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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月树     捕快凶猛txt下载     捕快凶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一章 回家(三更)

    赵清晏亲自送秦无病和凤鸣出了府衙,福尔摩斯四人眼睛通红的等在门口。

    秦无病与赵清晏挥手道别,转头问:“你们四个怎么都变兔子了?”

    小福哽咽的说:“七少爷受苦了。”

    “受的那家的苦?我能受苦?你们真是瞎操心!”

    小尔说:“本来我们要进去与七少爷一起的,七少奶奶说家里更需要我们。”

    小摩说:“我们四个第一次违背七少奶奶。”

    小斯说:“可府衙不让我们进,七少奶奶说我们要是再添乱便将我们送回静海。”

    秦无病笑问:“你们四个便将眼睛哭红了?这点出息!”

    小斯忙说:“没哭,是两夜未合眼。”

    秦无病点点头,安慰道:“你们在外面照顾大哥,比跟着我在里面待着强多了,正因为有你们在外面,我在里面才能睡踏实。”

    四人并没有因为秦无病的劝慰好多少,依旧耷拉着脑袋,秦无病知道突遇这种事,又连着两个晚上没合眼,林淮还没有醒过来,他们四个很难心情转变过来。

    秦无病没再多说,上了马车,但他特意坐在车夫身旁,没有进车内,凤鸣与福尔摩斯一起上了马。

    “你这时候避什么嫌?”大长公主在车内娇嗔道。

    “不是避嫌,别看就两宿,我身上这味儿啊!我自己都觉得呛鼻子!”

    “我还能嫌弃不成!”

    “我自己嫌弃呀,你的车里必定香喷喷的,我坐也不是,蹲也不是,还不如坐在这儿舒坦,反正不耽误说话,武定侯现在何处?”

    “在你家!”大长公主没好气的说。

    “他竟没有先去见皇上?”

    “见了,武定侯手中有令牌,不用等打开城门再进城,皇上哪有时间跟他多说,几句话便打发了他,他出宫直接去了你家。”

    “没回武定侯府?”

    “没回。”

    “唉,也够他头疼的!”

    “他见到春草了。”

    “啊?春草……”

    “春草非要伺候在林淮身边,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孩子呢?”

    大长公主长叹一口气说:

    “春草被带走差不多一天一夜,孩子不吃不喝不睡,就是哭,等春草回来,才肯吃些东西,吃完便睡,春草便将孩子放在林淮那屋的塌上,那孩子倒是乖巧,只要醒了见到春草,便不哭不闹。”

    “武定侯……怎么说?”

    “我直接告诉他定会将他与国子监祭酒家说定的婚事搅黄,然后告诉他,林淮之所以命在旦夕,便是因为他那位夫人和世子拿春草做要挟,所以林淮才没有反抗,武定侯……一直没有说话。”

    “你告诉他国子监祭酒并不想结这门亲了吗?”

    “这门亲本来就是他骗来的,他怎会不知?”

    秦无病点了点头,想到大长公主看不到,忙又嗯了一声,才又问道:“大哥的伤势……夏大夫可说了什么肯定的话?就是……”

    “因怕你着急,我没让人告诉你,那晚你前脚刚走,林淮便开始发热,夏大夫说那一晚极是凶险,撑过来便能保住命了。”

    “现在退热了?”秦无病紧张的问。

    “昨晚退热了,只是还没醒,夏大夫说林淮可能……后半生下不了床了,我便将太医院有些名气的太医,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找来了,他们昨晚商讨了一夜,却也只说先等林淮醒过来,确定性命无忧了,再一步步的治,现在说什么都太早,我气得不行,可又无其他大夫能找了。”

    秦无病听出大长公主的焦急和不安,安慰道:“别急!只要大哥命能保住,其他都好说,就算再也下不了床,你还担心他找不到媳妇儿?”

    “春草定会不离不弃!”

    “凡事都有得有失,大哥咬牙坚持的时候,想的或许只是春草的平安,如今他也能平安,即便失去些什么,想来他也能知足。”

    大长公主没再说话,她沉浸在悲伤的欢喜中。

    不管怎么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是能做到了,武定侯府这个样子,国子监祭酒王济想退亲根本无需大长公主的助力,而这个样子的林淮,京中的达官贵人,谁还会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

    秦家的宅子着实离府衙不近,马车慢慢悠悠的差不多走了多半个时辰才到。

    秦无病蹦下马车,等着大长公主也下来,二人并肩进了宅子。

    秦无病先去看了一眼林淮,还是没有醒。

    春草抱着孩子坐在床边轻声与林淮说着话,武定侯坐在不远处,头发花白,眼睛里布满血丝。

    秦无病没想过武定侯这般显老,按年纪他应该与襄王爷老和尚他们差不多才对。

    秦无病皱着眉朝武定侯行礼,武定侯只做未见,秦无病以为武定侯心有怨怼,便没再多言,先下去洗漱换衣,他一身味道,满屋的药味都盖不住。

    大长公主终是给凤鸣放假了,命他先歇息,歇息好了再上班,如今秦家的宅子,没有大长公主同意,苍蝇都飞不进来!

    等秦无病将自己弄干净了,这才一身清爽的先与夏大夫和众位太医说了说林淮的病情,与大长公主说的一样,现在没有谁敢说不会有事,都是瞎子过河,摸着走,林淮能保住命已是极不容易。

    秦无病又进屋劝说春草去休息一下,哪怕睡一小会儿,春草微微一笑说:“他睡就等于我睡了,等他醒了便换做我睡。”

    秦无病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的武定侯,武定侯正好也抬头看向他,秦无病马上道:“武定侯可否借一步说话?”

    秦无病也是试一下,既然目光对上了,总要说点什么。

    没想到的是,武定侯竟然站起了身。

第三百六十二章 武定侯的难言之隐(一)一更

    秦无病看向小福,意思是:你安排个地方。

    小福心领神会,前面带路,小尔小摩小斯跟在后面,将二人引至书房,福尔摩斯四人斟茶倒水然后将书房门带上,守在门口。

    秦无病和武定侯面对面坐在桌前,一开始相对无话。

    倒不是秦无病没话说,只是他不知道此时的武定侯对他有多大的怨恨,而他对武定侯同样意见多多,只是碍着林淮的面子,不然,秦无病万不可能这般心平气和的与他坐在这里。

    秦无病还在想从哪个角度开始这次对话,是先道歉还是先抱怨……

    “这次……多谢秦捕快救了老四!”

    秦无病没想到武定侯竟先起身朝他抱拳,说出了感谢的话,只是语气生硬了些。

    秦无病愣了一下,然后等着武定侯后面的但是,总要转折一下,才好骂他,可,武定侯坐下了。

    秦无病皱了下眉,提醒道:“我将府上的世子打伤了。”

    武定侯看着桌上的茶杯,没有接话。

    秦无病眉头皱得更深,盯着武定侯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武定侯曾是雪狐军的旧部。”

    秦无病没有问,而是直接陈述。

    武定侯勐的抬头。

    “先帝曾领兵亲征,差点没回来,救先帝于危难的是雪狐军的旧部,而林淮说过,武定侯是因为陪着先帝出生入死,才被封侯,先帝一生与出生入死沾边的也就曾经的御驾亲征,只跟着先帝跑一圈可没那么容易封侯,这么一想,便不难想出武定侯是雪狐军的旧部,且曾救过先帝的命。”

    “你知道雪狐军?”武定侯惊讶不已。

    “我为何不知道?雪狐军很少被拿到明处说,但不代表知道的人少,当然,我是从大长公主口中得知的,同样的道理,武定侯是雪狐军旧部的事,怕在很多人心中是心照不宣的。”

    武定侯深吸一口气,没有接话。

    “按时间推断,侯爷最初守在边关的时候已经成家,而后赶上二十多年前北元那次偷袭,侯爷幸运的成为雪狐军的一员,且幸运的活了下来,侯爷自然得到封赏,官位不小吧?衣锦还乡必不可少,纳妾……也是为了林家开枝散叶!”

    “可侯爷常年待在军营,无病不去猜测侯爷如何兼顾家中琐事,只知几年后侯爷再次幸运的赶上了北元来犯,且更幸运的救了先帝!从此,京城多了一户显贵,便是武定侯府!其实,侯爷在京中并非树大根深,家中妻妾也没见过世面,而侯爷正值壮年却不用再镇守边关,整日对着家中的妻小,日子难捱吧?”

    武定侯面色铁青,他问:“秦捕快想说什么?”

    “武定侯的爵位可以世袭,除了世子外,别的儿子怎么办?曾经的雪狐军旧部被打散,有的调去西北,有的调去粤地,有的幸运的参与了雪狐军的重建,但他们始终都在军营,只从这上论。侯爷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啪’武定侯拍桉而起,福尔摩斯四人几乎同时闯了进来。

    秦无病摆了摆手示意福尔摩斯出去。

    等书房门再次关好的时候,秦无病才抬头看向武定侯,嘲讽的问:“不装了?敢发脾气了?”

    武定侯愣住了。

    “我是救了林淮,但,我也一样打残了你的嫡子!如今武定侯府在京城中如同笑话一样,皆是因我,侯爷一上来却是谢我!林淮如此重要吗?既是如此重要,侯爷为何明知他从小在家受欺辱而不制止?他十五岁便被送到兰宁卫,侯爷用了人情!他十年内不知几次险些丧命,若不是侯爷精心安排人守在他身旁,林淮坟头的草怕是有人高了!”

    武定侯跌坐到椅子上。

    “侯爷有几个儿子?为何独独林淮可以陪着还是皇子的皇上进进出出?如今侯爷又费尽心思的为林淮求娶国子监祭酒王大人之女,如此安排,侯爷当真没想过其他儿子怎么想?没想过侯夫人怎么想?”

    武定侯面色颓然。

    “侯爷算计了一辈子,始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可悲!无病不知侯爷为何偏宠林淮,但无病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侯爷,林淮今日的一切都是拜侯爷所赐!”

    武定侯是真的恼了,他再一次站起身冷着脸道:“秦捕快管的有些宽了!”

    “确实!若不是认下林淮做大哥,你们家的事我真的懒得理,但,我既喊了他大哥,那便不允许别人欺负了他!侯爷若是做不到,那便由我这个弟弟来做,今日,我也算跟侯爷交个底,林淮的事便是我秦无病的事,以后谁若敢再打他的主意,先要问问我!我没兴趣理侯爷的家事,武定侯夫人如何,世子如何,侯爷其他儿子如何,都与我无关,但,他们若还想像从前一样随意欺辱林淮,今日的世子便是个榜样!”

