的鹿肉当即散落在地。

    “师父,这个人又来了!”

    “李不释,你还要继续逃吗?”这时候在无终派五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三个人,这三个人的打扮很是让李小和看着好奇。当先一人一袭雪绒大紫袍拖到地上,在雪地之中长长的甩出了老远的痕迹,颈项上挂着一圈金刚锁,金灿灿格外耀眼,但是头上罩着一张大斗笠,全然看不清面容,从他阴恻恻的嗓音判断,这人也必然与范吉射之流不相上下。此人两侧侍立一男一女,二人打扮宽松飘逸,与这冰天雪地的环境极是不配,似乎他们体内的真气可以护住心脉,不会被寒气侵入体内,李小和自己深厚的内力已经让他了解到这一点。这二人一个书生打扮,手中摇着折扇,一个女子是短衫劲装,脚下踩着粗麻鞋,裤腿挽到了小腿上,似乎刚刚从河水中蹚过来。

    这三人的打扮,富贵之种透露着草莽之气,而粗野之中又包含着文华的俊秀,让李小和一时间摸不清三个人的来历。但是这边被称作“李不释”的人,李小和曾经似有耳闻,当初太行山中灵寿翁率众袭击自己与栾盈,便提到了无终派李不释李掌门,这时候看着这两个无终派的长辈,一个李不释,另一个被称作师叔的应该就是他的师弟了。

    李不释深深的喘了两口气,在弟子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他站起身形,李小和才看到原来这个无终派的掌门身材还是十分魁梧的,而且面色刚毅粗犷,很像一个山野的强盗,若不是这几个人的称呼,自己绝不会将他认作是无终派的掌门。但是他此时显然是有伤在身,必须在弟子的搀扶之下才能够勉强站起。

    “程掌门,李不释今日认输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逃的,逃也逃不动了,师弟张全道与我二人的性命,你想要便取了去吧,但是这几个弟子你就放过他们吧。”连续的饥饿让李不释的言语气若游丝,若不是耳功极好的人,很难在十步之外听到他的声音。

    “真没想到今日的无终派会落得如此下场,真没想到啊!哈哈哈哈。”紫袍人朗声大笑,笑声肆无忌惮,极致嘲讽。他身侧的女子上前一步,也不动手,只向着无终派的五个人努了努嘴:“你们无终的弟子,今日就要从江湖上除名了。如若想保住性命,就把你们无终派的长短剑秘要交出来,可以换一条生路,若只是说那些大义凛然的话来装英雄,可是没用的!”

    “大义凛然?哼哼!若是无终派还有大义凛然四个字可言,他们就不会做下那许多让人不齿的恶行,也自然不会落得今日的这般下场,他们无终派整个门派就不配谈这大义凛然四个字!”紫袍人在提到无终派的义侠之行时,格外的激动起来!

    不错,无终派的人的确助纣为虐狼狈为奸与琅琊派做了许多让人不齿之事,将李小和等人逼迫得差点身死,将毕正堂诓骗拷打终究命丧孤竹。但是一看到几个连续几天没吃东西的无终弟子,看到他们掌门的惨状,李小和终究还是生出了许多不忍。

    “不错,不错,大侠,额不,掌门你说得对,我们无终派不配谈及大义凛然,我们无终派卑鄙无耻!”李不释耷拉着脑袋,一点点挣扎的脾气都没有,也全然没有了一派掌门的尊严。

    他身侧的师弟张全道将头向地上猛力一磕:“我们无终派都是一群不齿之徒,都是一群江湖败类,只求程掌门你放过我这三个师侄吧!您老人家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

    “你既然承认自己门下都是些不齿之徒,都是些江湖败类,干嘛还做的如此硬气,干嘛还装出一幅生死度外的表情,让你那些不肖的后辈以为你还真是个舍生忘死大义凛然的人,还以为你真是个为了他们几个小辈的活命愿意自己赴死的长者,他日你们无终派若是因此保留了几个弟子的活命,得以延续,还真以为是你这个掌门在危难之中用自己的性命来交换本门本派的未来,李不释,你也不问问自己,你配吗!”那紫袍人的言语句句戳中对方的要害。

    李不释这时候也连连的磕头,头上血印流出的血已经将周围的雪地染红:“大侠责备的是,程掌门说得好,我李不释是假仁假义,装腔作势,我不配做这些大义所为。我李不释是个卑鄙之徒,自己的性命尚且无法保全,怎么可能顾念他人的生死,你们几个不中用的弟子赶紧滚吧,爱去哪里去哪里,不要再在我身边碍眼,不然老子一剑把你们都杀了!”李不释朝着身边的弟子厉声喝骂。

    紫袍人冷冷一笑,嘲笑道:“不对不对,你们无终派的风格怎么会是这样的,有这么不中用的弟子你还要他干什么,若是李掌门你的作风,应当是将他们几个人丢向我,然后自己寻求逃命的机会啊,你之所以今日能够逃到这里,之所以还能苟延残喘至今,不就是靠着那些被你丢过来送命的弟子吗?如今你应当继续用这一招!”

    李不释此时窘迫无计,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低声道:“程掌门说得对,李不释就是一个不顾弟子死活的小人。可是李不释现在已经领教了程掌门的高招,自忖根本不是对手,这几个弟子只能碍手碍脚,全然无法帮忙,这时候李不释只求一死!”言罢他又转向几个弟子,骂道:“赶紧滚,几个不肖弟子,若不是你们几个碍手碍脚,为师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那几个弟子虽然眼光痴愣,神识迟钝,但是对于师父和师叔的这几句话的言外之意还是能明白的,他们依依不舍的望着两个人:“我们不走,师父,你们还没吃东西呢!”其中一个弟子把刚刚散落在地的鹿肉又拾了起来,递到李不释嘴边。

    “哎!”李小和又是叹了口气,他见过栾玉和自己的痴心,见过柳涵听和程桐对自己的情义,却从来未曾想过在一个坏事做尽的无终派里也有这样痴痴如同傻了一般的弟子,竟然也有这样孝道不移,生死不弃的弟子!李小和的叹气也是对这三位弟子的感佩。

    “啊!”在李小和惊叹之余,竟然未曾料到比之李小和更加敏感,更加经不起世情捉弄的人,是那个穿着紫色雪融长袍的高手。他似乎被一针强力的毒药瞬时注入了心脉,口中狂呼大吼着,手上的内劲四散飞射,他一个人的身影就好似鬼魅一般在日暮的枯林之中闪烁无定,他的内力无比的强横和骄纵,从肢体的所有经脉之中流溢纷飞,周遭的静物虽然没有感觉,却也好似感受到了他的疯狂和愤怒一般畏缩着摇曳着,那些可怜的枯枝本已经过了寒冬的摧残,但是仍旧会被他的四射内力将本来侥幸保留的残躯残忍摧毁,纷飞而散。这是李小和在江湖上很少见的强猛内力,虽然不如孤竹君和栾枫那般雄浑,却也能跟烛然这样的老江湖一较高下。就是这样凌厉的内功,这个高手肆无忌惮的将他们打出来,将他们的威力用于发泄气怒的摧毁了周遭的树木和冰雪。可见,他心中的愤恨和狂怒是何等的无法抑制。尤其是他身侧的两名侍从,几乎用双手将面庞掩住,凭他二人的功力,绝对不至于抵挡不住对方这一股股内力的散射,但是他们似乎更加害怕对方内心之中无法束缚的狂怒和记恨,这种深深激发于内心之中的狂怒绝对不是一时一刻种下的,即便是最最狠厉的对于自尊的摧残,也不至于瞬间如此丧心病狂的爆发,这一定是一个人,用他的不可磨灭的人生经历所细细品味过的不能回避的痛苦的最终诠释!他的狂怒绝不是没有理由,绝不是凭空恣意!李小和给了自己这样一个解释,给了自己对这个高手的一种印象!

    周遭数不清的事物,在他肆意爆发的内力之前,纷飞崩坏。随着他身形缓缓的降落,李不释和四个无终弟子都将头脸深深埋在双臂之中,不敢去看对面的程掌门一眼。这个人是谁,竟然有如此的深仇大恨,有如此不可屈服于世俗的倔强,他很像李小和认识的那个人,却又很不像,因为那个人从来不狂妄,不放纵,他们曾经在无忌山庄相识的时候,李小和是恁般的关照着这个笃实的江湖小虾米;在孤竹冰峰上相见的时候,两人是恁般中肯诚挚的惺惺相惜;在太行古道上,两人是恁般侠义相携的刚强;在屏岳山中时,两人是恁般的超脱世俗的傲立。可是,眼前这个人似乎与他百般相似又与他有了一些不同,有了一份在澄澈之心上擦抹不去的划痕,这个划痕或许是仇恨,或许是屈辱,或许是虚伪,但是这个划痕的顽固让这个人一直以来顽强的内心却也不得不屈服,不得不在它的不断撕裂之中,陷入那种癫狂和执拗的仇恨之中,陷入那种难以自拔的江湖孤寂之中,这是许多江湖人不能走出的魔障,也是许多江湖人正在为自己编织的未来!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你李不释能有如此侠义为怀的弟子!”紫袍人咆哮着。

    “你,你不配有这样的弟子!你不配,你就是不配!”那紫袍高手双膝跪地,两手不断的捶打着雪地。没有人能够理解他心中此时的所思所想,因为这个世道赋予他的故事本就是无人能够理解的,其中的辛酸苦辣本就无人能够感受。

    李不释一言不发,那弟子手中的鹿肉每接近一寸李不释的嘴唇,就是对对方更很的打击。紫袍人终于忍受不了心中的愤恨,他的怒火化作手中一条内劲苍龙,将对方弟子手中的鹿肉尽数打飞!一片片切好的肉片就像是冬日飞雪一般在众人的头顶缓缓飘落,三名弟子被吓得目瞪口呆,举着空空的两手,望着飘落的肉片,一动也不敢动。

    紫袍人将身子俯下,低垂的头一直盯着脚下的积雪,好似受了很沉重的内伤一般无法言语。李小和这时候早已认出了他的身份,他抢上两步,将紫袍人扶住:“程桐兄弟!”

    不错,这个紫袍高手就是程桐,就是曾经的广陵弟子程桐。他的所有内力秉承了庆倓老人的内功,又修习了平阳门和瓯夷道两家的招式,早已成为了一个集大成的武学高人,无终派的几套剑法,虽然在他面前还能过两招,但终究不是对手。如今程桐寻仇上无终,灭门断派,李不释被追逐的如同丧家之犬。李不释此时哪里还有当初的威风,就连他本有的思绪和计谋都捉襟见肘。

    程桐怒吼一声:“你这样的掌门,怎么会教出这么有情义的弟子!我不信,我不信!”联想到自己的大师兄在门派弟子被屠戮,本门行将灭亡之际,竟然还是抱着门户之见将几位师兄弟逐出师门,这无终派的弟子的崇高志行简直让程桐不敢评判,他曾经在脑海之中建立起来的礼仪体系和他对这个世界的道德认知全然都不能够解释眼前这个不合逻辑的存在。尤其是看到了李不释将本门派的那么多弟子作为垫背抛向自己,并且惨死在自己掌下之后,这个弟子仍然能够义无反顾的在大敌当前的时刻,去给师父喂食!他不能解释,不能从人内心的本性去解释,他的认知让他根本不能理解眼前的道义是怎样用人性来阐述的。迷惘不堪的他心中只有愤恨和不公,如果当初广陵再有一个如这人一般的情义弟子,那毕正堂或许就不会死,或许在孤竹冰峰就可以获救,如果当初再有一个如这人一般的情义弟子,那广陵派或许就不会在无终派的埋伏下死伤如此惨重,只要一个不顾一切为师门献身的人,或许就能够保全广陵一派,退一万步来说,只要当初掌门还没有将自己逐出师门,自己就可以凭借一把灵寿杖为广陵献身,让这个江湖正义代表的广陵派能够继续流传江湖,继续延续武林正义,可惜啊,可惜!

    程桐捶胸顿足,他真的希望他不是眼前的程桐,不是眼前瓯夷道的掌门,他真的希望自己什么武功都不会,自己只是一个初入广陵的菜鸟,只是一个如这个无终派弟子一般的痴傻后辈,只要让他为广陵献身,为广陵的一息存亡献出自己所有的生命之光,他的内心就不至于如今日这般煎熬,他就满足了。可是他不能!他哭天抢地只是因为当初为何便不是如今呢!他恨这个世道的所有安排,恨那些从来没有错却从不在正确时间到来的安排!

    李小和纵然有百般伶俐,却也猜不透程桐内心的所想。他的程桐兄弟,虽然如今有这一生一世都解不开的心结,却仍旧用他不能掩饰的淳朴心灵在观看万物,在愤世嫉俗,在呐喊哭嚎!

    当程桐将自己的双手按在李小和的掌心之中时,他所面对的这个无终派弟子的形象,已经形同万丈真神,他看到了眼前那个痴痴傻傻喂李不释吃肉的弟子的时候,就好似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看到了曾经那个不谙世事,只为了给家人省一口饭而来到广陵的自己,看到了那个在孤竹冰峰之上四下无助的自己,看到了那个在中山埋伏中被师父无情逐出门派的自己。他双眼含泪,他不敢出手去伤害无终派的任何人,他害怕眼前这个痴痴傻傻,用情至臻的无终弟子,他本来觉得这个无终派的所有弟子就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冷血狂魔,他们的死就是死有余辜,所以他的出手全然没有任何顾忌,他要给自己的二师兄,给夑飞报仇,他要为毕正堂讨回公道,要为整个门派讨回公道,要为这个江湖继续维护正义,但是现在,他眼前的这个弟子,这个就是自己曾经写照的弟子,好似将他过往的一片忱心完整的复制了过去,即便是他自己,都不敢否认对方的真情致意,在这样的时空之中,他若再出手伤人,那么他掌上凝聚的无双内力,他举手投足的杀人利器,便会将他塑造成曾经自己眼中那些不可原宥的江湖败类,塑造成如烛然,李不释,冷礼,赵秋寻之流的江湖败类,他害怕了!他内心之中对于光明的向往和憧憬让他害怕了,他从来不害怕李不释,但是他害怕这个弟子,这个弟子在用他从来不曾察觉的诚恳来诠释这个世界上久违了的侠义,来诠释这个命运之中被称为极致执着的侠义之道,这种极侠的感觉是一个人在不知不觉中爆发出来的无法描摹的精神境界,让所有现实中的强者都不得不在这个刹那自惭形秽甚至羞愧难当。这种光芒冲天不灭,甚至让将要行凶的程桐都掩面而泣,不敢正视这样的淳朴和过往!

    “程桐兄弟,你今天这幅打扮,想是经历了许多不如意!你没有错!”李小和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是他曾经的经历和江湖跌宕让他对眼前这个一直以来惺惺相惜的朋友说出了他的判断。或许他并没有李小和说得那般理直气壮,正义凛然,但是李小和绝对能够体会到那份不可描摹的倔强背后所经历的折磨和委屈。

    “你们走吧!拿着那包鹿肉走吧!”程桐再也不会说什么了。他本来想说在当初自己师兄弟被追杀的时候,你李不释和赵秋寻可曾有过半分怜悯放走他们师兄弟。你二人可曾有过半分怜悯看在毕千节已死的情况下便让几位飘零江湖的广陵弟子脱身?尔等千方百计的围追堵截这些广陵弟子,让二师兄百战难脱,最终身死,让自己身受重伤,害的夑飞惨死,广陵一派几乎灭亡,今日便是把你李不释千刀万剐,祭祀广陵亡魂,又有何过分之处,便是生啖汝肉,尤不能解我师兄弟丧命只恨,你何来面目请我放过你一派弟子!

    可是,这百般憎恨的怒火,终究是在那一个痴傻的弟子面前,零落熄灭,终究是在那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举动之下,暗淡了凶光。或许这个无终派弟子从来不曾想过程桐会如何折磨如何杀了他,或许他也只不过是想在临死之时让师父吃一口饱饭,只要不饿着上路就行了,但是就是这样毫无心计的忱念,让程桐看到了自己曾经在广陵一派中的身影和回忆,看到了那些逝去的似乎不可追逐的真诚过往,他不敢下手,那是他曾经挥之不去的缩影,他退缩以至于深深的佩服着这个缩影!

    “你们走吧!”程桐再一次的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双毒合一

    李小和目送着李不释五人离开了这冰天雪地之中。他站在离程桐有些距离的地方,他想去搀扶程桐,却又感受到此时的程桐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这种痛苦似乎是许多难以明辨的过往因果的交叉综合导致的,而这种痛苦也让他不愿意面对眼前这个情景,虽然眼前的人是他亲手放走的。

    不过李小和还是上前抚慰了程桐一番,毕竟程桐与他曾经是那么的惺惺相惜,那么的意气相投。如今的他,虽然心中饱含着仇恨与辛酸,却仍旧没有忘却当年刚刚入江湖时候的那片初心,而也正是这片初心,才让李小和与程桐始终在生死抉择之时选择站在同一条阵线上。如今,这份初心还在,他们之间曾经的相识和相惜必然也不会随着世俗淡漠。

    李小和拍了一下程桐的后背,程桐不住的摇晃着脑袋。他身侧的两人似乎看出来李小和与程桐也是旧来相识,便也没有多说什么。“程桐兄弟,你怎么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刚刚听闻你的言语之中,似乎广陵派遭到了大灾难的事情!”

    此时提及当初的事情,当初广陵满门尽灭的事实,是程桐最不愿回忆的过往,是在他脑海之中挥之不去的回响,但是他却似乎没有了当初那种义愤填膺,那种巨大的国仇家恨之感,他只是简简单单的摇了摇头:“广陵早已经不在了!”

    虽然他从来没有回去看过广陵的是是非非,没有再回去看大师兄是如何纠集剩余的广陵弟子的,但是如今的程桐,如今的眼界,想到大师兄那副气量,便很明显的可以想到广陵派必然是不可能再重振当日的雄风了。

    李小和从他的表情,显然能够明白广陵遭到的灾难和他此时的心境,但是这种无可奈何的无助之感又让程桐对于广陵的未来不能报住任何的希望,那种时空之间的距离就是程桐此时的人生与广陵一脉渐行渐远的深刻原因,尤其是他此时的身份,已经成了瓯夷道的掌门,这样的身份即便是广陵让他回去,他却也不容易抛却这瓯夷道的芸芸众生。

    李小和心中知晓这也不是讲话之地,便邀请程桐到附近的酒肆之中叙叙旧。酒肆之中,李小和与程桐将过往的许多事情翻找出来,听闻广陵遭此不幸,当真让李小和心中嗟叹不已,尤其是感念毕正堂侠义凛然,却最终落得身死派灭,而程桐唯念本门兴衰存亡,却因为习学了别派武功导致被逐出门派,这世道之上务虚不务实之人真是比比皆是,而这些务虚不务实的人却还口口声声说得头头是道,好似那些真正为门派奔走拼命的人才是真正的大奸大恶不可饶恕之徒,或许这本就是当世的一种不可扭转的歪风邪气吧。

    而李小和谈及他此时的处境时,程桐仍旧如当初一般急公好义,尤其是觉得李小和需要擒拿一个武功高强的对手时,愿意倾其全派之力以助李小和。可是李小和此时的困扰仍旧是在犹豫自己是否真的该对寒月夫人下手,这是以怨报德的违背侠义之行为,当真在李小和的内心中形成了巨大的纠结!

    而当程桐得知孟小武生死未明,烛然武功已废,当真是心中焦急,五味杂陈,他当即吩咐道:“水鱼娘娘,莫文轩,你二人暂且接管北边事务,将无终和中山二派的零落弟子安抚好,将这两派并作我瓯夷道北海分舵,若有愿意留下的,便好生将养,若不愿留下,便发给些银钱,回家种田去。我有要事要去屏岳山一趟,门派中的事务,要先麻烦两位主持了。”

    这一男一女二人向程桐拱手应诺:“属下一定将门派事务料理清楚,请掌门放心。”

    “哈哈,原来你在这里呀,如此完好的下了孤竹冰峰,说明阁下体内的赤毒已经被人止住了,可惜这孤竹老儿竟然没有死!”这个声音似曾相识,李小和当即回忆起那个赶马车的少年。在这燕国酒肆之中,当真是狭路相逢。

    李小和默不作声,脸色凝重,缓缓站起身来,身侧的程桐与两名舵主也将目光投向这个赶车少年,他的功夫虽然看似平平无奇,但双眼之中的狡黠绝不下范吉射和烛然之流。

    李小和环视了周遭一圈,狭小的酒肆之中就只有他们五个人。

    “不用紧张了,这里只有我一个,没有帮手的,当初在马车上,不也是一样吗?”那少年一脸得意,傲气丛生,世上独一无二的自信油然而生,让他的对手还未动手,先已胆寒。

    程桐从旁对李小和说道:“小心这个人,他似乎功夫平平,但是如此自信,看来定然伏有后招。”眼前李小和与程桐这两大高手内功绝顶,对眼前对手功力的感应一眼便能辨别,虽然有些非常厉害的人看不出他功力有多深,但是武功平平的菜鸟他二人还是不会看走眼的。

    李小和点了点头,低声道:“这个人虽然武功平平,但是诡计多端,在上孤竹之前,此人便已经设计于我,让我与玉妹妹差点身死于火山之中!”

