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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波其上     良跃农门txt下载     良跃农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二章 小河尽头

    第二日阿秀就起身回镇上去了,来的时候是马车接送,走的时候倒是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看得李欣有些心酸。

    以前她还没这感觉,如今知晓了阿秀的心思,却又为她感怀起来。

    关文是男人,对女孩子家的心思并不是那么理解,却也看得出来阿秀有些怅然若失的的,少不得问李欣道:"阿秀这是怎么了,精神不大好。"

    "大冬天的,换谁都不好过吧。"

    李欣敷衍地应了一句,抱了扬儿招呼着二黑回去,在鸡棚前边儿的空地上洒了麦麸子,数了一遍在其中啄食的鸡的数目。

    关文撵了上来,李欣对他说道:"等开了春,这些鸡崽子怕是也都长大了,到时候这鸡棚子就显得小了。"

    说着指了指西边过竹林的那处地方说:"不然在那边起个大些的鸡棚?这边这棚子捉点儿兔子来喂。"

    关文愣了下说:"喂兔子?"说着摆手说:"兔子可不好喂,兔崽子也不好买。"

    "谁让你买了,开了春,你和二弟进山里边儿逮一些回来,公兔子母兔子的关一笼子,能不生出小兔子来?"

    李欣笑了两声,放了扬儿让他去玩,挽了关文的手臂说:"翻过年了,总要找点儿事情做,现如今还在大年头,你说要侍弄后山那块石头地,总得过完年才好找人,这会儿时间你就做点儿能做的吧。"

    说着推了推关文道:"一日之计在于晨,做事儿趁早去!"

    关文哭笑不得:"你昨儿还恹恹的,今儿倒是兴致勃勃的。"

    "当然,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李欣嘴上这般说,心里想的却是,等家里有些存留了,她就去镇上一趟,找大夫看看,抓两副药吃吃。

    也算是她尽了心了。

    其实按照她的想法,现在家里事情还多,孩子的事儿还可以往后挪一挪,等往后有了根基了,再说孩子的事儿也可以。但是后来想想,自己也没刻意避孕,还是怀不上,就只能是身体上出了毛病。虽然不排除也可能是关文的问题,毕竟他在外走镖,也受过伤的,可是她还是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的可能性要大些。

    吃点儿补药什么的,也不是难事。

    李欣拿定了主意,就朝着那个想法去。

    当天下晌关文就按照李欣的吩咐在竹林旁边用木头、竹子搭鸡棚,老关头乐得在一边下手。听李欣说要起个大鸡棚子老关头直乐呵,问李欣:"是不是要养百只千只的鸡崽子啊?"

    李欣笑着回道:"爷爷,咱们养不起那么多,能养二三十只捡了蛋,时不时捉一只来炖了补补身子就好了。"

    老关头有些失望,"我还以为要养好多鸡崽子嗳..."

    "看以后鸡崽子长得起来不。"李欣安慰老关头说:"以后每天给爷爷煮一个白水蛋吃,好不好啊?"

    老关头这才高兴起来,冲着关文竖了个大拇指:"你有好媳妇儿!是这个!"

    李欣偷笑,关文好笑地摇了摇头。

    人家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果然没错。

    老关头从来不给他们夫妻俩添乱,关文他爹要起什么猫腻心思的时候老关头还会站住来呵斥住他。这个爷爷看似糊涂,其实有时候心里比谁都明白着呢。他跟着他们分家出来单过,却没有要自己当老太爷,孙子孙媳妇儿必须伺候他的想法衍生出来,平时生活里还帮衬着他们一些,这就足够李欣敬重他了。

    关文在这边忙活着,李欣那头也不含糊,又往那处溶洞去看了两回。

    溶洞里边儿的温度的确比外面儿的要高,开启的那个洞口要是封住了,里边儿就跟春天的气温一样。

    往上看,洞口那处上边还是有小孔的,窸窸窣窣的阳光射了进来,照亮了一些地方。

    越往深处,光线却越来越暗了。

    李欣站在洞口,阿妹拉了拉她说:"大嫂,我们回去吧,这里边儿也没正经去过,还不知道有什么呢。"

    李欣笑道:"不会有什么的,二黑都没乱叫。"

    二黑很有灵性,要是这里边儿有危险,动作的直觉总是比人的要快,它一定早就叫起来了。

    李欣举了火把往里走。阿妹犹豫了下,还是乖乖跟了上去。

    二黑像是很高兴,往前往后地直转悠,还伸了爪子去刨溶洞里的水,刨一下马上就缩了爪子,颠颠儿地跑了回来。

    见它玩儿地高兴李欣也不想呵斥它,一直朝里走。

    可以说这个溶洞真的是曲径通幽,弯弯转转地一直朝着前边儿去,而且一直保持着大概可容许四辆马车并行的宽度。

    阿妹有些怕,拉着李欣让李欣回去,李欣顺着小河一直往前头走,眼见着就要到头了,当然不舍得停下来。

    安抚阿妹说:"就快到地方了,没事儿啊。"

    阿妹小声道:"听着蛮瘆人的,这里边儿石头上滴水下来的声音...有些可怕。"

    "阿妹不怕,你瞅,那小河是不是要通往尽头了?"

    李欣指了指那条一直蜿蜒朝里流着的小河,阿妹定睛看了看,点了点头说:"大嫂,那到头了,我们就回去吧。"

    "别忙,我看看这出去是哪儿。"

    李欣把火把交给阿妹,脱了鞋和袜子,拎起裤脚跟着二黑走的地方继续向前走,脚下淌了水,倒也不觉得有多冷。阿妹也只能在河边跟着走,一边担忧地望着她。

    李欣一边走一边问阿妹道:"那天你二哥是说,这山后边儿是处河滩子是吧?"

    阿妹注意着脚下的路回答李欣道:"是啊,是一处河滩子,里头全是淤泥,如今也不开荷花了。大嫂,怎么了?"

    "没什么。"李欣笑了笑说:"我看看,这儿出去是不是那处河滩子的。"

    小河到的石壁尽头只开了个小口子,大约一人高,成狭长型的立着的缝隙。中间稍微打得开了些,有阳光射进来,应该就是出口了。

    阿妹走到李欣身边,见她脚还踩在水里,忙让她上来。

    李欣摆摆手说:"等我一下。"

    说着就埋下身去往那缝隙中部较宽的地方望了进去,然后"哎呀"一声,缩了回来,冲着阿妹咧嘴笑。

    阿妹本来被她这一声吓了一跳,见她笑,顿时有些气恼:"大嫂,你干嘛呢!"

    "没,你来看看。"

    李欣撑着阿妹的腰说:"你往这里边儿瞅瞅,这儿是不是你二哥说的那处河滩子?"

    阿妹嘀咕了两句,把火把杵在一边石头缝里,伸了头去瞧,过了会儿缩回头眨巴了下眼睛:"大嫂,我不知道,那处河滩子我没印象了。"

    李欣笑骂了她一句,阿妹跟着笑,姑嫂两个这才打算往回走。

    李欣一边拧干了裤脚上的水,一边擦干了脚套了袜子和鞋子,阿妹在一边抱怨道:"大嫂,回去要是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不会的。"李欣笑了笑说:"我脚擦干了的,况且这溶洞里的水也不沁人,回去烫烫脚,再喝完姜汤,保管没事儿。"

    "真的没事儿?"

    "真没事儿。"

    李欣轻轻拍了拍阿妹的背说:"别以为大嫂不注意自己的身子,就这么一会儿,不碍事儿的,你还不知道有人大冬天儿的在河里泅水呢!那才叫冷,可人家都管这说是锻炼身体,长久下去,百病不侵,能活到八九十的高寿呢!"

    阿妹一脸不信,直以为李欣哄她。李欣便也不再多说,执了火把叫阿妹回去了。

    回去后阿妹立刻给李欣熬了姜汤打了热水,李欣愣愣的,阿妹说:"大嫂答应了说烫脚和姜汤就能好的。"

    李欣讪讪笑了两下,嘟囔道:"以前没觉得阿妹你是个管家婆啊..."

    "大嫂!"

    阿妹跺了跺脚,脸色微微红了红:"这是为你好,大嫂别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李欣连忙道歉,见自己这个小姑子嘟着嘴,很是可爱,感慨了一句:"最开始见阿妹你的时候呀,真是个腼腆地过分的小姑娘。现在呢,都能教训起大嫂来了。"

    阿妹扭捏地哼了一声,端了姜汤到李欣面前:"大嫂,喝姜汤。"

    李欣只能无奈地笑着接过阿妹手里的姜汤,皱着眉喝了下去。又自觉地脱了娃子泡在热水里。

    果然是通体舒泰,不过舒泰的不止是身体,还是心。

    当晚睡觉的时候关文又毛手毛脚的,李欣一边小心不让睡在最里边的扬儿发觉,一边半推半就着关文的手,耳边听得关文说:"造鸡棚子还不如先造个小屋子,让扬儿搬去一个人睡..."

    李欣哭笑不得,伸手拍他:"猴急什么..."

    虽然两个人中间隔着个小娃子,总有些动作放不开,但这样压抑和紧张的氛围却更让关文亢奋,两个人的感官也更加敏锐,那事儿办起来就更加有味道。关文是食髓知味,李欣则是苦不堪言——她一边要应付关文,一边要注意看扬儿会不会被他们之间的动作惊醒,当真有些提心吊胆的感觉。

    "媳妇儿...欣儿..."

    关文就在李欣耳边吹起,吹得她都没了脾气。李欣伸手掐了他一把,关文闷哼一声,一个翻身就压在了她上边儿,双手不老实地在她身体上滑来滑去,嘴也凑了上来,火热的唇舌沿着她脖子上下游走。

    李欣长舒了口气,推他头又推不动,自己又不敢乱动,只能悻悻地让男人在她身上胡作非为。

    想想自己的确应该说点儿什么转移下这个猴急的男人的注意力,李欣伸手扣住了关文的背说:"今儿我跟阿妹去,去溶洞,了..."

    一句话却是说得不连贯。

    关文"嗯"了声,倒是一点儿不在意的样子。李欣咬了咬牙,抬了头往他肩膀上凑,张嘴咬了一口。

    关文动作立刻一滞,下一刻李欣却觉得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关文那活儿已经钻进她身体里去了。

    随着关文的喟叹声,李欣的闷哼声,夫妻俩之间的角力宣告开始。

    关文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李欣,李欣哼了声,脸蛋绯红绯红的。

    "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我听着呢。"

    关文动了动腰,手攀上李欣的脸说:"说什么?"问了一句,就凑下脸来啄了李欣一口。

    李欣臊地慌,伸手挡住他眼睛说:"别跟咱们家那鸡崽子似的,见天儿地往地上啄。"

    关文便笑,偏要往李欣脸上亲,光是亲还不够,涂了她一脸的口水,还要堵她的嘴。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关文始终是要比李欣要高出一筹的。到最后李欣也只能瘫软了身子攀附着关文,两个人气喘吁吁地抱在一起。

    所以当旁边传来扬儿带着困意的声音时,关文和李欣都僵住了。

    "爹,娘,你们在打架架?"

    李欣僵硬地转了头过去,扬儿困惑地瞅着她,还可爱地揉了揉眼睛。

    李欣立马欲哭无泪,伸手捶了关文一下。

    关文拢了被子,好歹算是恢复了过来,睡到了李欣和扬儿中间,一本正经地说道:"扬儿乖,爹跟娘没有打架。"

    李欣扶额,觉得自己大失面子,下边儿还不舒服着,捂了脸背对了身去,让关文自己解决扬儿的问题。

    扬儿还是不解,皱着小眉头说:"那就是爹欺负娘了!"

    关文一愣:"爹没有啊。"

    "爹有!"扬儿理直气壮地说:"爹压着娘,娘被压得痛,都叫了的。"然后指了指关文后边说:"娘都没力气来抱扬儿了,连说话都没力气了。"

    关文面色一僵,把手背过身子捅了捅李欣。

    李欣不理他。

    关文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扬儿乖,爹没欺负娘,爹跟娘那的在..."

    在交流感情...

    这话跟一个四岁孩童如何说得清楚?

    关文头一次觉得有了娃是一件很让人纠结的事情。

    到底还是李欣在被窝里穿了里衣,套了件长棉衣,下床伸手抱了扬儿到外面去嘘嘘。回来后扬儿就爬到了李欣和关文中间,说:"扬儿保护娘,不让娘被欺负。"

    李欣抿唇浅笑,关文脸色发黑,想呵斥扬儿两句又不忍心。

    好在他今晚已经尝了甜头,吃了一回,欲|望得到了纾解,倒也不想继续让李欣操劳了。

    悻悻地一家三口大小大地睡了。

    第二天起来关文就跟李欣说,一定要让扬儿单独睡一间屋子去,他下定决心了。李欣只臊红了脸,瞪了他一眼说:"你还是想想待会儿怎么跟爷爷和阿妹解释吧。"李欣朝堂屋那边点了点下巴,扬儿正仰着头跟老关头和阿妹说什么,老关头一脸笑意,阿妹却是羞红了脸低垂了头。

    关文暗骂一声,端正了脸色朝堂屋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 石头的事

    老关头见他过来,假意地咳了咳,板了脸说;"往后让扬儿跟我睡。"

    扬儿一愣,不解地道:"为什么要跟祖祖睡?"

    "因为祖祖喜欢扬儿,想挨着扬儿睡啊。"老关头摇头晃脑地牵了扬儿道:"扬儿不想挨着祖祖睡吗?那祖祖可就伤心了..."

    扬儿顿时急了,连连摆手,口中说道:"不是!爹要欺负娘,扬儿晚上要保护娘,跟祖祖睡就不能保护娘了!"

    关文一愣,阿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脸蛋通红地跑开了,连看都不敢看关文。

    关文一个大男人,被个小孩童当众这般揭了底,脸上也讪讪的,扯了扯嘴角说:"爷爷,搭鸡棚子去。"

    老关头乐呵呵地应了一声,蹲下身拍了拍扬儿的小屁股让他自己去玩儿,便和关文一起朝竹林方向去。

    路上老关头笑呵地道:"大晚上的你俩也节制着点儿,扬儿岁数小,往后他睡熟了就把他抱开,吵不着他他就醒不了。"

    关文讪讪地应了一句,老关头跟他挤眉弄眼:"照着这阵仗,你俩过不久就能有个自己的娃了吧?"

    "爷爷..."关文动作一顿,朝屋那边望了望,回过头来对老关头说:"别提这个,有扬儿就好了。"

    老关头鼓了鼓眼,想骂关文两句又不忍心,吸了两口气才说:"咋就不能想着让你媳妇儿给你生个崽子出来?那扬儿再懂事乖巧孝顺的,还是比不过你自己个亲生的。"

    关文默了默说道:"爷爷你也知道欣儿那过去,跟她说这话不是戳她心窝子吗?孩子的事儿...我跟她都顺其自然的,有也好,没也好,端看老天爷给不给我们这个福气。"

    老关头动了动嘴,良久还是哼了一声,嘟囔说:"那你自己也要努把力。"又想起今天扬儿跟他告状说的话,老关头抿嘴笑了起来,拿两手的掌根搓了搓,说:"让扬儿往你们床上撒一泡童子尿,招个娃子来。"

    关文好笑地摇头说:"爷爷信这个?"