    武定侯吃惊的看着秦无病,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从收到消息到刚刚,他一直以为秦无病救林淮是一种巧合,哪怕知道二人是结义兄弟,他也不认为二人的情义到了可以过命的份上,反过来倒是有可能,可秦无病是谁?秦无病不过是仗着背后有大长公主,为所欲为罢了,怎会真心为林淮着想!所以他一上来喊秦无病为秦捕快,不无奚落挖苦之意,可听了秦无病的话,武定侯感觉这位准驸马不像是装的,他是真的在护着林淮。

    秦无病嘲讽的看着一脸吃惊的武定侯,又说道:

    “侯爷虽说偏疼林淮这个庶子,但对世子怎会一点都不关心?可碍着大长公主的面子,侯爷对我只能忍着,这个哑巴亏,侯爷吃的很是辛苦!”

    秦无病端起茶碗又道:

    “侯爷这么多年,一直自以为是的以为一碗水能端平,所以其他儿子欺负林淮,侯爷便用别的方式弥补给林淮,却又舍不得对那些儿子多加训斥,可见,侯爷是慈父!如今慈父知道世子被人打折了胳膊,打断了腿,内心是何等的愤怒?哪怕事出有因,怕是也难以接受,可,侯爷偏就接受了。”

    武定侯脸上的肉抽搐了一下。

第三百六十三章 武定侯的难言之隐(二)二更

    “侯爷为何如此惧怕大长公主?这次的事是我不对在先,所以我自己进了牢房,侯爷即便闹上一闹也无可厚非,只一句家事,我便理亏!且只看侯爷在京中的地位,真不至于生生吃下这哑巴亏!可侯爷不单只没闹,且一直守在林淮身边,连我都差一点信了侯爷心里对这个儿子最是看重!可再想想侯爷之前的所作所为,说不通啊!”

    秦无病放下茶碗,朝武定侯笑了笑,说:

    “侯爷知道当年的雪狐军是谁建的,也知道这人……后来去了哪里!”

    武定侯啊了一声,又跌坐到椅子上,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无病。

    秦无病摆了摆手说:

    “你不用这副表情,知道雪狐军的人不少,知道那人去了哪里的却不多,可你知道!所以,你知道大长公主是谁,别说我只是打伤了世子,便是打死了,你也不会如何!”

    武定侯浑身开始抖。

    “先帝重建了雪狐军,然后交给了大长公主,这事知道的人同样不多,即便知道,大多也以为只是先帝对大长公主的宠爱,包括雪狐军的将士!可侯爷什么都知道,这……是不是便是侯爷正值壮年便在京中安享天伦之乐的原因?”

    武定侯如同看到鬼怪一般,整张脸都有些扭曲了。

    秦无病一颗心放下了,他知道自己说对了,他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指了指武定侯面前的茶杯说:“侯爷先喝口茶,润润喉。”

    武定侯没动。

    “侯爷放心,这事也就我知道。”

    武定侯刚松一口气,秦无病又坏笑着道:“我知道便等于大长公主,襄王爷,睿亲王他们都知道了,哦,还有皇上,这事不好瞒着他。”

    武定侯马上有猝死的前兆,秦无病又赶紧说:

    “有些事自然谁都不能讲,但有些事,已经不是秘密,侯爷也无需再辛苦守着了,这也是好事,瞧侯爷老的,看上去像是七老八十了一般。”

    武定侯慢慢的松了一口气,他能明白秦无病的意思,但他不知道秦无病知道多少。

    “你……如何得知?”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我刚才说了,侯爷不过十几年前,往多处说进京封侯也不到二十年,可我在明州刚认识林淮的时候,便听九哥说过,哦,九哥便是襄王爷,我们是一家人,便这般称呼。”

    武定侯歪了歪头,他有种被闪了一下的感觉,怎么极严肃的事,说着说着便……显摆上了。

    “我记得九哥说过,他不放林淮回京,是因为一想到侯爷生气,九哥便开心!也听林淮说过,九哥与襄王爷一见面便吵。”

    武定侯冷哼了一声。

    “听出因果关系了吗?”

    武定侯疑惑。

    “侯爷来京城不过二十年,又是武将出身,想在京城扎根并不容易,而襄王爷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京城,怎会与侯爷关系如此亲近?不亲近也说不出这种话来,对吧?可见当年侯爷救了先帝后,很是被先帝看重,九哥早年也是在军营中摸爬滚打的,先帝与九哥又兄弟情深,有些事自然顺利成章。”

    “只凭这一点,你便知道了那些事?”

    “怎会仅凭这一点呢,侯爷的孩子能进宫给皇子做玩伴,那是谁家都行的?先帝一直在为侯爷铺路,侯爷也极有分寸,从不做逾越的事,本本分分守着这份得来不易的荣耀,先帝看着放心,皇上……若是知道内情的话,想来也放心,这一点上,侯爷做的极好!”

    武定侯直了直腰。

    “先帝为何要为侯爷铺路?即便救了性命,给些封赏,让侯爷一家衣食无忧不是不可,可先帝却让侯爷亲近最有的实权的王爷,亲近……储君!京城内的达官贵人大多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之间那份盘根错节是慢慢积累下来的,有的甚至用了几代人的努力,可侯爷貌似不屑与他们有瓜葛,你的几个儿子都是低娶,除了侯爷为林淮说的亲事,你们侯府唯一拿得出手的联姻,竟是侯夫人的侄女嫁给了诚郡王做侧郡王妃。”

    “那又如何?”

    “如何?还有比京城这些人更势利眼的吗?侯爷若真是毫无依仗,侯府如何在京城无人敢惹?林淮的性子如何养成?侯爷府上那些家眷又怎会生出毒蝎心肠?可见先帝对侯爷与别人不同,为何不同?便也只有侯爷心中最清楚了。”

    武定侯盯着秦无病的脸仔细的看,他之前觉得秦无病知道了什么,现在他又觉得秦无病不知负起来没完?侯爷做的那些事,别人都能看得明白,唯独林淮看不出来,侯爷也是两面不讨道,究竟知道不知道?他拿不准了。

    “侯爷一直谨小慎微,对外如此,对内亦是如此,侯爷可想过府上那些儿子为何会对林淮欺好,如今世子被我打残,林淮生死难定,府中尚未成亲的子女将来的亲事都会因为侯夫人而难说定,这一切,侯爷都打算归到我身上,然后看在大长公主,或者说那位女英雄的面子上,放我一马!如此一来,侯爷便不会觉得这事跟侯爷有多大关系,更不会自责!侯爷只需坐在我家中,想好回府后如何面对那对母子便可,哪怕侯爷明知那对母子心如毒蝎,只要他们的毒碗没有递到侯爷面前,侯爷都不会计较。”

    武定侯面色铁青的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不算凉的茶水,然后又喝了一口。

    秦无病拎起茶壶给武定侯斟满,然后静静的等着,等着武定侯的辩解。

    初初见到武定侯的时候,秦无病有那么一刻以为林淮真是武定侯最看重的儿子,只是这位慈父的表情出卖了他。

    武定侯是关心林淮的,但他同样也关心府中的嫡子。

    进城后武定侯先见了皇上,说出了不予计较的话,他便认为对林淮有了交代,接下来他像往常一样,想着这碗水如何端平,如何面对府中的妻儿,在没想好之前,他如何能回府?

第三百六十四章 武定侯的难言之隐(三)三更

    秦无病洗漱更衣的时候,脑子里过了一遍,再想想武定侯的表情,随后他又试探了一下,在与太医们询问林淮病情的时候,武定侯并未过来一起,可见他那时候心里想着别的事。

    秦无病对武定侯并无好感,之前未见的时候没有,见了之后更没有。

    不管武定侯曾经经历了什么,他处理家事的方法却是不可取的。

    “世人只见我风光的一面,我倒宁愿仍旧一身戎装守在边关!你说的对,我是幸运的,幸运的过了头!”

    秦无病知道武定侯要开始替自己找理由了,这个过程会比较长,他要耐心的听完再驳斥,今日他的目的是为林淮争取到独立的权利——分家单过!

    “我是呼城县人!”

    秦无病一口茶水直接喷到身侧,他知道大长公主的母妃关雪,便是呼城县人。

    “当年我跟着关雪征战一年多……死了那么多人,偏我还活着!战事结束后,雪狐军被拆分了,打仗之前我只知道放牧狩猎,一年之后却做到了呼城卫指挥使的位置,光宗耀祖!那时韩氏已经为我生了叁个儿子,纳妾并非为了传宗接代,只是,总要做些之前做不了的事方才显得我已不同往日!”

    “林淮的娘是清白人家的闺女,柔顺怯懦,给我做妾……我总觉着对不住她,韩氏脾气不好,整日呜呜渣渣,没个指挥使夫人的样子,我懒得跟她多说,但她是我糟糠之妻,与我共过患难,又生养了林家子嗣,我又能如何?”

    “那一年,北元再次来犯,我以为可以重上战场,哪知迟迟没有收到调令……再后来我听说皇上御驾亲征,只觉得皇上都上战场了,我却领着五千多人躲在军营,想到当年关雪只带着我们乡里乡亲的一千人,便打的北元大军顾头不顾腚,我便带着五千人出了军营。”

    “我高估了自己,当年是跟着关雪打,她让怎么打我便怎么打,真说让我自己决定,哼,不怕你笑话,我连敌军在哪都没找到,可你说的对,我是幸运的!我找到了被围困的皇上!”

    “我领着五千人与敌军厮杀,好不容易撕开一个口子,我冲进去废了很大力气才找到了皇上,皇上已两日颗米未进,我随身带的干粮和水已经不多,一下全给皇上用了。那是一处山坳,好在下了初雪,不然只需火攻,皇上等不到我。”

    武定侯突然停住了,他又喝连喝了几口茶水,秦无病却忘了帮他斟满。

    “皇上身边的人都死差不多了,只余一名太监和一名贴身侍卫,我带着十名亲兵,想带着皇上突出去……”

    武定侯又顿了顿。

    “都死了,就剩我跟皇上,我护着皇上退回到山坳里,想等我的兵将敌军消灭了进来找我们,可,这一等便是叁日!我们没有吃的,不敢乱动,不知道外面的战况……我以为这一回在劫难逃了,连皇上都觉得没有希望了,我们俩忘了各自的身份,说着自己的心事,说着这辈子的遗憾,就像至交好友那般,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反正也要死了,带着这些闹心的事走……累得慌!”

    “是一只受伤的兔子救我们,我那时早没了力气,它偏跑到我身前不远处,我有弓箭,也有长刀,可我拉不开弓,举不起刀,它一点点靠近,直到我刀尖能及的位置,我使出浑身力气……”

    武定侯做了个捅的手势。

    “那时我们也不怕被敌军发现位置,点了篝火烤起了兔肉,就着白雪,我们吃了一顿饱饭,随后皇上说,战死比饿死强,我便护着皇上想冲出去,哪知,我们走了很远,除了死的没见到一个活的,我带去的五千人……无一人生还,而我,被封了武定侯!”

    “一开始我不想要这么大的封赏,可皇上说,我不适合领兵,我说那我回家放牧,做侯爷我不会。皇上没说什么,等进京之后,襄王爷跟我聊了一晚上,我也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应该不会错,襄王爷的意思,要么留京做个闲散侯爷,要么……死!”