    “哈哈哈哈!”那赶车少年又是狂妄的仰天大笑,“不错,不错,我设计陷害于你!”

    “你笑什么?难道不是你设计的?”李小和反问。

    “不错,是我设计的,可是你可要知道并非设计陷害于你,如若要害你,何须让那马车卡在火山之间,何须救你二人出来,只要将马车直接推下火山,自然可以焚化湮灭,尔等直接成为飞灰,哪里还有机会在我面前聒噪!”

    虽然李小和也知道对方所言不无道理,但是这其中的变换和关窍实在很多,难以一句辨明。这个人将赤毒注入自己体内,当时自己差点跌落深渊火山而死,即便他胸有成竹不会让自己二人葬身火海,也不见得是想要自己活命,只不过是借自己之手去害孤竹君,如若孤竹君不能明辨是非,怪罪于自己,那么自己不敌孤竹君,到时候身死冰峰之上,又连累了栾玉,这许多连环计谋,乃是这个少年立于不败之地的巧妙算计,幸好孤竹君心中清明,才不至于让自己受到牵累。如今这人还仗着未取自己性命来买好,实在是有些厚颜无耻。李小和双目一闪,冷冷哼道:“莫不是还要我谢谢你不成?”

    “不敢!不——敢!”这少年拉长了声音,说话装腔作势,很有一种前辈老者的架子,他见李小和身侧还有四个人,好似都不是好惹的,便又微微一笑道:“李大侠向来仗义行侠,是小弟所仰慕的,也不瞒李大侠,小弟与孤竹君向来有仇,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拙劣之策,希望用火山的阳炎之气和我自己调和的毒药融合成赤毒,来害死孤竹君,只可惜,看阁下今日的情状,这是失败了。”

    “哼!你不仅是要害孤竹君,你也想害我,甚至还有玉••••••”李小和心中始终存有一个不可逾越的障碍,便是从来不愿在对手面前提及“玉妹妹”三个字,好似这三个字是他的专属或者说是他自己心中对栾玉爱的专门表达,其他对立之人从来不许用这三个字,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便注意起了这样一个细节。

    “李大侠无须如此激动,小弟正是想告诉阁下,大侠的朋友受了眼伤,如若阁下能够制住孤竹君,他岂能不替阁下疗毒?所以小弟也是希望从暗中帮助阁下,只可惜这孤竹君武功深不可测,天地之间的阳炎赤毒竟然都不能够将对方伤害,看来小弟是失算了。”那少年始终满脸堆笑,虽然说这个人看似不像假笑,但始终觉得他身上泛着一股股邪恶的气息。

    “那你便少废话,既然说要帮助我小和兄弟,你便替小和兄弟解了身上的赤毒,你下的毒,你不可能说不会解吧!”程桐如今身为一派掌门,思绪和言词比及当初还是广陵弟子的时候凌厉许多,而且句句切中要害。

    “这位高手,你何必••••••”这一句话音未落,程桐的身形早已闪到了这个少年的身后,将手指探出,连连两下点中了少年下身的两处大穴,这人当即不能移动脚步,唯有上半身还能够比划几下。

    “你不用油嘴滑舌,我向来只看结果,你下的毒,你来解,其他的事情,解了毒再谈!否则今日就杀了你给小和兄弟泄愤!”程桐的言辞突然间露出狠辣,这个少年胸前微微起伏了一下,虽然并不明显,虽然他还努力的装出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淡定,但是很明显他已经有些畏惧了程桐的手段。

    不过少年仍旧强忍住心中的惊惧,勉强笑道:“这位大侠,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小弟这次前来寻找李大侠,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程桐也不客气,将右手狠力捏住这少年的肩胛骨,向下一抠,当即疼痛酸麻,让他身子猛的一抖,向内缩了一下:“大侠饶命,小弟所言无虚啊!”

    “你少废话,赶快解毒!”程桐寸步不让。

    “小弟就此来就是为了李大侠体内的毒想办法的!请稍安勿躁!”

    “小和兄弟的毒就是你下的,你还想什么办法,拿出解药就是了!”

    “这个大侠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少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程桐说道:“李大侠体内的毒,不仅仅是有我下的赤毒,还有孤竹冰峰上的寒月水仙,但是这两种毒乃是一阴一阳格格不入,小弟本来想借着这赤毒让李大侠制服孤竹君,然后李大侠就可以用孤竹冰峰上的解药来解寒月水仙之毒,而后小弟再替他解赤毒,如此一举两得,期间也可以为他的那位美女朋友解毒!”少年讪讪的冲着李小和笑了一下!

    李小和面色平静,细细的品评着这个少年的言语。

    “但是,谁料到这孤竹君的手段也太厉害了,直接将李大侠体内的两种剧毒以真气推动,合二为一了,现在你再看李大侠,百会穴气息匀畅,涌泉穴矫捷生风,一看便是内息调和得非常完美的结果。这个结果只会让两种水火不容的剧毒合二为一,变成一种更加凌厉的毒药,这种毒除非孤竹君的强横内力,估计当世再也无人能够解决了!”

    “什么!”

    程桐和李小和同时惊诧了一下。两人均对此人不甚相信,但是他这一套分析似乎格外的有道理,不像是胡编乱造,尤其这两种毒的混合,让李小和在平日里的内力又有了不可描述的增进,这个事情李小和自己早已体会得格外清楚。

    这个少年似乎除了武功之外,其余的才干都是稀世罕有的机灵,眼见得李小和与程桐惊讶无匹,当即又接道:“不仅如此,李大侠体内的剧毒融合之后,便也会导致其发作的时间大大缩短,之前需要一年才发作的毒药,如今恐怕只要一月便可以发作,所以李大侠要想解毒,必须尽快完成孤竹君的任务!”

    “什么!”又是一惊,这一惊的确让李小和心中无法淡然了。这是李小和从来不曾料到的,他想着自己的命总还有大半年的,即便是急着见栾玉,也有个两月有余的时间去安排谋划,却不料如今若一月发作,那除却路上的脚程时间,似乎也只剩下几日的时光可以办事,如此重要的事情,孤竹君必然了然于心,怎么会不告诉自己。他将寒月水仙和孤竹令的厉害都说得明明白白,为何这个毒发的事情却单单不告诉自己,难道他还对自己伏有后招吗!念及此处李小和不禁再次转头向周遭打量一番,难道孤竹君一路早已安排好人手跟踪自己了!

    程桐目光锐利,瞧着这少年如此从容伶俐,早知他心中已经有了盘算,将手指点中这少年后心,喝道:“快说,你此来有何目的,不要转弯抹角,否则大家一起死,谁也别想活!”

    少年见程桐面露凶光,似乎说不好就要真的发作一般,当即叫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小弟就是为了李大侠的毒奔走而来的啊,如今已经失算,只能将错就错,小弟愿意助李大侠完成孤竹君所吩咐的任务!”

    听闻此言,李小和心中一惊,一个武功平平的少年,从来不曾上过孤竹冰峰,怎么会知道孤竹君给自己安排的任务是什么呢!

第一百三十章 酒肆之辩

    李小和联想到这个少年的言语,每一句话似乎都在透露一点点诱人的信息,但是又不把事情的原委全盘托出,就好似一个有经验的猎人,在把自己的猎物一步步引入陷阱,当时在燕北古道上是如此巧计折返,让李小和二人以为少年只是自己窘迫难决,实际上却是他早已设计好的圈套,引诱着两个人上套,而且那种欲擒故纵的狡黠与他面上闪烁不定的表情说明此人的奸诈与他的年龄和武功完全不匹配。当然,未必武功好的人就能有过人的心计,否则毕正堂也不会恁般容易被中山、无终和琅琊三派算计了。

    事到如今,李小和仍旧猜不透这赶车少年心中的所想,他所要做的事究竟是敌是友,究竟要将自己置于何地,尤其是是否会妨害到栾玉的安危,这是李小和心中最为担忧的。凭借以往的经验,此时若要跳出对方给自己设定好的圈套,便必须反其道而行,来个出乎意料的所为。对方言之凿凿,表明要为救自己而想办法,尤其是当时将自己毒发的时间描述得如此仓促可怕,想来是要逼自己同对方合作了,那自己就偏偏不要与对方合作!

    这算是反其道而行还是说正中了对方的设想呢!有些连环设想总是害怕对方多想一招,尤其此时还不知晓这少年的心思有多深,不过既然打定主意,李小和也干脆利落:“孤竹的任务,就无需阁下费心了,小和凭一己之力,自然可以做到。”

    程桐经历了许多江湖的风风雨雨,此时心中格外的沉稳老辣。听闻李小和不屑与这个少年合作,当即将他上半身肩头两处大穴也点中,少年连两条胳膊也动弹不得了。程桐将少年向身后一推,少年直接撞入了身后水鱼娘娘和莫文轩的手中。两人配合也无匹默契,将这少年身子一拍,当即翻转一侧,水鱼娘娘顺手从腰间摸出一条细麻绳,将绳子一头抛给莫文轩,两个人身形前跳两步,后退一步,当即这少年便被五花大绑,结结实实扎成了粽子,一动也不能动了。

    “先把这个小子留着,有话不说留在肚子里也是好的,如若我小和兄弟有什么闪失,那便拿你祭奠!”程桐说话从来也不忌讳,直言如若李小和死了,就杀你,干脆利落,毫无言语的拐弯抹角。

    “程桐兄弟,想我李小和本也活不了多久了,若是真的不幸身死,却也不能全怪到这位小兄弟身上,或许他曾经跟孤竹君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愿说与我等,我看也不必勉强了。如若李小和真的侥幸得活命,那自然好,如若不能活命,何必要再害了他,报仇不报仇的,我还真没想过这么多!”李小和这时候的心思全然放在了栾玉身上,哪里会顾及自己的生死存亡,与其说日后的报仇雪恨,还不如赶快决定如何行动才能做好孤竹君的任务为栾玉治好眼睛。

    但是,少年虽然浑身不能动弹,却冷冷笑了一声:“嘿嘿,你道是自己的功夫无比了得,可是那不过是人们口中常说的硬实力,你接的孤竹令,为何是重复的,你可知道原因吗?”

    本已生死都不计较的李小和,完全不愿再与这个少年沾上半点关系,因为这个少年就像一桶恶心的油一样,油头滑脑,只要与他挂上一点点的关系,便很难洗却与他的联系。但是已经决定不理会这少年的李小和,此时竟然被他这一句话又吊住了脚步,两道完全相同的孤竹令,那就是孤竹君出令的诡异之处,虽然对方已经向自己解释了其中的原委,但是结果却是要自己在栾玉和性命之间二选一。如今这般境况,这个小子竟然能够了如指掌,李小和非常想从对方的口中听到一丝转机或者线索!

    李小和的一愣,也让程桐知晓了什么:“重复的孤竹令?小和兄弟,你怎么没有告诉我?”程桐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这个事情我也不想连累其他人,而且我自己尚未做好最终的抉择,毕竟寒月夫人曾经有大恩于我!”李小和一时间思维跳脱语无伦次,许多话在心中徘徊凌乱,根本无法整理出条理。

    赶车少年见李小和心神不定,早就有了打算,得意一笑:“李大侠,你的为人小弟我是极为敬重的,但是在这个世上,高尚的品德情操未必是解决问题的有效手段,小弟与孤竹君有仇,难道向孤竹君表示出高风亮节,便能报仇了吗?这世上若真有天帝法眼,真有因果循环,那早就没有了恶人了,怎么还会让广陵派绝灭,怎么还会让琅琊派逍遥法外,你说是不是呢?”少年故意朝程桐这边望了望,向他一努嘴好似在征求程桐的支持。或许他并不知道程桐心中对于广陵灭派的种种痛苦难解心结,或许他刚刚在一旁偷听到了李小和与程桐的言语,或许他曾经暗中派人查访跟踪了程桐的行迹,但是无论如何,这少年的一言一语句句戳中程桐的心中痛点,让程桐心中刚刚愈合的疤痕再次揭开,疼痛愈甚!

    程桐右手如铁钩一般,直接扣住少年喉咙:“你说什么?我程桐今日的所为就是在主持这个江湖正义,你以为琅琊派逃得出天道的报应吗?今天我率瓯夷道一干弟子将中山和无终二派剿灭,琅琊派就是下一个行将灭派的所在,你口中否定这因果报应,我便偏要将这因果报应做与你看,水鱼和莫文轩,定要好好照看着这个小子的性命,要他看看我铲灭琅琊派的手段!”程桐一旦提及广陵灭派的过往,便立时在心中产生了一种不可描摹的深深痛楚,以至于让他立时就会陷入疯狂迷乱的状态,完全无法束缚自己的行为和情绪。李小和对此也大感惋惜。然而这中山和无终的灭派,都是程桐亲手所为,这世上的一些道义,本来就是要靠我们的双手去行侠,哪里能够坐在家中等候着天降雷电劈死那些奸邪之徒,或许天帝法眼真的不存在,但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就让程桐学会了几派的高强武学,承袭了庆倓老人的内力,他率众剿灭这两个心术不正的门派,正是在为江湖铲除毒害,替天行道,这或许就是天帝的暗中安排,就是冥冥中造化的因果循环。

    “程桐兄弟,难为你了!”李小和拍了拍程桐的肩膀,程桐许久之后才缓过神来,缓缓将手放下。

    少年此时竟然面无惧色,一脸不屑的说道:“这个天道不天道的,我也不愿与两位大侠争论了。不过如今李大侠身中不可解的剧毒,唯有完成孤竹君的任务,恕小弟灵通,早已知晓李大侠孤竹令上的任务就是要擒拿寒月夫人!”

    这一句话换作是一个时辰之前,李小和定然要惊得目瞪口呆,但是眼前这个知晓万物的少年,从他口中说出这么重要的信息,似乎就是理所应当。李小和没有说话,微微点了点头。少年继续道:“当初李大侠在孤竹冰峰夜宴之上,所接孤竹令也是这个任务,前后两道孤竹令别无二致,这是什么原因,相信孤竹君已经说与李大侠了,但是其中一些隐晦情况,孤竹君自然不愿让李大侠知晓!”

    “什么?”

    “当初孤竹君将寒月夫人的这一道令牌放在最后一位,用孤竹遗风谱来交换,明显看出寒月夫人在孤竹君心中的重要地位。孤竹君如今能够号令江湖,驱策群雄,不仅仅是因为他武功卓绝,囊括了天下大多数武学,更为要紧的便是这寒月夫人曾经为他配制的毒药——寒月水仙!”李小和对这一段过往事情,早就听闻寒月夫人讲过了,但是若不是寒月夫人亲口告诉自己,寻常江湖人定然没有机会打听到这么隐蔽的往事!

    少年接着说道:“所以,小弟我刚刚唾骂这个江湖,那是因为这个江湖上大多数的人就是这么卑劣无耻。试想如若孤竹君不用一种奇毒控制这些江湖无赖,他冰峰之上的武学秘籍如今早就被江湖人巧言令色骗走了,而回报却必然寥寥无几。”不错,如若没有寒月水仙这份奇毒控制,将孤竹的武学秘籍一一对应着发给众多江湖人,想这些江湖人必然会重金寻觅几个不计生死的莽夫,铤而走险去寻求孤竹秘籍,多次往来自然孤竹的秘籍便流落江湖,再也没有什么稀奇之处,而孤竹冰峰也就无人问津了。

    “所以,如今寒月夫人下了孤竹冰峰,不再为孤竹君奔走,那便说明江湖上又多了一个人可以解孤竹的毒,那么孤竹君的寒月水仙就很可能会被寒月夫人解毒,如若是这般,那么孤竹冰峰迟早无人寻迹了!”这少年分析的似乎头头是道,然而李小和终于听出了他口中的一丝不懂装懂的破绽,寒月夫人当初明确告知自己,寒月水仙的毒易配难解,只需要有一滴两滴的差别,便可以将毒发的时间和解毒所需的解药区分开来,这样即便是自己研制的毒药,那也是全然不知道需要多少剂量才能解毒,否在当初在寒月谷,寒月夫人便可以为自己解毒,又何必要自己落得如今这幅田地。不过李小和早看出来这个少年口齿伶俐,渲染自如,显然是个口若悬河之辈,虽然有些话夸大其词,但是似乎也有些线索可以参考,便故作镇定,问道:“既然如此,你说说孤竹君为何给我两道相同的令诺?”

    “哈哈,很简单也很明显,他着急呀!”少年的解释如此干脆利落,与他之前的缜密分析完全不一样!

    “或许这许多年来,江湖上知道寒月夫人与孤竹君分道扬镳的人很少,但是他们在寻找寒月夫人,他们在寻找一个除了孤竹之外的解毒途径,这就是江湖人的劣根性!他们会去寻觅那些风险更小的办法来投机,哪怕是只有一点点的利益可图!”少年此时高谈阔论,虽然身子绑的结结实实不能转动,但是仍旧眉飞色舞,唾液横飞。

    “所以,李大侠,孤竹君连续两道令诺,发给了相同的任务,便是看在你即便不珍稀自己的性命,却也必然不能无视自己同伴的伤势,这是江湖上一些侠义道的所为,虽然小弟刚刚口中骂这些江湖人,但是如今我称阁下一句大侠,说明还是敬佩你们这些真正行侠仗义的高手的。”

    “哦?”此时少年连说带捧让程桐也将对他的戒心减少了许多。

    “所以小弟猜想,如若李大侠真的能够将寒月夫人擒拿送上孤竹冰峰,那孤竹君虽然向来一诺千金,绝不更改,但是如此至关重要的人被他寻回,那孤竹君定当天颜大悦,为阁下解毒再为李大侠的朋友治眼睛,这一定是都能做到的!”李小和听闻他这些话语,心中也是冷笑了一下,他所言的东西,都是一些自己的主观臆想,虽然前面的分析头头是道,或许真的有些孤竹冰峰的确切消息,但是说到孤竹君天颜大悦格外开恩,那只是他自己的主观臆断,根本是无稽之谈。于是不屑的摇了摇头,没有理睬那少年所言,心想浪费了许多时间与他废话,当真是嘴皮子选手不值得驻足。

    眼见得李小和挪步走出酒肆,那少年在身后大声嚷道:“李大侠别走啊,别这么着急走啊,小弟的话还没讲完!”

    “终究是一些无用之言,孤竹君与我的恩怨,我自己解决,不需要你来操心了!”李小和恢复了自己的本色,当机立断,也不废话。

    “可是,恕小弟直言,李大侠眼下的困难并实力的敌与不敌,而是心中的犹豫,是究竟要出手还是不要出手的矛盾!如若阁下便如此离去,恐怕到了毒发之日,李大侠仍旧无法做出抉择,这岂不是伤害了阁下的那位双眼盲目的朋友!”

第一百三十一章 寒月之争

    少年说了许多长篇大论,但是最终的一句话或许才是最能打动李小和内心的一句。李小和迷茫许久便是因为既不能放弃为栾玉医治眼睛,又不愿对恩人寒月夫人出手。这让他这种的秉持正道的人实在不好抉择。

    “小和兄弟,这个寒月夫人对你有大恩吗?刚刚你也没有说与我听!”

    “哎,我还是把这些糟心的事情留给自己吧,她不仅仅是对我有大恩,还曾经救过我的母亲和妹妹,虽然她们二人此时也已经离世,但是这份恩义绝不是对自己相救那么简单,如今要我出手,我•••••••”

    程桐面色凝重,转向赶车少年:“看你分析得头头是道,你却说说,我小和兄弟如今这进退两难的境地中,你能有什么帮助?”

    “这个程掌门就是有些强人所难了。我现在受制于你,你却要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我都说完了,你一掌结束我的性命,我这岂不是自己送死吗?”少年这桶油果然不好对付,沾上身来就洗不掉。

    程桐也不废话,对水鱼娘娘和莫文轩使了个眼色,两人当即将这赶车少年松了绑绳,替他解了上身穴道,少年双手得脱,故意的又是捏手腕,又是按胳膊,好大一阵子时间才缓过神来,展了展腰身,笑道:“既然程掌门也认定了我们合作的重要,那就不必多言了。小弟已经为李大侠安排好了后续的事宜,只要两位随我而来,我便将之后的安排尽数道出,只要两位信得过在下,小弟定当为李大侠医好体内的毒,而且还要让孤竹君为李大侠那位朋友治好眼睛!”这小子口气不小,虽然他之前的巧计妙算也有许多过人之处,但是行事作风如此油滑显然与李小和程桐二人格格不入。

    李小和没有作声,朝着程桐微微点了点头,认同了这个少年的说法,至少可以先跟他去看看。程桐心中有数,吩咐一句:“水鱼姬,莫文轩,你二人按照原计划回到中山和无终派中,我陪小和兄弟走一遭,不必担心!”