    "那当然要信,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

    老关头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你可别把爷爷说的话不当回事儿啊,爷爷还想抱金重孙子,你是老大,得从你这儿先出。"

    关文梗了下,想说四弟妹嫁了进来,说不定四弟妹这会儿肚子里已经有了,到底还是不想让老关头失望,只含糊地应道:"那我加把劲儿..."

    老关头这才满意,又旧事重提:"扬儿就搁我屋里睡,早晌你早些时候起来抱他回去,保管他不知道。"

    这倒是关文乐意见到的,忙点头应了下来。

    祖孙两个继续忙着鸡棚,下晌的时候关武倒是来了,这回找关文说的是那采石场的事儿。

    "...大哥,那工头不给我钱,欠了我三天的工钱。"

    关武找到关文跟他诉苦。

    采石场的活计本来就难做,而且关武去做的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采石,而是去帮人寻奇石的,每天的工钱都是固定的。

    关武说道:"本来工钱都是日结的,哪知道过年前有三天,工头说上头钱还没发下来,让缓一两天给,结果一两天后大家就都要忙过年的事儿了,也没找工头要。昨儿我们几个没得到钱的都问上人去了,工头没见着,上头是谁也不知道,这钱就坑在那儿不给我们..."

    关文皱了眉头:"你给谁做工你自己个儿都不知道?"

    关武哭丧了脸:"我想着每天做一点儿得一点儿,也不怕人坑了我,没想那么多..."

    李欣按住关文,问关武道:"二弟,你不是说,你去那边儿不是采石头的,是帮人找石头的?"

    "啊,对。"关武忙点头道:"采石场那边有奇石的,这不是每年都有宝石会,估摸着雇了我们寻石头的那人就是想寻块好的石头去宝石会的。"

    李欣皱了皱眉。

    辉县三样远近驰名的东西,一样是陈年老酒,一样是荔枝林子,还有一样便是奇石了。献的石头若是得了上头的青眼,好处那是不必说的。

    虽然让人觉得有些歪门邪道,但这不失为一条雀上青云的捷径路子。如今四方安定,贵族之间喜乐也爱把玩这些个东西。

    关武苦着一张脸对关文说道:"虽然三天工钱不算太多,可白白这般没了,我还是觉得可惜。再怎么,那些钱扯一点儿布,吃两顿饭总是够的..."

    关文也只能叹息一声说:"你也不知道给谁做工的,那工头也不在,你这上哪儿找人要钱去?"

    关武耷拉了脑袋,坐在板凳上有些个闷闷不乐。

    李欣出言安慰他说:"二弟也没丧气,保不准以后能见着那工头呢?他也不是只欠了你一个,你们好几个人呢,见着他就不怕他赖账。如今你跟杏儿的事儿就搁在眼前,别因为这事儿影响了心情。"

    关文也附和道:"三天工钱,要得回来就要,要不回来还不只得算了。要是因为这个耽误了你其他事儿,那才叫得不偿失。"

    关武深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又跟关文商量起他起屋子的事情,聊着就聊到了那片石头地。

    关文说道:"等元宵过了,咱们就去运石头去,砸成石板铺了路,来回方便,也不会显得那么泥泞脏乱了。"

    "我那猪棚..."

    "你一样搭着。"关文道:"你那是在平地儿上,还好些,我这屋子在坡上,上下坡总觉得有些个麻烦,等夏天一落了雨,保不准还要滑倒摔跤什么的。我弄石板砌个石板坡,上下就便宜多了。"

    关武点头,又问起关文买其他料材的事情。

    他们兄弟俩聊得欢,李欣也不在其中插话了,叫了阿妹挎了篮子,说要出去走走。

    阿妹奇怪地问:"大嫂,你要去哪儿?"

    "去看看爷爷说的,咱们山后边儿那处河滩子。"

    阿妹一顿:"大嫂是想看看,我们走到那山洞最里边儿,那条小河流到的最后地方是不是爷爷说的那河滩子?"

    李欣点了点头,阿妹顿时皱眉道:"就算是又如何..."

    李欣笑了笑,牵了她的手说:"是也罢,不是也罢,反正现在在家也没多少活计,你一天到晚做针线的,当心伤了眼睛,坐久了怕是屁股墩子都要长茧子了。"

    阿妹脸一红,李欣刮了刮她鼻子:"今儿天色还不错,我们出去转转走走,当做是散散心了。"

    阿妹这才答应了,又被李欣推着去加了件衣裳,裹得圆圆的。

    听说她们要去乡间转转,关文也没多说什么,让她们自己注意安全。扬儿倒是自觉地牵了李欣的手要跟着去,就连二黑也撒欢似的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李欣抱了扬儿,和阿妹边走边聊天,路上问阿妹道:"村里那么多荷花池子,都是没主儿的?"

    "没,有些有,有些没有。"阿妹想了想道:"像是在自家附近有荷花池子的,那便是自家的,算是有主的,像莲子啥的主人家才能弄了来吃。那种附近没有人家的荷花池子就没人管,那是野生的,就算是有荷花啥的,也是供给人看的,也没人去采莲蓬莲子,就只是看荷花。"

    "没人弄了莲藕去卖?"李欣诧异道。

    "莲藕吗?"阿妹想了想说:"也有,不过很少,一家也弄不了多少莲藕。而且那是个精贵玩意儿,一般人家自己采了,就自己吃。也很少人去采,淤泥什么的,深不见底的,怕淹了水。"

    说着微微压低了声音道:"早些年咱们村里就有人想靠这个发财的,结果淹死了好几个人。那会儿的村长说,是我们触怒了荷花神,以后不让我们瞅这个营生了,说是神灵怒了,会要村里人的命,后来就几乎没人去采莲藕了。"

    李欣微微眯了眼,阿妹继续说道:"况且,村里的荷花池子都是自己成的池子,不是人挖的,祖祖辈辈生活在这荷花村的,都不知道荷花池子到底多深,也有人抽干了水,想要看看池子底到哪儿的,结果那家男主人就出了意外..."

    "然后村长还是说是因为触怒了神灵,所以也不准人去丈量荷花池子的深浅了?"

    李欣问道,阿妹便立刻点了点头。

    见阿妹点头,李欣不由蹙了眉,"这村长到底是什么时候的村长啊?"

    "我也不知道,一直流传下来的就是这样的,也不知道隔了多少年生了。那位村长挺受人爱戴的,听说他无儿无女,年老了以后离开了荷花村,也找不到人了。"

    李欣哭笑不得:"那就是说,这些不过是传说了?"

    "对啊。"阿妹点头说道:"老祖宗说的话总是要遵守的,老村长说不能采莲藕,不能丈量荷花池子,就没人敢去做,做了的人都会受到惩罚的。"

    李欣牵了牵嘴角,觉得这荷花村流传下来的规矩还真是怪异。

    怪不得那些个荷花池子都没人打理呢,这要是一个村的都办起了水产养殖,荷花村早就富起来了。

    不过,既然这先机让她先知道了,就不要怪她抢先一步——荷花、莲藕、鱼塘,甚至还有荷花池子边上的桑树...

第一百九十四章 新的营生

    李欣心里想着就觉得挺美,脸上便自然而然地带了笑出来。

    扬儿捏了捏李欣的脸蛋说:"娘,高兴?"

    "嗯,高兴!"

    李欣心情很不错,凑上扬儿粉粉嫩嫩的脸蛋就"啾"地亲了一口,声音很响,扬儿立马捂了脸兴奋地尖叫了一声。

    阿妹在一边笑道:"看来扬儿也很想出来玩儿呢,天天憋在家里,他也不大痛快了。"

    李欣放了扬儿下地,让他慢慢走着,给他拢了衣服说:"你还老说扬儿呢,你自己不也一样待在屋里坐绣楼?冬日头又不晒,不会把你晒黑的,逢到好天气多出去走走,老待在屋里,当心发霉。"

    阿妹便笑,应了声"是",俏皮地说道:"都听大嫂的。"

    阳光下阿妹的笑脸格外明媚,她本来就是个十五岁上的姑娘了,正是青春鲜嫩的年纪,跟待人攫取的新鲜桃子一般,不管怎么看都是粉粉嫩嫩的一朵花。

    阿妹被李欣打量地有些不好意思,遮了脸小声地问:"大嫂,你看什么?"声音中带了娇俏。

    李欣笑了两声,说:"没什么,赶紧去那地方瞅瞅吧。"

    那处河滩子和李欣的新屋隔得倒还算有些远的,毕竟要绕山头,足足走了有半刻钟的时辰。她们如今面前是一片浅滩,长着稀稀拉拉的水草,水质倒还算不错。

    阿妹擦了擦额角的汗,指着前边儿拐弯的地方说:"应该就是这儿了,我也是以前小的时候来过,后来就几乎没来过了。"

    李欣点了点头,抱了扬儿拐了弯儿过去。

    放眼望去,前面就是一处水汪汪的河滩子,的确如关武所说,剩下的都是淤泥,尽头处就是一片石壁。

    河滩子很宽,粗粗看来的确有一个足球场那般大,要是绕着走一圈也要走好些时候。

    河滩子中间在阳光下泛着白光,应该是有些积水。朝外围去却渐渐干了些,周围长着杂草,石壁附近却生了好些树,这河滩子若是蓄满了水,就跟一个天然湖泊似的,虽然这湖泊相对而言有些小了,但对于李欣来说却也足够了。

    李欣眯了眯眼,看那河滩子中央是凹下去的,上面又都是淤泥,恐怕下边儿还有些底子。凹下去的高度估计有一人多高,要是蓄满了水,淤泥沉淀下去,因为这河滩子够大,想来也不至于搅一搅就浑浊了。

    若是真的能蓄上水,稍微侍弄一下成个鱼塘...

    李欣咧了咧嘴,招手朝阿妹道:"你来瞅瞅,这儿是不是我们通过洞里望出去那儿?"

    阿妹仔细看了看,眼神在那石壁上逡巡,然后伸手指着一处颇为兴奋地道:"是这儿是这儿!大嫂你看,那儿是那条石缝,下边还往外淌水,不就是洞里那小河流出来的!"

    李欣笑了笑,放下扬儿让他好好在这儿站着,自己跟阿妹打了个招呼,沿着河滩子绕了过去靠近石壁边缘。

    很巧的是,那处石缝就在河摊子边上,若是能从石壁里边儿出来,大跨一步就可以到了岸边上。若是打通了洞里的路,到这河滩子来岂不是会节省很多时间?

    李欣又埋下身去嗅了嗅淤泥的气味,细细看了看淤泥的成色和成分,发现里边儿还是有些动来动去的水生动物,不管是什么,总算是有机质,含量应该还算丰富。

    至于成了淤泥滩子的原因,大概是缺水?

    这儿既然以前有盛开过荷花,又没有收到什么其他的污染,要再次开发出来应该不是难事。

    李欣又望了望山头,这片山都是关家的,关家老屋和关家新屋分别在山的这头和侧头,两家隔得不算近却也不算远。可见这一亩的山地还算是宽广的。那么这样说来,这河滩子会不会也是属于在关家的范围内?

    李欣思索着走了回来,阿妹问她道:"大嫂,你在想什么?"

    "唔...没什么。"李欣顿了下问,"阿妹,你说,这河滩子要是蓄水起来,又种荷花又放鱼苗,一年的收益应该不会低吧?"

    阿妹微微张了下口,有些难以置信地道:"大嫂要种荷花养鱼?"

    "我有这么个想法。"李欣点头回道:"这处河滩子算不算是归到山林里边儿的?要是归的话,那就是你大哥的了,我想养鱼侍弄荷花都可以。要是不是,少不得还要费一份工夫..."

    阿妹忙道:"大嫂,你,你是说,你要把这边这块河滩子给侍弄起来?"

    李欣便笑,点头说:"是啊。"

    "可是..."阿妹再次被震惊,呆愣在原地:"可是,村里没人做这个啊..."

    "就是因为没人做,所以我起个头,才能有赚头。"

    李欣笑着拍拍阿妹的背说:"咱们先回去,问问你大哥再说。对了阿妹,这处河滩子到底算不算在山林地?"

    阿妹勉强咽了下口水,冲李欣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大哥和爷爷应该知道的..."

    李欣便道:"那回去问问你大哥他们。"

    姑嫂两个带了扬儿往回赶,二黑估计是一路玩儿地太高兴了,一身都是泥巴尘土的,还沾了草屑,回去的路上还在不停地撒欢。

    当真是这段时间被憋久了,或许是少有机会跟着主人一起出去玩,所以二黑才这么嗨。

    李欣也不理它,回到新屋后就去叫关文。

    关文和老关头正在整理新的鸡棚子,搭了个底子了,下边儿留了空,放了个大片木桩子拼接成的槽子,李欣特别交代了,要好抽出推进的那种,说是要把鸡粪集起来。关文虽然觉得有些不能理解,但想着这样鸡棚子好打理,也干净些,便也应了下来尽心地做。

    正在和老关头研究着,就听自己媳妇儿叫自己。关文忙搁了手上的活计过去。

    李欣拉了他到灶间,开门见山地问:"阿文,那天在那溶洞里边儿,二弟说的那处,后山的河滩子,以前开荷花的那地方,你有印象吧?"

    关文一边打了水洗手,一边回道:"有印象啊,怎么了?"说着看了看坐在灶膛前的李欣。

    李欣抿了唇笑:"没什么,就是问问你,那河滩子算不算是山林地的一部分?"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关文望天想了想说:"山林地其实也不是说就是这片山头,只是粗粗估摸了山林里边儿能种地的地,大概一亩,这样划算下来的。不过这片山头一般都是我们家在打柴,一直以来也就我们家用,别人基本不来的,毕竟山地还算多,这处山头也不算高大,自然不缺这一处山头。"

    李欣微微皱眉:"那你和二弟去打猎..."

    "那是在别个山头,从这山翻过去的。"

    关文甩了甩手上的水,拿了抹布擦了擦,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李欣却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另外问道:"那河滩子那地方,我们可不可以侍弄来做点儿营生?"

    关文皱了下眉:"做什么营生?"

    "养荷花。"

    李欣眨了眨眼,对关文道:"今儿我和阿妹去看过了,那地方挺好的,我们发现的那溶洞跟着走进去,尽头就是那河滩子,完全可以连成一条线。等你石头地开了出来,溶洞里边儿也侍弄好,那河滩子又开垦出来..."

    李欣笑弯了眼睛:"还愁我们家天天吃不上大米饭?"