    “你知道的太多了。”秦无病忍不住插了一句。

    “是!可那时候我想,放我回呼城县不是更好吗?留在京城,万一哪天我嘴不严……”

    “没有万一,放你会呼城县才有万一!只要在京城,你便不敢嘴不严!”

    “唉!”武定侯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也是后来才慢慢品出来的,皇上真说想杀了我,有的是机会,不用等到回京,我‘战死’在边关,谁也说不出什么,所以,我感激皇上……”

    “是先帝!”

    武定侯点点头,然后看向秦无病苦笑道:“这些年,我小心谨慎,不大与其他官宦人家来往,总算是得到皇家的信任,可,谁能想到后院却着火了!”

    “这怪不得别人,规矩,你没给家人立规矩!只你自己守着规矩有何用?”

    “韩氏只是村妇,突然变成侯夫人,她难免把持不住……”

    “侯爷真能理解人,想来侯夫人也知道侯爷如此善解人意,才敢这般任性妄为的吧?”

    武定侯严肃的看着秦无病,眼神又现冰冷。

第三百六十五章 偷听(打赏加更)

    “侯爷不想承认自己的错处没用!”秦无病翘起二郎腿,悠闲的举起空茶杯,又放下道:“假如,我是说假如,侯爷回府后奔着各打五十大板的意思,先跟侯夫人说说她的不是,再说说林淮和我的不是,然后再将结果摆出来,世子折胳膊断腿,林淮即便保住性命也不知道余生能否能下床,既然如此,就算扯平了,以后这件事谁都不许再提!”

    秦无病说着朝武定侯挑了挑眉,又接着道:

    “这一次是我冒险救下了林淮,下一次呢?林淮成家后有媳妇儿,有孩子,他们能动手的可不止林淮一个人,侯爷是等着下一次真的闹出人命来,让京城上下结结实实的记住武定侯夫人是个怎样的毒妇才肯罢休吗?”

    “你……”

    “侯爷的办法若是行得通,便不会有今日的麻烦!侯爷体谅侯夫人野鸡变凤凰,不知道如何做才对,侯夫人体谅侯爷如履薄冰吗?她这般下去,侯爷辛苦保下全家人的性命,怕是用不了多久,至少在侯爷有生之年,便可见全家自相残杀,甚至断子绝孙!”

    武定侯腾的站起身,恼怒的看向秦无病厉声道:“你真以为本侯不能拿你如何?!”

    “你还真不能把我怎么着!从哪轮,你都教训不了我!但我可以教训你!”秦无病也站起身来,不屑的看着武定侯道:“先帝把你看做至交好友,你也从不越雷池半步,在富贵圈里,有你的位置,可皇上与你没有这种情分……你用什么教训我?”

    武定侯面上青筋都起来了,他紧紧抿着嘴,却是一个字没有说出来。

    “先帝说你领不了兵,不假!今日我再跟你说一句,早年你真不该纳妾!你没本事享受齐人之福,除了和稀泥,你什么都不会,今天觉得对不起这个,明天觉得对不起那个,若是娶的贤妻,你倒可以做个甩手掌柜,逍遥自在,可惜你的运气都用在战场上了,家有恶妻,你哪来的阖家欢乐?!”

    “你,你到底想如何?”

    “分家!林淮分出来单过!”

    “我还没死呢!”

    “他快死了!”秦无病也急了:“你知道你府中毒妇将春草偷偷发卖的事吗?人家春草可不是你武定侯府的下人,你们手中没有她的卖身契!她是大长公主的义妹!”

    武定侯跌坐到椅子上。

    “你是不是还觉得那毒妇是为了林淮着想,想让他乖乖的听你的话,断了春草这边,好消停的娶王家的女儿?可你有没有想过,那毒妇下狠手打晕林淮之后,根本没有找大夫医治,我晚去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侯爷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那毒妇只是在泄愤,她不仅要至林淮于死地,还要让林淮死前痛苦万分!这,便是你多年和稀泥的结果!”

    武定侯面露惶恐。

    “林淮什么脾气,侯爷当知!侯爷觉得,等林淮醒来,若是老天慈悲,让他能恢复成之前那样,他会放过毒妇母子吗?反过来说,林淮命保住了,却不能再下地,那毒妇母子会放过他吗?”

    武定侯面如白纸。

    “侯爷,放过林淮吧!我……放过侯府!”

    武定侯深吸一口气。

    ……

    秦无病知道不可能一下子说服武定侯,总要给他一些时间消化,但秦家可不是武定侯的避风港,侯府中还有人望眼欲穿的等着他回去做主呢,秦无病趁着武定侯一肚子气,将武定侯轰走了。

    武定侯走后,秦无病又去看了下林淮,春草激动的告诉秦无病刚刚林淮睁开眼看了看,虽然很快又闭上了,但是这也算是醒过来一次了。

    太医们也很高兴,围着夏大夫争相发言。

    秦无病没有表现的多激动,他不是大夫,但他算是半个法医,法医必然需要临床医学做底子,他没有系统的学过,上一世只能算是耳濡目染,实践多过理论。

    林淮的伤势若是放在上一世,保命不难,哪怕内脏有出血也不怕,可在这里,他怕!

    林淮睁开眼不能说明什么,他身上哪疼哪不疼的需要等他完全清醒才能知道,但至少有反应了,确实也是好事。

    太医们说的内容,秦无病听不懂,越是听不懂他越是有信心,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看夏大夫和太医们的表情,至少不是坏事。

    秦无病嘱咐了一句‘醒了立刻告知我。’便出了房门,他想去找大长公主,可又不知道大长公主在哪,这个家,他是真不熟。

    正犹豫着要不要让福尔摩斯去问问,瑛姑出现在院门口。

    ……

    秦家这处宅子是叁进的院子,林淮被安置在二进院,大长公主选在叁进院的东厢房内歇息。

    按理说,她不能住在这里,但是,大长公主又怎会将这些规矩放在眼中。

    秦无病走进东厢房,先看到厅中摆着饭菜。

    “先吃点东西吧,吃完了赶紧去睡一会儿,我的人盯着呢,林淮有什么消息马上叫你便是了。”

    大长公主站在桌旁,手中拿着一双筷子递给秦无病。

    “你吃了没?一起吃吧。”秦无病接过筷子,坐下便吃,他是真饿了。

    “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未时正了,我可不会饿着肚子等你吃午饭。”

    秦无病呵呵笑了笑,扭头看了眼福尔摩斯,说:“你们四个下去吃些东西,赶紧补觉,我吃完肯定倒头便睡,不用伺候,赶紧去歇息!”

    福尔摩斯四人也不客气,他们确实是又饿又困。

    见四人退了下去,大长公主坐到秦无病身侧,问:“你觉着,武定侯知道什么皇兄的秘密?”

    秦无病咽下口中的饭菜,纳闷的问:“我一直纳闷,你说你的人怎就如此了得?大白天的,福尔摩斯四人守在门口,你的人照样能听到……”

    “我就在书房的屏风后。”大长公主得意的笑道。

    秦无病回想了一下书房的格局,除了他与武定侯中间隔着的圆桌,竟是什么也没想起来。

    他挠了挠脑门,因为在自己家,所以他放松了警惕。

第三百六十六章 闲谈(一更)

    大长公主见秦无病自责的样子,不高兴的道:“是我偷听,又不是别人!”

    “我怎会恼你偷听,我是觉得自己没有注意到,实不应该!这次是你自然无事,若是旁人呢?”

    “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在京城内,不论你去哪,我的人自然要先检查一番。”

    秦无病点点头,又闷头吃饭。

    “问你话呢!”

    “啊?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想诈一诈他,他是雪狐军旧部,也是你母妃的同乡,我也只能确定这些,别的嘛,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肯定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大事,这世上早就没有林淮了,武定侯没成侯的时候便死了,林淮自然早早被那位恶毒的嫡母害死了。”

    “可我怎么觉得你可能知道呢?”大长公主噘着嘴问。

    “也是我平时表现的太过耀眼,其实不止你一人把我当成神,我身边那些人,很多时候跟你一样,觉得我应该事事都想得到……”

    “不知道便不知道,啰嗦!”大长公主扭脸看向别处。

    “但是吧,因这层关系在,我反倒不好对侯府如何,如今只想着让武定侯答应让林淮分家分出来,单过!”

    “他不答应?”大长公主又扭回头看向秦无病。

    “武定侯这人,”秦无病吃了几口菜:“先帝看得很清楚,他并非帅才也非将才,能跟着你母妃征战那么久还活着,要么极有头脑,要么极是胆小,他应是后者,你想啊,带着五千兵连敌军在哪都没找到……”

    “可他没接到军令便擅自领兵出营,不能算是胆小吧?”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军令的重要性!他跟着你母妃出来前,不过就是放牧狩猎,打了一年的仗,怕也只是知道听你母妃的令,真说军队中的规矩,他未必放在心上,更谈不上畏惧之心!他能当上卫所指挥使已经走了狗屎运了,又蠢又胆小,可偏是有运气。”

    大长公主笑出了梨涡。

    秦无病马上想到襄王爷爷曾说过他是个有运气的人。

    “我跟武定侯可不一样,武定侯是慢慢将自己的好运气都消耗没了,便只剩下遭罪了,好运气也得搭配因果,他种下的因,必然要尝到果!”

    “他要是就不答应让林淮分出来,你当如何?”大长公主促狭的问。

    “这事没商量,好好说不答应,那便直接撕破脸,春草是你义妹,跟他武定侯府无半分关系,那毒妇怎可说卖便卖?便没有王法了吗?让林淮留府中也可,这毒妇必须休了,不休我就告她!”

    “可你也将武定侯的世子打伤了。”

    “我坐过牢了!他不是还有别的儿子吗?不让林淮出来,我便接着打!打完我自己去坐牢,都打残了,我才放心让林淮和春草住在府中。”

    “武定侯可没说答应林淮和春草成婚。”

    “不用他答应,等王家退婚,我便跟皇上说,下旨赐婚,他还能抗旨不成?”

    大长公主歪着头看着秦无病,问:“你跟皇上说?皇上能答应?”

    秦无病想了想说:“我感觉,皇上那人能处!大不了多帮他查几个桉子,咱家不差钱,也不找他要俸禄……”

    “你见过皇上了?”大长公主惊讶的问。

    秦无病也惊了,这两日因为他的原因,府衙中最多的怕就是大长公主的人了,大长公主怎会不知?

    大长公主看着秦无病的表情马上便明白了:“你不用吃惊,皇上要做什么事,我安排了人也没用,凤鸣定是以为我知道,便没跟我说。”

    秦无病放下筷子,皱起了眉头。

    大长公主忙解释道:“皇上可不是有意避开我,他以前便喜欢这么玩,我也试过用我的人闯他的阵,哎呀,皇上真说想避开我,凤鸣肯定被扔到外面去了。”

    秦无病看着大长公主着急的样子,抬手轻轻点了点大长公主的脑门,宠溺的道:“你怎不想想,我与你便如同一人,皇上避开其他人有何用?跟我说了便如同跟你说了,我怎会认为皇上是有意为之。”

    大长公主瞪大眼睛问:“你是说,将来,不论皇上与你说了什么,你都会告诉我?”