    “属下领命!”

    “属下领命!”二人答言整齐,昂首出门,便奔着西北边去了。

    程桐隔空点出二指,为少年解开下身穴道,三个人此时结伴同行,少年当先走出酒肆,口中打了个呼哨,嘶鸣应和,街尾的一辆马车奔驰而来,无人驾驭。到了三人面前,瞬间停住,好似有人遥遥控制一般。李小和眉头皱了一下,这个破马车,蓝布帘飘飘摇摇,一看就是当初自己跟栾玉乘坐的那个四面铁笼的车子。当即便沉下脸色,也不上前。

    “小和兄弟,有什么不妥?”程桐自然不晓得个中玄机。

    李小和冷哼一声:“小子,你还想拿这个破马车来陷害于我?以你的聪明才智不会用两次一样的招数了吧!”

    “李大侠你莫要猜疑,这车马可是小弟唯一的往来座驾,便是想为两位大侠换个宽敞舒适的所在,也是因为囊中羞涩,无法得行。小弟随阁下一起坐入马车之中,两位大侠将就些个,切莫猜忌,如今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赶车少年满脸堆笑。

    李小和却益加嫌弃,骂道:“你上次不也是这般说的,哪知道你诡计多端,程桐兄弟,你却守在最后上来,叫他跟我先上车!”李小和也只得自作提防,毕竟无法相信这个臭小子。

    如今好在程桐武功也不错,两个人夹着这个赶车的,都坐在了马车之中。李小和觉得气氛好似不太对劲,问道:“你这赶车的也坐进来,谁来赶车?”

    少年赔笑道:“就是说啊,为了释疑,小弟只得陪坐在两位中间,如今没有了赶车之人,还是不能走啊。两位大侠,是不是放我去赶车啊?”少年嬉皮笑脸向着车头方向摸去,想要挑开布帘去赶车,程桐一抓伸出,提起少年的后心,将他拉了回来。

    “少废话,你不去赶车,这车马便不能走了吗?我看你刚刚那口哨吹得不错,你就坐在这车里,用口哨控制车马,快!”程桐这时候变得机灵无匹,没错啊,刚刚这个小子用口哨控制马车的走向,还是很自如的,如今向借故出去,到时候又来故技重施,那却是决不能让他得逞。李小和也不禁觉得好笑,附和道:“没错,你自己说的要陪我们坐在车中,那你就不要再打什么歪主意了,你用口哨控制车马去,看阁下的手段,这应该难不倒你,莫要再耍什么花样!”

    少年此时一副尴尬模样,灰头土脸不再去看李小和,或许他心中一直嘀咕这个程掌门是怎么跟李小和结识上的,竟然如此精明凌厉,总是受制于他。可是他却并不知晓半年之前这程掌门还是一个武功平平什么都不懂的江湖菜鸟。

    少年没有办法,不能脱身也不能去赶车,只好按照两人的吩咐,打起口哨来控制着马车驶出这个小村,朝着南面太行山方向驰去。

    大概过了有半日的光景,这少年的嘴实在是受不了,看起来又红又肿,已经有些起皮甚至磨出水泡了,毕竟一直吹口哨吹了半日了,这个罪却是谁也没有遭受过,体验过的。少年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停下口哨呼哧呼哧休息了一下,程桐当即用指头敲打着他的后脑道:“你莫要停,我们都是争时间的人,若是因此耽误了我小和兄弟的性命,莫说我要找你寻仇,便是你自己盘算的一干计策,也都没办法实施了。成大事者必须勉力向前,持之以恒,你继续吹!”少年心中骂了一句娘,勉强撑起腰身,李小和对他却一点也不同情,想到当初自己在火山之中不就是这个狼狈相么,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这个臭小子受些罪也是因果循环。

    少年直起腰身,又要打唿哨,忽然听闻车马之外有人说话,他立即警觉起来,示意李小和二人不要作声。

    大概不远的地方有人言道:“南楚北晋向来沙场争雄,不想今日楚王为了来年春天的一战,将郢教高手悉数派出,真是未雨绸缪,料敌机先,在下佩服佩服!”

    “哼,公子你莫要把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刈麦时节,楚人已经占了上风,阁下三军尽被郢教击退,显然不是我敌手。我郢教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从不做偷鸡摸狗之事。如今寒冬之中,深入晋国绝非为了晋楚争霸之事,乃是奉郢君吩咐,来寻人的。”这个人嗓音粗犷沉闷,听声音就知道是个身强力壮的大力士。

    “寻什么人?可否见告?如若只是江湖往来,无干国事,栾盈倒是愿意结识结识几位高士!”

    栾盈!李小和与程桐同时心中一凛,对视一眼,那少年夹在当中,左右摇摆,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哼,栾盈,你莫要明知故问。当初我率郢教群雄来栾府寻李小和,尔等早已知晓,设下天罗地网,让靳天羽擒了我教黄老饕而去,如今人也放了恩怨也了了,你没必要还装得如当年一般,咳咳••••••”这个女子的声音,李小和一下便即听了出来,这是那个一直思念与他,情深义重的柳涵听。

    她又接着说道:“如今郢君为李小和寻医疗伤,他已经痊愈了。但是阁下却又派人暗中下手,将我郢教的挚友寒月夫人掳走,这却是什么意思?”

    什么,这一句话当真是炸开了马车中三个人的心思,这三个人就是奔着寒月夫人而来的,然而栾盈竟然派人将寒月夫人掳走了,更何况寒月夫人曾经是孤竹君的得力助手,身负武功绝不在孤竹众侍婢之下,怎能轻易被人掳走,而郢教又如何知悉此事呢?寒月夫人对自己有恩,而栾盈又与自己是好友,这一切复杂之事,如何言明。更何况栾盈与寒月夫人向来没有任何交集,怎么可能对她下手,莫不是从何处知悉了自己孤竹令的任务,他为了栾玉才选择对寒月夫人下手的!这许多思绪一时间冲入李小和脑海,李小和当即目光如鹰隼一般,冷厉异常,直接将赶车少年锁住:“你说,是不是你与栾盈有关系!”

    “我,我没有啊!”少年一脸无赖的样貌,明显是在抵赖。

    车马之外辩驳之声又起:“柳仙子,栾盈也知道您是李小和兄弟的好朋友,栾盈也敬重小和兄弟的为人,如今栾盈派人掳走寒月夫人,确有其事,只不过也是为了救治小和兄弟体内的剧毒,如若小和兄弟不能按时完成孤竹君吩咐的任务,那便要毒发身亡,相信这也不是阁下所愿意看到的吧!”这的确是栾盈的声音,他不知道栾盈是如何知悉自己的境况的,但是他的所言的确是事实。李小和此时的心中按捺不住,起身便要跳出马车。程桐一伸手将李小和按住,低声道:“且慢,再听听双方的打算,或许可以知悉寒月夫人的所在。”说话之间另一只手早就按住了赶车少年的天灵盖,他正要趁着两人不注意逃出马车,被程桐一掌罩住,浑身一个哆嗦:“大侠饶命,程掌门高抬贵手!”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不想死的就老实呆着,等下助我们寻找寒月夫人!”程桐冷声厉喝!

    此时外面那大汉的声音又响起来:“栾世子,李小和乃是楚人,我教郢君已经向楚王请下诺言,特许郢君倾全教之力来协助李公子,你虽然也是李公子的朋友,但是你我晋楚有别,郢教的事情有我们自己处理。虽然孤竹君的毒厉害,但是我郢教却也不是吃素的,郢君自有解决的办法!”

    “不错,郢君自有办法为李公子疗毒,阁下若是硬留着寒月夫人不放,那我们便不客气了!”这个声音李小和也记得,似乎是一个叫做巫廉的人。

    方此之时,忽然一枚暗器从马车棚侧面射入,直接撞到了程桐的手腕之上,程桐本来一掌盖住了赶车少年的天灵盖,这一枚暗器力道强猛,把程桐手腕震得一阵酸麻,幸好那暗器打中自己的边缘并不锋利,才不至于将经脉割断。只不过这一阵酸麻的刹那,赶车少年早就跳脱出蓝布马车去了。李小和起身欲待追赶,忽然前面好似铁闸降落一般从蓝布帘里面当即插下一面坚硬铜板,将李小和与赶车少年隔开。李小和大呼一声:“不好,这车马又要将我们困住!”

    程桐与李小和一见这车马有机关,而且李小和早就见识过这车马的厉害,也不由分说,只把体内真气运转调出,尽数凝聚掌心,二人四掌朝着两面的同伴使劲一拍,这车马虽然四面铜板坚硬无匹,但是没有了那山石墙壁的后盾,也是经不住两大高手的内力袭击。车棚当即被二人打得四分五裂,瞬间解体,铜板片片飞出,杂乱横陈。

    忽然空中一声诗号“江山千羽一白鹤,苍穹万里极目绝。凭君莫笑书生意,弹指堪将参商合!”

    李小和与程桐只见头顶之上一个白衣身影飘然而过,朝着不远处的芦苇之后飞去,那正是靳天羽!赶车少年在地上奋力奔跑,跟着靳天羽飘然的身形,口中不断呼喊:“主人,请等等我!”

    李小和与程桐都见过这个武功卓绝,如仙人下凡一般的高手,这时候程桐方才反应过来那枚打中自己腕脉的暗器就是靳天羽手中羽扇的冰晶。而靳天羽这时候现身,竟然与这个赶车少年有主仆关系,看来这一切事情的谋划,都与他脱不开干系,两人此时也不敢再对那少年出手,只望追赶上靳天羽的步伐,将事情的原委弄个清楚。

    但见靳天羽飞身而去,前面正是刚刚话音起落之处,栾盈率领一众甲士,在战车之中正与郢教的诸位高手对峙。双方一见靳天羽到来,尽皆向后退了两步,却看这个白衣飘然的仙人有什么话说!

第一百三十二章 重拾旧友

    “靳先生!”

    “靳先生!”晋国众将见靳天羽飘然而来,各自拱手行礼。郢教高手却并未睁眼去看靳天羽,只有柳涵听淡淡的说了一句:“靳先生,你智谋武功都是当世罕见,这晋国与我郢教之间的恩怨,想必你该当清楚,今日如何了结,你能做的了主吗?”

    靳天羽凤目闪耀,扫视了周遭群雄一眼,向晋国众将拱手还礼。羽扇翩然而出,轻摇徐震,方步优雅,忽的右手指向东北边方向,淡定言道:“众人请看,这是何人!”

    此时众人顺着靳天羽所指望去,东边一个少年慌不择路,狂奔向自己这边赶来,这是那赶车少年。而少年身后,还有两个年轻人,在场的柳涵听,栾盈等人皆能认出对方,正是李小和与程桐二人。

    柳涵听见到李小和面上当即现出一抹欣慰之情,虽然她早已从郢君口中听闻到李小和伤愈的消息,但是一直没有见到李小和来郢教寻找自己,或许她心中早已知晓李小和所惦念的人,并非是她,但是她始终难以抑制心底的那份见到李小和之后自发的激动,这种激动的萌生和对她情绪的感染全然不受外界的机械评判所影响,也不会受到自身得失的否定,只是一种自发的喜欢和开心。不论对方如何,所以她此时的表情格外的欣慰,笑容是恁般的从容优雅!

    而另一个十分关注李小和的人,就是栾盈。无论是他曾经与李小和之间相识相惜的情谊,还是李小和只身犯险去寻觅栾玉为他的妹妹治伤,都让栾盈始终将李小和的安危挂怀于心。而今日这两方之间的巨大冲突也就是因为要救李小和的毒而产生的。虽然那一日在栾府之中,栾盈与李小和在夜色之中有过照面,但是黑夜之中激战之下并未有过多的寒暄,此时光天化日,眼见得李小和身体雄健,四肢遒劲矫捷,简直比及受伤之前还要健康有力,栾盈心中也油然升起一股欣慰之情,大叫一声:“小和兄弟,你好啊!”这“你好啊”三个字,如此的平凡无奇,却饱含了栾盈这多时光之中对李小和的挂念和珍视。在太行山一别,他时刻探听着屏岳山弟子的消息,得知江湖人要围堵屏岳山,立即让妹妹栾玉分身去支援李小和,而李小和在屏岳山中九死一生,逃脱烛然毒手,栾盈又拍出无数府上高手寻觅二人,得知二人寄身曲沃,又立时携羊舌虎前往探看,前前后后,只为李小和奔走无数,只为要这一句“你好啊”,可见他这一番情谊,虽然明生暗涌,未能时时伴随在李小和身侧,但是这股忱念,随着这三个字直突李小和心底,让李小和瞬间回忆起过往的种种浮沉。栾盈的这一句问候就如同一根纤细而又坚韧的丝线,立刻将自己过往的历历艰辛和他这份诚挚情谊串联一起,立刻将每一幕的生死挣扎与栾盈的挂怀于心的情谊镶嵌吻合,就如同一副情谊的骨架之上不断的补充进他过往经历的片段所浓缩成的血肉,这些血肉和骨头最后完整的融合成为一体,化作眼前的一个人,他就是栾盈。

    李小和满怀辛酸,江湖惆怅,不是一两句就能概括,但是这一句“你好啊”却当真将所有过往浓缩,他也百语千肠一句话:“栾兄,我很好!”两人的眼神交汇,让他们在这个世上的侠义牵绊又立时升了一级!

    程桐在李小和身侧,这时候也驻足而立,如此打扮栾盈一眼竟然未能认出对方的容貌。端详了许久,才结结巴巴的道:“这是,这不是程••••••桐?”

    “程桐感念栾兄大恩,当日救我师兄弟于为难之中,此恩此义当世之间绝不敢忘怀,受小弟一拜!”程桐言语之间,便要拜倒为栾盈磕头。栾盈哪里能让他行如此大礼,当即从战车之上飞身跳下,双手端住程桐的双臂,将他托起。

    “好兄弟,你如今全然换了一副容貌。当真是让我认不出来了。栾盈结交好友,但求肝胆相照,何来恩义之说,你我男儿,立身天地,有侠有情,自然心照天光,不必客气!”栾盈几句言语,江湖大义,虽然郢教众人与他敌对,但是窃窃之中听闻他过往与李小和程桐之间的生死相交,众人也纷纷点头赞许。有些时候,一生的敌对或许只是一种身不由己,而那种在对抗之中所产生的敬佩才让双方的灵魂能够不断的歆羡钦佩以至于升华,而在这个过程中,这个潜移默化的升华过程中,没有人能够料到,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会以什么样的一种方式将这种互相之间的赞赏爆发出来。

    此时赶车少年已经奔跑的了靳天羽身侧:“主人,小的已经将两位贵客带来!”

    靳天羽姿仪从容,将羽扇朝着这少年头顶轻轻一敲,微笑道:“既然是贵客,为何要用如此蛮横的手段迎接呢!”

    “回主人,这两位高手实在武功太高,若不是用这铜铁马车诓来,恐怕小的有十条性命此时也是不够死的了!”少年趴伏在地,颤抖着回话!

    靳天羽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望了望战车之上的晋国众将,除了栾氏栾乐栾鲂二将,范氏的范吉射,羊舌氏的叔虎,中行氏的中行喜,魏氏有魏舒魏盾父子,其余箕遗,黄渊,籍偃尽皆随着栾盈驱车而出,羊舌虎和箕遗似乎已经受伤,被身侧军士扶住,似乎两边已经交过手,但身后二十多乘车马甲士个个面目整肃,严阵以待,气势不凡!

    再看郢教一群人,柳涵听为首,两侧吴子元,细娘护法,巫廉、斗烈、寿劲五均在行列,最后面忽隐忽现的还有那两个背着大钟的黄垂二怪,一个个神情肃穆,功力非凡,唯独缺少一个郢君了。

    靳天羽缓缓走到两阵当中,当先向魏舒行礼:“魏大人,今日你为众小将长辈,如今为晋国俗务奔走,劬劳劬劳!”

    “天羽,我魏氏与栾氏并列下军,共事多年,如今栾氏有求,魏氏岂能袖手旁观。如今犬子尚幼,为父也带他出来见识见识,魏舒也从旁给各位贤侄帮衬帮衬!”

    靳天羽从容一笑,又道:“今日各位高人驾临,晋国一众小将悉数出马,楚国郢教高手尽皆现身。论实力,这些晋国的后背自然不是楚王坐下的几大高手的对手,或许这几十乘车马的兵将都抵挡不过一个高人细娘的毒功。但是他们是我晋国男儿,自当知晓身负重责,无人退缩!”

    柳涵听眼见得李小和就在栾盈身侧,根本不愿理会靳天羽所言。咳嗽了两声:“咳咳,李小和,晋人说他们寸步不让,你可是要随我郢教还是跟这个栾氏公子回去当官!”

    “涵听,你来了太好了。你的伤如何?”李小和心中所想,在一面红颜之前总有些不可描摹。

    “你少废话,我的伤没事。我就问你,你要不要跟我走!”柳涵听的言语直接干脆,如同当初一般。

    李小和又忆起当初柳涵听在曲沃要带自己走的情形,,立时回忆起她与栾玉之间的矛盾。想起栾玉身在孤竹,他心中暗暗神伤。叹了口气道:“涵听,等我把玉妹妹的眼睛只好,再给你答复。谢谢你这些日的关照!”

    “既然如此,你就是要去栾氏当官了,对吧!”巫廉第一个不客气,他似乎从来都对李小和不太友好。

    “这位郢教的朋友,李小和今日来此并非••••••”李小和话音未落,巫廉当即将手中锁链摆起,长短纷飞,上下两路齐进,立时向李小和头顶盖下。李小和此时也无暇分说,将真气凝聚起来,如今他体内寒水之气,青木之气,阳炎之气,还有本身附带的郢息,这四股内息尽是天地造化之下形成的强横内劲,寻常人能将一股内力修炼成形已经狠厉无匹,如今李小和四股内力交互融合,自如运转,当即将孤竹绝学怒特掌拾起,双手分开,一招白牛开山将巫廉两把锁链纷纷屏开,巫廉再欲回身抽出锁链招呼李小和,哪里知道李小和内力强横,身形迅捷,当即欺近巫廉身后,巫廉放一转身,李小和又出一招怒特凌水,双掌向前拍中对方掌心。巫廉仗着手中有锁链护体与李小和硬对一掌,然而掌心一阵剧痛袭来,只觉得输出的真气全然被李小和顶回体内,从太渊经孔最穴入尺泽穴,双臂当即被两道真气僵住,好似在两条胳膊上捆绑了两根木板,手肘处连弯曲都已经不能,青筋当即暴烈而起,连连后退,幸亏吴子元在身后一掌抵住,方才没有坐倒在地。

    “李小和!”巫廉口中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李小和生吃下去。

    “小子你从动什么,这李小和话还没说完你就动手,幸亏人家手下留着情面,要不然你今日这两条胳膊定然是寸寸截断,没有个三年五载,是回复不了的!”吴子元毕竟年纪大了,看得格外明白,如今的李小和,内力招式均已天下难得,巫廉哪里是他的对手。

    靳天羽见李小和与巫廉二人交手,不出三招已经将对方制服,却仍旧不动声色,只等李小和言语,李小和得了机会,当即问道:“栾兄,请问寒月夫人,可是真的被你掳走吗?”

    郢教众人听闻李小和也问及此事,显然他并未与栾盈作了一道。众人当即全神贯注,只看李小和是什么态度。栾盈正色言道:“小和兄弟,这寒月夫人的确是我安排人手擒拿来的。只因为靳先生已经打听到你体内的剧毒,必须以她来与孤竹君交换!”

    “这!”李小和又陷入了一种难以抉择之态,是栾盈真的不知道要救栾玉也必须要寒月夫人来交换,还是说他故意隐瞒不说,因为碍于郢教一群高手在此。

    “咳咳,你是什么想法,李小和!”柳涵听也不让步,再一次逼问李小和的主意,的确,如今这种情形之中,晋楚两国本就势不两立,要么站在栾盈一边,要么站在郢教一旁。

    柳涵听语气近似逼问,但是李小和心中如何不知,柳涵听早就知道这寒月夫人是为李小和接骨续伤的恩人,但是她并未在大庭广众之下以此来要挟李小和,她让李小和自己抉择,抉择是站在哪一边,这本就是给足了李小和回旋的空间。

    “栾兄,既然寒月夫人在你的手中,可否让李小和探视一眼,让小和再做抉择!”李小和不置可否,但是既然是救治自己,自然自己有全力选择。

    靳天羽目色突转冷厉,范吉射在战车之上厉声喝道:“不可,寒月夫人乃是郢教的要人,如若此时在两阵之中暴露,若是被对方偷袭劫走,岂不是坏了大事吗?”