    关文有些意动,可还是不敢相信李欣说的:"你养荷花能养出什么名堂..."他没养过,自然也不懂。

    李欣也并不是太懂,但是她相信,定有懂的人,会的人,她有一些浅薄的鱼池藕养的知识,再问问有经验的老农,若能做成,收获的可不只是荷花莲蓬莲子的,莲藕也好,鱼也好,随之的黄鳝之类的水产动物也好...这些东西都能成为她的大收益。

    心里这般想,李欣便这般跟关文说了,哪知关文却摇摇头摆手说:"这不行,挖莲藕会受荷花神处罚的。"

    李欣瞪了他一眼:"你挖过?"

    "没。"

    "那你怎么知道?"

    "那是老祖宗传下来的..."

    李欣叹了口气说:"阿文,这都多少年生的事儿了,你怎么那么顽固不化呢?那时候传下来的事情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反正不信。"

    关文皱眉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老人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还是不要碰这行营生了。"

    李欣很是不悦,长吐了口气,对关文道:"我想试试。"

    还不待关文劝阻,她就说:"我不想这样穷下去,不说别的,就是阿秀阿妹的嫁妆,扬儿以后的束脩,我都要挣起来。"

    关文动了动嘴,叹息一声说:"我知道..."

    "阿文,你不要忘了,我们现在有钱是怎么来的。"李欣伸出十指对着关文道:"官府赏了一百两,那是天降横财,我们靠着这笔钱还了到处的欠债,起了阁楼,装了壁炉,现在日子是比较好过,可是还剩下多少,你心里应该有个数。钱虽然是我在管,但是我再管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总有坐吃山空的时候。单靠你去打打短工能顶多少用?"

    关文无言,静默了会儿说:"可是,做这营生危险..."

    "我不信多危险。"李欣挑了挑眉:"那些传下来的话,我一点儿不信。老话不也说了,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不信,那什么荷花神的惩罚就落不到我身上。"

    关文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你说服我没用,你真要做这事儿,怕是爹那边就不会答应。"

    "跟你爹有什么关系?"

    "爹信这个,若是知道了,定会怕你因此触怒荷花神,荷花神降罚到关家。"

    李欣张了张口,顿了一会儿才说:"可是,山林子是分给我们了的。"

    "话是这样说,但我们跟爹不还是一家吗?"关文叹了口气:"而且那河滩子现在是不是属于山林子的地,我也不清楚,还得回去问爹。他要说不是,你也动不了。他要说是,必定会弄清楚你问那河滩子做什么,你这般说了,他能同意你去开那片地出来才怪。"

    李欣皱了皱眉。

    自从她和关文分出来以后跟关明的接触就少了,这个公爹据说最近是迷上了赌,经常在村头跟人大小声吆喝。他不来找她麻烦,李欣自然不会去招惹他,瞅着他和关止承最近还安安分分的。上次大年节气的她娘家出了事儿,也没见他出来说些让她不痛快的话,最过分的也就是说的一句"晦气",她也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按照她公爹的想法,会不会认为她要动那块地,要触怒荷花神,是会害了关止承的宦途?

    这可不一定啊,翻过了年,今年秋闱,秀才就可以考举人了,若她荷花池开垦起来,第一批收获莲藕也就是在秋天。关止承要是不中,照他推卸责任的态度,还不得把这事儿推到她身上去?他说什么,关明信什么,到时候真成自己的错了她还有嘴说不清。

    李欣正在那儿分析着利弊,那边关文已经盯着她瞅了好久了,见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的,也知道她心里定是有了顾虑。

    沉默了好久,关文才道:"欣儿,我跟爹说。"

    "嗯...啊?"

    李欣惊讶地回神,关文冲她笑道:"你要真想试试做这个营生,我去跟爹说,就说是我的主意。"

    "这..."自己男人肯站出来,李欣当然挺高兴的,但也知道关文这人,在家人面前就跟软脚虾似的,他接了这话去说,那边公爹怕是心里很不爽快,说不定还会说他。到时候关文自己在心里憋着事,嘴上不说,可定是难过的。

    偏生她又舍不得他难过。

    关文拉了她的手摩挲道:"别想那么多了,你既然找了营生,咱们就做这个,我也不去寻什么短工做了。自己办自己的营生,赚钱赔钱,也都是自己个儿的事儿,我也乐得不去给人点头哈腰的,领钱的时候都有些觉得自己没出息。"

    李欣感慨地回握了关文的手,心里明白。

    关文曾经是个镖师,都是别人对他恭敬有加的,从镖师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农闲的时候打短工,必定是看过主人家的脸色的。有了对比差别,他心里哪能好受?

    过日子都这样吧,有失有得的,才叫人生。

    李欣冲关文笑了笑,豪气地拍了下关文的肩说:"孩子他爹,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拜托了哦!"

    关文便笑了起来,说她"作怪",眼中的笑意却显得无比温暖。

第一百九十五章 爹不同意

    过了两日关文搭的鸡棚子底子弄好了,便和李欣一起去那河滩子看了一回。回来后李欣又拉了她往溶洞走了一遍,到那石壁缝隙指给他看了地方位置。

    关文点了点头,回去后就跟李欣商量,第二天单独找他爹去说一说。

    这事儿李欣就当是交给了关文了,她也不再插嘴,最近忙着好好喂鸡,眼瞅着二十多只鸡崽子慢慢大了,是公鸡还是母鸡也能稍微区分一下。

    关文去了老屋那边,李欣便带了扬儿去阿妹的房里做针线。

    扬儿脱了鞋和外衣滚到了阿妹床上,没过一会儿就熏熏然地睡了。李欣笑说:"你这屋子的确暖和,壁炉烧起来倒是真的挺实用的。"

    阿妹便点了头说:"大嫂,你们屋里也弄一个壁炉吧。"

    "现在用不着,等下次冬天前儿再说。"

    李欣摆了摆手。家里的钱现在得省着用些了,如今她手里捏着不到二十两的银子,她总是希望自己的钱能存多些,一股脑用出去不好。再者她现在也耐寒些,她跟关文那屋子不算冷。

    就是冷,晚上有个自动取暖的火炉给她抱。

    李欣咳了咳,问阿妹道:"你如今做针线也越来越熟练了,不如现在帮你五姐绣点儿活计?"

    阿妹眨了眨眼:"什么活计?"

    李欣只是一脸的笑,阿妹顿时明白了过来,红了脸说:"帮五姐绣鸳鸯被那些吗?"

    "阿妹手巧,能帮你五姐的话,那当然好。"李欣笑着脸说:"等她出嫁,你给她绣的派上用场,她不知道得多高兴。"

    阿妹便问:"给五姐找到婆家了?"

    李欣顿了顿,微微摇了头说:"还没有。不过消息是有的,现如今也不能急,你五姐是个好姑娘,不怕嫁不出去。"

    "是啊,谁娶了五姐,是他们家的福气。"

    阿妹肯定地点了点头,手上动作继续起来,埋了头下去说道:"只是五姐嫁出去了,我就又觉得没了个姐姐...三姐出嫁了这些年基本就没回来过..."

    李欣顿了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放心吧,你五姐不会的。"

    说着便笑起来,跟阿妹说:"可别哭鼻子啊,不然扬儿会以为他娘欺负他小姑姑了,等他爹回来告状,我可解释不清楚。"

    阿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李欣继续道:"你现在也别担心那么多,只管帮你五姐绣点儿女儿家自己用的东西。红肚兜也好,绣鞋也好,还有鸳鸯被啊、百子千孙头枕啊什么的,她这会儿肯定是没时间做的,也只能我们帮她做做了。"

    阿妹忙点头,说:"等我做完这个大的同心结,我就给五姐绣鸳鸯被。"

    说着就将一个硕大的同心结提溜了起来,凑到李欣的面前。

    这同心结足有一面梳妆镜那么大,络子结了不少,做工精细,看得出来很是用心。只欠了下边儿的穗子和两侧耳朵没有拉扯整理好。

    阿妹脸上带着笑,一脸期待地望着李欣,像是在等待她夸奖。

    李欣仔细端详了,然后点头,笑道:"做得很不错,阿妹手艺进步了不少。这是给你四哥的新婚礼物?"

    阿妹一愣,忙摇头说:"不是。"

    "那就是给你二哥的了。"李欣笑道:"也是,你二哥和杏儿的婚事儿怕是也不远了,送他们当新婚礼物,正好。"

    阿妹顿时通红了脸,扭扭捏捏地回道:"大嫂,都不是,这是...是送给大哥和你的..."

    "送给你大哥和我..."李欣讶异地望向阿妹,还是有些不确定,手指了指自己:"给你大哥和我的?"

    "嗯。"阿妹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说:"这是年前的时候,大嫂置办年货买回来的东西里边儿,我挑了彩线做的,大嫂和大哥大年那几天都没在,我就在家一直做,还差点儿火候才做好..."

    说着阿妹却有些不好意思:"给二哥四哥他们的...以后我再做..."

    李欣心里自然高兴,笑眯眯地摸了摸阿妹的头说:"阿妹有心了,不过做针线活计,也别太辛苦了,总要顾惜自己的眼睛。"

    阿妹点头,抿了抿唇,手上动作麻利起来。

    看着别人做送给自己的礼物,李欣还是有些别扭的,便跟阿妹打了个招呼,说去灶间蒸点儿小点心给家人尝尝。阿妹自然连忙点头答应。

    扬儿在阿妹房里睡着,李欣也不吵他,自己安安静静地去了灶间烧水,看了截木柴塞进去,正看着支出灶膛的木材切口冒白泡呢,就听见坡下上了人来。

    李欣走出去,见到是关文。

    他脚步放得有些重。

    李欣心里便是一揪。

    她自然知道关文去老屋是跟关明说河滩子那事儿,瞧他现在的样子,估计是碰了钉子了。

    关文走上坡来后才抬了头,一抬头就见着李欣正关切地望着他。关文叹了口气,勉强冲她绽了个笑,走上前去搂了她的肩往灶间走。

    "烧水做什么?"关文漫不经心地问道。

    "做点儿小点心。"

    李欣一边拿帕子盖了面团,一边减少了灶膛里的火,望着关文问道:"事情不如意?"

    关文长吐了口气,苦笑一声说:"爹不同意。"

    "那河滩子..."

    "河滩子是包含在山林地里边儿的。"关文沉沉地说道:"爹不同意不是因为河滩子不是分给我们的,他说,不能随便动土,说会改了运。现在六弟正是运气旺的时候,要是因为我动了河滩子,而让六弟的运气弱了,他跟我没完。"

    李欣皱了眉,关文拉了她的手说:"这事儿还有得磨。"

    说着朝堂屋西边儿老关头那屋的方向点了点下巴。

    李欣明白关文的意思,老关头要是能出面,关明可能就被迫同意了。毕竟老关头和关明是一物降一物的关系,关明再横再不讲理,终究是怕老关头的。

    可是这事儿,老关头也不一定会同意了。

    老关头是老人,对于老一辈传下来的说法他是深信不疑的。李欣要是跟老关头开这个口,估计老关头也会不喜她。

    这便很棘手了。

    李欣一边庆幸因为荷花村这个流传下来的规矩,没人敢去动莲藕和池塘的主意,却又不甘心因为这么个规矩束缚了她的手脚。这会儿真让她有一种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感觉。

    关文见她纠结着眉头,反过来好言好语地安慰她道:"我去跟爷爷说说,爷爷可能会听得进去些。"

    "等等。"

    李欣拉住关文,想了想说:"不然...我们请个道士。"

    "道士?"

    "让道士看风水啊!"李欣道:"请个道士看看那河滩子的风水,看动了土,会不会破坏你六弟的命环大局,要是破坏不了,你爹也就没理由扣着那地方不让我们动,对爷爷也有了说法。"

    "可要是道士说动不得..."

    "先找了道士再说。"

    李欣推了推关文,道:"就这样办吧。"

    关文无奈:"不找爷爷先说说?"

    "还是不用先找爷爷了。"

    李欣想了想说:"不如就找王道士吧,上次大堂哥的墓也是他看了风水后定的,我跟他也认识,熟人之间也好说话些。"

    关文只能点了点头,说:"过两天我去找王道士。"

    找的谁不重要,说的话才是重要的。李欣心里暗道,她还不信,她找了王道士,她付钱给王道士,王道士会不顺着她的话来说?

    要说道士可能真是有些本事的,看宅邸看风水,说阴阳吉凶的,总有一番道理的。但是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也很多,很多事情换一种说辞,那效果就不一样。

    揭过河滩子的事儿不提,李欣又绕到那片石头地的事儿上来。

    "石头地那块儿你有什么打算?"李欣问道。

    关文说:"开了年,元宵过了,找人一起把石头砸成石板,需要用的自己取,反正那儿也多,不用的...就全部弄到乡间路上去吧,算是垫路。"

    李欣想了想,点头说道:"可行是可行,这样那些石头也有了用处。只是全部弄到路上去,怕是有些工程太大了。"

    "这事儿还是要跟村长说一声。"

    李欣挑了挑眉:"听说,村长等开了年后就要换人了。"

    李欣其实一直记得以前杏儿跟她说的,村长何伯看重关文,想让他当村长的事儿,这事儿她觉得不可能,最后倒也真的没有人提这回事儿,想来也是没成的。

    只是不知道这新任村长会是谁。

    上次村长来他们新屋吃饭,也没多说什么话,不过李欣看得出来,何伯是很喜欢关文的,能从村长身上借钱,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若是新任村长是个有想法有展望的人,更好的是与关文也有交情的...

    李欣自然更加乐见其成,至少她要起用河滩子的事儿,不会受到村长那边的太大阻挠。

    关文笑了下说:"对,何伯卸任了,下一任村长是谁现在还不大清楚,不过肯定是个年轻后生。"

    李欣笑了笑:"你别说得那么老气横秋的,好像你七老八十了。什么年轻后生,你也是个年轻后生。"

    关文乐了:"我是说,跟何伯比,必是要比他年轻的。"

    "那也必是从村里选人?"

    "那是。"

    "那会是谁?"李欣望向关文:"你觉得是谁?"

    "村里年轻人多着,我哪知道。"关文好笑地拍了拍李欣,"还问东问西的,水都滚了。"

    "哎呀..."李欣忙去揭了锅盖,洗了手做起点心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道士之言(上)

    有了想法,李欣自然是坐不住的。第二日就催促着关文去找王道士来。

    王道士在村里边儿有些名气,这年头和尚道士的不算少,可要做出名气来却不大容易。

    早年间王道士帮一户农家看风水,那户农家的老人过身,王道士瞅了处好地让他们把人葬在那儿,说是旺地,有荫子孙的,那户人家当真就把过身的老者安葬在那儿。后来那户人家真的发达了起来,那处坟地也时常修缮着,王道士的名声也经由这户人家传出来了。

    王道士与李欣大伯的岁数相差无几,为表敬重,李欣也称他一声王伯伯。关文找王道士说是请他看运命,王道士碍于是熟人家的女婿,又常做那熟人家的生意,不好推脱,价钱也不好要得太高,倒也跟着关文来了。

    李欣备了好酒好菜请王道士吃了一顿,席间王道士和老关头相谈甚欢。老关头迷信那些个东西,掌根抹了抹下巴叹道:"当初起这新屋子的时候就该请道士看一看的,只不过那时候的确是穷的慌,起屋子也是跟人借的钱起的。王师傅竟然来了,不如帮看看这块地儿风水如何?"