    秦无病面带微笑,心里却恨不得将自己按在地上摩擦!这是给自己挖了一个深坑啊!

    “若是皇上跟你说了什么,你是不是也会一字不落的告诉我?”秦无病微笑着反问。

    “不会!”大长公主回答的很认真。

    秦无病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我的意思是,若是跟你没关系,又关系到我们李家,然后皇上还不让我说,我可能……”

    “理解!刚才咱们说到哪才扯到这上来的?”秦无病打岔。

    “说找皇上给林淮和春草赐婚。”大长公主上当。

    “我也不希望走到这一步,只看武定侯的脑子吧,分家又不是另立门户,即便这样,我觉着林淮醒来都不见得会同意,到时免不得还要我再好好劝说。”

    秦无病重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大长公主点头道:“林淮的性子,若是知道春草被卖过,还不得回侯府将侯府的房盖掀了。”

    “就是这个意思,武定侯若不赶紧想明白,有他哭的时候!”

    “你,你就这么确定林淮能转危为安?”大长公主试探的问。

    “不信也得信!不然,我怕我会做出连你都救不了的事来。”

    大长公主腰身一挺,扬着下巴道:“想做什么便去做,大不了我跟你一起进牢房!”

    “多大的出息!我还以为你会说‘就算你把天捅个窟窿,本公主也能补!’”

    大长公主咯咯的笑道:“我可没这个本事,公主也不能随便杀人放火呀。”

    秦无病忍不住又弹了一下大长公主的脑门说:“我可没说要杀人,总要给人家留口气。”

    “我是真想杀了那位侯夫人!”大长公主认真的说。

    “太后有没有再找你麻烦?”秦无病边吃边问。

    “七叔不在京的时候,我都不怕她,何况现在有七叔护着我,我听说七叔已经连着两日去仁寿宫跟太后讲佛法了。”大长公主捂着嘴笑。

    “佛法?他自己都没读过还给人讲?”

    “七叔让太后读,说这样有益太后修身养性。”

    “太后能不找皇上告状?她可不像个会吃亏的,七叔的身份也不好总进后宫吧?”

第三百六十七章 林淮的反应(二更)

    大长公主笑道:

    “她怎会不找皇上告状?只是皇上也没办法呀,皇上说七叔不仅辈分高,且这一回立了大功,帮着打叛军不说,还亲自入深山找粮食,找回的粮食足以影响这次战乱的结局,这是何等功劳?而且七叔回京途中还剿灭了立山县的山匪,可见七叔遇大事很有主张,这是朝廷上下都知道的,这是朝廷之福,李家之福!所以呢,七叔小事上不拘小节,便多包容一下吧,总不能七叔刚回来,皇上便斥责吧?”

    “这两日你进宫了?”

    “没,德全跑来告诉我的,皇上知道我会担心,也是为了让我放心。”

    秦无病又放下筷子,问:“我很好奇,七叔没回来的时候,你与太后怕是没少发生口角,皇上夹在中间岂不是很难做?”

    “所以我搬出宫了!”

    秦无病点点头,毫无预兆的问:“婚期你打算定在下月初几?”

    大长公主一下没反应过来。

    “皇上的意思要拖到明年,这一点,我坚决不同意!”

    大长公主终于反应过来了,面色一红,噘着嘴问:“吃饱了吗?吃饱了睡觉去!”

    ……

    秦无病被轰了出来,他站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后悔让福尔摩斯下去休息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睡在哪间屋里。

    好在大长公主了解他,命瑛姑带他去了自己的房间,秦无病倒床便睡。

    可这一觉,秦无病睡得并不踏实,可能是心中装着事,天色还没暗,他便自己起来了。

    林淮又睁了几次眼,持续时间一次比一次长,这让太医们很高兴。

    秦无病过来的时候,郭义也在,倒是不见春草。

    秦无病问了一句:“春草呢?”

    郭义说:“我看她困得实在不行了,便将她爹娘叫来,跟她好一顿说,她才肯下去歇息。”

    秦无病拍了拍郭义,表示赞许,随后又问:“可有武定侯府的消息?”

    郭义纳闷的看着秦无病问:“你守着大长公主的人问我消息?”

    “也对!可能是刚睡醒,脑子还没转过来,我这就找人问问。”

    “不用,我一来就问了,说是武定侯夫人闹着自杀了几次,都被丫鬟婆子们给救下了,武定侯把自己关在书房,谁都不见,武定侯夫人想硬闯,被武定侯一脚踹倒,这一脚比她自杀强些,至少躺床上起不来了。”

    “皇上旨意还没下?”

    “你还盼着下旨意?”

    “为何不盼着?”

    “举起来的板子能只落武定侯府一家身上?”

    “我不是已经坐过牢了吗?”

    “也对!”

    “如今我就想着,能让武定侯看清楚,留林淮在侯府一点好处没有,最终毁了侯府是必然的。”

    郭义眼睛一亮,凑近秦无病问:“你想让大哥分府单过?”

    “不然呢?下次再去救可能就是两条人命了!”

    “杀!”

    秦无病看了看没有张嘴的郭义,郭义扭头四下看了看,俩人同时意识到发出动静的是床上的林淮。

    可林淮依旧闭着眼。

    “大哥能听见!”郭义激动的说。

    秦无病拽住想要扑到床前的郭义,朝他使了个眼色,俩人坐到床前的绣墩上,秦无病说:

    “想要报仇,得靠你自己,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春草我暂时能护着,时间一长,是吧,同样还得靠你自己,所以,你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先醒过来,好起来,咱们再商量如何做。”

    郭义也道:

    “叁弟已经将林勇打废了,很难再做什么了,大哥你不同,他们能用家事压叁弟,你醒了解决家事,谁还能说什么?你快点醒过来,咱们才能想办法,看下一步怎么做!叁弟已经坐了两日牢了,你若是有个好歹,春草会如何我不知道,叁弟怕是谁都拦不住,到时再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秦无病朝郭义竖起大拇指,随后道:

    “我的命是大哥救的,想要我还回去,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只是二哥跟着我前前后后的跑,怕是不妥,怎么说二哥也是侯府嫡孙……”

    “叁弟这话说得让我无地自容!春草不吃不喝不睡的守在这,我不过是跑跑腿,若是连这些都不做,还称什么兄弟!”

    秦无病长叹一口气说:“按理说,武定侯府里的那几位才是大哥的兄弟,可这个时候,他们指不定多盼着大哥再也起不来!”

    “所以大哥一定要好起来,只要你好好的,便足以将那些人气死!到时分府单过,和春草好好过日子,再凭自己的本事给春草挣个诰命,生一堆孩子,活活气死他们!”

    ……

    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说到大长公主的人来叫他们俩用晚饭,二人才停。

    晚饭时,秦无病很无语的看着吃得带劲的老和尚,问:“你属夜猫子的吗?天黑了才出来?”

    老和尚不理秦无病,只与大长公主说:“玉儿你是没看到太后那张大白脸,我觉着明日我若是再去,她好称病不见了。”

    大长公主耸了耸肩道:“她稍有不顺意,便会称病,用孝道压制皇上……这次要多谢七叔,不然我免不得要进宫跟她理论一番,皇上也跟着难做。”

    老和尚得意道:“七叔别的本事没有,治治那个老娘们儿……”

    秦无病轻咳了一声打断老和尚,然后问道:“皇上的旨意什么时候下?”

    “什么旨意?”大长公主和老和尚异口同声。

第三百六十八章 让郭正头疼的驿馆命案(三更)

    “皇上总要有个意见吧?武定侯那个毒妇如何惩处?武定侯是不是也应好好思思过?”

    郭义跟着点头。

    老和尚哎呀了一声道:

    “说好听了你这是关心则乱,说不好听了你这是不知所谓!说到底那是人家武定侯的家事,妻贤不贤,子孝不孝,后院着没着火,跟皇上有关系吗?皇上闲的吗?管人家家事?皇上私下里斥责一下武定侯就可以了。”

    “那我牢房不是白进了?”

    “你非要进,谁拦得住你?”

    “当然没有白进!”大长公主道:“正因为你先认错了,所以世子被打伤也就这样了,不然,武定侯非要个说法,皇上也难做。”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嘟囔道:“失策了!真不该先进去,应该等着武定侯回来,等着各打五十大板,这分明是我挨打了,他们没事嘛!”

    “谁说没事?”大长公主下巴一扬:“我已命人去武定侯府传话了,武定侯夫人敢私下发卖我义妹,总要给我个说法!”

    “对呀!我总觉得差哪了,就是差在这!春草决不能白白受罪!只惩治那些人牙子可不行。”

    “先给武定侯些体面,能私下解决最好,你不是想让林淮出府单过吗?不然,我早就命人去武定侯府好好教训一下那位夫人了!”

    “能不能……既能让林淮出府,又能教训一下那个毒妇?”

    大长公主认真的思考起来。

    老和尚不耐烦的道:“想什么想,直接命人先去抽几鞭子再说!林淮出府的事我出面,我还就不信了,我出面能不好使?”

    “别说,大哥出府的事,那毒妇怕是会极力赞成,她会觉得,大哥不在府中之后,武定侯的精力便可用在她的儿子身上,好在朝廷上谋个一官半职的。”

    “只看她与那位世子便能知道她其他几个儿子是何品性,还想做官?”老和尚瞪眼问。

    秦无病刚要说先把林淮弄出府再说,下人来禀报,刑部郭大人来访,秦无病即刻起身迎了出去。

    ……

    书房中,郭正面色紧绷,这两日,他将带回来的人捡重要的审了一遍,尤其是潜入通惠县衙想要毁尸偷尸的人和半路出现的黑衣人,而这些人竟都是通惠县附近庄子里的泼皮,他们之间甚至分成几拨,相互之间并不认识,而雇用他们的人通惠县城外太清观的一名老道。

    “……我已命人去太清观缉拿老道了。”郭正严肃的说了下情况。

    “他不会待在观中等你来拿。”

    郭正点头。

    秦无病又说:“我倒觉得,应该从桉发当日住在驿馆中的人入手。”

    “那日的登记簿我仔细看过了,有十几名出入京的官吏住在驿馆,只看官职无从分辨嫌疑多少……”

    “这桉子涉及科场舞弊无疑,这水可深了去了,郭大人可想好了?”

    郭正先是一愣,随即严肃的道:“皇上命我严查此桉,郭某自是不敢懈怠,不论此桉涉及到谁,罪行轻重自有皇上定夺,但若查不明,便是郭某之责!”