    “坏了大事?小和一条贱命,何来大事可言?”李小和虽然处于风口浪尖之中,但是神思仍旧清明透彻,从范吉射所言之中,似乎听出了一些不对劲的东西。

    栾盈望了一眼靳天羽,又回头看看魏舒,这是晋国在场的两位长辈,他们都是与自己父亲栾黡征战沙场多年的战友,如今虽然自己为首,率众而来,这时候也征询一下两人的意见。

    靳天羽始终没有答话,将羽扇轻轻摇摆几下,凝神望着郢教一众高手。魏舒见栾盈回望自己,便张口道:“栾公子客气了。这寒月夫人的功夫,也属当世一品。晋国众将,的确废了好大的心力才能将她擒拿,如今栾公子征询众将的意见,是否可以让李小和见一见寒月夫人,依我看,这并不过分,毕竟各位贤侄奔走操劳,不也就是希望能将李公子的毒治好吗?既然当事人想见一见对方,我们又何来阻止之说呢?”

    魏舒为人看起来格外的谦和温顺,道理言明,言辞从容,让众将无不佩服。靳天羽听闻魏舒所言,微微点头,默默赞许!

第一百三十三章 混乱纷争

    栾盈既然得了魏舒的支持,心中有了底,朝着众将喝了一声道:“既然魏伯父也这样认为,那各位兄弟便不用再介怀了,如今靳先生在此主持大局,想郢教众人要造次,恐怕也不容易!”

    “哼,说得好听!”范吉射第一个反驳栾盈。

    “栾兄大度,我们与李公子也有一面之缘,曾经的气魄,我等兄弟甚为钦佩,我们听栾兄的!”羊舌虎虽然有伤在身,却从不缺席,有话就说,直接支持栾盈。

    “李小和的确气魄厉害,当初见了一面玉妹妹,便即将人劫走,如今即便郢教众人不能劫走寒月夫人,可是李小和若是见她一面,说不好他自己就可以将人劫走了呢!”范吉射尖酸刻薄之语,总能寻到话头。

    “你,哼!”羊舌虎拙嘴笨腮,定然说不过范吉射!

    栾盈并未理会范吉射所言,向靳天羽一拱手:“靳先生,眼下情势,栾盈想请寒月夫人现身,如此方能明晰小和兄弟如何定夺,届时是战是和,再容商议!”

    “嗯,栾公子所想,思虑周全,天羽佩服,如此便不必多言了,请寒月夫人现身吧!”靳天羽虽然面目无色,却淡淡的支持了一句栾盈。

    “靳先生,你!”范吉射心中不忿,胸口一起一伏。

    程桐冷冷笑了一声道:“唯独你,与别人的看法相左,难怪坏事做尽!”

    “什么!”范吉射将手中长戟挥出,直指程桐,怒气盈天。程桐根本没有理会范吉射,即便程桐心中对范吉射有怨恨,他也知晓当下并非与他谈论往昔恩怨的时候,只把身形向后一转,冷冷一哼。

    不多时候,从西南便路上驰来一辆带蓬马车,速度不快,行驶甚稳,形状与赶车少年的马车颇为相似。众人目光投向马车,斗烈当先飞身而起,两个翻滚跳到马车之侧,将手中青铜杵一伸,便要挑开车帘,忽然“当啷”一声,一枚冰羽打中斗烈手中青铜杵,将他的兵器震开。

    “斗烈先生,如今李小和与栾公子商议见人,你怎么能暗中偷袭,如若想要劫走寒月夫人,等李小和见了寒月夫人之后,天羽愿意接招!”靳天羽言辞冷若冰霜,直逼对方。

    斗烈没有得手,讪讪而回。柳涵听吩咐一声道:“众人不必着急,看李小和如何抉择!”

    “这还抉择个屁啊,他必然要送寒月夫人上孤竹,好换解药啊!”黄老饕从身后嚷出一嗓子!

    “老头子,你这话说的就不对,现在寒月夫人在栾盈手中,便是上孤竹,也是栾盈去送,更何况李小和有毒在身,堂堂栾氏嫡公子怎么可能派一个伤者去送人上孤竹冰峰呢?”垂宇峻又开始与黄老饕扯皮。

    李小和心中焦急如焚,越是见这马车驶来,心底越是显出无限迫切之情。向栾盈点头示意,应了一声道:“栾兄,恕小和心中焦急!”言罢李小和当先跳上马车,探手车帘,方一掀开,只觉车内掌风狠力,阵风铺面而来,压得李小和喘不过气。胸口当即被对方拍中两掌,但听得卡啦两声,显然是肋骨折断,身子飞出老远。程桐离李小和最近,一见马车之中有埋伏,当先飞身而起,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长条鱼竿,“噼啪”两下摆动抽打,将车内从后而来偷袭而至的掌风尽数荡灭,身形以转,当空接住李小和身子。

    见此惊变,在场众人尽皆大惊失色,柳涵听当先喝骂一声:“栾盈,你好歹毒的用心!”手中葫芦笙贴紧红唇,音波泛滥,众高手一并飞出,直取栾氏众将。这一时间变起仓促,众人只得应战免伤。栾盈连连后退,回头望着范吉射喝道:“是你?”

    此时毕竟晋国众将与郢教群雄水火不容,便即是知晓谁在车马之中伏下偷袭,也是无暇追究,只得齐心御敌。靳天羽羽扇翩然,将黄垂二怪加吴子元三人笼住,其余人等或二或三合力抵挡郢教高手。程桐接住李小和,栾盈根本不顾身后郢教高手,大踏步奔向李小和,此时车中之人跳脱而出,乃是四个中年男子,每个人都是功夫奇高,一出马车,当即飞身扑向李小和。掌风连连,如同风雷交加,将李小和笼罩其中。这四个人卑鄙偷袭李小和,早就在程桐怒恨之中,一招得手伤了李小和,后手被程桐荡尽,已经算是程桐念着李小和伤势手下留情,却不想他们竟然得寸进尺,势必要将李小和毙命当场,程桐这一辈子至今,最痛恨者便是这些卑鄙无耻毫无江湖道义可言的小人。眼见得四个人飞身上来,程桐将手中鱼竿抖起,腕力一转,风花雪月齐飞,眼前只觉得一阵异香,幻影无限,程桐鱼竿之上一条鱼线霎时间变成了三条,凌空一飘,三条鱼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绕着三个对手便即飞去。

    三人也是武林好手,伤了李小和,又来搏程桐,但是三人从未见过如程桐这般诡异的鱼竿技法,这一招一分为三的鱼线功,让三个人有些措手不及,尤其那鱼线在空中蜿蜒飞进,好似三条毒蛇一般,行踪诡异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稍微一个分神,其中一人便已经被程桐的鱼线捆扎如同粽子。另外三人眼见得此人招数神奇,合力向旁侧闪身,更不再去搏命。那人被程桐一条鱼线捆住,下盘尚且稳当,当即双脚着地,骂道:“哪里来的小畜生,多管闲事!”

    程桐冷冷答了一声道:“瓯夷道掌门程桐,今日来扫荡北疆奸邪之辈!”一语破空而至,喊着雄浑内力,将四个人震得耳膜胀痛。程桐如今更不去对这些卑下的无耻之徒有任何怜悯,那人才骂了一句,程桐手中将鱼竿攥紧,回身一拉,那人身上的鱼线瞬间形成一张大渔网,这渔网随着程桐不断用力的拉扯,身上的衣衫被勒得破损成片片破布,四散零落。其余三人一见如此情形,心道一声不妙。三个人抢上前来,掌风将程桐罩住。程桐鄙夷一笑:“江湖垃圾,只会仗着偷袭的本事。以尔等的功力,若无偷袭之机,想动我李小和兄弟,也是妄想。如今还想联手而来,叫尔等知晓天多高,地多厚。”程桐右手拉扯鱼竿,左手将瓯夷道百年传承水虺内劲使出,头顶之上瞬间爆发出一片翻飞水花,那水花逐渐扩大,如同涌浪,三个人联手的掌风在程桐涌浪一般狂怒的内力之中就如同孩童之于壮汉,碎石之于泰山。那涌浪一股而起,扑面拍打而来,直接将三个人顶飞而起,齐齐的摔出四五丈。

    程桐大笑一声:“留着尔等的性命,便是要你们知晓作奸犯科要承担何等大的代价,否则后世人人效法于尔等,那天下岂还有道义可言!”程桐所言,正是以儆效尤之语,或许在他的内心之中,不是单纯怒恨一个人或者是几个人,也不是单纯敌对一派或者一仇,乃是因为毕正堂的身死,广陵的灭派,无数起伏颠沛,让程桐对所有暗施偷袭算计,卑鄙无耻,争名夺利,藐视侠义道的江湖败类,都产生了不可饶恕的记恨。这份记恨乃是源自他内心对崇高侠义的信仰,是源自他对自己所为的肯定和坚守,对自己承袭的一脉道义的无限尊重。

    他此时此刻毫不犹豫,缓缓将手中鱼线死死向后拉去,那被捆住的人身上的衣衫尽数被渔网碎裂开来,露出一块块厚实遒劲的肌肉,而很快就在程桐的压力之下这人的肌肉便被渔网挤压凸出,透过渔网的孔洞,皮肤早已形成了一块块如同鱼鳞一般的分区。三人眼见得自己的同伴身死在即,又想暴起而战,程桐左手又一股掌风拍至,将三个人压得难以起身。那三人中一声呼喊:“大侠饶命!”

    眼见得随着程桐渔网的收紧,那被捆住的人皮肤上已经身处血丝,那人哀嚎痛哭,大叫求饶:“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知道厉害了!”

    “尔等伤人作恶之时,怎不想有今日的下场。看尔等的凶相,杀人不眨眼,死在你们手上的,求饶的,想必不计其数,尔等可有半分怜悯之心。如今若是硬气的,便也莫要求饶,想想死在你们手上的冤魂,他们的求饶你可曾有过一丝心软。”程桐冷面独对,绝不容情。手中鱼竿挑起,腕上强力一抽,整个渔网如同一张大手,抓住一只小鸡蛋,向里面使劲一握,直接将掌中的物事捏碎。而这个人便随着程桐大渔网的收缩,迅速的被锋利的鱼线割裂成无数细块儿,一片血雾在空中四散飘零,无数肉块纷纷落下,三个被压制在地的人面色惊恐难言。刚刚还与自己联手对敌的同伴,这眨眼之间便化作一片片恶心的碎肉,刚刚还与自己商量如何对敌偷袭的同伴,这眨眼间便成了一片片不能说话的血雾,三个人当真是从脚底到头顶打了大大的一个冷颤,若不是久经沙场,这场面直接可以把一个人的神志破坏,从此留下不可治愈的心灵创痕。

    程桐一招得手,昂首冷笑,大叫一声:“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也不管你们是范吉射还是靳天羽的家奴,总之你们做下了这等卑鄙的勾当,我程桐便要将你们碎尸万段!”言至此处,他竟然微微一笑,将李小和安然倚靠在路边,从容道:“碎尸万段!你们三个可看的清楚吗?这万段不知道我的手法够不够标准!”程桐此时的言语声震千里,故意用内力播散而出,就是为了让靳天羽和范吉射听到他的所言。

    范吉射见到程桐如此狠辣,心中也不由得生出许多忌惮,靳天羽如今被郢教三位高手缠住,无暇分身,如若将程桐惹毛了,纠缠上自己,那万一有个闪失便不好了。只得忍住装作什么都没听道,低头不语。

    此时栾盈抢上两步,将李小和扶到路边,李小和虽然伤重,毕竟四股内力护体,不至于神志不清,勉强挣扎着说道:“栾兄,我知道你光明磊落,不会骗我,快帮我看看,这车中可是寒月夫人吗?”

    程桐锐目一扫栾盈,将鱼竿一横,言道:“这车马之中可是寒月夫人吗?”

    栾盈眼见得此时晋楚纷争,在所难免,是道是义,唯恐抉择之时身不由己,咬着牙恨恨道:“也不用隐瞒,是我吩咐人用马车载着寒月夫人而来,究竟是谁在车马之中埋伏小和兄弟,我推测就是范氏众人!”

    程桐也没时间去逼问范吉射,只把身形向前一跳,越近车马。三人虽然被打倒在地,也飞身抢来挡在程桐身前。这时候程桐耳畔生风,青铜杵朝着程桐后脑打来,但听得随着青铜杵而来,身后大吼一声:“寒月夫人乃是我郢教朋友,他人让开!”

    程桐仰身一闪,将鱼竿回转,来了一个太公醉九江,以鱼竿尾巴巧妙一挑,直接将青铜杵拨开。斗烈身形迅捷,连续两个翻身凌空接住青铜杵,欺近程桐身侧,摆开青铜杵便缠住程桐。偷袭的三个人一见程桐被斗烈缠住,当即抢上前来又要对李小和行凶,栾盈站在李小和身前,大喝一声:“尔等是谁家的奴仆,竟敢如此大胆!”

    那三人见到栾盈站在身前,面露犹豫,略有一丝迟疑,然而只是这一个刹那的顿挫,之后仍旧狠厉的奔上前来:“疆场之上,各为其主,何须多言,我等已经折了一个兄弟,今日也没什么多说,若不拼命,也无颜面活着回去。”三个人眼神很辣,便即招呼向栾盈。

    栾盈将家传武功使出,又与三人斗在一起,这时候郢教众人与栾氏众将打斗一起,栾盈又与三个家奴斗起来,而斗烈又缠斗程桐,众人一干混乱打斗,全然没有彼此可言,尽是身不由己的处境!

第一百三十四章 罢斗息争

    众人乱斗之中,李小和忍住剧痛,将护体郢息从丹田之中调出,回护在胸前肋骨之上,让骨头不至于再因为外力的打击而加重伤势。他趁着这个机会,勉力向马车挪步而去。

    柳涵听眼见的晋国兵多将广,如今更有靳天羽武功绝世,直接将郢教的三大高手压制住,郢教瞬间变得势微。柳涵听将手中弄玉笙吹起,将一脉武境逍遥飘渺,霎时间遍布整个修罗场。柳涵听花容微蹙,柳眉半颦,将红尘媚态尽数注入眼前的万千武境之中,众人只觉得眼前无限殷红落花纷飞绚烂,翩然醉人,所有生杀予夺的戾气尽数荡尽,晋国众将的刚猛气势,金戈铁马的狂傲,全部都被这一曲温柔乡淹没,更兼籍偃和范吉射的定力不足,在无限飞花之中,好似神魂颠倒,双脚站立不稳,而在他二人面前周身的一干敌人早就消失无踪,而自身处在一个迷幻无踪的苍茫虚空之中。忽然间,眼前一花,发现细娘已经到了跟前,她掌风拍出,籍偃根本无法反应,身子直直飞出,跌撞在晋国军中巨大的车轮之上,撞的自己头晕眼花,胸口一阵翻滚,喷出一口鲜血。范吉射此时仍旧迷惘犹疑,就连籍偃被对方打伤飞出,都全然没有注意,但他生性狡猾,早知道敌人必然埋伏在周遭,只把手中的一把长戟,努力的挥舞起来,但求护住自身,不要受伤。此时晋国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大多人都被柳涵听手中弄玉笙的仙音武境迷惑,颠倒神驰,根本看不到敌人所在何方,如此一来,晋国能战的人却寥寥无几。

    栾盈接着三个暗中伤人的刺客独斗,眼见晋国阵中大乱,吃了一惊,趁着对方一个攻势不够凌厉的时机,大喊一声道:“众将守住形神,靳先生武功最强,为中军护卫,抵挡住对方的正面攻势,主帅魏舒为阁下拖后。栾乐将军拈弓搭箭,西南方向三丈外为郢教武境来源,当机立断,箭取对方。栾鲂为之护卫左右,不可疏失。中行荀喜只管率领家甲冲突向前,无需在意眼前迷幻情景,如今晋国群英在此,岂可被楚人压没了气势!”

    栾盈早已见识过郢教柳涵听卓绝的音韵武境,这时候众将陷入其迷茫功法之中,栾盈凭借高声的喝令让军队明晰目标,坚定信心,虽然众人眼前一强一弱的武境若有若无,但是凭借栾盈的吩咐,定然是明晰了奋力向前的方向。眼下所有的人,奋力向前冲突,楚国本来人少,如今又伤了巫廉,斗烈与程桐混战一起,吴子元和黄垂二怪被靳天羽压制,如今只剩下细娘和柳涵听左右支撑,一个武境,一个毒功,若说是真的要冲入敌阵袭破晋国众将,确实难以得行。而栾乐正是借此机会,按照栾盈吩咐,朝着西南方向瞄准发箭,隐隐约约之中似乎能够看到柳涵听所在,一箭射去直奔柳涵听面门。柳涵听纵然不把当世高手放在眼里,但是这栾乐的一箭便是郢君也忌惮三分。柳涵听慌忙之中,身形一转,向旁侧闪身,箭矢从手背划过,一丝殷红飞扬,如同柳涵听的仙姿在空中飞舞。柳涵听没有吭声,但是这一招足以将她的武境破坏,晋国众将忽然从迷茫之中回过神来,不顾一切冲杀向细娘的身前,细娘将手中毒雾拍出,连连在身前形成屏障,抵挡晋军。她回身大喝一声:“柳涵听,你快带着巫廉离去,此处兵多难敌,我来垫后!”

    “我不,今日若是夺不回李小和,我便不走!咳咳!”柳涵听的倔脾气再次起来,虽然她的内伤一直没好,但是这一股子倔劲儿让她义无反顾的奔着李小和而去,即便是再一次伤重难起,再一次生死夺命,她也全然不在乎,即便是李小和仍旧会离她而去,仍旧要去寻找他的玉妹妹,她仍旧全然不在乎,因为在意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就是她自己的事情,只要她愿意为那个人付出就好了,只要她有这个机会为她付出就好了,又何必在意对方如何回馈呢?更何况比起那些连人都寻觅不到的时光,她此时至少还有这个付出的机会,她也格外的珍视这样一个机会!

    这些思绪,也无非就是柳涵听心念之中的刹那一闪,就如同对一个人的爱,不也就是那一刹那的心仪便成就了一辈子的钟意,生生世世,又有谁能够解释!柳涵听从细娘身后纵身向前,二人一前一后,坚毅的奔向前面百多名晋国铁甲卫士。

    中行荀喜一马当先,身后黄渊范吉射一左一右,从两翼掩杀而来,眼见的楚国只有两个女子,黄渊微微迟疑,脚步慢了半拍,范吉射却毫不容情,尤其是与李小和相干的一切人,他都要制他们于死地,刚刚将手中的长戟挥舞无间,如今更加奋力向前。一招刺向细娘,细娘手中虽然用毒自如,但是抵不过晋国甲士无数,连连拍倒了十几个人之后,身后涌上的军士便形成了一股人浪无穷无尽,压制而来。将柳涵听和细娘二人包围在核心之中。而此时那三个偷袭的刺客,留下一人与栾盈缠斗,另外二人飞身去杀李小和。

    斗烈哪里料到这情势瞬息万变,转眼之间只要栾盈一声号令,郢教众人当即成了瓮中之鳖,而李小和身受重伤,却又被两个杀手追逐。程桐与斗烈二人双目对视一下,当即会意,两人双掌一拍,各自为对方助力一道,两人身子齐齐向后飞出,斗烈借着程桐一招掌风飞身而起,凌空大喝一声:“楚人向来多壮士,岂因生死泯恩仇!”青铜杵当头一棒,直直披斩而下,砸入晋国众将之中。

    而程桐借着斗烈的掌力推起,比李小和还要迅捷,早已一招飞到车马旁边,大鱼竿一挑,直接将李小和身后奔袭而来的刺客挑飞一人。另一人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程桐是如何飞过来的,犹疑一愣,大叫道:“鬼啊,你怎么又来了!”程桐此时哪里还顾及这个人,将鱼竿在手中快速旋转回还,在那人胸前狠力的点划,那个人胸口眨眼之间便已经变得血肉模糊,好似被千百只豹子用利爪抓挠过一般。只是程桐的手法实在太快了,这个人尚未反应过来,胸口的肋骨已经外露出来,但听得程桐大吼一声:“你们打断了小和兄弟的肋骨,我也要看看你们的肋骨是什么样子的!”只见他手中鱼竿反转一敲,鱼竿的头部直接插入了对方的肋骨缝隙之中,那个人见识过程桐的厉害,如今在程桐凌厉的招式之下,根本忘记了疼痛,便是连转身逃跑都全然忘却,只觉得程桐手中的鱼竿蜿蜒插入自己体内,鱼竿上附带着的鱼线就像一条黄鳝一般在自己的骨头缝之间窜来窜去,不断的缠绕着自己的肋骨,但听得猛然一声惨叫,程桐面露凶光,将鱼竿凶狠的向后一拉,对方被捆缚住的肋骨一根根被程桐的劲力撕扯四散,飞散得到处都是,那人看着自己狼藉遍地的肋骨,好似被饿狼分尸一般的惨状,但是他此时尚自有着气息,只觉得肚中一凉,本来堆积在腹中的内脏随着他肋骨的散落纷纷朝外流淌出来,虽然肚皮之下还能兜住一些,可是这个人的心肺却早就散落一地。这一招的狠戾简直让在场的其他两个杀手不敢再斗,二人舍却栾盈,相互搀扶,向后挪步而去,生怕程桐从身后再杀将上来,虽然他们也是毫无办法。

    李小和借着这个空档,便也登上马车,程桐当即道:“切慢,让我来,莫要再有什么埋伏。”

    李小和朝着程桐点了点头,程桐侧身开来,将帘幕挑起,李小和与程桐同时向车内望去,只见一个美貌的中年妇人端坐车内,那正是为李小和疗伤的寒月夫人。她眉目朗朗,神识清楚,只是身上被人点中穴道,无法动弹。李小和一见到寒月夫人这样的成名高手,因为自己的原因,受制于人,心中当即涌起无数歉疚,大声道:“寒月夫人,李小和为你解穴,咳咳!”毕竟身上的重伤让李小和的行动多有不便,连续的折腾似乎有血从嗓子中飘出。

    程桐抢上两步,向着寒月夫人肩头和小腹两处大穴点中,然而连连几次尝试,寒月夫人身上的穴道都无法解开。寒月夫人见到李小和,心中念旧之谊,让她也激动不已,她身子不能动,口不能言,勉力的左右晃了晃双眼,示意李小和和程桐莫要尝试了,恐怕她此时的穴道,不是平常人便能解的了的。

    程桐当即转身朝着栾盈道:“栾兄,这是怎么回事?”