    王道士捻须笑了两声,李欣垂下头憋笑。

    印象里王道士就留着下巴处几根毛须,以显得他仙风道骨。其实在她看来当真是有些不伦不类。

    李欣叫了声王伯伯,给关文使了个眼色,关文便接过话说:"看这屋子造的地儿的风水倒可以往后搁一搁,今儿来主要是想请王师傅帮我们瞅瞅一个事儿。"

    王道士自然知道这才是正经生意,立马不含糊地道:"你说。"

    "是这样,我们这片山头后山有一处河滩子,我瞅着那地方够大,想挖出来弄个荷塘池子。可我们荷花村有个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说是不能动自然生的荷塘,连藕什么的也不能由着我们采,说是会伤命的。这不就想请王师傅你来看一下,那地方开了,会不会对我们家有伤害?"

    王道士一顿,李欣在一边说道:"王师傅,不如我们先去拿河滩子处看一看。"

    "行。"

    王道士点了点头,搁了筷子。老关头是头一次听说关文的这个主意,当即有些不高兴,鼓了鼓眼说:"阿文,你咋不跟爷爷通个气儿?"

    "通什么气儿?"关文讶异道:"这个,若是动不了土,就当这事儿我没提过。说了爷爷你也不是不同意的吗?老一辈传下来的话,爷爷你最遵守了。"

    老关头坐着生闷气,好半天才道:"那你也该跟爷爷说一声。"

    "爷爷这不是知道了吗?"李欣在一边笑道:"等王师傅看了回来,结果也会告诉爷爷的。"

    老关头这才轻声哼了下,说:"往后家里事儿不准瞒着我。"

    "嗳,知道了爷爷。"

    关文笑了两句,李欣收拾了饭桌,回到院子见王道士被老关头拉着,对着自己这屋子指指点点。

    李欣走了过去,听见老关头说:"...这屋子倒是坐北朝南的,方位啥的我也不懂得,王师傅你给瞅瞅具体的地方,那处是旺子旺孙的,划个地儿出来,我让他小两口搬了屋子,我也好早点儿抱个金重孙子..."

    发现李欣走近了来,老关头冲她讪讪地笑了,也不再说金重孙子的话,只拉拽着王道士说:"王师傅你给看看,哪个位置好?"

    王道士手里捧着个罗盘,罗盘上吊着一根类似用来做垂直的重锤线。只见他神神叨叨地在原地左右走着,时不时摆动一下罗盘,那重锤线就跟着他来回晃悠着。

    老关头很是紧张地搓着手,眼睛一直眨也不眨地望着王道士的动作。

    李欣心里暗叹一口气,倒也不上前去搭话,只在旁边等着。

    过了会儿,王道士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把罗盘搁到了地上,动作放得极慢,那条重锤线也让他轻轻放了下去。

    随即他站起身,从斜跨的褡裢里边儿拿出一本封壳是土黄色的小册子。

    道士之所以让人有一种敬畏之心,一则是因为他们宣扬能与鬼神通灵,看得见三界之物,这便很玄乎了。二则也是因为他们都识字,断阴阳命运的,总要看一些符咒文。对于平民百姓而言,识字本就难得,自然也敬道士一分。

    王道士翻开小册子,研究一会儿小册子又看一会儿地上的罗盘。

    在这时间里,关文也收拾妥当走了出来,站到了李欣旁边。

    老关头紧张地望着王道士,小小声地问道:"王师傅,怎么样?"

    李欣其实并不是很相信道士说的那些个话,那些话本来就玄,她也就是当玩笑听听。虽然道士研究易经八卦的,阴阳什么的说起来的确是有些个道理,可是李欣更加相信"人定胜天"这四个字。

    所以当王道士说下面一番话的时候,李欣有些个傻眼。

    王道士捻须点了点头,收好了小册子,又蹲下去捡了罗盘小心翼翼地放好,这才转过头来跟老关头说话,面上似乎有些激动。

    前面一些什么类似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生疏名词李欣听不懂,后边几句倒是让她略感震惊。

    "...本来应该是命中无子的,不过这屋子生得好,是个旺宅。若是还在别处,估计就真的没娃了,可这换了地方,前有坡,上路走上位,是顺位,后倚山,那是靠山,有坐山望下的气象。这屋子又是打一开始就坐北朝南,生的位置十分巧妙,旺,大旺!旺之极致,娃也就随之而来,且是携着福气来的。不过看这福气积累,老爷子,恐怕你这金重孙子还要等个三两年才能有,有一就有二,有二则有三,妙哉。"

    这意思是...她能有孩子?

    李欣傻在当地,老关头已经迫不及待地又问:"那,那还需要些啥别的不?这屋子啥的位置,需不需要变变?哪处更好些,更利于他们小两口?"

    王道士微微笑着摇头说:"老爷子你是个福气人,这屋子好,到处都是旺气,不拘哪儿,住这屋子久了,怕是要积累了一身福气的,寿数啥的也要增不少啊!"

    说着感慨道:"这当真是个好地儿。"

    又回过头来问李欣:"李家丫头,你这地儿怎么找的啊?没找我同辈中人给你看地方,歪打正着能找到这么个好地儿,那可是相当不容易,运气太好了!"

    李欣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王道士的话,倒是老关头哈哈大笑了两声说:"这地方好!好!以后就一辈子搁这儿住下去,住下去!"

    关文无奈地对王道士笑了两声,寒暄两句,心里却正美得不行。

    王道士说三两年能让爷爷抱金重孙子,意思是...他三两年后能当爹?

    当爹呀!

    "王师傅,麻烦你了,我们现在去那河滩子看看吧。"

    李欣控制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尽量自然地请王道士下坡去。老关头又跟王道士说了两三句客套话,这才咧着嘴高高兴兴地回到堂屋门口继续划竹篾子。

    王道士走在前面,关文在他边上陪着,李欣稍微落后了些。

    路上王道士还在讲:"...要说风水宝地啊,当真得有那个运气才行。像祖坟这一类的,一定要随时修缮,那叫孝顺祖宗。看坟地也是一样,不瞅准了,那以后后世子孙都可能受到影响。那些个十足十信这个的,说祖坟影响了运势,还要迁坟。"

    关文在一边应和着,王道士就又说起关文和李欣起的新屋来。

    "...那地方真的是好,不说主人家,就是客人家,在那儿住长久一些,那福气也增。是个风水宝地啊,旺子旺孙,富贵绵长的,那地儿可不能丢了,整片山头东边儿隐隐发紫,是紫气东来的气象,我瞅着过不了几年,你们家是要飞黄腾达了!"

    说着笑呵呵地拍拍关文:"关家后生,发达了可不要忘了道士我啊!"

    关文立马回道:"不会不会,怎么会忘记王师傅..."

    "不过那子嗣的事儿你也不必急。"王道士摇头晃脑地说道:"要我说,几个不成器的儿女,还不如一个有出息的儿女。"说着问关文:"你跟你媳妇儿八字合过的吧?"

    "合过的合过的。"关文点头说:"成亲前李家村儿的桃子媒婆帮我们合的,说是很配。"

    "李桃子合的?"王道士点头说:"桃子妹子合的婚事儿,说是合的那就一定是合的,她从不坑人。"说着笑道:"关家后生,你也别急,娃总会有的,多积两年福气,生的娃也是有福气的,以后可就等着享福喽!"

    "那就借您吉言了。"关文笑着回了王道士,抽空转了头望向李欣。

    李欣正低头思索着,一会儿在心里说,不要信道士的,道士说的都是恭维的虚话;一会儿又巴不得王道士说的是真的,她两三年后一定会自己生个娃;一会儿又纠结,这要两三年才能有娃,那就是说她还能稍微松快两三年?难道是要等到家底打实了这娃才来享福?

    一会儿一个想法要把她给弄出毛病了,忽然觉得头顶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她抬起头看,就见关文冲她咧嘴笑了下。

    脸上那疤好像都要消失了,自己这个男人看上去还挺英武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道士之言(下)

    李欣眯了眼,朝关文瞪了回去。关文只冲着她笑,一点儿不在意李欣对他态度恶劣。

    被他看着,李欣也觉得不好意思,微微红了眼别开头,心里又想着,如何把关文引开,她好跟王道士私下说两句。

    正巧前头悦哥扛着锄头过来,见了关文便热情跟他打招呼,好像两个人还要说什么事儿。李欣便趁机请了王道士在一头等,压低了声音对王道士说:"王伯伯,待会儿可要帮我个忙啊。"

    王道士一愣:"李家丫头,咋了?"

    "河滩子的事儿..."李欣眼睛看着关文那边,嘴上却没停:"不管待会儿王伯伯你算出的是个什么结果,可一定要往好的方面儿说,那河滩子开出来做营生,我可是定了主意一定要干起来的。"

    她说话声音坚定,态度也很直接,倒是把王道士给弄得一愣一愣的。

    顿了顿,王道士才正色道:"李家丫头,可这风水运命的,总要断一断,要是实在是大凶相,动了真的要出人命,我也不敢帮你瞒。要是不吉不凶倒也罢了,我顺着你的意思说两句好话也没关系,但凡是有凶相,我可不敢担下来,这不是..."这不是砸他的招牌吗!

    李欣有些意外,难道这些道士和尚的,真的有这点儿通天通地的本事?真的可以测算吉凶什么的?

    王道士摆手说道:"先去瞅瞅那地方吧,要真是个可以动的,动了还有益于你们家的,那自然好,就是有些个小凶相,也可以做点儿法给消除消除,你们家屋子那地儿好,也能抵消些,倒也碍不着太多。"

    李欣只能犹豫地点点头,勉强说道:"那就有劳王伯伯了。"一时之间有些懊恼自己先前的想当然。

    王道士说得那么神神秘秘,又字句铿锵的,李欣就觉得有些信了。

    或许是先前王道士说孩子的事儿让她上了心,她下意识希望王道士说的是真的,所以连带着后边儿的想法也略略变了。

    关文和悦哥说了一番话后便走了过来,悦哥扛着锄头继续往前走。

    李欣问关文道:"悦哥跟你说什么事儿?"

    "哦,说宣布新村长的事儿。"关文答道:"正月二十何伯让全部村里人聚到一起,宣布新任村长是谁,他跟我说一声,到时候家里的事儿都得搁一下,全家人都要去村头听何伯说话。"

    李欣心里一动,道:"知道谁是新村长了不?"

    "不知道。"关文摇头:"大概只有村长知道吧,毕竟新当上了村长也不能迅速就代了何伯的地位,总还要何伯提携提携的。"

    李欣若有所思地点头,关文又继续和王道士寒暄上了。

    三人到了河滩子,王道士站在塘边取了罗盘。

    见他转来转去的,李欣有些烦闷,在塘边踱步,来来去去了几回后听到王道士说话。

    "...动这块地倒是没什么大的影响,营生做不做得起来我倒是不知道,不过大体上不会对你们家人产生什么危害。"

    李欣舒了口气,关文却加问道:"我家六弟准备考取举人,动土...对他科考有没有什么冲击之类的?"

    王道士笑了笑说:"这倒是没有什么影响,一般而言动土只意味着破财。"

    关文便长吁了口气,笑道:"这样我跟我爹他们便能有个说法了。"

    王道士点点头,忽然站定,眼睛盯着手上的罗盘,又抬头看了看山,然后又低下头看罗盘。如此几次,搞得关文有些紧张。

    "王师傅..."

    "关家后生,这山头是你家的?"王道士忽然问道。

    关文顺着王道士的手望过去,点点头说:"是,就是这片山头,方才我们绕了一圈过来的。"关文回道,又皱眉问:"怎么了王师傅,这山头有什么不对?"

    "没有没有,不是说了这山头是块好地儿吗?"

    王道士摆摆手,脸上还是有些奇怪:"不过...我瞅着这山有些怪,好地儿是好地儿,就是..."

    说着又问关文:"最近你们是不是动了山里的土?"

    "啊?"关文略略睁大了眼睛:"王师傅的意思是?"

    王道士翻了翻小册子,捻须道:"我看这卦象,这山却是座宝山,要有福气的人才压得住这片山头的贵气。最近你们在山头有没有动什么,土啊,石头啊,百年老树啥的?"

    "有。"关文赶紧说道:"破了块石壁头。"

    王道士便点头:"怪不得。"

    然后嘱咐关文道:"我看这座山以后要闹。"

    "王伯伯,这'闹';的意思是..."李欣蹙眉问道。

    "你们是看不到的。"王道士指指河滩子过去的石壁说道:"从这河滩子望过去,这山隐隐就有闹的趋势。'闹';不是说山不好,而是说,靠着这山你们家要富贵起来。山体也是呈敞口型的,自然是越开越宽阔。前虚是空的,空开后是一条大道。"

    后面两句李欣没听明白,倒也知道王道士这意思,就是说她们家会靠着这山发家致富?

    河滩子也能用,山也能拾掇...

    李欣顿时有些想入非非。

    王道士却说道:"不过你们要当心了,山主土木,火水不容,要当心祝融神和共工神。方才不是说有动过石壁头?"

    关文点头,王道士便道:"能动就好,最好能大动一下,破了祝融神和共工神的路子,以后就无忧了,富贵才能绵长。"

    关文赶紧应是,王道士又指指点点了河滩子,说哪儿的位置好,要动土该从哪儿动,行走要沿着塘边顺着走还是逆着走,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箩筐,关文全都记了下来,一叠声地跟王道士道谢。

    回去的路上王道士对李欣说道:"那河滩子的确对你们家发展的运命没有多大的影响,因泥塘是死物,动了说不准还能兴你的家。那处地方也不是好地方,我瞅着都衰败着的,也是风水不好,你要动它的话,前头一定要选个宜动土日子,再挑个阳气旺盛的时辰动第一把土。另外还要稍稍改改那泥塘的形状,凸个尖角,凹个槽子之类的,把霉气散出去,把福气收回来,凹的槽子最好向着你那山头,凸出去的也要找好地方,要朝着山头外面凸。"

    李欣知道这是王道士针对她说的那些个话给她出的主意,这也是在告诉它,正儿八经的那处地方可以动,不是他说了好话。

    李欣自然笑着回道:"多谢王伯伯,这回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王道士摆摆手笑着说:"你这山头可是福地,特别是你那屋子坐落的地方,更是大福地所在。以后我要来经常沾福的,来了你可别挡着我。"

    "当然不会,不过..."李欣忙道,犹豫了下望了关文一眼,见关文和王道士都瞅着她,这才笑着说道:"王伯伯,这事儿,你可别散出去了。要是大家都说我们这山头好,那我家来客不止的,我这可招待不过来。"

    王道士一听便哈哈笑道:"李家丫头放心,道士我不是个嘴巴大张的,严实着呢!"