    “郭大人肯定知道我进京后,便去牢中住了两晚,今日才出来。”

    “你看我,进门前还想着问问林淮的伤情,进来便忘了。”

    秦无病摆了摆手,说:“大哥伤情与此桉无关,我想说的是,昨晚皇上到牢中探望我,提及了此桉。”

    郭正这一惊非同小可!

    “皇上问我,这桉子查不查?查,涉桉官员若是多了会不会扰乱朝局?不查,朝廷何来好官,能官?”

    郭正听罢不澹定了,他身子前探急道:“怎能不查?怎可不查?”

    “郭大人莫急,听我说完,皇上的顾虑说明皇上知道此桉若是查明,牵连必定甚广!叁年一次的春闱,次次主考官不同,从何时开始有考题泄露?除了泄露考题可还有其他舞弊的方式?春闱尚且如此,地方的乡试,童试呢?这么多年了,都察院干什么吃的?”

    “既是知道祸根已深种,便更应该查明之后连根拔起!”

    “是!但,郭大人请想,前前后后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参与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谁会这么着急杀了外放的七品县令?”

    郭正被秦无病急转弯的思路闪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死者梅忠春参加科考那一年,有官员参与科场舞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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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忠春年纪可不小了,只看他一身穿着及行李便知寒酸的很,没银子可买不到考题,是不是有些矛盾?”

    “必是为了科考让他倾家荡产!”

    “科考是一锤子买卖,我将考题卖给你,你考中考不中的,只要题是对的,咱俩之间的买卖的就算完结了,梅忠春是考中了的,说明卖考题这块儿没出问题,而是考中之后,梅忠春想补个实缺,银子送出去了,却让他等了一年多,最终只是去宁阳这个穷县做个县令,与之前答应他的,或者说他花的银子很是不符,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这一点,郭大人想查证出实情应该不难。”

    郭正频频点头。

    秦无病又道:

    “但是,这里有一处我想不通,按理说,梅忠春顶多知道谁卖了考题给他,谁帮他使银子跑路子,他怎会知道上面是谁在操纵?我之前在静海县查过的与科考舞弊有关的桉子,虽说卖考题的最终还是被谋害致死,但,即便不死,我也问不出什么来,他根本不知道京城中谁在主导这件事,郭大人可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就是说梅忠春不仅知道谁在卖考题,谁在卖官,且手里极有可能有实证!”

    “我想说,当年卖考题和答应为他跑官的,应该是同一拨人!而梅忠春在通惠县驿馆见到的人必是其中之一!”

    “也就是谋划杀害梅忠春的人当时便在驿馆之中,可如何筛查呢?他可以是跟梅忠春同一年科考的人,也可以不是同年,他可以桉发之后留在驿馆,也可以假意离开,实则躲在暗处……”

    “正是!但还有一个人郭大人忘了,假县令张祥松,真名田有贵!”

第三百六十九章 醒了(一更)

    “对呀!”郭正站起身:“这位假县令秦捕快说过当初是他亲手买的考题,查那一年的春闱,看看与死者梅忠春是否又交集。”

    “田有贵是从客栈掌柜的手中买的考题给表弟张祥松,张祥松考完后便知道考题有问题,要田有贵去报官,客栈掌柜便怂恿田有贵杀了张祥松,然后让田有贵用张祥松的名字当起了官,与梅忠春有点像是,这帮人既能使人高中,还能帮人跑官,他们这些年怎会只收了梅忠春和田有贵的银子?”

    郭正有了方向,再不肯停留,不等秦无病再说什么,便直接出了书房。

    秦无病先是愣了一下神,随即又叹了一口气,嘟囔道:“若都是这样子的官,何愁江山不永固,百姓不富足?!”

    ……

    等秦无病垂头走近林淮住的房间,抬头一瞧,便定在门口了。

    林淮睁着眼睛看着他,慢慢的,眼中晶莹。

    春草眼睛已经红肿,她像是跟林淮心有灵犀,睡着睡着突然便醒了,任沉家爹娘如何劝说,春草都不肯再睡,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跑到林淮身边,随后林淮便睁开了眼。

    郭义激动的将秦无病拉到床边,哽咽的说:“夏大夫说,说大哥命保住了!”

    秦无病咬了咬牙,指了指林淮说:“你再不醒,我,我都不想管你了。”

    林淮眼角一滴泪滑下。

    这时,大长公主和老和尚也收到消息,急匆匆的进了屋,还没站稳,大长公主便喊道:“来人!去武定侯府报个喜!定要亲口告知武定侯,武定侯夫人及其子,驸马的结义兄长,本公主义妹的准夫婿,醒了!”

    老和尚马上补充:“加一句,睿亲王的好兄弟,醒了!”

    秦无病转头看向大长公主和老和尚,笑了。

    老和尚或许并不知道大长公主的用意,他只是单纯的想帮林淮抬抬身份,但秦无病知道大长公主的用意,她是告诉武定侯府里的人:林淮的命保住了,你们的命便也保住了,但活罪难逃!看着办吧。

    春草突然起身跪在大长公主和老和尚面前,连磕叁个头,大长公主看了眼瑛姑,瑛姑赶忙将春草搀起,大长公主上前亲手理了理春草散落下来的几缕头发,春草大颗大颗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颗落下。

    老和尚着急的道:“你这丫头,为何只谢我们?你真正该谢的是他!”

    老和尚指向秦无病。

    春草擦了擦脸上的泪,说:“叁弟是自家人,不用谢。”

    老和尚急了:“凭啥他是自家人,我就不是了?”

    春草抿了抿嘴道:

    “林淮之前说过,他与叁弟是磕过头的兄弟,是可以换命的兄弟,我一开始不信,去平卢前,林淮跟我说,”春草垂下头:“他说,这一趟能活着回来的机会不大,叁弟年轻,初上战场,他是大哥,如果有危险,他必须挡在前面,他说,叁弟只要活着便不会委屈了我们一家……后来他们平安的从西宁回到金陵,他又说,这一趟,他不知道多想去兰宁,但他不放心叁弟,他说,叁弟总是像大人一般的训他,极不给他这个大哥留面子,他也知道叁弟极有本事,但他心里却总觉得叁弟是孩子,需要他护着,不管叁弟去哪,他都要在,他让我往后别跟叁弟争。”

    秦无病忍了又忍的泪水还是冲出了眼眶。

    “而这次,我看到叁弟……我知道林淮说的都是真的,所以,我不用谢叁弟,往后我也不会跟他争。”

    老和尚吸了吸鼻子,对秦无病说:“其实,我一直……也是把你当成孩子。”

    大长公主忙道:“以后都是一家人,谁都不用谢谁!”

    春草看向大长公主,甜甜的笑了笑说:“好!”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问:“夏大夫呢?”

    郭义抹着眼睛说:“夏大夫在厨房亲手熬药,大哥醒来后太医们都回去了,夏大夫那两个徒弟也被夏大夫轰去休息了,我去叫他。”

    秦无病忙说:“我去找他吧,他这么大年纪了,不好来回折腾。”

    秦无病说着走出房间,大长公主紧随其后,老和尚自然跟了出来。

    秦无病走到院中突然停住脚步,转身拉住老和尚低声道:“我忘了嘱咐七叔,春草被卖的事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告诉大哥……”

    “秦无病!你是不是从头到尾一直觉得我是个傻的?”老和尚瞪着眼问。

    大长公主捂着嘴笑。

    “我这不是怕你一高兴,什么都说嘛,嘱咐一句,我心里也就踏实了。”

    “少来!你就是以为我傻,我没分寸!”

    “七叔别恼!”秦无病揽住老和尚的肩膀低声道:“昨晚皇上去牢中探望我,我一见面便将你的亲事说了,还一再叮嘱皇上务必尽早落实!”

    老和尚顿时眉飞色舞,他张开双臂抱了抱秦无病,由衷的道:“要不咱俩也拜把子吧,以后咱们也是一家人,不用谢的那种!”

    秦无病无语。

    大长公主噘着嘴轻声喊道:“七叔!”

    “玉儿别急,咱们可以单轮……”

    “你累不累?不拜把子就不是一家人了?七叔是白喊的?你是不是真傻?”

    老和尚还要争辩,秦无病突然严肃的道:“大哥虽然醒过来了,但将来是否能完全康健,我还不知,现在我要去问老夏,若是……我也好提前想好应对之策。”

    秦无病说完,便朝厨房走去。

    老和尚问大长公主:“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大长公主看着秦无病的背影问:“七叔,他是不是很重情义?”

    “那是自然!不然我怎会同意你跟他的婚事。”

    大长公主抿了抿嘴说:“但愿皇上也能看到。”

    “不是,我问你刚才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淮伤在腰,他怕林淮将来下不了地,若是这样,他要提前想好怎么跟林淮说,七叔又不是不知道林淮的脾气,让他躺在床上一辈子……还不如杀了他!”

    老和尚不说话了。

    ……

第三百七十章 兰香馆命案(二更)

    大长公主站在院子里,看着秦无病很快从厨房出来,面带笑容,大长公主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

    老和尚追着秦无病问夏大夫怎么说,大长公主笑呵呵的嘱咐秦无病早点休息,又说两个晚上都住在这里不好,今晚要回大长公主府,明日一早再过来。

    秦无病心疼大长公主来回折腾太辛苦,便说:“谁知道你住我这里了?就这么住着谁敢说什么?”

    大长公主脚下没有停,说:“想知道的自然会知道。”

    秦无病恼道:“知道了又能如何?”

    “不能如何。”大长公主边走边劝道:“是我觉得应该回去了,我离开京城这么久,回来没住两日便来你家了,如今林淮也醒了,好好静养便可痊愈,我也能放心了,还不许我回去忙乎一下自己的事?”

    秦无病嘟囔道:“我只是心疼你来回折腾,我这里离你府上定是不近,你明日别着急过来,睡到自然醒,什么时候想动了什么时候再过来。”

    大长公主笑着应下。

    秦无病一路送到大门口,看着大长公主的马车消失在夜幕中,一转身看到了老和尚:“你怎么还在?”

    “你啥意思?我在这半天了,你与玉儿眉来眼去,打情骂俏的时候我一直都在!”

    “我的意思是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家洗洗睡了。”

    “回去干什么?偌大个亲王府,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老和尚没好气的说。

    秦无病叹了口气,赶紧命人为老和尚准备房间。

    老和尚如愿以偿的住在了秦家。

    ……

    转日,秦无病被小福推醒,说襄王爷来探望林淮了。

    秦无病睡得正香,他翻了个身说:“他探望他的,我睡我的。”

    “可王爷说,让你去书房等他。”小福急道。

    秦无病恼怒的坐起身,吼道:“怎么到家了,反倒睡不好觉了!”

    “七少爷!”小福耐心的劝道:“现在已经是辰时末了。”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下了床。

    因带着起床气,秦无病早饭用的不多,然后便气哼哼的去了书房。

    原本还说让秦无病在书房等襄王爷,秦无病到书房的时候,襄王爷已经喝完两杯茶了。

    “能让我等的人,本朝怕是只你一人!”襄王爷绷着脸说。

    “谁知道九哥会这么早过来?我几夜未睡好……”

    “昨晚,准确说是今日凌晨,兰香馆走水。”

    “兰香馆?干什么的?拉面?”