    栾盈此时虽然统帅晋国众将,然而这寒月夫人的穴道究竟是如何封的,他却全然不知晓。

    “栾盈自忖还没有如此深厚的功力来封住寒月夫人的穴道,小和兄弟,寒月夫人就在你面前,当下重要的事情,乃是将众人干戈息止,以求定夺!”栾盈句句如忱,绝不像故作不知之态,更何况如今晋国众将占据上风,然而他却并不以多取胜,只望众人能够暂息干戈,一门心思只看李小和如何抉择。

    李小和此时忍着胸中剧痛,一股犟脾气再次升起,将体内四股内力凝聚一起,甚至将护住胸口的郢息也尽数调出,凝聚右手双指之间,如程桐一般,朝着寒月夫人肩头和小腹两处大穴点去,顺带着将寒月夫人的颈下两处穴道也点开,真气循着皮肉注入对方穴位之中,随着他强猛的内劲射出,护体真气尽散,他顿觉胸口疼痛增加,又连连呕了两口鲜血出来。然而李小和触手所及,僵硬无匹,显然不是寻常人身体的穴道所在,李小和心中猛然升起一丝惊讶,不好,这寒月夫人的穴道莫非被人移了方位。对方不仅仅武功高强封穴功力精湛,而且智谋过人,将寒月夫人的穴道异形换位,如今即便是有强猛内力来解穴,也仍旧无法对号入座,将对方的穴道解开。

    然而出乎李小和意料的是,寒月夫人口中咳咳两声,竟然似乎可以发声了。这让程桐和栾盈都大感意外:“小和,你的功力如此深厚,比及伤愈之时,又伤了一层楼,虽然没有正中我的穴位,却在内息覆盖之处,将我的哑穴解开。只可惜我当初不能言语,让你受了这车中四人的埋伏!”

    李小和眼看着从容而语的寒月夫人,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虽然剧痛仍旧,但是心中老大的安然,言道:“夫人,都是李小和惹来的祸端,你为我家奔走劳累,李小和实在•••••••实在难以报答!”李小和托着有伤的身子朝着寒月夫人猛力磕了一个响头。

    寒月夫人哑穴虽然解开,但是双手双脚仍然被封印难动,但是车外晋国众将和郢教高手听闻车马之中寒月夫人的声音,尽皆立刻跳脱开来,互相罢斗,唯独范吉射仍旧挥舞着双戟呐喊起来:“莫要让郢教的歹人逃跑了,如今对方二人被我军兵包围,正是下手的好时机,众位将士,奋不顾身,立功封侯,就在顷刻!”范吉射虽然言语犀利,向来有蛊惑人心之能,然而此时的呼和却在魏舒的将令之下苍白无力。

    众人但听得魏舒一声将令:“众人权且罢斗,刚刚本来两方误会颇深,如今互相都有伤亡,如若再这样含糊激战而去,那便让歹人的奸计得逞,我等徒然为他人拼命。刚刚两个奸猾的刺客逃脱了,那也没关系,这位李小和李公子看来与寒月夫人渊源颇深,而如今晋楚双方都是为了李公子而来,反而让李公子受了如此深的伤,当真是我等的无能。不若众人暂息干戈,且听李公子如何抉择!”

    魏舒一句话道义明了,众将士无不钦佩,自然拜服于地,晋国甲士,主动退后三步,让开郢教群雄,双方静听李小和吩咐!

第一百三十五章 晋才郢雄

    李小和与寒月夫人相见,如今晋国众将,郢教群雄,为何会狭路相逢于此,便是为了李小和,如今二人面对面,究竟作何定夺,众人皆愿洗耳恭听,唯独范吉射一人,仍旧左右撺掇,唯恐众人罢斗息争,李小和身上有伤,无暇与范吉射过多纠结,而程桐目色冷厉,一转眼瞪着范吉射,范吉射向来瞧不起程桐,方要讥嘲程桐,然而回想起程桐手中鱼竿那几个巧妙招式,凌厉狠辣,毫不容情,如若被他盯上,靳先生若是无暇分心回护自己,那可麻烦大了。故而见到程桐一双怒目,当即也不敢作声,只把一双眼目望着靳天羽,去征询靳天羽的意思。

    靳天羽此时见众人罢斗,自己也抽身而回,退到魏舒身侧,羽扇翩然,向魏舒道:“魏大人,今日晋楚两方尽皆是为了李小和而来,晋国众将如此奔波劳碌,却全然是听凭栾公子的调遣,根本没有晋侯的令喻,如此声势,是否有些越俎代庖?”

    魏舒念着胡须,不住点头,言道:“靳先生,今日晋国众多小将,皆依附栾公子,便是我这个长辈,也觉得栾公子大义聪颖,的确是个治国良才。栾公子今日所为,阁下可以认为是他擅自抽调晋国将帅,也可以认为他是为晋侯奔走江湖,广纳贤才,不过眼下情势若晋不得李小和,恐怕为楚人得,到时候晋侯失一猛将,又何人担当此责!”魏舒与靳天羽论及朝堂情势,倒是很会推来让去,互相打着口舌之战。

    靳天羽心知此时魏舒向着栾盈,便也不多说,只把面色沉静如水,望着李小和这边。

    李小和心中早已明了,其中狡诈定然是范吉射所为。便也不再明知故问,只淡淡的对寒月夫人言道:“夫人,李小和的一家人都受过您的大恩,如今您又跟着小和受罪,这让晚辈实在是愧悔难当,如今能见到前辈您身子尚无大碍,小和心中方宽松一些,我这就叫人替你解穴!”

    李小和转身看向栾盈:“栾兄,李小和知道,虽然您不能为寒月夫人解穴,但是她的穴道定然是您熟识的晋国高手封住的,还请栾兄看在小弟面上,为寒月夫人解穴!”

    栾盈李小和甚至程桐此时都心知肚明,这晋国众人之中能够将寒月夫人的穴道封闭转移的人,只有靳天羽有这个能力。栾盈为人行事光明磊落,你叫他装腔作势,他却是行不来,作不像。直接向靳天羽一抱拳:“靳先生,栾盈请先生为寒月夫人解穴,先生思路周全,怕这位楚国高手逃脱,才将她周身穴道转移封闭,如今当事人尽皆在场,我等也没必要替人抉择,有劳先生了!”栾盈一席话,给了靳天羽一个台阶下,将车中暗伏刺客之事让过不提,靳天羽何等聪明,自然识得栾盈的体面之言,微微点了点头,将羽扇翩然一挥,三枚冰羽飞射向寒月夫人,但见那三枚冰羽一枚击中了寒月夫人的肋下,两枚打在她胸口,寒月夫人当即身子一颤,摇晃了两下,似乎可以自如活动了。

    李小和见寒月夫人的穴道已解,向靳天羽一拱手:“多谢靳先生!”此时郢教一众高手见到寒月夫人穴道已解,几个人纷纷纵身跳过晋国几个护卫甲士,围拢到马车之侧,斗烈和黄垂二怪朝着晋国众人摆开架势,以防对方偷袭,柳涵听吴子元和细娘三人也纷纷叫道:“寒月夫人,郢君派我等前来接应您回谷,并且带话给夫人,李小和的毒由他来想办法,且请珍稀身子,不可轻易踏足孤竹冰峰!”

    晋国众将竟然没料到楚人如此凌厉,借此机会迅捷的将马车控制,众甲士仗着人多,纷纷在外围将郢教群雄和马车一并围拢在中间。范吉射听闻郢教众人呼喊,也跟着骂道:“那边的楚人,莫要胡喊瞎说,这李小和体内的毒,唯有将寒月夫人送上孤竹冰峰,放才能够解,尔等莫要在这里诓骗,更何况此时人在我们手中,要不要送上冰峰,哪里由得你们说了算!”

    “他妈的臭小子,老子今天碎了你!”斗烈见一干晋国众将中,唯独范吉射出言不逊十分讨人厌,火爆脾气炸起又要与范吉射对峙!

    柳涵听此时站立在李小和身侧,眼中流露无限关切,将手轻拂了一下李小和的面庞:“小和,你的毒并非只有孤竹君能解,郢君已经想到了办法!跟我回楚国吧!”

    李小和心中百般无奈,虽然不知道郢君究竟能否为自己解毒,但若是当初早在寒月谷时,说出如此之语,他也不会便独自离开,那该多好。可是回想起这许多日来的遭遇,他又庆幸当时并不知晓这一切,否则当初若多留在寒月谷几日,栾玉便即会嫁给范吉射,便永远都不能与自己相伴天涯了。想到此处,他又使劲摇了摇头:“不,不,我没什么!”

    眼看李小和失魂落魄,似乎别有顾忌,寒月夫人道:“孩子,我知道你是好心,当初你独自离开寒月谷,便是因为知道了那孤竹君给你的任务便是寻我回峰!你不愿用我的自由来换你的性命,这一点我已经知道了。你是个好孩子!”

    李小和心中无限苦楚,他所受到的煎熬哪里是自己的生死命运,而是纠结在到底要不要用寒月夫人取换栾玉的双眼,他这一会儿功夫望了多少次寒月夫人的面,可是终究无法张开口将他心中的所求和苦闷讲述出来。虽然心中百般的惦念着栾玉,他此时也知晓唯有寒月夫人上孤竹才能治好栾玉的眼睛,可是见到大恩人就在眼前,当即心中便涌起了无数的无奈和惭愧,甚至觉得自己曾经竟然答允孤竹君用寒月夫人来交换为栾玉治眼睛的机会,自己是多么的忘恩负义,可是眼前的这一切现实又格外的残酷,如果真的不能让寒月夫人上孤竹,那栾玉的眼睛恐怕普天之下便再无人能治。

    程桐遥遥的望着李小和,传音入密对李小和道:“小和兄弟,寒月夫人心中也有救你之意,我看不若先携寒月夫人上孤竹,骗得他的解药再想办法救出寒月夫人!”

    “哎!”李小和叹息着摇了摇头,很明显,任何人都没有把握从孤竹冰峰救人出来,即便是当日趁乱打劫的十一派弟子,日后也都被孤竹冰峰的侍女一一寻上门来,那赵秋寻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更何况寒月夫人乃是孤竹君百道孤竹令中最看重的一道,如何能够轻易的说救走就救走。不过这些思虑还仅仅是李小和心中的一点点顾忌,更让李小和难以逾越的乃是他心中对道义所界定的那一关,如若自己真的带寒月夫人回冰峰,而孤竹君又真的为栾玉治好了眼伤,那孤竹君是成了一个帮助自己的人,而自己竟然要从他手中将他所要的最重要的人偷走,那不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啊!虽然孤竹君也不是正道人士,虽然孤竹令总有一些要挟存在其中,但是对于李小和与孤竹君此时已经定下的盟约而言,让李小和食言而肥巧计歪曲,那他的刚直内心下,又是一种无法说服自我的矛盾。

    “晚辈何德何能让您老人家为我的性命去交换。夫人,李小和欠您的太多了,我今日来此,就是••••••”

    李小和话音为毕,寒月夫人当场断喝一声,说道:“郢教各位英雄,今日寒月来此,并非是栾公子暗施偷袭,掳掠至此,乃是妾身自愿前来。”

    听闻寒月夫人一语,郢教众人哥哥面露惊诧,更兼他们此时口口声声嚷着要救寒月夫人回楚国,但是此时寒月夫人乃是自愿前来,这边让郢教此行没有了口实,变得师出无名了。

    寒月夫人并未理会郢教众人的惊愕表情,仍旧平静的坐在马车之中,淡淡说道:“想当年,孤竹君独立冰峰,只身生长与冰天雪地之中,那孤竹之上,千百年无人问津,莫说得到天下稀有的奇物,便是想要一杯水,一口肉都分外艰难。当初我与芳海幽姿仰慕孤竹君的源源内劲,也有觊觎他手中孤竹遗风谱之嫌,故此侍奉在他左右,成为孤竹君左右两大侍座,为孤竹君打下如今的江山信诺,江湖驱策。”

    众人此时听闻寒月夫人讲述当初冰峰之上的经历,瞬间鸦雀无声,一个个尽皆侧耳倾听,寒月夫人又道:“可惜,或许是厌倦了江湖仇杀,或许是觉得孤竹冰峰的令诺太过残忍,每年一度的孤竹令实则就是江湖人士的纷争乱斗的修罗血海,让人实在不忍再继续目睹众生的残暴。后来,我便悄然的从孤竹冰峰上逃离。这许多年来,孤竹君对我不薄,一切吃穿用度皆如王侯,一切武学经典,任我习练。只可惜我终究还是只看那些毒经医术,从不愿去学什么杀人的利器。如今孤竹君疑我为江湖人解寒月水仙,或许他不知晓,寒月水仙的毒,唯有配制的人才能够解。如今我在外逍遥了许多年,或许真的应该回去了!”

    寒月夫人讲述至此,面上露出无限慈蔼之色,微笑望着李小和:“孩子,唯有我才能去孤竹为你解毒,你的命也只有这样才能延续!”

    李小和看见寒月夫人的面目,心中顿时失去了往昔的淡然和机智,一种莫名的害怕和仓皇遍布全身,注入头脑。他不敢去面对眼前的抉择,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个对自己有恩,又一心要救自己的寒月夫人,他在每一个对望寒月夫人的瞬间都不断地在提醒自己,一定要带她上孤竹,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栾玉就再也没有救了,但是他也在每一次面对寒月夫人的时候,被她那慈祥温柔的容颜所击退,他每一次面对寒月夫人的良善,就看到了自己内心中无法回避的罪恶,虽然这种罪恶是他的身不由己,是他的天命难违,可是这种罪恶让他无法逃脱,无法躲避,每次见到对方的善,就见到了自己的恶,而且会随着见到对方的次数的增加不断的强化,这份罪恶也变得愈加明显,愈加深刻!

    李小和连连倒退着,他口中连连呼喊着:“不,不。”却无人知晓他心中的所想。程桐眼见得李小和失魂落魄,心知寒月夫人对李小和的恩义定然是非同寻常,此时如若还是如此夹缠不清,那定然又要受到范吉射那奸人的偷袭,不若先定敌我,再分是非!

    程桐打定主意,当即扶住李小和,低声道:“小和兄弟,便是你自己不要命了,难道你不想想玉妹妹,如今范吉射使人偷袭暗算,我们先把晋国众将抵走,再做定夺!”

    李小和长叹一声,言道:“程桐兄弟你所言极是,”于是转过脸去向着栾盈道,“栾兄,阁下为我李小和奔走操劳,李小和心中格外感念。如今李小和已经与寒月夫人相晤,不才恳请栾兄将寒月夫人留下,我们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栾盈思及刚刚马车之中的惊变,早知道是范吉射搞得鬼,自己本心为了救李小和,却被范吉射从中作梗,如今李小和与寒月夫人相见,最好就是把范吉射带走,莫要让他再从中捣乱,便爽快答道:“小和兄弟,为兄此次寻人便是为了你的毒伤,既然你已经与寒月夫人相见,那么栾盈便也不再过问如何抉择。如若日后还有困苦乖蹇之处,只盼兄弟还能记得曲沃栾盈,只要需来晋国寻我便是,栾盈定当倾尽全力相助!”

    栾盈一片肺腑之言,让程桐和李小和格外钦佩,李小和虽然有伤在身,仍旧勉力抱拳而起,与程桐同时向栾盈致谢:“栾兄,您的大恩我们百世不忘,他日干戈平息,战乱无踪,望能与栾兄一醉江湖!”

    “请!”

    “请!”

    此时栾盈与李小和程桐情谊道别,号令晋国群雄欲离去,然而晋国群雄之中又有一声不和谐的喊叫:“哼,这却是不对了。晋楚争夺寒月夫人,如今楚人未退,我晋国先撤,而且将人质留与对方,这不是摆明了我晋国吃了一败吗?更何况刚刚我晋国将士占得上风,若非停战此时早已将楚国一群虾兵蟹将擒拿伏法,如今众将苦战的辛劳,尽数被你一个‘请’字付诸流水,试问在场众将,何人心甘?”

    不用想,这定然是范吉射的挑拨之语。然而他此时所言,不无道理,寒月夫人本来就是在晋国手中,如今郢教众人将马车围住,而晋国退兵,摆明了是把人质留给楚人,那晋国将士岂能咽的下这一口气!

    栾盈一听范吉射所言,冷冷言道:“此事到了如今的地步,已经并非是晋楚两国之间的干戈,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江湖恩怨。如今栾氏所寻的人李小和已经现身,便将寒月夫人交与李小和,让他们二人讨论日后如何定夺,有何不可?范吉射你定要把一个区区江湖恩怨上升的家国仇恨的层面,这是摆明了要挑起干戈!”

    范吉射也不含糊,高高站在车中,将长戟指向栾盈道:“挑起干戈?你道晋国将士是任你栾氏驱策的工具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栾氏要寻人,把晋国卿士中行氏、羊舌氏、范氏、魏氏、籍氏、箕氏尽数叫来,你可是把自己的看做是晋侯不成?”

    “范吉射你这是什么意思?”栾盈听闻范吉射所言,心中老大的烦恶,他故意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便是要引起栾氏在群臣之间的罅隙,如今众卿随自己出征,反而被他给自己扣了个帽子,真是可恶至极,如若众人真的把范吉射所言当真,日后朝堂之上对栾氏却大大的不利。

    魏舒眼见得范吉射所言句句如针,刀刀见血,也只好从旁劝道:“范贤侄,这事情还没到这个地步。无非是栾公子要寻个人,我们几家各出几队家甲,助他一道而已。何必说得如此玄乎!”

    范吉射此时气焰已经起来,借着自己的气势,大喝道:“魏伯伯,便是如您所言,我们几家是助他一力,却也不该如此铩羽而归。晋国向来是中原霸主,晋国将士从来都是士气振奋,如今便是连交手都未交上,本来占得上风的阵仗,竟然叫栾盈弄得七零八落,好似我们输了一般,两军对敌在即,如此大是折损士气,各位兄弟们你们说是也不是?”

    范吉射里挑外撅一会儿去挤兑栾盈,一会儿又来起哄自家兵将,真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其余将士还未反应过来,那范氏的家甲早已附和着自家的公子大喊起来:“不错,经过将士,所向披靡,从不投降。”这一声喊威势震天,连带得中行氏和羊舌氏的家甲也跟着喊了起来,只是几个起落之间,便传播到了所有晋国军阵之中,栾盈也控制不了了。

    众将都是栾盈心腹,心中自然也向着栾盈这般,但是手下人众太多,一时间无法压制。范吉射却借着这个功夫大喊道:“剿灭楚徒,扬我晋威!”众将士一听范吉射所言,又跟着附和起来:

    “剿灭楚徒,扬我晋威!”一个个长戟戈矛挥舞而起,将锋刃都对准了围在核心的楚国众人和李小和。咋咋呼呼的好似就要出手将郢教群雄一干剿灭。此时郢教群雄被包围在核心,形势大大不如刚刚动手之时。无奈之下黄垂二怪分别在前后摆开架势,柳涵听斗烈左右御敌,,吴子元和细娘四面接应,人手勉强,若不能以一敌百实在难以脱身。

    魏舒眼见得兵士失控,大声呼和:“众人且住,听我一言,众人且住,听我一言••••••”然而魏舒毕竟文雅儒态,众兵士根本听不到他的号令。范吉射眼见得魏舒控制不了军中,心中更加得意,又一个高声呼和,群人随着范吉射的呼和也是一个高潮,喊声和兵器的锋刃如同浪潮一般此起彼伏,不断环绕在马车周围。

    晋国众将之中唯独栾盈也置身在李小和一群人中,听闻晋国甲士的呼和,全然不把主将的吩咐放在眼里,心中恼怒异常。将腰间佩剑当即抽出,朝着一名甲士伸过来的戟刃当头一斩,他佩剑极为锋利,直接将长戟的小枝斩断,栾盈下手强横,手中宝剑力道不减,顺着长戟的木杆滑落下去,直接将对方握戟的双手齐齐切下,一双手抓着长戟便掉落在脚前。众人见到栾盈如此无情狠辣的手段,一个个都是大惊失色。霎时间好似被人从身后提着脖颈,齐刷刷的向后面跳退了一大步。只把那个双手被斩落的甲士留在当中。那甲士双手斩断,哀嚎跪地,惨呼震天。

    范吉射见此情景,大怒不已,骂道:“栾盈,你竟然对晋国自家的军士出手,帮助楚人,看我回到晋侯面前不奏你一本!”