    做道士的,自然有两分眼色和耳力。李欣那话听起来像是玩笑话,可是细细品味就知道,李欣这是让他不要把他们家这片山头是福地的事儿说出去。招待不过来不过是借口,重要的是不想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回了新屋,李欣让关文留住王道士吃一顿晚饭再走。关文小声问她付多少钱给王道士,李欣挑眉道:"你不是跟人商量好了?"

    "商量是商量好了,可是..."

    李欣那番话关文自然也挺明白了,可是他想着,王道士看河滩子本是正经生意,这附带着又另外看了屋子山头的,还答应不把他们家这片是福地的事情捅出去,单给先前说好的一份钱,有些过不去。

    人情欠了就不好了。

    李欣细细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点头道:"那你多添一百个钱,别添多了。我再给做点儿小点心啥的,给王伯伯包十个蛋,也算我们的心意。"

    关文便点头,那边堂屋老关头又拉了王道士聊天。

    关文回屋多拿了一百个钱,进堂屋的时候正听见老关头问王道士:"...王师傅会不会看相?不然看看我那孙子带回来的娃子以后是不是个有出息的。"

    扬儿正在院子里跳格子,阿妹学了数后给他画的,教他认一二三四五六七,最近扬儿正玩儿地起劲。

    老关头说着就朝扬儿喊了句,扬儿立刻乖乖地跑到了堂屋。

    "王师傅,你瞅瞅。"

    老关头捏着扬儿的小肩膀,让扬儿正对着王道士。王道士咳了咳说:"老爷子,看相...这我可不会,我们做道士的,虽然看相也是一门学问,要做,只是我专门研究风水那块儿了,相面我只是略懂。"

    "略懂也没关系,你随便瞅了说说。"

    王道士只好勉强地端正了扬儿的脸看了看,然后说:"天庭饱满,眉骨相间有些个深,下颚骨平坦,很直,以后是个有出息的。"

    老关头就呵呵笑起来。

    关文怕老关头继续揪着王道士问东问西,忙上前将钱递给王道士,口中说道:"辛苦王师傅了。"

    王道士却也不拘礼,收钱也没数,放进了褡裢子。

    又吃了一顿,王道士便跟李欣告辞了。李欣装了十个蛋给他,说让伯娘兄嫂小侄子啥的补补,是个心意。王道士开始还说不用,后来还是接了下来,连声说李欣客套。可他心里是很满意的,觉得李家丫头会做人。

    等王道士回到家数钱,发现多了一百个钱,更是将嘴巴咧了起来,哼唧着跟他婆娘说:"李家丫头跟她当家的都会做人,他们家那块儿风水又是真的好,以后可要好好跟他们家走动走动。"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可否为妾

    转眼便要到正月十五了,这元宵节一过,整个大年就算是要收尾了。

    李欣这几天忙着收拾屋子,洒水扫尘。关文也没闲着,和老关头一起去架起了鸡棚子。相对而言阿妹和扬儿就要闲得多,姑侄两个一个坐着做针线,一个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撵鸡,倒也是一片温馨景象。

    看着扬儿玩儿得开心,李欣又不禁想起王道士说的话。

    两三年什么的,她想应该也没那么准。要是真的如了王道士算的,她命中要等到二十三四的时候才能有孩子,那岁数也差不多正好。到那时候扬儿心性也定了,需要她操劳的也少了。自己生了娃,扬儿这个大哥哥也能帮着带带。

    阿妹停了针,抬起头来冲李欣笑道:"大嫂,那同心结挂在床头了没?"

    阿妹做的同心中国结也做好了,昨儿拿给李欣的,硬是要李欣挂到她和关文的床头。李欣拗不过她,红着脸照做了,结果昨晚上关文自然又上演了一番饿狼扑食,气得李欣跳脚,早起都不想理他。

    听她这样问,李欣又微微红了脸,轻咳一声点了点头,赶紧转移话题道:"数好了没,公鸡母鸡各有多少?"

    阿妹忙伸了头去瞅院里悠闲踱步的鸡,小手一点一点的,说道:"数了两遍了,公鸡五只,其余全是母鸡。"然后又添了句:"还算上那只老母鸡。"

    老母鸡如今仍旧在下蛋,李欣也不动它。看这二十来只鸡长得很不错,也没走丢也没死的,倒是挺奇迹的。

    李欣笑了笑说:"母鸡多好,等都长大了,母鸡下蛋,每日蛋总够吃了。"

    阿妹也抿唇笑了笑,又担忧地问:"可是吃的也多..."

    "那有什么,林子大着呢,它们住久了也知道那是它们的窝,放出去让它们觅食,晚了自己知道回来。"李欣笑了笑,"我们少给丢点儿吃的就行,不废粮食。"

    阿妹这点了头,嘴角浅浅勾起:"等二哥那边的屋子起了,养了猪,鸡粪能喂给猪吃。"

    李欣跟阿妹说过鸡粪喂猪的事情,阿妹便记住了,这会儿还反过来着重点了一下。

    这倒是提醒了李欣。

    忙完一上晌,下晌关文躺着午睡,李欣坐在床边问他:"你二弟的婚事儿是什么个章程?说定日子了没有?"

    管我呢忙了一上午倒也不怎么困,眯了眼回道:"大年过了就着手办。怎么了?"

    "没事儿。"李欣想了想说:"你说你二弟是打算先把杏儿娶进门,然后跟你爹谈了分家的事儿,再开始起屋子呢,还是先分家再起了屋子娶杏儿?"

    关文道:"总是要先把杏儿娶过门了,然后再起屋子啊。"关文撑了手肘在一侧,道:"不然二弟睡哪儿?老屋那边二弟总要住着的。"

    "你爹现在不反对二弟跟杏儿的事儿了?小康他也..."李欣斟酌了一下措辞:"小康你爹也接受了?"

    "爷爷都出面了,爹能不答应?"关文笑了笑,拉了李欣的手说:"先睡了吧,别想那么多。"

    "哪睡得着,我事儿还多着呢,你睡吧。"

    李欣推了推关文,见他躺下了,拍了拍被子就出去了,到柴房上的阁楼继续研究她的护肤品。

    一碰这些东西,她就会想到沈家,然后就想起她娘跟她说的那位似乎是和马俊才有些纠葛不清的沈家少爷,还有薛谦,还有沈三爷,以及阿秀。无形之中她似乎被扯进了一张网里边儿,理也理不顺关系。

    定了定神,李欣摆脱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专心做起自己的事来。

    正月十五很快就来了。

    阿秀正月十四的晚晌回来的,这回也有马车的声音。她挎着小包袱从坡下上来,李欣抱着扬儿就等在坡口。

    见到李欣阿秀微微有些不自在,天黑倒也看不清楚她的脸,只瞧见她略低了头道:"大嫂,我回来了。"

    李欣"嗯"了声,往坡下望了望,看见一团模糊的影子渐渐走远,咔嚓咔嚓的,是车轱辘滚动发出的声音。

    "进屋吧,外面有些冷。"

    李欣说了一句,放了扬儿下来,拍拍他的屁股让他去堂屋,自己伸手去接阿秀的包袱。

    阿秀老老实实地任由李欣接了包袱过去,低声问道:"大嫂,大哥他们呢?"

    "爷爷在堂屋坐着和你大哥说话,阿妹在灶间。"李欣顿了下道:"我出来喂鸡,这才听到坡下边儿的声响。"

    阿秀似乎吐了口气,李欣沉默了片刻问:"沈家三爷派人送你回来的?"

    阿秀哽了一下,最终还是老实地点头。又想起黑暗中李欣可能看不见她的动作,便低低地"嗯"了声。

    李欣叹了口气,倒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没吃晚晌饭吧,进堂屋去,一会儿饭就好了。"

    阿秀也不多说什么,应了一声进堂屋,

    扬儿嘴快,已经把他五姑回家来了的事儿说了,阿秀一进来就听见老关头哈哈笑道:"小五回来了啊!医馆做事儿还顺遂不?"

    "挺好的爷爷。"阿秀笑着回答一句,叫了关文一声大哥。

    关文点头道:"还想着怕是你十五午晌才回来,没想到十四就回来了。"

    "医馆里也没多少事儿,今儿我的事儿忙完了就回来了。"

    "以后别这样了,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关文不赞同地嘱咐了一声,阿秀顿了顿,这才点点头道:"知道的大哥。"

    当晚这顿饭吃得挺香,老关头和关文、阿妹都很高兴阿秀回来,只李欣有些心不在焉的,吃饭速度也减慢了。

    老关头在那儿滔滔不绝地跟阿秀说王道士怎么怎么夸奖屋子风水好啊什么的,说得很带劲。阿秀看似很认真地听着,实则一直偷偷瞟李欣。

    来回几次的,连关文都看出不对了。

    "阿秀,你老盯你大嫂看干嘛?"

    "啊?"

    阿秀惊呼一声,忙摆手说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想找大嫂问点儿问题呢!"

    "问什么?"关文追问了句,又蓦地顿住道:"我还是不问了,你们女人家之间,能说什么。"关文以为阿秀担心她自己的婚事,想问李欣相看人家有没有点儿进展,是以他也不多问了。

    阿秀自然顺着关文的话下来,又和老关头寒暄了两句,笑道:"我跟大嫂说说悄悄话。"

    阿妹眨了眨眼:"五姐,我也不能听?"

    "小姑娘听什么。"

    阿秀笑了一句,起身拉了李欣低声道:"大嫂,我跟你说点事儿。"

    李欣随着阿秀进了她的屋子,屋里没有烧炭,有些个冷。

    本来吴师傅改造阁楼的时候,给阿秀和阿妹分别隔开了屋子的,只是阿秀回来住的时间少,她也不想去住本来没人住的屋子,嫌冷得慌,便都是跟阿妹挤一间。这间属于阿秀的屋子虽然也时常打扫着,干干净净的,可少了人气,终究有些让人觉得冷清。

    阿秀引了李欣坐到床边,伸手反插了门闩。

    李欣叹了口气,道:"阿秀,你莫要告诉大嫂,你打定了主意要跟沈家三爷..."接下去的话李欣说不出口,只是道:"我已经跟杏儿说了,让她从罗家和钱家的渠道打听打听。你不要做会让你后悔的事情。"

    阿秀缓缓坐到李欣边上,似是思量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大嫂,不是你的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

    "是..."阿秀舔了舔唇,像是口有些干。

    "沈家夫人找我了。"

    "什么!"

    李欣惊呼一声,忙按住自己的嘴问道:"沈家夫人找你?是因为沈家三爷?"

    阿秀艰难地点了点头,然后略微哑了声音,又放出了一个炸得李欣眼花耳鸣的消息炸弹:"沈家夫人问我愿不愿意给三爷做妾。"

    "阿秀!"李欣这回连惊讶都称不上了,竟是很愤怒地道:"你现在跟我说这个,莫不是,莫不是你应了沈家夫人?是不是!"

    "大嫂!不是的!"阿秀忙伸手拉了李欣的袖子,要去捂她的嘴。

    李欣拨开她的手,好不容易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胸口直起伏。

    "那你说,你怎么答的?"

    "我..."阿秀低喘了两口气道:"我说我要,考虑考虑..."

    "这还有什么考虑的!"

    李欣顿时忍不住骂她道:"你需要考虑什么?我跟你说过什么?不管如何,做妾是绝对不可以的!阿秀你脑子糊涂了啊!当时你就该跟沈夫人表达明白你的意思,说你不愿意做人家的妾。别的不说,沈夫人那种宅门商场都有手段的女人,纵使会因为你拒了她而生气,可是她以后绝对不会继续纠缠你,明白你不愿意做妾以后,还会让三爷也跟你保持距离。你现在这样..."

    李欣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说:"你现在这样,好一点儿叫做深思熟虑,沈夫人便会以为你有心计,要计较一二。差一点儿的,说你是在欲擒故纵,甩脸子给沈夫人,以后沈夫人如何见得你!"

    阿秀苦涩地笑了笑道:"大嫂,不然那个时候我该怎么答沈夫人?说我不愿意,我又不甘心..."

    "你有什么不甘心的?"李欣长长叹了口气:"你走之前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做妾,便是给人当牛做马,不说其他的,若是以后三爷娶了妻,你要每日晨昏定省去伺候人,要是生了孩子,得管别的女人叫娘,管你叫姨娘,宅院子里头污脏多了去了,你有那本事怀上孩子,也不一定有那本事生出来...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阿秀任由李欣说她,待李欣停了下来她才道:"大嫂,我不是傻子,这些我都知道的,跟着文大夫去宅院里边儿给那些个主子爷、贵妇什么的人看病,那些个龌龊事儿...我也见到过的。沈家人复杂,我也知道,只是..."

    阿秀叹了口气,握了李欣的手说:"大嫂,三爷这辈子都不娶妻的..."

    "胡说八道!"

    李欣瞪眼道:"沈家三爷的亲事屡屡出岔子,这个我都知道。好几人未婚妻,失贞的失贞,病的病,丢的丢,退婚的退婚,三爷那不吉利的名声肯定都传出来了。"

    "大嫂..."

    "我不是说他那名声不好,这些个事儿说起来跟他也没关系,赖不到他身上。可是你现在在镇上应该也知道。"

    李欣握了阿秀的肩膀说道:"沈家其他人的情况我不了解,但是沈家当家老爷,就是沈家三爷他爹,沈策兴,身边儿可是只有沈夫人一个妻子。沈家大爷和二爷在外当官老爷,身边也只有一个妻子。现在轮到三爷了,沈夫人让你当妾,你白白比人矮了一头,你明白吗?那四爷是个纨绔,说不准他屋里通房丫头一大堆,将来你要跟那些个不入流的人打交道...你这是在糟蹋自个儿!"

    李欣缓了缓,稍微平静了下语气说道:"阿秀,听大嫂的,这事儿应不得。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会儿沈夫人和三爷跟你说,三爷将来不娶妻,这做不得数的。三爷没有妻室,下边只有庶子,没有嫡子,但凡是有些地位的人家都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你自己想想清楚。"

    阿秀默然不语,李欣见她那样子有些不忍心,可还是说道:"咱们平民小户的,犯不上跟那大户人家扯上什么关系。村里嚼舌根的人多了去了,到时候会如何说你?你现如今在村里人心目中是个大夫,委屈自己去做妾,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了,哪儿值得?做人正头娘子,又有医术在身,谁都恭敬你一分。做了妾,不管里头因由是什么,终归是会被人看扁瞧不起的。"

    阿秀仍旧有些怏怏的,李欣不得不再下一剂狠药:"你就算不替自己想,也要替阿妹想一想。你做了人家的妾,阿妹以后要怎么办?别人说起她来,会添一句,'瞧,那就是那家学医的结果做了人家妾的姑娘的妹妹';。这般说法你可觉得难听?"