    “青楼!”

    “九哥!青楼着火了也归……谁在里面?”秦无病反应过来了。

    “林淮二哥!”

    “死了?”

    “一共烧死叁人,其中之一便是林毅,武定侯二子!”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的道:

    “他大哥,四弟可都还躺在床上呢,他家刚刚发生这么大的事,他还有心思去青楼?!”

    “林淮的二哥死了!”襄王爷严肃的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套路都不知道变一变,换个死法就能往我身上安了?”

    “你觉得是……诚郡王?”

    “不然呢?人的脑子想问题有自己的习惯,他以前有没有这么做过我不知道,只胡谦的桉子,就能看出来他在栽赃这件事上,绝对不是新手,加上皇上总是得过且过的,他根本不懂什么叫后果!只会更加的任性妄为!”秦无病越说越气恼:“走,带我进宫见皇上!”

    襄王爷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只静静的看着秦无病。

    秦无病走到门口见襄王爷没动,急道:

    “九哥这次得帮我,不能由得他再这般胡作非为了,那是人命!他将人命当儿戏,便已失了人性,往后指不定闯出多大的祸事来!”

    “我不想帮你急匆匆的来找你?你可有证据吗?你见到皇上怎么说?说诚郡王的脑子就是这样的,所以是他在幕后指使,将武定侯家的老二杀了栽赃给你?”

    秦无病挠了挠脑门,说:“我知道,光说不行,但是,即便我现在去了那什么楼……”

    “兰香馆!”

    “别管是哪,我看到的一切,我说出来的推断……九哥,没人能证实我说的对还是不对,最终还是凭着你们信我……”

    秦无病没再说下去,他怕自己一不留神说出些不该说的话。

    烧死?是烧之前便死了还是烧之后才死的?想要证明这一点,验尸时的各项推断,免不了要多费些口舌,这要放在上一世,尸体解剖后,结论就出来了,可在这里,就算皇上亲自出面帮他与武定侯府说项,解剖之后得到的结论,谁认?

    所以,秦无病说不下去了。

    “你怎知一定不是其他人所为?你得罪的人可不少,只凭诚郡王做过类似的事便断定是他,别说皇上,连我也不认同。”襄王爷说的很严肃。

    秦无病挠了挠额头,坐回椅子上,喝了一口茶,稳定了下情绪,这才解释道:

    “首先,武定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林毅还有心情去青楼便已经说不通了,他也不年轻了对不对?就算他没心没肺,纨绔到底,昨日黄昏大哥醒过来,玉儿便命人去武定侯府‘报喜!’大哥一直受他几位嫡出兄长的欺负,玉儿特意告诉武定侯府,如今的林淮是谁!那林毅再如何溷账,这事跟他也有撇不开的关系,他还能有心情即刻去青楼?”

    襄王爷皱眉道:“有人约了他,他不得不去?”

    “什么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约他去青楼?九哥当知,武定侯在京城这二十年,可说活得非常谨慎,除了皇家,他尽量不与达官贵人多来往,连儿子们结亲都是低娶,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武定侯夫人娘家的侄女,嫁给了诚郡王做侧郡王妃。”

    襄王爷眉头皱得更深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兰香馆命案(二)三更

    “大哥之所以在武定侯府从小挨欺负,很大原因是因为武定侯自以为是的治家之能,他觉得武定侯夫人带着几个孩子早些年跟他吃了不少苦,又是正室,为了庶子训斥嫡子,他觉得不好,可又心疼这个庶子总被欺负,怎么办?他想出个不是人该想出的办法,大哥在家中受欺负,武定侯便在外面找机会弥补,以他与先帝的交情,安排个孩子进宫陪皇子再容易不过,这是多大的荣耀?武定侯给了庶子!”

    襄王爷认真听着。

    “武定侯窜的比我快,昨天还放牧呢,今日便指挥使了,明日就是侯爷了,可再怎么说,我们秦家虽无官职,但该吃的该见的,我打小都没落下,他行吗?他升官后想享受齐人之福,他倒是立个家规呀,他倒是跟正室沟通好了呀,那位侯夫人,昨日还在家里喂鸡呢,今日便指挥使夫人了,还没等适应呢,家里多了一个女人,没两年家里又多了一个不是自己生的孩子,她生的那几个可都好几岁了,不欺负我大哥欺负谁?”

    “你说这些与眼下的桉子何干?”

    “怎会没有关系?武定侯将所有精力都用在我大哥一人身上,他们哥几个靠谁?除了诚郡王,他们还能靠谁?”

    “你是说,这种时候,只有诚郡王的人能将林毅叫出来?”

    秦无病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

    “我得罪的人是不少,但绝大部分本人已无力抗争,只能是他们的亲眷,可这些人哪个敢与玉儿较量一二?他们想整治我,只能徐徐图之,这么直截了当,用我最擅长的攻击我,他们哪来的底气?”

    “再有,便是这次科举舞弊桉幕后之人,他们倒是有可能栽赃陷害我,让我没机会参与查明驿馆命桉,但前提是,我还没动呢,他们这么大动作,就不怕不打自招?昨晚郭大人来找我,问我从哪下手查,我说的很明白,科考舞弊桉不是一次,而是多次,参与的人少不了,那么,栽赃我的事,谁提出?谁谋划?谁执行?就像通惠县驿馆命桉,幕后之人是谁?肯定是死者那条线上的,别的线上的谁会动手?在通惠县驿馆他们杀人可以果断,可陷害我是那么容易的吗?”

    襄王爷认同的点点头道:

    “眼下皇上还未命你彻查此桉,且你回京时间不长,武定侯府的事也是突发,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听的传言,既是传言便不能作准,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算计你。”

    “他们倒是想!可谁出这个头?太后为何那么快知道武定侯府的事?自是诚郡王府有人进宫报信,诚郡王府哪来的消息?自然是武定侯夫人命人去告之的,这事算家丑吧?她没道理四处宣扬吧?那么,是不是只有从她的视角看……我想杀了她的儿子?”

    襄王爷点头。

    “外面的传言,大多是我的人散出去的,主要是讲武定侯夫人伙同世子想要虐杀立了大功的庶子,我勇闯武定侯府是为了救结义大哥,事后态度很好的自己进了牢房,正常人谁会想到我想杀了武定侯府的谁?更何况,大哥昨晚便醒了,性命保住了,我为何还要出手杀人?”

    “诚郡王听到的都是武定侯夫人的一些说辞,哼,脑子一热便觉得是个好机会。”

    “咱就说这人还能留吗?不怕没脑子,就怕没脑子还一肚子坏水!那毒妇也是活该,求人求到刽子手头上。”

    襄王爷叹了口气说:

    “他下一步定是会散出谣言,说是你杀的,武定侯夫人再没完没了的哭诉,这桉子若是查不明,武定侯与你……”

    “我怕他不成!”

    “林淮也别想分出府了。”

    “我先去那什么馆看看现场。”秦无病忍着一口气站起了身。

    襄王爷也站起身,摘下腰中令牌递给秦无病说:“我进宫跟皇上说一说,这里是京城,有些规矩还是要遵从,你这么去,府衙的人也不好办,拿着我的令牌,也算让他们有个交代。”

    秦无病接过令牌问:“我查出来什么怎么告诉九哥?”

    “我让二龙跟着你,他能给我传消息。”

    二人说着话出了书房,却发现大长公主已站在院中。

    ……

    秦无病坐着大长公主的马车,与大长公主一起到了兰香馆。

    此时的兰香馆已被府衙查封,再无往日的香艳与喧嚣。

    京城府尹赵清晏等在门口处,他早便收到襄王爷的口信,这桉子需要‘一品捕快’来查,赵清晏巴不得有人来帮他扛起这口黑锅,至少在他看来是黑锅。

    可赵清晏没想到大长公主会跟着一起来,他忐忑不安的朝带着帷帽下车的大长公主行了礼,刚要讨好的与‘一品捕快’聊聊桉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还算和谐的气氛。

    赵清晏恼怒的朝来人望去,这一望,直接便跪下了。

    老和尚翻身下马看都没看赵清晏,朝秦无病吼道:“为何不叫着我?”

    秦无病上前搀起赵清晏,安慰道:“七叔性子活泼,赵大人无需紧张。”说罢又转头看向老和尚埋怨道:“又不是什么好事,在外面的时候你是无事可做,眼下在京城,哪件事不比看我查桉轻松快活?”

    赵清晏听罢,内心即刻波涛汹涌起来,睿亲王何等尊贵!几日前文武百官跪迎城门外,皇上更是走上前搀扶,那场景,赵清晏一辈子都不能忘!而眼前这位年轻人虽说是未来的驸马,但却能与皇家辈分最高的人如此轻松应对,他又想到早早收到的襄王爷的口信,于是,赵清晏只在站起身的一瞬间便有了决定——将这位小捕快在大婚前要到府衙来当差,到时,他还怕谁?

第三百七十二章 兰香馆命案(三)

    老和尚朝身后的随从挥了挥手说:“都等在外面!”然后才嬉皮笑脸的对秦无病道:“这你可错了,没有啥事比跟着你查案更有意思,你嘴皮子比说书的好,我爱听。”

    说罢,老和尚带头往里走。

    大长公主忙追上去说:“七叔可不许胡闹。”

    “我哪里会胡闹?你问他,哪次查案我给他添过乱?我比林淮强,那是个傻的,我可不同……听说死的是林淮的二哥?一家子拢共没几个人,躺床上起不来的就有俩,他怎会有兴致到这里来?武定侯的家教也太不严了……”

    老和尚走在前面一路嘟囔着,秦无病客气的与赵清晏走在后面,仔细的听着赵清晏介绍案情。

    起火的是一处单独的院落,没点银子包不下来。

    昨晚伺候林毅的是兰香馆的头牌兰香,不管人换不换,兰香馆的头牌永远叫兰香,没点银子兰香可不伺候!

    林毅的随从不见了,赵清晏觉得死者三人,便是林毅,兰香和随从三人。

    “几时发现这里走水了?”秦无病边走边问。

    “凌晨丑时末。”

    “正是熟睡的时候。”

    “正是!兰香馆的人发现的时候,火势已是不可控,好在此园房屋独立,没有祸及其他。”

    “林毅出府只带了一名随从?”

    “已询问过武定侯府的门房,他们说是。”

    “那位头牌没人伺候吗?林毅的随从都没能逃出来,她的丫鬟逃出来了?”

    “兰香馆的人说,兰香很少接客,兰香园伺候的人难得不用伺候在身前,几人便在园子的倒座房里喝了点酒,也是这几人先发现的火势……”

    “兰香接客便不用伺候了?是不是说反了?”

    大长公主突然回头问:“这你也清楚?”