    栾盈也不含糊,冷冷一哼,喝道:“如今只杀不遵号令者,无论晋楚。两军对垒,不遵主将,该杀!”这一句“该杀”咬得格外狠力,让在场的一群甲士心中又是一寒,一个个都呆立在当场不敢动弹。

    “如今只是斩你双手,算是法外开恩了,经还敢多言吗?”栾盈每每在至关重要的时刻,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得对对手的压制,这让稚嫩的范吉射自然无法应对。

    栾盈大吼一声:“晋国众将听令,栾盈不才率众出太行,乃为寻觅李小和与寒月夫人,如今功成回国,自当各有答谢。家甲劳苦,栾氏愿出鸡黍慰劳。如今江湖事,尽数托付与郢教群雄,无需各位过多过问了。栾盈在此谢过!”黄渊箕遗一干栾氏亲信自然唯栾盈是从,见他在此将范吉射阴谋挫败,无不心中冷冷一笑。

    靳天羽仍旧羽扇从容,拱手答礼栾盈,不急不缓。

    栾盈转身又对郢教众人道:“栾盈治军不严,已至误会冲突,郢教各位英雄,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我小和兄弟,就托付于众位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奇谋再起

    栾盈呼唤晋国众将率领各家甲士,准备撤兵,范吉射虽然从中虽然从中作乱,却被栾盈当机立断之势压制,晋国众将无不心向栾盈。

    此时得空,寒月夫人双脚尚有些麻木,不能起身。她言辞诚恳,向郢教群雄言道:“众位郢教的英雄,郢君的这份情义寒月儿心领了,但是孤竹君手中的寒月水仙,就是我自己配制的毒药,药性如何我怎能不知,若无孤竹君亲自调配的比例,要想解毒,必须以天下至强至刚的内力将李小和体内的毒药逼出,如此损耗元气之事,岂能让郢君亲为!更何况晋楚交兵在即,如若当真因此消耗了郢君的功力,那岂不是因小失大,让李小和与寒月儿今后如何面对郢教众位英雄!”

    郢教群雄怎能不知道个中利害,细娘回头望了一眼收兵的晋军阵列,低声说道:“夫人莫要担心,说起用毒,贱妾虽不及夫人手法精湛,然而广博包容,却未必输于阁下。我手中悬空毒经记载当世一千八百多种毒药的配制和解法,虽然没有夫人自创的寒月水仙,但是凭我郢教的手段,郢君的功力,定然可以为李小和化解危厄!”

    寒月夫人又待开言,李小和见两方各有见地,却都是要为自己解毒,如今自己身在此处,更加不可能拂袖而去,一个人躲藏起来。然而这两方的诚挚,的确让李小和感到十分的承受不起。痴痴的自言自语道:“郢教的各位英雄,自从上孤竹之日,便受贵教的诸位高手助力,各位或可以说是因为要用我来换去寒月夫人为季札先生解毒,然而这途中连累涵听受伤,郢君为我万里奔波,作为一个江湖晚辈,实在是让在下承受不起。而如今众位都是救过我性命之人,却在这里又要为我的生死费尽心力,我看这是不是弄反了,应当李小和用自己的性命来报答各位的相助,这才能让我在临死之前得到少许心安!”

    “小和,事到如今你怎还说这般话!”柳涵听抚摸着李小和背后的涵听古韵。曾经无数相思经历尽数泛起眼前,想到李小和曾经与她在孤竹之上共御烛然,生死相依,心中波澜无限,感怀之情难以思量。痴痴的说了一句:“别人便是愿意为你,你却又恁般见外?”

    怎奈黄老饕不识时务,听闻李小和的话,却歪着脑袋,手指头在大铜钟上颠来倒去轻轻敲打着,言道:“不错,不错,论赔赚这小子是欠着我们的,老头子还为你蹲了五十八天的大牢,你如何报答我啊?”

    垂宇峻向来喜欢与黄老饕唱反调:“那简单了,你蹲了五十八天的牢,李小和自然也蹲四十七天赔给你就是了。只不过他若是蹲了四十七天的牢,恐怕体内的毒就要发作了,到时候欠下柳涵听的情债,欠下吴子元和巫廉的血债,欠下我们几人的劳苦之情就没办法还了,所以说你的债还是放最后吧!”

    “混账,你说什么?”柳涵听柳眉倒竖,怒瞪着垂宇峻!

    垂宇峻一个白面小孩子的模样,一见柳涵听发火,当即退缩倒细娘身后,连声道歉:“柳姐姐息怒,姐姐息怒!”

    “垂宇峻,你刚刚说李小和体内的毒,怎么这两个月内就要发作?”寒月夫人心中惊奇,当即叫过李小和来:“小和,让我替你把一把脉!”

    李小和放一伸手,程桐已经在旁边说道:“不错,靳天羽的马车夫说与我们的,因为小和兄弟体内原本的寒月水仙中杂糅了一些阳炎内劲,导致毒发的时间加速了!”

    “什么马车夫?”斗烈回头去望晋军阵内。

    此时晋军已经整肃队列,正要启程,忽听得垂宇峻嚷道:“不错不错,刚刚好像就是那边有人传声过来说与我的,李小和只有五十多天的命了!”

    一听垂宇峻之言,郢教群雄登时将注意力都转向了晋军阵中,晋国众将虽然离李小和几人有些距离,听不清楚郢教众人的言语,然而对方许多人齐齐的望向自己这边,还的确也有些惊讶,随着几个甲士的注意力转移,也渐渐的让栾盈等人意识到了郢教众人的异样!

    “靳先生,小和有几句话要问你,请问你方便吗?”李小和当先开口,也免得郢教群雄与晋国众将再起纷争。

    靳天羽向来没有犹豫和拒绝,这也是他才倾天下的标志性格。但凡神机妙算,料敌机先,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又何必犹豫,又何须拒绝!

    “请讲!”靳天羽言辞干脆,目光犀利,羽扇翻转,回望李小和!

    “先生,阁下的赶车少年,刚刚还称呼你一声主人,如今却不见了踪影。小和想问这少年可真的是先生你的马车夫吗?”

    李小和这一问一语双关,一问少年是否与靳天羽有关,究竟是马夫还是不相干之人,二问这少年就是什么人,也许并非马夫,但是却是靳天羽身边一个得力的助手也说不定!

    靳天羽却淡淡一笑:“不才天羽确实有此一马夫!”

    这一句话说得淡然坚定,不容置疑。但是在场之人,与之相识的都从未见过靳天羽的马夫,只道他向来驾白鹤往来江湖,乃是天下少见的奇才,却从未听说他有马夫,如今这一答,却顿时让许多刚刚并未注意靳天羽之人心生疑窦!!而且许多期望知道内情的人也都纷纷将注意力凝聚道李小和身上,很明显现在李小和是一个知道内情的人,他的每一句问话或许都会牵扯出莫大的阴谋!

    果然,既然靳天羽承认了这少年就是自己的马车夫,那李小和也不必犹豫了,当初少年百般心计,欲行又止就专门是设计好了一个巧妙的圈套让自己中计,而对方的算计之深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说不准就是靳天羽在幕后指使,那如今回想起来,这些计谋若是出自靳天羽的思绪,那便是再正常不过了。

    “想当初,小和与靳先生在孤竹冰峰相遇,当时靳先生仙姿雅范,实在让晚辈钦羡不已,心道师父当初从未给我将起过江湖中还有如此高雅大气之人,李小和当时也甚是觉得这一趟孤竹冰峰没有白来。但是李小和做梦也未曾想到,先生竟然让你的少年马车夫设计陷害于我,致使我阳炎之毒入体,如今命在旦夕,不知道先生又作何解释?”李小和此时将心中疑窦,尽数抛出,唯独不提及栾玉之事,如今栾盈和李小和相见,两人心照不宣,不可将栾玉之事泄露于外!

    李小和这一句话说出,让在场晋楚群雄尽皆惊骇。李小和体内的寒月水仙竟然是因为靳天羽的马夫下毒,才导致会提前发作,以当下的情势,郢教群雄与李小和的交情,这一笔恩怨若是坐实了,那么刚刚息止的干戈定然又要争斗起来。

    李小和一句言语,将双方本已冰释的情势瞬间又推到了风口浪尖,晋国许多甲士虽然并不知晓这寒月水仙是何物,阳炎赤毒又是何物,但是眼见得本方的大将一个个面带忧色,肃然警惕,想必都知道了此时情况的危急,一个个将手中的戈矛握得结实,生怕一个不留神打起来自己吃了亏。而对面郢教群雄,虽然与李小和的交情有亲有疏,但是提及靳天羽暗中给李小和下毒,这却是让郢教群雄感到十分惊奇,靳天羽乃是何等人物,从来不做无聊无用之事,如今能够给李小和下毒,分明是有了算计,只是不知道他肚内机谋,这时候都一个个睁圆了眼睛只等对方的答话!

    一时间晋楚双方,对峙起来,却又无人发出一声言语,所有的人都只死死盯住靳天羽,只待他将各种原委说清。

    此时靳天羽将长衫一摆,翩然阔步,迈到两军阵前,从容之态,好似闲庭信步,这一举动却也让双方心中稍微松了一些,吴子元朝身后道了一声:“都不许冲动,只等他道出原委,再做定夺!”

    靳天羽踱步与两军阵中,从容言道:“李小和,你可知今日群雄并集此地,所为为何?”

    李小和乃是个侠义男子,如若面对的是那些奸邪恶徒,他却并不会手下留情,然而这时候问及群雄集聚此处,所为为何,那种本有的愧疚和不安再次于心中升起,李小和低下头,言道:“先生,今日晋楚群雄争斗于此,全都是为了我李小和体内的毒,李小和一介江湖浪子,实在愧不敢当!”

    靳天羽闻言,朗声笑道:“不错,这些人都是为了你的毒,众人都以为拿了寒月夫人便可以替你解毒。甚至还有些人天真的一位即便是没有寒月夫人,不求孤竹君,你身上的毒也可以解!”

    这一句暗指郢教群雄,希望救出寒月夫人,合郢教智力来为李小和解毒。听闻靳天羽对本教的嘲讽,心中老大的不快,斗烈大骂一声:“靳天羽,你莫要如此狂妄,别人怕你,我斗烈不怕。你竟敢小瞧我郢教群雄,笑我等天真,那边让你瞧瞧,什么是天真!”斗烈言语之间就要摆起青铜杵去打靳天羽,吴子元横身一挡,喝道:“刚刚如何说的,且弄明白个中原委,在动手不迟!”

    “斗烈先生,你的怒气,可以等到春日来临时,晋楚交锋,届时天羽定当奉陪。如今阁下还是忙着为郢君准备教务,以免妨碍了开春之后的晋楚决战,那你可就成了家国罪人了!”

    “哼!”斗烈本就知道靳天羽能言善辩,如今说得自己一股子气全部填在胸口,也无法吐出。

    靳天羽转身又说道:“承接前言,如今群雄不知,纵然有人携寒月夫人上孤竹,纵然孤竹君不会爽约,李小和身上的毒却也仍旧无法解开!”

    “什么?”柳涵听第一个惊问出来。

    “难道是因为阳炎赤毒与寒月水仙柔和之后连孤竹君都不能解开吗?”寒月夫人也惊问一声!

    “孤竹君既然能将两种毒糅合一起,便说明他对于解毒胸有成竹,但是,究竟是否要解毒,这可要看李小和如何抉择!”靳天羽自负满满,昂首傲气,似乎周遭群雄尽在他掌控之中,四方英豪皆侧耳倾听他教诲。

    靳天羽一双凤目死死锁住栾盈,栾盈虽不知李小和在孤竹冰峰的遭遇,但是他此时身侧并没有栾玉,显然是把玉妹妹留在一个安全的疗伤所在,如今若是李小和有什么身不由己的抉择,那定然是受到了栾玉的影响,断然不会有他。而靳天羽此时的冷厉目光,锁住自己,也显然就是在暗示此事!栾盈额头不自禁渗出冷汗。

    然而言及此处,已经让人心中惊怕并生,靳天羽并未随李小和上孤竹冰峰,但是李小和在孤竹冰峰之上的所有遭遇都在他掌控之中,甚至连孤竹君似乎都没有发觉,这实在是通天彻地之能。联想到李小和在酒肆中与他的对答,程桐忍不住喝问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呵呵。”靳天羽将羽扇掩住面庞,“尔等若还有命分心来寻,便自然能够明晓个中玄机,如若无命,多问无益!”靳天羽嗓音突转冷厉,“多问无益”这四个字咬的格外凶狠,好似要将对方粉身碎骨一般。

    伴随着靳天羽的一声冷喝,只听李小和身后响起一女子的呼喊,待郢教众人回头之时,只见寒月夫人所乘的车马好似四面铁闸断壁一般,突然间从四面立起四道刚硬铜板,将寒月夫人直接封闭在马车之中!李小和惊呼一声:“这又是那带有机关的马车!”

    然而这一声呼喊却也无济于事,吴子元斗烈等人都以为寒月夫人被困车中,各自出掌风兵器去拍打那铜墙铁壁,然而靳天羽早有预料,这一次的铜铁屏障要比李小和程桐被困的那马车坚实许多倍,被对方拍打之下,竟然只是微微现出几个凹陷。

    李小和心中忽觉不妙,大叫一声:“快擒车夫!”然而话音方落,马车早就飞驰而起,对面赶车少年口中呼哨打起,嘲笑道:“一群莽夫,要寻寒月夫人,上孤竹来,李小和,我这是为了救你活命才冒了如此大的风险从晋楚群雄中夺走寒月夫人呢!哈哈哈哈!”

    这时候晋国兵甲不敢轻举妄动,而郢教众人更加不敢放松,紧随其后,断然不能让这车马脱逃!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同谋共计

    郢教群雄听从李小和吩咐,然而欲待出手袭击那赶车少年时,少年早已将车马飞驰出去,就只差那么一点点的距离,那少年赶着马车扬长而去。如今他挟着寒月夫人朝着孤竹冰峰的方向奔去,李小和与程桐的脚程最强,紧紧跟随在后,而其他郢教众人,逐渐的与车马拉开了距离。

    连续奔出了十几里路,那车马是靳天羽巧妙安排的一个机关,李小和即便是用尽了浑身解数,却始终无法追赶上那马车,而且马车渐行渐远。程桐与他并排奔跑了许久,发觉李小和有些异样,尤其是他不断咳嗽,而且吐出的哈气都格外的灼热,程桐心中一惊,叫道:“小和兄弟,你莫不是体内的毒又发作了!”

    李小和望了一眼程桐,欲待开言,只觉得心中火辣辣如同三昧真火不断的烧烤着自己的血液,大叫了一声,扑倒在地。只是这样一个顿挫,身后的郢教众高手已经赶到了跟前。垂宇峻负着黄老饕,众人围拢在李小和身旁,程桐向着柳涵听言道:“柳仙子,小和兄弟体内的毒,这几日来发作得越加频繁也越加猛烈了,照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会如同靳天羽所言,我怕他撑不过这两月!”

    柳涵听凝眉思索,正在寻思着对策。身后斗烈骂道:“妈的,都是那小白脸耍的花招,如若刚刚就不该罢斗息争,老子一铜杵敲烂这个小子的脑袋!”

    “你懂什么,靳天羽如此巧妙算计,定然是有什么图谋!”细娘从旁抢了一句!

    李小和此时双目紧闭,运功抵抗着体内阴阳融合的毒力侵袭,不断的将周身的经脉冲突打破,只为了将无法容纳的多余内劲排出体外。

    柳涵听正色道:“当初我兄长郢君,与李小和一家有过些渊源,也是郢教为了救季札先生,不得不寻觅李小和的下落。如今众位教中的兄弟,应该也看到了,李小和重情重义,身负不世武学,按我郢教的情义,该不该与他结交?”

    黄老饕和垂宇峻向来喜欢互相抬杠,但是这时候听闻柳涵听的问话,居然第一次无匹默契异口同声答道:“那是自然不能错过这样一个英雄了,我们楚人向来重英雄,重义气!”

    虽然黄垂二怪向来喜欢胡言乱语,做事极不靠谱,但是在这大事大义之前,却从来不犹豫,不含糊。斗烈微微一笑,他虬髯大汉向来狂放,要么仰天长啸,要么悲怆痛绝,这时候微微一抿嘴倒是有些让人觉得可爱,只听他说道:“柳仙子这是怎么说了,我们郢教众人既然跟随你到这冰封北国之中,跟你来此冒性命之险寻李小和,那便是说明我们认同了你,也认同了他,认同了这段情谊,认同了这个买卖,以后郢教若要收李小和入教,我斗烈没有二话。”

    柳涵听心知巫廉向来讨厌李小和,将脸转向巫廉,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他,似乎在问他“你的意思呢?”

    巫廉仰望着柳涵听,听见了刚刚斗烈的言语,他此时心思平静,言语道:“仙子你不必这么看我,我虽然不服李小和,但是我对郢君是格外的钦佩的,既然你和郢君都决定要不惜一切救助李小和,那我还能有什么说的。便如同斗烈所言,若是不愿意出力的,哪里会随你跑到这冰天雪地之中拼命!”巫廉勉力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向着柳涵听深深一揖:“请仙子放心!”

    柳涵听点了点头。如今郢教群雄在晋北燕国边境之处,统一了意见,一门心思去救李小和,柳涵听此时心中也有底了,转过身来对程桐言道:“郢教群雄如今全力为李小和续命,不知道小兄弟有什么好的意见吗?”

    程桐与柳涵听也曾有过几面之缘,当初冰峰上有过相见,在晋国境内逃亡时也多少受过对方的帮组,如今探讨起李小和的毒,他心知对方也拿不准究竟该当如何,便说道:“程桐才疏学浅,没有那么多心思,但是眼下之势格外明显,唯有两条路可走。”

    “那两条路?”郢教群雄此时也不把程桐当作外人了,干脆直接发问。

    程桐此时虽然甚为瓯夷道掌门,但是丝毫没有架子,只是朴实说道:“依我看,如今只有这两个办法。若依郢教各位前辈之言,那便将李小和带回楚国郢都,让郢君替他疗伤祛毒,但是恕程桐不敬,我怕孤竹君的剧毒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就能凭内力将其逼出体外的,如若郢君因此出了什么闪失,那恐怕会被另有所图之人乘虚而入!”

    斗烈听闻程桐质疑郢君的能力,急脾气又上来了,喝道:“小子,你这是小瞧我郢教群雄吗?”

    程桐连忙摇手答道:“这位前辈,程桐刚刚已经说了,我言语略有不敬,但是只是照实推测,并无小瞧各位英雄之意!”

    细娘接言道:“斗老三,你把心思安稳些个,这在场的众人,都是想办法为李小和治伤的额,这位小兄弟实话实说供我们参考,也是极好的,免得狂妄自大,追悔莫及!”

    斗烈将脸一转,不去理会细娘,用眼角瞟了一下程桐,问道:“那你说的第二个办法时什么?”

    程桐凝神思索了一会儿,低声说道:“依晚辈所见,如若孤竹君的确有解毒之能,为何不借对方之力为小和兄弟解毒呢!”

    “你说得好听,孤竹君为李小和解毒的条件就是要将寒月夫人送上孤竹冰峰,这种要求你一个外人自然不在乎,但是寒月夫人是我郢教的好友,多年来为郢教治好不少兄弟的伤,救过许多人命,岂是随意拿来与人交换的,更何况即便李小和受到郢君青睐,却也还没到能够用寒月夫人的性命来交换的地步!”巫廉虽然身上有伤,但是仍旧咬牙说出了心中所想。

    “不错,郢教上下,若论能够用寒月夫人来交换的,那就只有郢君一人的性命,其余人的命想要用寒月夫人来换,我斗烈第一个不服!”

    “程桐,如今寒月夫人虽然不是郢教之人,但是她的威望在郢教之中不下于我兄长郢君,如若真的要用她来做交换,举教上下定然是不能答允的!”柳涵听虽然心向李小和,但是在寒月夫人的抉择上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与众人站在了一起。这让这个郢教之人个个点头佩服,更加凝聚在她身后。

    程桐面色肃然,向着各位郢教高手一拱手,言道:“郢教的各位前辈,程桐怎能不知道各位的心情。刚刚众位英雄拼死力敌晋国众将,不就是为了寒月夫人吗?论功夫,各位哪个不能在千军万马之中自保,但是为了寒月夫人,你们却没有一个人只身离开,这足见众位英雄的义气,程桐也是钦佩的紧。但是,眼下我们是想对策来救小和兄弟,你们对寒月夫人的情义与我对小和兄弟的情义乃是一样的,程桐斗胆请各位前辈听我一言!”