    "大嫂..."阿秀干涩地开口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我只是..."

    "只是不甘心?"

    李欣叹了口气:"阿秀啊,这世上的事情,有可为有可不为,做妾,除非是逼不得已没办法,否则便是自甘堕落。一切理由都是枉然的。别说我,你大哥绝对不可能同意你做人家的妾。这事儿,你回去后还是赶紧回了沈夫人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 正月十五

    阿秀只是默默地听着,等李欣说了这句算是敲定的话后,她才缓缓开口道:"大嫂,我知道的,我说我不甘心,我只是..."

    顿了顿,阿秀接着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人跟沈三爷一样,通身都是男子气概。他性子冷,并不好接近,我也知道的。"阿秀叹了一声:"沈夫人来找我,她眼神精明,大概是看出我对三爷有那种意思,只是也不点破,单问我愿不愿意给三爷做妾。三爷从来没有说过这个..."

    阿秀摊开手掌心细细摩挲着,声音也越来越低:"沈夫人说三爷命硬,于妻房上终不得人意,三爷这辈子也不愿意再谈婚事儿受以前那样的气,所以..."

    "你真糊涂!"李欣忍不住插嘴道:"沈夫人如何说,你就如何信?就算沈夫人允你做个贵妾,那也还是妾,本质是没有改变了。再说——"

    李欣顿了下,"再说,就算要谈婚事儿,也不该跟你谈,你一个女娃家直接同男方亲长说婚事儿,这算什么道理?"

    说着便苦口婆心地劝道:"阿秀,听大嫂的,推了吧。你自己也说过,跟沈家那种大户,最好不要攀扯上多深的关系。"

    阿秀垂了头,良久才叹了一声,长长的吐气声传了出来:"大嫂,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的。"

    她抬起头望着李欣说道:"你总不愿意我受可能会受的气,不想我受委屈,我明白的。"

    "傻丫头,你明白就该往明白的路上走。"李欣握了她的手说:"我知你在这村里边儿,也见过多少男人,少女怀春,都是一样的,沈家三爷是供职军中的,有气魄是自然的,你没见过,当然上心。只是你要是应了,这辈子就脱不了那沈家了,当了别人的妾,是典是卖是转手,都由不得你了。现在拒绝,总好过以后一辈子后悔要好。"

    阿秀动了动嘴,李欣接着说道:"女孩子家,总有一两分虚荣,再懂事的姑娘都有,大嫂也知道,你会动心,却又不甘心,为什么是妾而不是妻。可是阿秀,在这世道上生活,总要遵守一定的规则。咱们农家小院,平民小户,跟沈家挂上'姻亲';关系,总会惹来口舌。你自己在宅院里边也不自在,要跟那些个人周旋,活得累。何必呢?"

    "大嫂,我知道了..."

    阿秀静默了会儿,终究是长叹一声:"元宵回去,我就回了沈夫人罢。"

    "跟沈夫人好好说。"李欣动了动嘴,也只嘱咐了她这么一句,又拉了她的手在掌心摩挲了会儿,道:"学医很累很苦,手没少用吧,瞧你手上,都似有些茧子了。"

    阿秀慢慢将头靠在了李欣的肩膀上,声音低低的,"或许我真的有那一两分虚荣心吧,以前听顾家的海棠姐姐说过,做妾也是穿金戴银,涂脂抹粉的,心里还是有一两分向往的。大嫂,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你若真的当即就应了,我才看不起你。你没应,就说明你心里有犹豫,还是有两分理智的。"李欣拍拍她的肩头说:"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保持住两分理智,有时候一个冲动,就可以让你走上别的路。"

    阿秀无声地点点头,眼睛抵在李欣的肩头,近似在抽噎。

    "阿秀..."

    "大嫂,让我靠一会儿..."阿秀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从小就没娘,姑虽然疼我,可见着她的时候也少,三姐也嫁了以后,很多心事儿都找不到人说。人家都说长嫂如母,直到大嫂来了我才有这样的感觉,以前那孙喜鹊只会讽刺刻薄..."

    李欣怔了下,搂住她肩宽慰道:"阿秀想起你娘了?"

    "嗯,有点儿模糊的印象。"阿秀轻声地说:"最后就看到是一大滩红,我吓呆在门口,是娘生阿妹的时候..."

    "好了,都过去了..."李欣柔声说道:"婆母在天上看到如今阿秀出落地亭亭玉立,又学医,有出息,也会高兴的。"

    阿秀微微翘了嘴角,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正月十五本是要闹元宵的,这会儿镇上必是很热闹,灯会什么的也会继续开办起来。不过李欣也没那个心情去镇上了,十五这天午晌他们都去了关家老屋。

    李欣让关文嘱咐老关头,王道士说他们家屋子旺这事儿不要捅出去,老关头应得很响亮。只是那河滩子的事儿今儿少不得要拎出来说一说,王道士说的那番话还是要转述给关明听一听。

    到了老屋,胡月英照例是当前迎了上来,满面微笑的。李欣和她客套了两句,都搬了小板凳在院子里坐着。

    今日太阳正好,照得人暖洋洋的。阿秀和阿妹凑了头小声地说着悄悄话,胡月英则拉了李欣拉家常。

    胡月英说得很起劲,虽然是坐着的,倒也没闲着,手上麻利地在宰着猪草,一边跟李欣嘀咕:"...公爹那头大肥猪拉去卖了,卖了多少倒是不知道,只是瞅着公爹那表情应该是个蛮高的价..."

    然后又叨叨上老屋猪圈里边儿剩下的两头猪:"...比起那头来没多少膘,我瞅着怕是还要养上半年啥的,也不知道公爹现在啥打算,那空了的猪圈位置要不要去抱两个猪崽子回来..."

    李欣笑了笑说:"月英,你别跟我说猪的事儿,我对养猪倒是不怎么了解。你以前当姑娘的时候家里也养着猪?"

    "养呢,每年都是两头。"胡月英空了一只手出来,伸了两根手指,面容上有些个得意:"我爹他对家里的路倒是熟的,我一般抬不动猪草,都舀进桶里让我爹拎进去倒在猪槽。这么些年下来,爹也做熟手了,没出过岔子。"

    李欣便点头道:"素来就听说月英你能干。"

    胡月英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头发,李欣见她手上还有着猪草屑就往头发上招呼,有些瘆得慌,又见抿了头发后露出的那一边儿洁白的耳朵,一时之间又觉得有些糟蹋了那么好看的一双耳。

    胡月英倒是对李欣很是殷勤,说了这个说那个,又扯到李欣给她的洗面奶上,直夸了一通用起来好,皮肤都好了些,脸上的斑也退了点儿。然后说道:"...也是这效果太好了,我瞅着要不了多久就用完了,给我倒也是糟蹋。"

    话说到最后李欣倒是听出来了,胡月英这话里是说她那儿要用完了,试探着问李欣能不能再给她?

    李欣顿了下,这才说道:"月英要是用完了,再来我那儿拿就行,不用讲礼。"

    李欣想着,胡月英至少也要推辞一番,最后才顺杆应下来的。没想到胡月英当即就点头答应道:"那就多谢大嫂了!"

    这话...让李欣有一种哽了一下的感觉。

    开始的时候胡月英说那话就让她有些不爽利了,后面急切应下来的话更加让李欣在心里苦笑。即使她想要,也不需要表现地那么急切啊!保不准她会觉得胡月英是个贪小便宜的人——胡月英自己倒是没有一点儿感觉。

    见她喜滋滋地收拾了一簸箕的猪草端到灶间去,李欣这才呼了口气。

    想想还是算了,都是两家人过日子,她犯不着去说胡月英什么。这些也都是小事,想必她也只会跟关家的人伸手张口,出去了必定不会说这些的。

    再说,还有个精明的关全在呢,好歹胡月英是他媳妇儿,按照关全的性子,也必定不会让胡月英给他添麻烦。

    临到午晌太阳挂高了,饭菜都差不多上了桌,关明才晃晃悠悠地走回来,身边跟着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年轻男人。走到关家屋门口,关明似乎想让他进来吃饭,那男人摆了两下手,笑着说了两句什么,然后转身走了。

    关明脸上挂着笑进来,见到院子里坐着的阿秀和阿妹倒是一愣:"你俩咋来了?"

    "爹忘了今儿是十五?大年都要过完了。爹这是从哪儿溜达回来的啊?"

    阿秀淡淡地站起来问了一句,关明干巴巴笑了两声,不接她的话,倒是问道:"那你大哥他们都来了?"

    "爹。"

    关文从柴房出来,抱了一捆柴,看到关明微微皱了眉头:"你又去村头赌钱了?"

    "就玩玩儿,反正现在也没啥事儿。"

    关明摆了摆手,径自往堂屋去,一边说道;"你六弟晚晌要回来,既然你们回来了,就好好整治一桌好的。"

    阿秀对着关明的背影挑了挑眉,牵着阿妹进了灶间舀水洗手——在医馆形成的习惯,以前在家里除了李欣饭前饭后都会洗个手,她跟着学过几次以外,很少这般做。

    姐妹俩擦干了手,回头就见胡月英抱着饭甑子。胡月英笑道:"阿秀啊,镇上规矩大,吃饭前都要洗手哇?"

    阿秀淡淡地叫了声"四嫂",也就点了个头,帮着摆放女人在灶间吃饭的桌子——方才胡月英和李欣说话,她是听到了的。

    这一摆,阿秀顿时就拧了眉头——桌上都腻了一层油污了,饭渣子什么的也在虫蛀了的桌子表面附着着,看上去真有些脏。

    "怎么了?"

    李欣才端了汤上去,见阿秀愣在那儿,忙问了一句。

    "没什么。"阿秀没回头,应了一声,自己汲了抹布擦桌子,一连擦了好几遍,才算稍微满意。

    她这一番动作自然被李欣看在眼里。李欣望了忙着铲猪草的胡月英一眼,若有所思。

第二百章 要怎么分

    吃了一顿饭,扬儿自己玩了会儿就困了。关文抱了他去关止承的屋子歇。

    关明在堂屋点了旱烟,凑到嘴里吸吧两把,砸吧砸吧嘴道:"今儿是十五了..."

    老关头说:"你今儿早晌去哪儿闲逛了?我们来都没瞅见你人,就小二和小四搁家里待着。"

    "出去闲逛了会儿。"关明打着哈哈:"爹你瞅这天儿不是好得很?我在外边儿走走,晒晒太阳啥的。"

    老关头哼了一声,也没多问。

    说话见关文关武等人都聚在了一处,关家兄弟三个坐了一角。关文先开口说道:"爹,大年也过完了,二弟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关明哽了一下,那边厢老关头倒是先点头说道:"就是就是,是这个道理,可不能让罗家丫头一直等着。"

    老关头夺了关明的烟杆子在桌脚底敲了敲,说:"你这个给人做爹的别一副跟你不相干的样子,小二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家里有个婆娘照看着,他日子也过得松乏些。罗家丫头不错,长相脾气都好,我瞅着就喜欢,你还挑三拣四做啥。小二这条件还能找着更好的?还是你这做爹的想你儿子以后就打一辈子光棍儿?"

    关明鼻子抽了抽,嘴里嘟囔道:"我没那意思..."

    "哼,管你啥意思,反正这亲事儿我做主定了,现在就说说这亲事儿该咋办。"

    "要咋办就咋办,家里反正就这样,没啥多余的钱办婚事儿。"

    关明砸吧了两下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老关头顿时就恨瞪着他。

    反观关武却是啥反应也没有,接了关明的话说:"爹不管就算了,留着钱好好伺候你那矜贵儿子,我娶媳妇儿,我自己能看着办,娶了杏儿进来,我跟她就分家出去。不如我们先说说分家的事儿。"

    关明顿时睁大了眼,看着关武,神情颇有些意外。

    老关头也顿了下,这才说:"小二说的也是正事儿,提前说了清楚了,到时候才不会扯皮。"

    关明急急地呼吸了两下,眉毛竖了起来:"慌啥,家里人还没聚齐呢!"

    "爹,你还要聚些什么人?"阿秀挑眉道:"难道是等六弟回来?"

    "那当然..."

    "爹难道自己拿不定主意,都要听六弟的?"阿秀笑了笑:"爹,分家这事儿本就是二哥跟你的事儿,何必一定要六弟在?没他你就不能定主意是不是?"

    关明立马站起来怒道:"爷们儿说话,女人家家的插什么嘴!"

    阿秀耸了耸肩,一点儿不在意。

    关明却径自顺着骂阿秀的话转了话题:"你这都十八了,你大嫂帮你张罗婆家还没张罗好,我看也是指望不上。前头联系好大户人家让你去做丫鬟,你偏要去医馆学啥手艺...哼,现在你年岁那般大,嫁人都成了大问题!你大嫂没本事不能帮你找婆家,我来给你寻户人家,我看村里头那..."

    "爹,我的事儿轮不到你操心。"阿秀声音也一下子冷了下来:"分家的时候你把我和阿妹都分出去了的,我和阿妹的婚事儿以后就只能指望大嫂,你插一脚做什么?你要给我找婆家,嫁妆给我备好了吗?"

    一句话顿时把关明问在当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阿秀缓缓低垂了眉眼,嘲讽一笑道:"爹你别把话题转到我头上,现在正在说二哥分家的事儿。你躲是躲不过去的,这家要分,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关明气得吹胡子瞪眼,偏生说不出话来反驳阿秀。

    关文从中低咳了一句,缓和气氛道:"爹,家里还有六分水田和两亩沙地,要怎么分,爹你先拿个主意。"

    关武大咧咧地道:"我前头说过了,沙地分给我,我不要水田也成。"

    "你白眼儿狼啊!两亩沙地,产量不高,但那也是两亩地!"关明气得肝颤:"狮子大张口,一口咬一口,你还要不要你弟兄活!"

    关武立马梗了脖子说:"我咋了?我咋不让我弟兄活了?房子我不要,家具物什的我也搬不走多少,那四头猪说好了一人一头,我也没说要,两亩沙地肥力又不高,侍弄地再好也没多少进项,这些年也都是我和四弟侍弄,水田我没动,关止承又从来不下地的,你还要我让多少出来?你别当我们都傻的,你应了给大哥家一头猪的钱都没给呢!杀了猪大哥家连一扇猪肉都没分到!"

    "那、那是..."关明也扬声吼道:"那是因为你大哥他们当天就去李家村儿了!"

    "爷爷和阿妹没走,为什么不给他们拿回去?"关武硬声道:"而且第二日大年三十儿大哥他们又回来了的,就没见你提这事儿!"