    秦无病脑子里警钟敲响,表情却极认真的的看着大长公主问:

    “我是从没有丫鬟伺候在身边的,福尔摩斯四个你是知道的,平日里根本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只是,家里来了客人,是吧,还要住下,他们四个怎可能闲着?端茶倒水的,喝了酒的,不得准备点醒酒汤?即便睡下也不敢轻易离开吧?万一醒了要水喝呢?”

    大长公主听罢,认同的点了点头。

    老和尚忙道:“赶紧将那几名下人抓了,严刑拷问!”

    赵清晏还停留在秦无病的纯真中,被老和尚突然一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做。

    “不急!”秦无病摆了摆手道:“先看了院子再说,尸体还在吧?”

    赵清晏忙答道:“在!原本是要带回府衙的,襄王爷有令,便留在原处着人看管。”

    秦无病道了声谢,摸了摸怀中那块令牌,不由得笑了,王爷太过谨慎了,不论在何处,王爷的话都好使!用不着令牌。

    ……

    几人很快到了烧的只剩围墙和倒座房的兰香园。

    秦无病站在院中,深深吸了几口气,闻了闻院子里的味道,因为已是过去了几个时辰,各种味道已经不是很呛鼻子了。

    “仵作验过尸了吧?”

    “验过了,死者口鼻之中皆有灰烬,确实是烧死的。”

    秦无病四下里看了看道:“这兰香馆着实不小,亭台楼阁,池塘花草……老板不是普通人吧?”

    赵清晏点头道:“明面上老板是商人,实际上背后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白生,这事儿京城很多人都知道。”

    “白生?这名字起的这么直白?他不是德字辈儿的太监?”

    赵清晏呃了一声,看向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道:“近身伺候的都是德字,有其他差事的,皇上会另外赐名。”

    “你们俩谁能将白生叫来?”秦无病看向大长公主和老和尚。

    老和尚忙说:“我刚回来,谁都不认识。”

    大长公主回头看了眼瑛姑,瑛姑垂头退下。

    “白不白生的放一边,你快点验尸呀!”老和尚催促道。

    秦无病笑了笑说:“走,看看去!”

    ……

    秦无病真的只是看看,他站在废墟中,连口罩都没戴,老和尚远远看着,不停的催促他蹲下检查已经烧焦的尸体。

    秦无病转身突然喊道:“我这样大的声音,你听得清不清楚?”

    “这不是废话吗?我又不聋!”

    “所以呀,火势起来之后,屋内三人若是活着怎会不喊叫,那种喊叫要比我这样喊更容易被人听到。”

    老和尚想了想,转身跑向倒座房,边跑边喊:“我进去,你再喊!”

    秦无病照做。

    老和尚从倒座房里出来,嚷嚷道:“绝对能听到,夜深人静时,听得更清楚!”

    大长公主站在秦无病不远处,她皱眉问:“你的意思是,这三人当晚死在着火前?”

    秦无病严肃的走到大长公主身前,说:

    “他们的目的不是如何杀了这三个人,是如何嫁祸给我!既然是嫁祸,那便要留下蛛丝马迹,万一认定是因火烛走水,是天灾,那可如何是好?”

    赵清晏就站在不远处,秦无病根本没有避嫌的意思,说话的声调并不低,像是成心让赵清晏听到。

    赵清晏的内心又汹涌了,他在揣摩秦无病的用意,能做到京城府尹的位置,赵清晏怎会不懂权衡利弊?这案子指向秦无病是毋庸置疑的,这位‘一品捕快’进京后便大闹武定侯府,随后又非要进牢房住上两日,这两日谁来过牢房,赵清晏可是知道的。

    今日天不亮,兰香阁的人报官后,赵清晏便收到襄王爷的命令——这案子等着秦无病来查。

    这是何等的信任?

    不管是谁要跟眼前这位年轻捕快较劲,赵清晏都觉得毫无胜算,既是如此,若是能在这位年轻人还没确定身份之前收为己用……

    “只看尸体烧焦程度和房屋烧毁程度便知,当时火势很猛烈!”赵清晏上前一步说的很认真:“昨夜无风,院落后面便是池塘,火起之时众人应是都已歇下,即便是未熄灭的火烛引起大火,屋内三人,尤其是随从,理应有时间将主人带至安全之处,更不要说本应伺候在旁的那些丫鬟婆子,可这些人……只能说,幕后之人留着这个破绽,便是想坐实他杀!”

    秦无病惊讶的看着赵清晏,他没想到这位府尹竟能顺着他的意思说。

第三百七十三章 兰香馆命案(四)二更

    “坐实又如何?坐实便能断定是无病杀人了?”老和尚自是听出了这案子的关键,他边朝秦无病走,边埋怨道:“你是不是今年犯太岁?怎么老有人想害你?之前是诚郡王……”

    老和尚站住了,他皱眉想了想,哦了一声道:

    “这次还是那孙子!别人不会用这个方法整治你,要么找机会直接杀了,要么背后小刀子割肉一点点来,这么直截了当的栽赃陷害,只能是自持郡王身份,目中无人,鼠目寸光……他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秦无病挑了挑眉,他是没想到老和尚在这方面,竟比襄王爷想的通透。

    大长公主听罢,转身便要走,被秦无病一把拽住,劝道:“还不是时候,眼下没有实证,他不会认!”

    “如何能找到实证?即便严刑拷问,兰香馆的下人怕是跟胡谦随从一样,说出来的都跟你有关!”老和尚嚷嚷道。

    秦无病笑了笑说:“他们跟随从还真不一样,随从是明知实情而说谎,这里的下人,怕是真的以为是我请了这位武定侯府的二公子来,所以,咱们不审他们,直接审最上边的人。”

    “那白生能知道什么?不过是个赚钱的买卖,找人看着便是了,他怎会事事亲为?要找也得招兰香阁的老板……”老和尚问。

    “能在京城做老板,还是青楼的老板……必定狡诈滑头,他自认身后有人,推诿遮掩不好好说实话,审了也是浪费时间,白生出面可就不同了,不说实话便会丢了饭碗,甚至丢了性命,你说,他会如何做?”

    “他会让那位老板实话实说!”大长公主答道。

    秦无病笑了笑说:“这是最省时间的方法!走吧,这里的味道对身体不好。”

    老和尚看着秦无病拉着大长公主走向院门口,忙问:“这就完了?当真不验尸了?”

    大长公主说:“查到幕后指使,不用验尸也能知道昨晚这里发生了什么。”

    秦无病边走边说:

    “大火烧起之时,屋内这三人即便没有死,也没有知觉了,不然不可能一声喊叫都没有,他们喝的酒有问题,不止死的那三个,丫鬟婆子喝的酒一样有问题,他们是伺候人的,再没规矩,理应也不敢多喝,且他们平日里歇息时,有一只耳朵一定是醒着的……”

    “对!就算死的那三个没有喊,就着火时噼里啪啦的声音,他们理应也能听见,不至于等到都烧差不多了才醒!”老和尚跟在后面说。

    赵清晏看着秦无病拉着大长公主的手,额头直冒冷汗,这,这成何体统!他看向老和尚,希望这位老祖宗能开口训斥两句,哪知老和尚就这么看着,根本不在乎体统为何物。

    赵清晏深吸一口气,暗自下决心等将秦无病弄到府衙后,定要好好说教一二。

    ……

    几人出了兰香园,早有兰香阁的人等在外面,秦无病理都没理,只跟福尔摩斯说:“让他们准备一间屋子,咱们歇息一下,等着那位。”

    兰香阁上下等着问话的可不是一个人,人人都提溜着一颗心,可秦无病不按套路出牌,就是不问,有个别几人可就忐忑不安了起来。

    很快,这几个人更加不安了,因为他们见到自己真正的主子急匆匆的进了那几位贵人歇息的房间。

    秦无病没想到白生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白面,白发,白眉,身材圆润,脸上生满皱纹,只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秦无病就放心了,至少不糊涂。

    白生进屋便跪下磕头,看上去战战兢兢吓得不轻,其实,他心里可没那么慌乱,什么阵仗他没见过?只是白生知道大长公主的性子,多少还是有些怵头的,而这位睿亲王,之前虽未接触过,但只看面相便是个好糊弄的,至于那位还是捕快的驸马……白生只在心中冷哼了一声。

    老和尚先开口了:“行了,起来吧!叫你来又不是要你命,实话实说便可。”

    白生颤颤巍巍的刚起身,大长公主突然喝问道:“你可知罪?”

    白生又跪下了。

    老和尚不乐意了:

    “我刚让他站起来,你就吓唬他,你看他都上年纪了,啥事不能好好说?熬一辈子熬到如今这样容易吗?不就是私下里开了个青楼嘛,你不说,我不说,无病不说,府尹不说,福尔摩斯不说,凤鸣二龙不说,嗯……也就没人知道了。”

    “他还怕人知道?他谁都不怕!不是因为他,兰香馆能占着这么好的位置,这么大一片地,收这么贵的价钱?京城这些达官贵人,哪个不得给他白生一点面子?!朝廷命官有几个如他一般,有这个体面?”大长公主冷声道。

    白生跪在地上,面朝地,眼睛一通乱转,额头的汗可就开始集结了。

    他自然知道兰香馆出了命案,但他没当回事,这些事自然有人处理,不过是关停几日,几日后便又如往常一样了。

    即便是瑛姑亲自去请他来兰香阁,他也没有怕,不过是问问话而已,只需拿出奴才的嘴脸哭诉一下,便没事了,哪怕皇上知道了,他也有信心应付过去。

    可刚刚大长公主的话说的可不单单是私开青楼的事,而是他一个阉人的脸面竟是大过京城内其他官员,这是不给他留活路啊!

    皇上不会在意身边的奴才偷着赚些银子,但绝不会允许这些奴才在外耀武扬威,忘了奴才的身份。

第三百七十四章 兰香馆命案(五)三更

    “奴才,奴才即刻关停兰香阁,再不敢犯了,大长公主饶老奴一命吧!”白生狠狠磕头。

    老和尚哎呀了一声,道:“快起来吧,多大点事!”

    大长公主这才缓和语气说:“起来吧。”

    白生又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躬着垂头立在一旁。

    “兰香馆的老板……你哪找的?”老和尚喝了口茶,语气温和的问。

    “是,是奴才本家的侄子。”

    “听你话吗?”

    “啊?那,那是自然。”

    “我看不见得吧。”老和尚刻意拉了个长音。

    白生心里忽悠一下,紧张的问:“可是那小子做了什么?”

    “不是我说你,你做了一辈子奴才,理应知道奴才的本分便是忠心,忠谁?自然是皇上,别人闹得再欢实,你一个奴才掺合啥?不要脑袋了?”

    白生吓得又跪下了:“老祖宗别吓奴才,奴才,奴才真的只是想赚些银子,但凡有别的想法,让我下辈子还做太监!”

    “那你本家的侄子呢?你不想,你让他想?怎么着,他也想进宫?”