    众人听闻程桐所言句句赤诚,都是情义汉子,岂能不理解他的心情,便也都不再言语,静听程桐所言。程桐接着言道:“各位前辈,此时那少年的车马已经走远,我等的脚程无法追及,这样下去是夺不回寒月夫人的,不若将计就计,就跟随这少年上孤竹,看他如何说,他刚刚口中喊着要救李小和性命,如若孤竹君看在寒月夫人已经寻回,为李小和疗伤,那便最好。等到孤竹君为李小和疗伤之后,我等可以伺机将寒月夫人夺回,这不就两全了么!”

    吴子元老半天没说话,听闻程桐这一套计划“啧啧”的叹了两声,冷笑道:“我倒是有什么妙计呢,原来是这么个馊主意!”

    程桐见吴子元老大年纪,须发皆白,对自己的主意是这般的评级,面上登时红了起来。细娘白了一眼吴子元,没有说话,吴子元一起看了看细娘,又转向程桐道:“小兄弟,论武功我看你不在我们几人之下,但是论见识我看你是不行的。我们郢教这么多英雄杀入晋国,就为了救寒月夫人,难道我们不知道寒月夫人上孤竹之后,孤竹君就可以为李小和解毒?”

    “程桐不太明白前辈的意思!”程桐被吴子元说得一头雾水。

    “老头子是说,若是只为李小和解毒,那当然是把寒月夫人送上孤竹冰峰来的最为方便了。但是寒月夫人上了孤竹,哪里还能有机会下峰。你倒是孤竹君在江湖之上是浪得虚名吗?这么多年江湖无数英雄踏足孤竹冰峰,有一个人能在他眼皮子下耍猫腻吗?不论什么高手,想要从孤竹君手中夺走他想要的东西,我看是痴心妄想!”吴子元不住的摇晃着脑袋,将满腹的无奈尽数搬出了台面。

    程桐听闻吴子元的话,故意瞧了瞧斗烈:“前辈,这位老前辈似乎也觉得郢君的功力敌不过孤竹君!”

    斗烈本来斜斜靠在一颗大树上,不理会这边众人所言,但是听闻吴子元的言语,的确觉得好似有些不太对劲,却又发觉不出哪里有问题,经过程桐这么一提醒,当即跳起来道:“我说老头子,你竟然说这江湖之上不论什么高手想从孤竹君手中夺东西,是痴心妄想。我告诉你,别人我不知道,但是如若是郢君他老人家亲自出马,那定然是可以对敌孤竹君的!”

    “不错,我也觉得孤竹君抵不过郢君!”这时候巫廉也从旁助力斗烈的言语。

    吴子元皱起眉头,言道:“你我都是郢教的兄弟,自然不希望郢教有什么闪失。郢君的功力的确深不可测,但是这大敌当前进出决战之时,以此影响了郢君的功力,恐怕因小失大,更何况郢君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情急之下,若不回教中,如何能够传讯郢君,让他千里奔波,来到孤竹呢?”

    吴子元所言不无道理,斗烈和巫廉都是一届莽夫,只顾着争一时的高下,究竟郢君能否赶到孤竹冰峰,的确是一个不易确定的问题。然而就在众人愁眉不展的这个当儿,柳涵听将怀中弄玉笙抽了出来,她朝着黄垂二怪使了个眼色:“过来!”

    黄垂二怪当即会意,黄老饕将大铜钟扛在肩上,双膝弯曲,扎紧马步,垂宇峻身形迅捷,闪在黄老饕身后,将双手扬起,笔直的举过头顶,作势要拍打大钟。

    吴子元和细娘的人虽然都是郢教中人,他们都晓得黄老饕肩上这口大铜钟的作用,吴子元道:“黄老饕,你如今敲钟也是无济于事,郢君的铜精佩早就故意输给了栾公子了,现在就算是应和你的大铜钟,也不过是栾府库房中的物件,郢君哪里能够听到你的呼唤!”

    柳涵听言道:“吴先生,如今铜精佩虽然不在郢君身上,但是我手中的弄玉笙同样可以唤起兄长身上乘龙箫的共鸣,但是需要一个人从旁助力武韵,眼下最好的配合,就是这铜钟了!”

    众人听闻柳涵听所言,无不惊诧,只道这柳涵听手中的弄玉笙是传承秦穆公小女儿弄玉的玉笙,有无限武韵包含其中,但是怎知道这弄玉笙和乘龙箫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音韵起时千里呼应,也是一个传讯的不二法宝。

    只可惜如今双方相隔太远,如若单纯以弄玉笙呼喊,尚自不能抵达对方所在,故而需要有黄铜钟的协助。此时柳涵听轻轻将玉笙凑近红唇,芳音悠扬,仙乐宛转,众人虽然都是一些生死拼杀的江湖莽汉,但是听闻柳涵听的奇技绝手,也是尽皆醉目。一听闻柳涵听雅韵清扬,那便垂宇峻当即双手凝力,拍中大铜钟两边“轰”“轰轰”连连两声应和,好似鼓点一般为柳涵听打着节奏。

    程桐虽然不太懂音律,但是听闻垂宇峻的节拍似乎与柳涵听的韵律很是不抬和的上,程桐瞧了一眼柳涵听,但见她眉头微微皱起,但是仍旧忍住,继续吹奏!

第一百三十八章 旧境重历

    匏土革,木石金,丝与竹,乃八音。在上古时代,人们从天地万物之中提炼出这些具有音韵旋律与身心共鸣的奇物,让人们通过神识与世上那些看似无生命的东西能够产生沟通与交流。而当这种韵律变得格外流畅美妙之时,我们的身心和外界的事物都会变得格外的顺遂和匹配,然而在矛盾丛生之时,也会让我们的神识受到那种不可名状的折磨和非难。这种感受或许就是黄垂二怪此时不合节奏的音韵所带给众人的折磨吧。虽然柳涵听还是力求能够通过自身精湛的韵律掌控将黄垂二怪带到正规之上,然而很显然,即便成功了他们的音韵配合还是无法传递到郢君那里。

    所以,在李小和将周身真气行运一圈之后,体内的真气逐渐平复,他第一个无法忍受那二人的音韵了。如此的音律,与柳涵听的弄玉笙相配,既是糟蹋了柳涵听的音韵,也是糟蹋了柳涵听那美妙绝伦的人,这让李小和心中的确无法忍受。当即喝道:“把铜钟放下,我来!”

    黄老饕不明所以,抬杠道:“你是什么人,主人的铜钟岂容你来冒犯?”

    李小和心中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就别嘴硬了,你家主人的铜钟交给你们两位演奏,才当真是冒犯。”

    或许真的是李小和无法忍受如此鄙陋的音韵合奏,向来诙谐幽默的李小和也不得不直率的将此语说出,当然,对于黄垂二怪来说,如果不直率一些,他们恐怕是无法听得懂你的内心所指。而李小和的所言,也让在场之人无不绝倒。这许久的功夫,众人只觉得耳中聒噪,却又无法可想,毕竟自己也是对音韵一窍不通,或许还不如黄垂二怪,如今总算有个李小和能够明晓音律,通识韵理,算是有了一个救命之物,那可万万不能再让这两人糟蹋音韵了。

    黄老饕还不服气,斗烈从旁一推黄老饕,笑道:“老头子,你扛了一辈子的钟,怎么连点音律都不通,还是交给老弟我来吧!”未待黄老饕答言,垂宇峻不服气,跳上前去要帮黄老饕夺钟,斗烈从下一扫,将垂宇峻打了个跟头,向黄老饕肋下轻巧一撞,铜钟脱手,当即被斗烈拖走。

    斗烈大喊一声:“李公子,我斗烈为你执钟,来吧!”李小和正要上前,垂宇峻却从身后跟上来,猛力的朝着大铜钟上一拍,轰轰轰的音色更加不能与柳涵听的韵律相谐,震得众人只把耳朵堵起来,柳涵听纤容秀怒,冷喝一声:“你二人还不退下!”

    黄老饕和垂宇峻被柳涵听一声喝骂,当即没了脾气,灰溜溜窜到众人身后。斗烈模拟着黄老饕的身形,双膝微曲,马步扎紧,将铜钟举过头顶,与李小和身高刚好搭配。

    李小和向柳涵听试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将弄玉笙重新奏起。随着柳涵听口中婉转如流水柔情的曲乐,李小和将体内真气也柔和的凝聚在手掌之上。真气强弱游移,如同一条蜿蜒长蛇,又好似滔滔不绝的黄河之水,李小和的真气如同一个有生命的女子环绕在铜钟之上,随着这真气的强弱变化,随着真气的位置游移,让整个铜钟周身顿时发出无数配合的强弱音律,这音律与柳涵听的弄玉笙配合的无匹默契,柔情万种,波涛绵绵,好似山盟无限,又有如海誓遗恨,往昔追忆,故旧愁肠和江湖无尽全在这刹那间的金石相交之中共鸣而出,所有追思缅怀与憧憬展望都在这一瞬间爆发于梦境之中,这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无法理解的境界,也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享受和陶醉的境界。

    每一个人不知不觉之间都进入了李小和与柳涵听合奏的强大意境之中,在这个迷幻的意境里,每一个人都看到了自己曾经的无限追思,看到了自己深埋心底的历历感伤。有程桐少时的家境,吴子元年轻时的情愫,细娘当年与师门中的苦修,巫廉在万军阵前的拼杀。每一个人就如同做梦一般,将许多年许多世早已不能回忆起来的旧事枯梦,一点点的从意识深处挖出,那些他们曾经最害怕,最伤痛,最不愿意经历的过往,都在这境界之中从新显现。

    尤其是程桐,他突然之间双目泪流,大叫着向前急趋:“师父,师父原来你在这,徒儿寻你寻了好久!”

    忽然间他又的眼神又突转迷惘空洞:“师父,你在哪,你别走!”

    “多谢小和兄弟。这许多日离别,我不想竟也百转来到冰峰孤竹,若非顾及师门深恩,这地界的确不是我等武功低微的人应该擅闯的,如今身死此地,也是无话可说。只不晓得小和兄弟你找到小武了吗?”

    “小武,你在这里,我找到你了,你不知道,我听到你在屏岳山的遭遇,心中有多担心!”

    ••••••

    众人在音韵之中,竟然将自己曾经的无限感怀,尽数展现于眼前,就好似突然之间,回到了前世,所有曾经感念追逐的期望,自己魂牵梦萦的人,都一一出现在了眼前。就连吴子元也不禁将袍袖掩面,涕泪沾巾。一众郢教群雄,竟然禁不住情思心重,尽皆面带惆怅。

    霎时间李小和与柳涵听齐齐收手,音韵戛然。所有人的身体猛然一震,似乎从天外之天,万世梦回中瞬间被拉回了现实,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此时的世界才是他们真正所处的现实,但是那种不愿割舍的过往始终在众人脑海之中形成了一个极具魅力的回音,不断呼唤着他们将记忆中所有的长情写下,不再忘却。

    吴子元摇晃着脑袋,朝着李小和一拱手:“小兄弟,老头子我终于明白为何郢君如此看重于你。期望能再有一次机会听到如此仙音相谐!”

    细娘也向李小和一拱手:“阁下凌世绝调,贫妾佩服佩服!”

    唯独程桐呆呆坐在原地,失魂落魄,好似丢失了玩具的孩童一般,全然没有了一派之主的威严。李小和蹲伏在程桐身侧,安慰道:“兄弟,你我都是情义中人,必然对往昔故人怀念无限。如今你我都没有了师父,但是师尊所传下的道义,乃是我们这一代的传承,生生世世,百代千秋,何人不死,只是这份道,不可磨灭!”

    程桐本就百感交集,如今听闻李小和的安慰,似乎又是一种鼓励。过往几月的种种经历,他能够支撑到如今,能够执掌瓯夷道,剿灭北郊两派的奸邪,全是仗着心中对正道的坚守,对侠义的秉持,如今李小和一语,正是对他这几月以来的所作所为,所行所感的最大鼓励和支持,人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知心,便已经是莫大的欣慰,更何况无形之中,在这天边海外,还有一个能够与自己秉持同道,行侠仗义的少年,这让一直以来备受冷落的程桐心中大感温暖,他的道义不是孤独的。

    “小和兄弟,大哥,你就是我的哥哥!”程桐或许不会说什么华丽之语,但是在这乱世之中,这一句朴实无华的言辞,真正把他内心的所想尽数道了出来。李小和在他的心中,似乎就真的如同哥哥一般,自从入师门,上孤竹,被追杀,他一直被冷落鄙夷,唯有庆倓老人看重他,唯有李小和一直坚守着与自己的道义,这就是一个久久迷失的弟弟,寻找到了守护自己的哥哥的感觉。

    “兄弟!”李小和与程桐相拥一起。

    忽然柳涵听手中弄玉笙微微震颤,似乎如同海潮的呼唤一般,一股股从玉笙之中涌向外面。柳涵听向着郢教众人点点头:“可以了,郢君已经知晓我们的位置了,我们稍坐修整,便齐去孤竹!”

    “什么?涵听,我们要齐去孤竹?郢君也来?”李小和惊愕异常,心中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刚刚你没听到吗?”程桐问李小和。

    “听到什么?”

    “我们已经决定,同上孤竹,既然寒月夫人已经被靳天羽掳到孤竹,那我们就一同去,见机行事,让孤竹君先为你解毒,再夺回寒月夫人!”程桐向李小和讲述了他们的计划。

    “可是,你知道的,即便是寒月夫人上了孤竹,我也不会让孤竹君替我解毒的!”李小和犹豫了起来!

    “为什么?”柳涵听急道。

    “因为••••••”李小和当真犹豫了起来,虽然他对于栾玉的情谊,是这个世上永远不可以转移的情愫,但是在柳涵听面前,在这个为他付出生死的又一个女子面前,他真的不想再去伤他的心了。

    “不如这样,我想回去屏岳山,去寻屏岳山的棋子!”李小和把话题转移。柳涵听似乎早已料到李小和心中的顾忌,她默默的闪到一旁,不再与李小和说话。

    吴子元双目一闪,言道:“这或许也是个对策,孤竹君多年以来就在求取屏岳山的棋子,这也是一个非常好的筹码!”

    “好什么,孤竹令最后一道才是寻寒月沁影,如今你拿几个棋子去交换,那有什么用,孤竹君定然不买账。棋子有许多,但是寒月沁影却只有一个!”斗烈反驳道。

    “哈哈哈哈!”忽然听闻天际传来一声朗然大笑,狂妄而且邪恶。

    “什么人!”众人一声喝问。

    忽见北边雪地之中走出一个少年,这人浑身大红秀金袍,格外的华丽炫目,在冰雪的反射之下,身上不时闪烁着耀眼的光华。

    “烛青!”程桐的嘴唇翕动一下,眉宇邪气盈然,身形笔挺,面皮秀气白净,这是无剑海竹岳的烛青。也是当初程桐用灵寿杖打伤的那个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一道疑问在李小和与程桐心中升了起来。虽然郢教的众人不太认识这个青年,但是李小和与程桐心中明了,他是被程桐伤了筋骨的,灵寿杖的千年木气打伤的人是很难接骨的,他竟然能够痊愈站在众人面前,当真是个奇迹。

    柳涵听在孤竹之上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冷冷哼了一声:“原来是你这个不怕死的小子,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这里干什么?你可以问问身边的李公子,他定然惊讶不已吧!”烛青仍旧是那一副邪恶狂妄的语气。

    “有话直说,莫要转弯子!”李小和也没有好气。

    “哈哈哈哈,看你们两个人惊讶的眼神,我就觉得很开心。你们是不是以为当初在屏岳山打伤我,我便要残疾一百字了。可惜啊可惜,如今我不仅仅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而且••••••”烛青狂妄之态尽显,故意将语气拖慢。

    程桐本来就十分讨厌这个人,想到自己后背的剑痕,就是他所赐,冷冷喝道:“而且什么?”

    话音未落,只见烛青身形闪烁,翻飞在众人头顶,突然之间一掌拍出,李小和眼明神清,但见从烛青掌中幻化出一头狂奔的青牛,直奔着众人而来,李小和当即将真气提起,也对着那青牛拍出一掌,李小和体内真气闪烁,乃是一头金牛奔出,两头真气幻化的奔牛,牛角抵触,激撞爆发,瞬间将气力喷发四散,郢教众人只觉得炫目异常,无限冲击力将众人连连推向后方。

    李小和不禁惊叹一声:“怒特掌!”

    “不错,这就是孤竹绝学怒特掌!”烛青得意洋洋,摇头晃脑,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转而又道:“只可惜竟然你也学会了这一招,否则今日就教你毙命当场!”

    此时郢教众人和程桐李小和已经明白了烛青此次前来的目的了,分明就是要取李小和性命来寻仇的。而且烛青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取得了孤竹君的信任,学会了孤竹冰峰之上的一项绝学《怒特掌》,这一招刚猛强劲,只有同样也学会的李小和才知道其中的奥秘,而且也幸亏刚刚有李小和的出手,才让烛青这一招偷袭没有伤及他人。

    如今眼前这个烛青,似乎武功大进,而且脾性也与他老爹不相上下,在上孤竹之前众人又遇到了一个强敌!

第一百三十九章 棋子再现

    李小和面对烛青,两个人几个月未见,竟然都是功力进境神速,甚至在场的郢教群雄也要忌惮三分。吴子元,柳涵听和细娘三位是郢教之中较有谋略之人,这三人不发一语,静静思索着对方今日此来,耀武扬威的目的究竟是为何。

    烛青站立在当场,微笑不语。转身向后走了两步,与众人拉开距离。只见他双脚马步扎稳,内息沉入丹田,四肢百骸,经脉流转,真气四溢,从头顶,手指,脚下多处穴道流溢而出,纷飞激射,回还无间,好似流星盘桓,又如曲水蜿蜒,其中真气闪耀华丽,好似夜梦烟花,拱月繁星,五光十色,绚烂异常。郢教众人见千万道真气如同金蛇游龙一般在烛青周身回还护卫,将他包围在中间,与他身上金光闪闪的华服交相辉映,的确现出一种不可一世的傲慢和炫耀。

    吴子元乃是个见多识广的老江湖,将手中白绢折扇一摆,低声传语各位高手:“赶快后退,这小子耍出来的乃是孤竹冰峰绝学剑岳秋翎指!”

    “剑岳秋翎指?”众人齐声惊诧,而唯独李小和与柳涵听在孤竹冰峰之上听闻孤竹婢女谈及过此绝学,当初孤竹君以二十三道绝学求栾氏悔指,然而却无法得到,其中就有一门武学唤做剑岳秋翎指,这武功乃是孤竹君一道不外传的绝招,如今竟然被烛青掌握手中。

    吴子元眼见得烛青周身幻舞的内力越来越华丽强猛,似乎焦躁之中潜藏着深沉,不安之中孕育着静谧,那些不时悸动几下的流光就如同烛青驯养的宠物一般,只要得到他的命令,便可以立即飞身而前,扑杀眼前的一干众人。吴子元面色严肃,神情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言道:“众人小心,这剑岳秋翎指究竟威力如何,老夫也只是听说了一些江湖传闻,这指法全然不需要出招,只把内力激射而出即可伤人。伤人之前,眼前炫目异常,华丽耀眼,让人放松警惕,而真正出手之时,往往是人们疏忽大意的关头!”

    “不错,曾有人中了这指法,浑身如同万箭穿心一般出现无数血洞,死状极惨!”细娘也从旁说道。

    柳涵听听闻这指力如此厉害,欲待抬手将李小和掩在身后,李小和虽然断了两根肋骨,但是仗着真气护体,尚能自保。将柳涵听的纤手轻轻一捏,按了下去,柳涵听被李小和捏住手,脸上不由得红了一下,李小和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朗声道:“涵听,你身子弱,莫要担心我,如今也应该轮到我来护着你了。”

    李小和的所言,或许只不过就是他内心的一种担当而已,对于他来说是在正常不过的一种男子汉应有的义务。但是这种所为和认知在这个世界上是如此的稀少,以至于当他真正在用自身行为诠释这种高尚认识的时候,让那些宵小之辈莫名,又让那些熟识之人心动。正如此时,在烛青眼里李小和的行为形同一个傻子在江湖上胡乱逞英雄,而在柳涵听心中得到的却是一个旷世罕有的情义相知。

    猛然间,烛青将他体内的所有内劲尽数爆发出来,刚刚环绕在他周身的千万道真气这一刹那幻化成了狂舞的银蛇,千条万道在空中穿梭游荡,朝着郢教群雄弥漫而来。李小和当先运起郢息,郢息内力鼓动之下的怒特掌与烛青的怒特掌相比,更加的刚猛强横,富有楚人尚武遗风,比及孤竹的内劲,更有别致之处。而就在烛青将万道内功爆发向郢教众人之时,李小和也将怒特掌打出,虽然不能够回护很多人,但是在柳涵听面前形成了一道真气屏障,将对方袭来的内劲隔开。

    虽然李小和的掌风能够将对方的真气隔开许多,但是剑岳秋翎指的诡异之处就在于,这万千的内力所化成的银蛇,如同万千有生命的生物一般,会在这空中蜿蜒寻觅,从李小和的掌力屏障之外游移而入,仍旧袭击向郢教众人。而郢教众人之中,除了吴子元和细娘功力精湛,能够凭借本身的内力勉强抵抗对方的袭击,其余众人早就手忙脚乱,将手中的兵器幻化挥舞,稍微有一点点的疏忽,便必然会被对方的真气伤及自身。

    而就在这样的情势之下,受了伤双手使唤不灵的巫廉还是被对方内劲擦伤了手臂。

    片时,众人忙乱之中,烛青将内劲收起,似乎并不想用全力去拼杀在场的众位高手。他冷冷一笑,言道:“李小和,你的武功比本公子如何啊?”