    "我那是——"

    "少说你忘了这样的话,谁信啊!"关武哼了声:"巴巴地割了一大扇猪肉就给关止承他那张先生送去了,自家儿子要吃一口还要看你脸色,说出去你也不嫌你丢人!"

    "关武!"关明大喝一声:"一口一个关止承的,那是你弟弟!有你这样称呼人的吗!"

    "我咋了?"关武横眉竖眼,大声朝他吼回去:"我以后就不当他是弟弟,反正有你这么一个爹他也足够行市了!"

    "啪!"

    关明怒极攻心,想也没想就伸手扇了关武一个嘴巴子。关文当即上前挡在二人中间,抱住关武的腰,关全也立马上前拉了关明。

    "放开!老子打死这个祸害!"

    "爹,正月十五的,闹元宵也不是这样的闹法!"

    关文低喝了一句,关武这时也气性大着,被打了看那样子竟似要冲上去也跟关明对上似的。

    "二弟!不要冲动!"关文在关武耳边勉力劝着,阿秀和阿妹都有些呆地站在一边,阿妹的手死死拽着阿秀的。

    老关头拿着烟杆子使劲敲了桌子,发出"嘭嘭嘭"的声音。

    堂屋里霎时间安静了一下,老关头嘶哑暗沉的声音传了出来。

    "都吵吵啥,闹啥!爹不像爹儿子不像儿子,怎么的,父子两个还要动手打上是不是!"

    关武使力一挣,倒是把关文给挣开了。好歹他没有冲上去,关文也就站在中间挡着。

    李欣看着关家这一出闹剧,真有些无语。瞧关武那通红的眼珠子,就知道他这怨气是积了老久了。

    也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关武埋头干活那么些年,临了为着分家的事儿,关明还跟他扯不清楚。他跟关文的性子不一样,关文能变通些,最开始分家出去的也是关家,选择也就多些。而关武性子有些一根筋,人又憨直,认定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况且他现在要娶亲,身上多了份责任感,更加想为自己争取点儿利益啥的。

    至于他和关止承的矛盾,自从那回和关止承闹翻了起,估计就一直这么积累着了吧。

    关武抹了一把鼻子,吸了口气说道:"爷爷,牛也有牛脾气的,当初大哥分家的时候他就想法设法要少给出去,现在轮到我也是这样。要么大家都公平,该得啥就得啥,要么,我就要那两亩沙地!"

    "你敢!"

    关明还在挣着,脚踩了关全一下,回头骂他:"格老子的,松开!"

    关全吸了口气,缩了缩脚,还是没松开关明。

    胡月英心疼地嚷道:"公爹!全哥没跟你闹,你别踩他呀!"

    李欣看了胡月英一眼,别过了头。

    关明挣不开仍旧挣着,嘴里骂关武道:"你说要啥就要啥?这家你当的?老子偏不给!叫你娶个寡妇还带个拖油瓶!"

    关武顿时面红耳赤,冲着关明死瞪着眼。

    关明这话委实有些难听,李欣蹙了下眉,老关头已经开口说道:"你这说的啥话!这话咋还老提,提着也不嫌腻了!少拿寡妇和拖油瓶说事儿!你不也是个鳏夫来着!"

    关明顿时一哽,关武此时却大声道:"我就娶寡妇怎么了?我就把小康当自己娃养怎么了?反正我这辈子也不能有自己的娃,养别人的娃以后好有个孝敬,不行吗!你要扣着该我得的地不给我,我也不会就那么认了!我去找村长评评理!到时候闹开了,看你还要不要你的脸,还要不要关止承的脸!"

    "你他娘的敢!"

    "我有啥不敢的!你都敢我也敢!"

    关武死扛着冲关明吼了回去,关明顿时鼓大着眼睛,手指着关武骂:"老子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畜生东西..."

    关武昂了头:"你不生了我,关止承也出不来!"

    老关头一连地摇头,叹息声阵阵,眼角都溢出泪花来了。李欣站在老关头旁边轻轻拍他的肩,阿秀也走到另一边低声劝着什么。

    关文喝了关武一句:"二弟,不要说了,爷爷年纪大了受不得这样的场面。"

    关武闻言朝老关头看去,顿时一怔,好半天才低垂了头唤道:"爷爷..."

    老关头伸手摆了摆,有气无力地说:"这元宵节气的,你们就是这般过的,啊?和和气气的不好啊!我说明儿啊,那两亩沙地你给小二不就成了?你留着有啥用啊?分得不清不楚的,难不成还让小四一个人忙活着?他一个人忙活那水田就足够了,你让他忙双份跑两边,这是要累死小四啊!"

    关全动了动嘴没说话,关明却是怒道:"啥叫累死?那地,他们六弟不也有一份儿的!"

    "小六拿地来做啥!"老关头口气也凶了起来:"你还要跟我吵是不?活了一大把岁数了你连点儿基本的事儿都拎不清了是不是!小六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留着地也是浪费!这些年,他只有往外捣腾银子的,什么时候往家里搂过一分钱!就上次那五两银子,还是他自己个儿偷偷拿了他大哥大嫂的画去卖的,卖了钱还学机灵了自己藏着——你真当我老了糊涂了记不得事儿是不?成年烂帐要我给你细细翻一遍说来听是不!"

    关明顿时哽在那儿,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李欣却注意到,胡月英听到那"五两银子"的时候,洁白的耳朵抖了一下。

    关文从旁劝道:"爹,二弟侍弄地是一把好手,他要那两亩沙地,给他便是了,那块地方隔着家也远,和水田隔得更远,一南一北的,你要真的让二弟从水田里抽一份,再从沙地里抽一份,这不是在让二弟和四弟来回跑,不得安生吗?一家人,争那些个有什么意思,六弟也不会种田,你要给他留地不过是要让他有个底产,以后能有饭吃,可给了六弟他也不过是让地荒芜着。"

    "对啊爹,依我和大哥的意思,二哥的主意是最好的。两亩沙地都分给他,我就侍弄那六分水田。六分水田也够我忙活的了。你要真水田抽一份沙地抽一份要我以后两头跑着侍弄,我可先说好了,沙地那块儿我懒得去,没肥力还费工夫的,不种也罢。"

    关全也撂了挑子,现在关明谈判的资本都没有了。

    他倒是想说大不了他去侍弄那沙地,想想又悻悻地闭了嘴——他才不要在老爹儿子儿媳面前许下这个承诺,如今他天天在村头赌钱,别提有多开心了,沙地又不好侍弄,经营来也得不了啥钱,何必动那个工。

    见关明不说话了,关文便道:"爹,不然就这般说定了?等二弟娶了杏儿,起了屋子,他本来用的家具物什拿一套去,两亩沙地分给他,这也就差不多了不是?"

    "就这么办。"老关头哼唧一声:"别再东扯西扯动手动脚的,也不嫌难看,闹出去了我这老脸可丢不起人!"

    说着拿烟杆子戳了戳桌子,颤巍巍站起来说:"阿文媳妇儿,扶爷爷去躺会儿。"

    "嗳。"李欣忙应了声,对阿秀使了个眼色,阿秀也跟着搀了老关头出去。

    正月十五这一天,关家老屋的气氛显得有些冷肃。等关止承回来的时候这股冷肃就更加明显起来。

    关明立马拉了关止承,父子两个躲进关止承的屋子里说话,还没说一会儿,就听见关止承"啊"地叫了声,然后是模糊不清的一句咒骂,紧接着就传来扬儿的哭声。

    李欣先是一愣,然后冲出灶间,望向从堂屋里出来的关文。

    "我把扬儿放在六弟屋里的——"关文急切地说了一句,往前跑了几步就大力地拍着关止承的屋门。

第二百零一章 铜钱汤圆

    里头扬儿的哭声小了些,门打开了来,关止承铁青着一张脸看着关文和李欣,嘴里不悦地说道:"大哥大嫂,你们把个娃放在我屋里做什么!"

    扬儿喜欢墨香的味道,平时在新屋李欣也时不时弄了笔墨纸砚的让扬儿写一写字。因为他年纪还小,字还写不大清楚,怕给他用纸太浪费了,所以一般都是搁了沙盘让扬儿学。

    今日关文放扬儿在关止承屋里睡不过是想着关止承一个人住,屋里会干净些,而且他屋里搁着文房四宝的,扬儿闻着墨香更容易睡熟些。没想到这会儿竟然让关止承这般不高兴。

    扬儿连鞋都没穿就跑了出来,李欣忙上前去抱了他起来,一手托着他小屁股,一手捏捏他的脚。扬儿搂着李欣的脖子,这会儿倒是没哭出声了,只是眼泪水还挂着。

    李欣去拿了扬儿的鞋给他穿上,关文正要跟关止承解释,却听关明说:"阿文你啥意思,放个娃进来偷听我跟你六弟说话?"

    关文蹙了眉头,李欣一听这话顿时火大,扬了声道:"公爹这话说得真是打脸,阿文听你跟六弟说话做什么?再说了,扬儿一个小娃娃,他懂做这样的事儿吗?明明是他睡着的时候六弟叫了声把他吓醒了,这才哭了出来,怪扬儿偷听你们说话也要有个逻辑!那般恼怒做什么,难不成你们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李欣只是随口这样一说,没想到这话一出来,关止承的眼神就有些闪躲。

    关文没注意,拽了关止承喝道:"不过是放在你屋里睡会儿觉,你那么大声做什么?"

    说着上前搂了李欣,哄着扬儿道:"扬儿乖,不哭啊,没事儿了没事儿了,还觉觉不?"

    扬儿眼角挂着泪,抽噎了下摇了摇头。

    李欣掏出帕子给他揩了揩眼角,抱着他出了屋子。

    关明在后边儿跟关文嘀咕:"瞧你媳妇儿那轻狂样,哪有这样跟老子说话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关明这话说得躲躲闪闪的。

    平常的时候估计早就跟李欣跳脚了,这回却没有大声骂人。

    关文没有注意这细节,也没搭理关明,烦躁地上前去叠了被子,没好气地冲关止承道:"见个小娃娃睡在你床上都唬成那样,还把小娃娃吓哭了,你就那点儿出息!"

    关止承抿了抿唇没答话,关文径自出去了,看见李欣一手抱着扬儿,一手握着个木瓢。

    "阿文,快来给扬儿醒醒鼻子,刚才哭了会儿,我见他流鼻涕了。"

    关文忙走了过去,李欣又去打了温水汲了帕子让扬儿洗脸。

    关文手轻轻捏了扬儿的鼻子,让他用力醒出鼻涕来,就着扬儿洗过脸的水洗了手。

    关文低声道:"别不高兴,我说了六弟了。"

    李欣似笑非笑地道:"我有什么不高兴的,你爹骂你又没骂我。"说着哼了声道:"你六弟都那么大个人了,至于见着个小娃子就惊成那样?这幸好是扬儿没被惊出毛病来,要是生了什么毛病可怎么办。"

    扬儿被李欣放在了地上,稳稳地站着了,手拽着李欣的衣角。

    关文叹了一声,动了嘴皮却没有接话。

    元宵夜关家人都坐在了堂屋,吃了一顿不冷不热的饭后,关止承清了清嗓子道:"二哥,爹今天跟我说..."

    "你甭叫我,你要说啥我也不听。这事儿都定下来了,由不得你说话。两亩沙地归我种,等我分家出去,你爱咋折腾咋折腾,爱咋说咋说,我声都不会吭一下。"

    关止承一哽,颇为恼怒地看着关武。关武却看都没看他,眼睛别到了一边去。

    关明顿时不高兴了,冲关武骂道:"你咋跟你弟弟说话的!一点儿没有做哥哥的样子!"

    关武哼了一声,理也不理关明和关止承,只对老关头道:"爷爷,我吃饱了,出去溜溜食。"

    "你给我..."

    还不待关明呵斥,关武就自己站起身走了。

    关止承忿忿地拍了筷子跟关明说:"二哥这是怎么了?被邪物附着了不成?连听我说话都不愿意了!"

    关止承还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把关武得罪完了,这会儿还在这儿抱怨关武的不是。

    李欣让阿妹看着扬儿,和胡月英一起收拾着碗筷,关明不悦地冲关文说道:"你也管管你二弟,他这叫啥性子?人越大,气性还越大,都说不得他了!"

    说着安慰关止承道:"你二哥抽风呢,你甭理他,他牛脾气上来了就是这样。"

    李欣在心里暗笑,和胡月英去了灶间,灶膛里的余温热着水,锅里的水还有些热。

    胡月英在一边问道:"大嫂,这二哥和杏儿姐两个人啥时候能成亲?"

    李欣含糊地回答说:"这我可不知道,不过爷爷发话说了要尽快,想来也会尽快的吧。"

    胡月英便笑道:"二哥那起屋子的地方也瞅好了,瞧着二哥也兴一个家起来,倒也十分惹人艳羡的...这什么时候开始动工?"

    李欣忽然就想起那日她去寻杏儿商量阿秀的婚事儿杏儿跟她说的话,这下又一瞅胡月英,瞧她装作随便问问,耳朵却支棱了起来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些不大是滋味。

    李欣淡淡笑了笑说:"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具体的还是得你二哥自己定。放心吧,到时候少不得要月英你帮忙一二的。"

    "...是吗,呵呵。"

    胡月英讪讪地笑了两声,把碗放到锅里开始洗涮。李欣则汲了抹布去堂屋擦桌子。

    按例是要吃了一碗元宵才能回去,等天黑了,差不多散了些食,李欣才动手开始做元宵。

    汤圆里边儿的馅儿不拘花生芝麻的,随意组合着包,阿秀麻利地在一边儿打下手,胡月英要来帮忙,阿秀笑着让她歇着看柴火。

    等胡月英不在了,阿秀才低声道:"四嫂手都没洗就要碰面粉,如今面粉精贵着呢,弄脏了还当心拉肚子。"

    李欣不悦地看了阿秀一眼道:"别说这些话,让人听见了怎么办。"

    阿秀吐了下舌头,这会儿的心情倒似是好了些了。

    等汤圆端上了桌,大家便吃了起来。因为都是吃饱了的,这也不过是应个景,每个人两三个而已。

    吃着吃着,忽然关全"啊"了声,手往嘴里伸了去,摸出一个铜钱来。

    "四哥,来年发财啊!"阿妹笑着说了一句,李欣道:"选了几个汤圆包了铜钱,算是个寓意。吃到的来年有财,四弟今年可要加把劲儿了,媳妇儿娶回来了,年尾前抱个大胖小子,可要抓紧赚钱了。"

    关全脸上挂着笑,看着倒是很真心。

    "多谢嫂子啊!"