    白生心里这个恨啊,他平日没少提点侄子,看样子全做耳旁风了!

    白生惊恐的瞎捉摸着,大长公主开口了:“本公主很好奇,你的侄子,从何处看出诚郡王可依靠?”

    白生直接趴到了地上,浑身颤抖着,脑子里嗡嗡直响。

    他进宫几十年了,就是因为有眼色才混到今日的位置,何为眼色?知道自己的本分,伺候人能伺候在点上,只做自己该做的,不该做的余光都不会看,可不看不代表不知,诚郡王这两年都做了什么,白生知道,但他不认为这跟自己有关系。

    兰香阁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的都是达官贵人,白生冷眼旁观,侄子做的不错,京里这些贵人什么脾气秉性,什么喜好什么忌讳,他都清楚,是个拎得清的,可怎会在这么大的事情上翻了船?

    别说诚郡王毫无机会,便是有机会也不能趟这浑水啊!

    秦无病一直没有吭声,对付太监这事,他不好使,但他知道谁好使。

    眼见白生已经被吓的差不多了,秦无病看了眼老和尚。

    老和尚白了一眼秦无病,才沉声道:“你先抬起头,我问你。”

    白生哆哆嗦嗦的抬起头。

    “你当真不知你侄子与诚郡王那些事?”老和尚问的很认真。

    白生摇着脑袋流着泪向前爬了两步,问:“老祖宗,他到底做了什么?我死也得死的明白啊!”

    “别动不动就死啊活啊的,你活到这岁数容易吗?就事说事,昨晚在这烧死三个,你知道吧?”

    白生猛点头。

    “其中一人是武定侯家的老二,这事啊,是诚郡王安排的,我就是想不通,你侄子为何要听从?他就没事先跟你商量一下?这可是人命啊,他是不是觉得你在京城呼风唤雨的,啥事都能扛下?还是说他想扔下你,再找棵大树靠上?”

    白生蒙了,他张着嘴惊恐的看着老和尚。

    “是不是觉得想不通?我也是想不通啊,你说你侄子莫不是有把柄在诚郡王手中,不得不做?不能够啊,啥事跟你说了,还能解决不了?我看这兰香阁让他整的不错,是个有脑子的,不应该遇事这么没主见,这样,你好好问问他,我们也别查到点啥就断定你侄子如何了。”

    白生狠狠点头。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道:

    “你死后是被扔去义庄还是能被家人接走,全看你今日如何做!本公主没有七叔的好脾气,依着我的脾气,先去问明白诚郡王,到时你侄子便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而你,也差不多该入土了!”

    ……

    白生是被小福和小尔架起来的,大长公主最后这句话给他了重重一击。

    他怎会听不明白大长公主话中的意思?今日这事,若是闹到皇上那里,诚郡王自然将所有罪责都推倒他侄子的头上,死的那位可是武定侯家的公子,这口锅,他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他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本就无数人盯着,这时候指不定多少人争先恐后的落井下石,到时莫说掌印太监这个差事,便是全家的性命怕是都难保!

    白生浑身颤抖着,老和尚,大长公主和秦无病他们何时出的屋子他都不知道,等他回过神来,屋子里只剩下他独自一人,等着侄子。

    白生冷静下来,闭着眼坐在椅子上。

    白生能想明白睿亲王与大长公主红脸白脸目的是什么,他们需要从侄子的口中听到实情,为何要这样不重要,皇家的恩怨不是他们能掺合的,想要保命,抓住这次机会实话实说,或许正因为皇家的恩怨,他们才能捡回一条命。

    ……

    另一间屋子里,老和尚与大长公主苏坐在上首位,喝着茶。

    赵清晏挨着秦无病坐,他不解的问:“秦捕快为何笃定,这兰香馆的老板知道来龙去脉?”

    “知道来龙去脉有些言过其实了,这种事诚郡王不会告诉他实情,他又不傻。”

    “那……”

    “赵大人可知这兰香馆……进来一次需要多少银子?不少吧?那包下兰香园和头牌兰香呢?”

    老和尚马上接口道:“武定侯家可不像个有银子能让儿子乱造的。”

    “就是这个意思,林毅没那闲钱!那是谁帮他交的银子?兰香是头牌,是有银子便能陪着过夜的?”

    赵清晏忙说:“他们大可报秦捕快的名号交银子……”

    秦无病摆手道:

    “我大闹武定侯府京城中无人不知,我昨日才出牢房,京中也有不少人见到,武定侯回京更是会传的无人不知,以我的身份,真想与武定侯府和解,会放着武定侯不谈,找一个行二的儿子,还找这么个地方?我需要贿赂他吗?需要他帮我跟武定侯说几句好听的?他家的嫡子被我打得折胳膊断腿躺在床上,他这个弟弟却帮我说话,不想活了?”

    赵清晏皱眉想了想说:“你说的确实都在情理之中,但那位武定侯的二公子未必这般想。”

第三百七十五章 直奔诚郡王府(四更)

    “林毅怎么想的,在这个案子中不重要,我说的不仅仅是我想的,也是兰香阁老板会想的,他们想栽赃我,必然做出我派人安排了什么,但,这里有个破绽,他们不该安排兰香,兰香是兰香阁精心设计的招牌,如何才肯接客,接哪些客?肯定有门道,且都在老板手中把持着……赵大人,平心而论,若不是今日有幸得见,我突然命人找你办些私事,你可会应允?”

    赵清晏一下子愣住了,他认真想了想才说:“怕是需要查明确实是秦捕快有所求,若是只是派人来与我说项……”

    “我无证明身份的信物,又是刚刚进京,我身边的随从你们也都不认识,派人去找你,你凭何相信是我的人?同理,这位兰香馆的老板凭何相信是我想要给武定侯家老二一个惊喜?我说了,若是馆中其他……是叫姑娘还是叫小姐?”

    大长公主扑哧笑出声。

    赵清晏却道:

    “我明白了!他们错便错在安排兰香伺候林毅,兰香可不是有银子便能见到的,这是他们做生意的噱头,正因为不好见,才更值钱,更有面子,有人打着你的名号让兰香馆老板疑心顿起,自是不会一下子应允,但事已至此,他们不会罢休,除非有人命人来说情。”

    “就是这意思,眼下,想用我的名号做些要脸面的事,还不好使。”秦无病谦虚的说。

    “找个头牌就是有脸面的事了?”老和尚哼了一声问。

    “就是打个比方。同理,若不是安排的兰香,林毅也不会应邀出府。”秦无病解释。

    赵清晏紧皱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他又问:

    “若是这般推论,兰香馆的老板定是知道这‘美人恩’是谁送给林毅的,秦捕快确定咱们不用在旁听着?那白生不会与他侄子……”

    秦无病又摆了摆手道:

    “那老头能做到今日的位置,必不是个省油的灯,诚郡王如今是个什么势头,他比赵大人清楚,他只需听完前因后果,便知道他侄子罪过不大,但,想要不大还得看皇上怎么看,这时候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抱紧这根大腿。”

    秦无病指了指老和尚。

    老和尚冷哼一声嫌弃的道:“我的腿是谁都能抱的?”

    “你让不让抱和他想不想抱是两回事。”秦无病笑得很欢快。

    赵清晏问:“秦捕快就不怕那人不与白生实话实说?”

    “他不敢不说实话,他做生意靠的就是白生,白生是只老狐狸,又是在这种时候,瞒下去只会丢了性命,白生会让他明白的。”

    ……

    根本没用秦无病他们等多久,小福就架着白生过来了。

    正如秦无病所料,有人打着秦无病的旗号要给武定侯府二公子定下兰香园,而头牌兰香的是否接客是要经过老板首肯的,可老板并不认识来人,更无未来驸马的任何信物,再加满街的传闻,老板婉转拒绝了。

    可过了没多久,诚郡王便命人过来传话说确实是秦无病想与武定侯府和解,还多加了一些银子,更是叮嘱老板此事不可对人言,若是被大长公主知晓,兰香阁便别想再开了。

    来传话的是诚郡王随侍左右的随从,老板更是深信不疑,等凌晨出事后,诚郡王更是命人到老板家中教他如何应答,至于兰香馆内其他人很多都知道是未来驸马花的银子……诚郡王的意思不用理会,他们随便说什么都可以,府衙不会理会。

    至于兰香的丫鬟没有伺候在旁,老板是不知情的,只知当晚确实有人与林毅见面,那人屏退了兰香的下人,还赏了银子让她们去吃酒。

    所有人都能想到酒里有问题,秦无病还在想是谁在房子周围加了助燃的东西,不然火势不会如此猛烈,将人的身体大部分都碳化了,大长公主却在这个时候突然起身,冲出了房门。

    秦无病和老和尚赶紧追了上去。

    秦无病自然知道大长公主想要做什么,老和尚也知道,他高兴的直蹦高。

    赵清晏可不知道,只看大长公主怒气冲冲的样子便吓得不轻,秦无病对这位府尹印象不错,便停下脚步嘱咐了一句:“赵大人命人将尸首带回府衙吧,不用跟着。”

    赵清晏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眼见秦无病就要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想起还没跟秦无病说让他来府衙的事,急得他连连跺脚。

    他深吸一口气仔细想了想,眼下皇上的封赏还没下来,婚期也没公布,此时是最佳时机将这位‘一品捕快’笼络到自己身边,只看这位捕快与大长公主和睿亲王的关系,一旦为他所用,他还怕谁?京城府尹这个世上最难做的府尹,也就简单了。

    赵清晏给自己打了打气,晚些时候去趟秦家,将这件事办了。

    秦无病可不知道赵清晏今日的表现是为了这个目的,他还以为这位府尹是个通透之人,有眼光,有格局,有智商……

    不过眼下,秦无病可没工夫琢磨赵清晏,他默默的骑在马上跟着怒气冲冲的大长公主和意气风发的老和尚直奔诚郡王府。

    秦无病是可以劝下大长公主的,但是,秦无病不想劝,姑母教训侄子天经地义,他为何要拦着?他不但不想拦着,还在琢磨如何让老和尚怒一怒,爷爷揍孙子更是天经地义!

    只他这个没过门的姑父说什么做什么都受限制,他内心表示不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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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445/ 第一时间欣赏捕快凶猛最新章节! 作者:二月树所写的《捕快凶猛》为转载作品,捕快凶猛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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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凶猛介绍:
前世刑警,今世捕头。
秦无病只想一心继续探案,奈何家族商道难行。
正巧科场舞弊案发,督修河道的银子失踪,襄王爷奉旨查办。
机缘巧合之下,秦无病得襄王爷赏识。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本都与秦无病无关,可为了家族利益,秦无病一路跟随襄王爷屡破奇案……
一段故事,几多疑云,杀机隐隐,权谋机诈。
秦无病用他两世的城府,敏锐的观察,大胆的假设,细致的推理,周旋在庙堂之中。
他可为白骨鸣冤,亦能领兵攻城,他无官无禄,却名声远扬!捕快凶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捕快凶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捕快凶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