    李小和现下里哪有心思跟烛青比试功力,或者说更加没有心情与对方斗嘴。只盯住对方,口中平静言道:“你究竟此来为何,请直接说吧!”

    “干脆利落,与本公子脾气还蛮合得来,只可惜你与我不是同道中人!”烛青得意洋洋,好似这眼前众人都已经被他踩在脚下,当日在孤竹冰峰,他武功不及众位在场高手,但是仍旧狂妄自大,如今不知有什么机缘,竟然习得了如此高强的武功,自然是不会放过一切可以显摆的机会了。

    此时郢教众人虽然狼狈的将对方的内劲抵挡开来,但是作为教中成名的高手,自然很快便凝神针对烛青,只待出手共御大敌。但是看烛青既然收手不打,说明他此来或许并不是有意相斗,而烛青也不隐瞒,朗声一笑,言道:“想必各位曾经跟本公子有过交手的英雄,心中会有老大的疑虑,”说到这里,烛青故作惊讶的样子,装模作样,左顾右盼,好似他口中所说是一个件稀释罕见的大事,转而又认真说道,“哈哈,自不必说,你们心中一定会问,这个小子的武功怎么突然如此厉害了!”

    “哼!”细娘本就声音羸弱,但是此时冷冷一哼,加上她本有的气质,好似对烛青格外的鄙夷,或许人就是如此,虽然都会有至交,都会有死敌,但是当所见所识价值认同迥异之时,便会心生厌恶和鄙视,即便都是心狠手辣的角色,但是道法不同,自然所见不一。

    烛青听闻细娘的冷哼,还倒是对他高深武功的嫉妒,竟然笑的更加开心:“这位前辈,武学之道,勤习苦练,早晚能有成就。若说是我的功夫,那很简单了,本少爷天赋异禀,加上一些高人的指点,修习到这个程度,也是十分的正常。自古道行百里者半九十,如今本少爷万事具备,只差一步,故而今日来求各位为我助力一回!”

    烛青此时言语缓和,似乎有求于众人,以商量的语气与各位交谈。李小和和程桐早知对方的为人,更加不去做任何幻想,只道是你想说什么便尽快道来,莫要卖关子。唯独垂宇峻这时候人就天真浪漫,打着哈哈叫道:“好说,好说,你小子有什么所求,把话说明白,大爷我看看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烛青听闻垂宇峻所言,面色突然转变冷厉,似乎对对方的不敬之语格外挂怀,但是这一瞬间的变化及不明显,很快又变回到原来的自负与冷傲,鄙夷道:“凭你?不过你也可以听听!”

    垂宇峻听闻对方鄙视自己,也气道:“凭老子怎么了?不服气的可以先出手试试?”吴子元当即把垂宇峻拦在身后,刚刚烛青一人内劲爆发,将众人压制的手忙脚乱,如今对方若是针对垂宇峻而出手,那恐怕他还真是不好应对。

    烛青本就觉得这个小孩子一般的人,与李小和等其他人想必说话疯疯癫癫,不太正常,见吴子元将垂宇峻拉到身后,也不想与他过多纠缠,鼻息中微微一叹,似有鄙夷。转而向着其他人说道:“无妨,虽然本公子的请求各位未必会答允,但还是忍不住一说!”

    烛青踱着方步,边走边摇头,言道:“刚刚听闻这位老前辈与李小和商量,想用屏岳山棋子去孤竹交换解药,只是不知道各位知道这屏岳山的棋子在孤竹君手中的价值为几何吗?”

    众人千算万算却是没有想到烛青一开口所说的是这样一件事,他是无剑海竹岳之人,怎地会参与到屏岳山棋子的乱子中。如今孤竹君的确要求屏岳山棋子,但是屏岳山棋子究竟值得几何,却是只能问那与孤竹君做过交易的人才能知晓。

    众人听闻烛青的所言,一个个面露迷茫,错愕不知,很显然,从未有人知晓这孤竹君心内打得什么算盘,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屏岳山棋子在他心中的地位。烛青眼见得众人如此可笑的面目,也朗然大笑起来:“哈哈哈,不错,不错!”烛青的嗓音阴阳怪气,左摇右叹。

    李小和心中最是鄙视这种故作神秘却无内涵之人,对柳涵听说道:“我们也无需与他耽误时间,去救寒月夫人最要紧,若这小子还不知好歹,那边也怪不得我们动手!”

    柳涵听本也对烛青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鄙视得紧,横眉冷对,点头道:“不错,我们走!”

    烛青一见众人不愿理会自己,心中却也焦急,将双臂一展,拦住众人,言道:“众人且慢,刚刚所言尚未明白,众位高人怎么就忍心离去?”

    李小和柳涵听根本不想理会烛青,便要从他身侧绕开,烛青面向前方,双眼直视,也不出手,直接朗声言道:“一枚棋子,换寻常武学一本;五枚棋子,换孤竹轻功一部;十枚棋子,换孤竹真气一本;二十五枚棋子,换怒特掌一部;二十五枚棋子,换剑岳秋翎指一本••••••”

    烛青所言尚未结束,众人脚步当即放缓,甚至驻足倾听,虽然他所言之事与各位的所谋全然不再同一目标,但是孤竹君心中的衡量对于这些江湖人的博弈十分重要。吴子元拈着胡须静静沉思,李小和也对柳涵听说道:“孤竹武学,只需要一本,就可以独步天下,如今二十五枚棋子可以交换一本十分凌厉的绝学,不知道这小子所言是不是胡编乱造!”

    吴子元道:“看样子不像是瞎说的,毕竟他如今便身负这两门武学,老头子我只怕他把胡编乱造一气,或许并非紧紧二十五枚棋子便可以交换这部威力无匹的绝学。”

    李小和却言道:“可是,他如今既然身负这两种武学,话已至此,小和怀疑他是否就是用屏岳山棋子交换的!”

    “这个,也不无可能!”郢教众人如今将猜疑目光投到烛青身上,对于烛青来说,这才是他本来想要的效果。

    烛青见众人的表情,面上也露出了十分满意的表情。不住的点头笑道:“这样才对嘛!这样才对嘛!”

    “那么你手中到底有多少枚屏岳山棋子?”李小和在涉及本门本派事宜之时,毫不让步!

    “我也记不清楚了,但是我从孤竹君手中换取了十几本秘籍,有时候他还会用自己的功力助我行功,以此来打通我身上的一些艰涩经脉!你可以自己猜猜我有多少枚棋子!”烛青似乎就是来惹李小和生气的。

    “你从哪里偷得如此多的棋子!”李小和厉声喝问!

    “这还用偷吗?当初你不是已经把这些东西都抛了出来吗?”烛青一脸邪气竟然笑眯眯起来,看得让人发瘆。

    “什么?”众人心中一惊。

    程桐这时候当即反应过来:“你是从屏岳山脚下的河水中打捞出来的?你把小武怎么样了?”程桐一旦领悟到了对方所为,便即激动不已,毕竟当初在屏岳山上,李小和将所有棋子抛落瀑布,若是想重新得到那许多棋子,必然要重回屏岳山打捞。当时没在屏岳山的小武又身在何方呢?程桐心中立时升起了对她的记挂!

    “你这疯子,谁知道小武是谁!不过你还蛮聪明的,如今本少爷已经将所有的棋子都打捞上来,交给我孤竹世伯换武功了,就只差李小和你怀中的那一枚了,若是大家好好说,自然还有商量的余地,你把棋子交给我,我就不再计较你曾经设计打伤我爹的过往,咱们前仇旧恨,一笔勾销!”烛青的言语好似李小和欠了他多少债一般,说得傲气昂昂,理直气壮,直要李小和赔罪一般!

第一百四十章 何去何从

    烛青耀武扬威,郢教群雄向来逍遥豪迈,从不把这种江湖狂徒放在眼里。如今烛青如此嚣张,只不过博得郢教众人的唏嘘冷笑,虽然说烛青的武功如今进境神速,但是如今郢教数位高手在此,联起手来也未必敌不过一个烛青,更何况还有程桐和李小和助阵,只是不愿意与对方浪费时间,耽搁了救助寒月夫人。

    程桐此时怒目对着烛青,烛青一双冷眼打量了几下程桐,恍然大悟:“哈,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烛青拍打了几下脑门,摇头笑了起来:“你不就是打伤我的那个广陵的臭小子么,武功低微,本事拙劣,如今怎地如此打扮,好似一个江湖掌门一般人模狗样!”

    依照程桐的脾气,哪里还会与烛青废话。将手中长鱼竿抽出,正是庆倓老人的凌云独钓,他纵身上前,将瓯夷道和平阳门的两门功法柔和一起,庆倓老人七十年功力催动,成为程桐的强劲内盾。虽然庆倓老人的功力比及烛然还有些差距,但是在江湖之中能位列一派掌门,水准自然不下郑子克秦中剑等人,如今这程桐手中招式灵活多变,诡奇万般,而内劲不俗,一亮相便让烛青顿感失色,或许他本心以为自己如今的修为,应当轻而易举的将几个郢教高手和李小和一并拿下,可惜并未想到这李小和与程桐如今竟然都有奇遇,功力大增,莫说其他人,便是眼前这个舞弄着鱼竿的广陵弟子,如今也变得招招犀利,不好对付。

    烛青没有时间思考许多,程桐这时候早已欺上身来,烛青只好运气出掌,以怒特掌的威力来抵挡程桐的兵器,几个起落之后,竟然发觉程桐手中的鱼竿软化纤腻,时而韧劲十足,时而软若柔丝,诡异多变,丝毫不容小觑,只这一个分神的刹那,连续被程桐手中鱼竿抽打中手腕和虎口,一只右手当即感到酸麻不断,所幸如今烛青内力深厚,尚能护体,不至于当即受制。烛青连连虚晃两招,身子向后一闪,拉开与程桐的距离。

    程桐心中知晓事情的轻重缓急,如今只盼烛青知难而退,莫要纠缠。见他退后数步,程桐鼻息一哼,言道:“今日无心与阁下交手,若有赐教,他日可送书信来我瓯夷道!”

    烛青并未理会程桐所言,见与众人拉开了距离,当即马步踏起,内息运转,周身静脉真气运转无限,吴子元大叫一声:“不好,他又要用剑岳秋翎指!”

    这几个郢教的高手,都是老江湖了,刚刚见过对方的手段,自然不会再吃第二次亏了。不消吩咐,细娘将手中二指一拈,一点孤光弹射而出,直奔烛青而去。烛青正要凝聚真气,爆发万千道指力,然而细娘手中指甲大小的一点孤光如同鬼火一般,浮浮沉沉,飘飘摇摇奔着自己而来,不急不缓,闪烁着蓝绿色的光芒,让对方心中隐隐发寒。

    烛青也深知对方都是郢教的成名高手,如今不能轻视对方,这一点鬼火不知隐藏着何等的猫腻,他又连连退后三步,将真气出手太阳三焦经,凝神拍射,一掌怒特凌水推出,青牛直奔鬼火,双方一牛一火,一巨一细,如同流星奔日,天龙破海,只在刹那之间,相撞四散,苍空之中顿时流溢出无限飞舞秀丽的华彩之光。这些华彩绚烂的光芒,如同四散飘落的火星一般,一旦沾上其他事物,便哗啦啦的燃烧起来,甚至腐蚀侵袭,将周遭的枯叶树干灼烧出一个个细小枯黑的孔洞。

    众人只见烛青在这飞散的繁星点点之中,不断的向后退缩格挡,他将大红袍袖挥舞起来,左右扇转,前后格挡,将一浪又一浪扑向他的光芒火星荡开,但是每次荡开这些飞星,身上的袍袖都会被其灼烧出许多孔洞,到得最后,他一只华丽广阔的大袍袖被烧得如同蚊帐一般布满了绵密的小孔,那些金丝装饰也早已被焦黑的线头掩盖了本有的光泽。这一副狼狈模样与他刚刚的强横形成了鲜明对比。

    但听得细娘冷冷一笑:“这世上就是有些人自负了不起,如若让孤竹君知晓你把他的绝世武学用得如此狼狈不堪,那么孤竹冰峰这个武林宝库看来以后就再也没脸开下去了!”

    “哈哈哈哈!”听闻细娘的这一句嘲讽,众位郢教高手个个仰天大笑,烛青面上红白不断,阴晴难料,显然是气的不轻。

    吴子元将折扇一摆,上前一步道:“江湖人都知道我延陵吴子元的名号,小子,老头子我看在你年纪轻轻,修为不错,如今就饶你一条性命。现在我就在这折扇上写出你的名字,若果你要命,就趁我写完之前,赶紧从我眼前消失!”说着吴子元回头去看程桐,似乎在询问程桐这人的名字。

    程桐见众人联手连连挫了对方的锐气,心中老大的快意,也不犹豫,当即答道:“这人就是无剑海竹岳的烛青,是那烛然老贼的儿子。烛是蜡烛的烛,青是青涩的青!”

    吴子元口中哈哈一笑:“知道了啊~~”他这一声好似唱戏一般,阴阳怪气,拉的老长老长的。

    烛青一开始还没太明白吴子元的意思,侧目冷眼,不知道眼前这个奇怪的老头子言语是什么意思,然而听闻程桐报上自己的姓名,一看吴子元手中毛笔已经攥紧,便要下笔书写,他心中也是一惊,自言自语道:“延陵高手,白绢折扇,书人姓名,落笔即伤!你是延陵吴子元!”

    吴子元只顾闷头书写,根本不理会烛青口中所言,烛青只见吴子元身后的众位郢教高手纷纷双手叉腰,面露得意之色,心知不妙,赶忙转身就逃,两脚踏起孤竹冰峰的轻功步法,连续两个纵跃,从面前的苍松之上左右忽闪,眨眼间便飞出了三五丈远。那松树上积雪仍然如旧,没有丝毫的抖落。空中徒留下一声幽幽感叹:“郢教群雄,名不虚传!”

    柳涵听眼见得烛青如此轻功,口中也不禁赞叹了一声:“好轻功,当初在孤竹冰峰之上,烛青的武功拙劣难堪,不想这几个月光景,得益孤竹君的武学,他进境如此之快,难怪天下人都觊觎孤竹武功。”

    烛青方一离去,郢教群雄互相对了下眼色,李小和与程桐也知道事情刻不容缓,无论如何抉择,先要赶上孤竹方能定夺。

    一行人沿着燕北孤竹古林的道路向北赶去,有了郢教众人的照拂,众人沿途也格外顺利,尤其是李小和的伤,虽然每日间毒发的愈加猛烈,但是有细娘的调理和吴子元的协助,总算是能够自如的以真气压制住,而且肋骨断裂处,如今以真气护体,本已不甚疼痛。

    三日之后,众人已经抵达孤竹冰峰之下,一行人在古林之中画地生火,商讨如何应对孤竹君。李小和言道:“既然那赶车少年口中说要带寒月夫人上孤竹,那他想必不是诓骗我等的!”

    巫廉冷冷一笑:“可说不定,看这几天的样子,想要你命的人多得是!”

    程桐道:“那靳天羽摆明了是要让我们与孤竹君冲突,想必定然是带着寒月夫人上冰峰了。否则他对寒月夫人毫无所求,掳走她却是徒然的自添麻烦,与郢教众位英雄对立!”

    吴子元点头赞同:“这位小兄弟分析的不错,靳天羽所为,算计颇深。如今他的车夫言道带寒月夫人上孤竹,那便不会有假,怕只怕若是那车夫抢在先机,将寒月夫人交给孤竹君,那岂不是不能算李小和完成的任务了?”

    “对啊,若是如此那李小和的毒还是得回郢教来解!”垂宇峻从旁惊讶了一声。

    李小和幽幽一叹,言道:“众位英雄,让大家如此为我劳心,李小和当真过意不去。说实话,我对自己这条命倒是真没有看得那么重。既然众位英雄也说我是楚人,应当为楚国出一份力,那么如若真的孤竹君不能替我解毒,李小和求众位郢教的英雄,也莫要劳费心力为我解毒,众人养精蓄锐,与晋国对敌,也算是李小和临死之前,为楚国出了一份力吧!”

    听闻李小和所言,众人只是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若从大局来说,李小和所言不无道理,但是如若真的施行起来,当真不是说的那么容易。最终大家的目光落在了柳涵听的身上。此时的柳涵听,眉目之间英气勃发,一双俏脸俊朗非凡,当机立断的喝道:“李小和,你也算是个男子汉,郢教众人从来没有贪生怕死犹豫不决之时,如今众位兄弟立誓要救你,便就是要救到底,把你救活了,再一起抵抗晋军,这才是郢教的所为,哪有你说的恁般死去活来,当真让人瞧不起!”柳涵听这一句怒骂豪情干云,李小和听在耳中的言语,虽然是对他的责骂,但是却让他实在承受不起这份情义,她不仅为了救自己伤重,如今又将郢教群雄的性命拼上,只为了救自己这么一个江湖散人。或许是郢君当初的确与自家渊源颇深,但是这一份渊源让整个郢教用性命来报答,却是让李小和不敢承担,也让李小和看到了郢教群雄的义气干云。那一众人,无论黄垂二怪的古怪形容,还是巫廉细娘的邪气盈面,还是吴子元的老成,斗烈的遒劲,都在这个瞬间,闪耀出一种正直的道义,这份道义在这个江湖中消失已久,虽然也可以说是你从未找寻到过,但他一直存在,他一直如此正常的存在于郢教的每个英雄的心中,不过在那些江湖风波之中,江湖的沧海里,这也仍旧是十分罕见,难得一遇。故而在这个瞬间,李小和与程桐也皆被郢教的真诚所感动。

    程桐道了一句:“小和兄弟,若是提及此事,那我又想起你要救人的枝节来,如若••••••”

    李小和打断了程桐的所言:“程桐兄弟,你担心靳天羽车夫劫掠寒月夫人是为了救栾玉?”

    “不错,即便不是为了救她,你会用寒月夫人来救自己吗?”程桐的话问道点上了,这是李小和自始至终纠结难解的一件事!

    “算了,我们去孤竹吧!”李小和不愿再纠结这样一件事,或许他见到栾玉之后便一切都能有了抉择。

    “什么?你要用寒月夫人去救其他人?”巫廉第一个听出了话头不对。

    “寒月夫人乃是我们郢教的挚友,如若不是李小和李公子有难,我等郢教众人也断然不会让寒月夫人涉险至此,甚至此时此刻已经被送上了孤竹冰峰。但是想不到李小和你居然还有其他打算?”斗烈也不含糊。

    细娘也冷冷说道:“李公子,郢教如今站在这里的众位英雄,个个都是江湖上成名的高手。无论那个人,行走江湖,各大门派的掌门都礼让三分。如今这许多英雄奔走往来,不惜生死,乃是看在郢君的面上,为了李公子危在旦夕的性命着想。可是如今李公子竟然利用我郢教群雄,又有其他打算,试问李公子是何居心?”

    李小和向众位英雄一拱手道:“众位郢教的前辈,李小和身为晚辈,本就不敢驱策各位,程桐兄弟为证,若不是知晓寒月夫人被掳,小和对此本也甚为纠结,孤竹君为我安排的令诺,就是要李小和去擒拿寒月夫人,而这一次为栾玉妹妹治眼睛的任务,也是擒拿寒月夫人,李小和生死尚轻,只是不忍玉妹妹的双眼失明。”

    程桐从旁言道:“不错,我小和兄弟当初擅自离开寒月谷,就是不愿意对寒月夫人下手,如今不得已而回中原计议,实在是因为孤竹君的令诺让小和兄弟无法躲避,大丈夫身在江湖,纵然一身磊落,生死不惜,但毕竟儿女情长,岂是一句豪言,一腔热血可以说清楚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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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侠之道介绍:
当世之义理,往往激发于内心而无法诉诸现实。一旦触及此大矛盾,便如水火相侵。侠义行于世,便即如此。一旦触及礼法,即成杀伐。极侠之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极侠之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极侠之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