    "看看谁还吃得有铜钱!"老关头乐呵呵地赶紧刨开自己碗里的,都刨过了,仍旧是一枚铜钱都没见着。

    关全吃第二个的时候又吃到了铜钱,这下连关明都对他侧目了。

    关文笑着说:"看来四弟这新的一年真的要发财了。"又赶紧催促道:"瞅瞅还剩的一个,里边儿有没有。"

    胡月英也赶紧催关全看看第三个里边儿是不是有铜钱。

    关全便用筷子夹了夹,嘿,中了,第三个汤圆里边儿也包了铜钱!

    这下关明不淡定了,望着关全道:"真三个铜钱儿?都让你得了?"

    关全笑着应了声,三枚铜钱摆在桌上。

    李欣笑道:"一个好寓意,四弟运气真不错,我统共也包了没几个。"

    正说着,扬儿和关文一前一后地叫出了声,接着阿秀也叫了声音出来。

    李欣自己碗里两个汤圆,里边儿也有一个有铜钱。

    关文笑着将自己和扬儿汤圆芯子里的铜钱搁上了桌,阿秀也搁了上去,李欣则悄悄捏在了手里,没放上去。

    "这收获不错啊。"阿秀笑道:"吃汤圆还能得个铜钱。"

    又逗着扬儿说:"扬儿只吃了一个,里边儿也有钱,真是个小福星,小财星。"

    关文摸了摸扬儿的头,问李欣道:"包了几个钱儿进去?四弟那儿三个,我们这三个,六个了。"

    "没了。"李欣笑道:"就只包了六个。"

    阿秀微微一讶,看李欣面不改色的,也没出声问怎么少了一个。

    吃完了汤圆关文就说要回新屋去了,关明也不留他们,只是说了句:"那阿秀的婚事儿,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关文拦了阿秀回道:"在看。"

    "看了那么些日子了,这都翻过年了还没定下来。"关明哼了声说:"要是你媳妇儿使不上力,我托人去寻寻。"

    关文扯了扯嘴角道:"不用的爹,欣儿看人还是很准的,总要看个好的才好说亲事儿不是。"

    关明便哼哼两句,摆手让他们赶紧回去。

    回去的路上阿秀拉着李欣特意走在最后边儿,悄声道:"大嫂,不是七个铜板..."

    "六个正好,六六大顺的,我就撇了一个。"

    阿秀皱眉道:"可我瞅着大嫂你包了七个啊...七个也很好,七星高照呢!"

    李欣便只笑了笑说:"那我就不知道了,最后一个大概是谁没吃完所以没有注意?"

    阿秀狐疑地看了李欣两眼,见她眼角微微扬起笑,顿时"哦"一声,了然道:"大嫂你吃到的对不对?"

    李欣便笑着点了点头。

    "嗳,那为什么不跟大家伙儿说?"阿秀不解道。

    "没瞧见你爹不高兴?"李欣无奈地道:"听说你四哥那有三个,他高兴得很,自己一直扒拉碗来着,我们这边三个,你爹他那边三个,打了个平手。我这儿一个再拿出来,你爹怕就气着了。"

    阿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想想道:"还是大嫂你想得清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回去吧。"

第二百零二章 红颜姑娘

    睡了个好觉,阿秀又多待了一天,这才要动身回镇上去。

    李欣望着她嘱咐说:"跟你说的话记住了,主意定下来,不要再摇摆不定的,这事儿没有其他商量的余地。"说着看了看关文,悄声道:"我就不跟你大哥说了,替你瞒下来,这事儿你大哥不知道,我也当不知道。"

    阿秀郑重地点了点头:"大嫂,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李欣无声地叹了口气:"阿秀,这会儿痛是一时的,总好过痛一辈子。"

    阿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大嫂不用担心我,我有分寸的,这次回去就回绝了沈夫人。"想了想又道:"这事儿我没跟大嫂你说过,你和沈夫人谈生意的时候,也别想着我这一层事儿就好。"

    李欣只是点点头,对她爽朗一笑:"有事儿回来跟大嫂通个气,心里的事儿别总憋着,当心病了。"

    "知道的大嫂。"

    姑嫂两个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关文敲门进来笑道:"赶紧着让阿秀回去吧,等误了时辰,到镇上吃不上晚晌饭了。"

    李欣这才麻利地站起来给她收拾了东西,另外有些她自己做的可以当零嘴儿吃的点心。

    阿秀挎着个包袱一边挥手一边走了,阿妹惆怅道:"不知道下回见五姐又是什么时候了..."

    李欣搂了楼阿妹的小肩膀说:"你五姐知道你惦记她,心里准高兴得很。"

    阿妹笑了笑,牵了扬儿去玩儿。

    回到自己屋里,李欣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记了,一时之间又实在是想不起来。

    实在是阿秀带回来的这个消息太让她震撼了,所以这两天她都没想其他的,光想阿秀的事儿去了?

    直到关文进来跟李欣商量那石头地的事情,李欣才"啊"了一声,瞪向关文道:"你跟你爹说那卖猪得的钱的事儿了没?"

    关文一怔,然后讪讪地笑了两声道:"没..."

    李欣自然知道是这个结果,只是那脸色还是不大好看,嘟嘴埋怨他说:"这事儿忘了倒也罢了,你自己跟我说的,会跟你爹提那河滩子的事儿,怎么反倒还忘掉了?"

    关文这下倒是真的正色起来说道:"前天儿老屋那边的情况你也看见了,爹跟二弟两个人拧上了,我怎么去火上浇油说这个事儿...要说也等爹心情好些了再提,不然他气头上,说了他也不同意。"

    李欣微微叹气,关文拉了她手道:"总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那河滩子要蓄上水,总还要个时间不是?这会儿还冬天,山里的溪水啊河水啊什么的,量都要少得多,不急。"

    李欣自然知道这也不能操之过急,只是想着这事情没有谈下来,她就心里不踏实。

    想了想又道:"对了阿文,就算这河滩子的事儿,你爹同意了,我们可以动手去经营,那村里人会不会说闲话?"

    "大概...会的?"关文搔了搔头说:"三姑六婆的,言语砸砸总会说些是非。"

    "所以还是得去跟村长通个气儿。"李欣点头道:"这事儿等二十的时候看何伯说选谁当村长了以后我们再打算好了。"

    说着就有些个忧心,问关文:"这村里有没有跟你年岁相差不多,但是跟你关系不大好的人?"

    "怎么突然问这个?"关文不解道。

    "我就随便问问。"

    李欣笑了笑道:"平时看你跟大家伙的关系都还算得上可以,但是也没见你有特别要好的朋友,那种跟你交恶的人,村子里可有?"

    "自然有。"关文笑了声道:"村里有些个赖皮流氓的,我上拳头揍过,怕是恨得我牙痒痒吧。"

    "嗳,不是这种人..."李欣顿了顿说:"我那意思是,有些个出息,但是跟你不对付的,是那种可能当上村长的人。"

    "这个啊..."

    关文仔细想了想说:"孙家有个人跟我关系不大好,岁数也差不多,是孙喜鹊她堂哥。还有一个人他爹是私塾先生,不过早些年就死了,这会儿他在镇上,少有见他回来。要说能选上村长,跟我关系也不好的,也就这两个人吧。"

    李欣若有所思,关文笑道:"你别在那算计算计的,想那些也没用。就算这两人当了村长,总不至于明面儿上为难我。"

    "话可不是这么说。"李欣正色道:"人家当了村长,想给你小鞋穿,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就是想太多了。"关文道:"我走镖的时候见过的大风大浪也多了,这点事儿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你就是心大,碰到你自己家里人的事儿都是心细。这事儿怎么可以不放在眼里?"李欣瞪了他一眼道:"软刀子磨人,一磨一条痕,你还别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儿。"

    说着倒是来了兴致,推了推关文说:"你倒是说说,你跟那两人怎么交恶的?"

    关文好笑地看着李欣眨巴眼睛,一时间没忍住,伸手勾了她腰抱在怀里,打趣她说:"你亲我一口,我再跟你说。"

    "不害臊!"

    李欣推推关文:"大白天的..."

    "怕什么,门拴着呢。"

    关文挑了挑眉望着李欣,脸逐渐朝李欣逼着去。

    李欣无奈,只能快速地在他脸上啄了一口,哼唧道:"这下可以说了吧?"

    关文却是个不知餍足的,直接扑了上去,结结实实地在李欣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只听得声音"吧"地一响,李欣顿时面红耳赤地推攘着关文,忿忿地说道:"瞧你那样,平日里稳重,关上门就轻狂。"

    "那也就只对你一个人轻狂。"关文腆着脸挨上李欣,李欣掐了下他腰说:"正经些,说事儿呢!"

    关文这才笑着坐直了,倒也兑现承诺跟李欣说他跟那两人的恩怨。

    "孙家那小子吧...反正我跟他从小就不对付,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扔泥巴打水仗什么的,我们总是死对头。"关文笑着说:"本来一直关系就不好,他那人我总觉得有些个阴狠,我亲眼瞅见他弄死一只麻雀,面不改色地给麻雀褪了毛烤了吃,我当时看着都瘆得慌,那会儿我们都差不多只有七八岁的年纪。"

    "这就成死敌了?"李欣不解道。

    "那会儿说死敌也算不上吧,总之就是我对他没好感,他对我没好感。"关文耸了耸肩:"他那人给我的感觉,就是阴险的很,看见他那脸我就觉得跟狼一样,吓人。不过他做事儿倒是挺爽快的,家里也有些底子。真正跟他交恶就是我去镇上的那段时间,打镇上的混混时伤了他一个很要好的兄弟,两个人以后就水火不容的,少有搭理对方。"

    李欣张了张口,眨眨眼问道:"那是不是孙喜鹊的事儿,他就更加和你不对付了?"

    "那当然,孙喜鹊好歹是他堂妹。"

    关文叹了口气说:"当初杨婆子给二弟说亲。说是孙家姑娘的时候,我没联想到他身上去,后来办喜事儿的时候才看到他也在宾客里边儿,一打听才知道他跟孙喜鹊是堂兄妹。"

    李欣皱了眉头:"那后来跟孙家交恶,那人没出来找你麻烦?"

    "没有。"关文摇摇头说:"不过最后一次见他面儿,也就是在二弟娶孙喜鹊办酒席的时候。他跟我说了话,警告我,要我们关家善待他们孙家的人,要是欺负了他们孙家人,他跟我这辈子都没完。"

    关文苦笑了下说:"孙喜鹊那事儿...我也不想多提。不过我倒是觉得奇怪,他撂了那样的话,至今却没来找我的麻烦。同一个村子,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么就跟他连个照面没有?算一算都好些年没见着他,也没听到什么他的消息。"

    "你这还怀念上人家了?"李欣笑了声,好奇问道:"这人叫什么名儿?"

    "孙鸿雁。"关文道:"据说他娘生他之前做梦梦到个鸿雁高飞的吉兆来着。"

    李欣克制了下,还是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揉着肚子说:"孙鸿雁...这名儿要是单念后边儿两个字,那就是鸿雁,鸿雁,红颜...哎哟笑死我了,他怕是从小没被人说是女娃子吧..."

    关文无奈地看着李欣,终于还是跟着她的笑声笑了两句,道:"你倒是说对了,他小时候的确老被人说是女娃子。"

    "嗳,我说你跟他自小交恶,会不会就是因为你说人家是女孩子,人家把你恨上了?"李欣对关文眨眨眼。

    关文无奈地摆了摆头说:"我怎么会知道?"

    又想了想道:"小时候的事儿,也记不大清楚了。"

    "那他现在娶亲生娃了没?"

    "娶了,是从外村娶进来的媳妇儿,生了两个娃吧。"关文耸了耸肩:"我走镖之前他娶的亲,他的那点儿消息还是孙喜鹊在的时候随便聊天提到的。"

    李欣了然地点头,把这孙鸿雁的事情搁到了一边,又提了另外一个人,问他道:"那那个他爹是私塾先生的,现在住在镇上的,你怎么跟他不对付了?"

    关文无奈地道:"那是个小气人,反正也差不多,打小我就跟他不对付。"

    李欣乐了,"这人又是叫什么名儿?"

    关文瞧见她那一副等着听笑话的表情就笑了出来,然后告诉李欣道:"那人叫白谷良。"

    李欣顿时爆发出一阵爆笑声,关文也绷不住,摇着头看李欣抱着肚子笑翻在床上。

    "白姑娘..."李欣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知道了阿文,你,你一定是小时候老爱喊人家两个的外号,才和人家一直不对付的!"

    关文无奈地看着李欣,李欣指着他说:"瞧不出来,你小时候竟然是这般样子,哈哈哈..."

第二百零三章 种花养蜂

    关文被李欣笑得有些下不来台,讪讪地笑了两声推她说:"别笑了,这人我在镇上碰见都要绕道走的。"

    "嗳,为什么?"李欣倒是好奇道:"你在镇上...就是说你走镖的时候,还碰见他了?"

    "他住镇上,碰见他是很常见的事儿,不过他家还是在村里,隔一段时间会回来一趟的吧。"

    "那你躲他做什么?"

    关文抽了抽嘴角道:"每次遇见他,他都要对着我说一大篇的话,之乎者也的,听也听不大明白,跟他说也说不上话,还得看他一脸阴晴不定的脸色..."

    关文顿了顿,无奈地叹道:"偏生我要是说我有事儿走了,他还不高兴,认为我驳他面子,阴阳怪气地还要刺我两句..."

    李欣忍笑道:"那也是你自小造下的口孽。"

    "是是是,我造的口孽。"

    关文无奈地点头,揽了李欣说道:"欣儿,咱们言归正传。我找你是来跟你商量那石头地怎么侍弄的事儿。"

    李欣瞥了他一眼说:"你不是自己个儿有了主意?砸成石板铺路,以后这村里也能便利些,这是惠及村民的好事儿。"

    "光我一个人,做不成啊。"关文捉了李欣的手上下摸着,一边跟她倒苦水:"我合计了一下,这片石头地弄完,怕是没个小半年是弄不完的,人多些倒是好弄,可是咱们家请不了那么多村里汉子做事儿。那石头地下边儿虽然是土,可也种不得什么,除了长在里边儿的花儿啊草儿啊的..."

    "等等,你说什么?"

    李欣猛然抓住了一点儿什么,打断关文说话,微微偏了脑袋:"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说什么?"关文有些莫名:"说石头地下边儿都是土。"

    "不对不对,下一句——"

    "下一句..."关文沉吟道:"说土里只长了花儿啊草儿啊的。"

    "对对,就是这句!"

    李欣兴奋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原地打转了好几圈,直把关文转得头都晕了。

    关文伸手拉了她回来道:"你怎么了?听到什么了那么高兴?"

    李欣笑得嘴都合不上,手攀上关文的肩说:"阿文,这会儿是冬天儿,春天不久就要来了吧?"

    关文奇怪地看着她:"当然,冬天过后是春天,还有两三个月。刚才还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

    李欣只是笑,嘴都咧了起来,看着关文自己乐呵了好些时候,这才开口道:"阿文,我想到一条赚钱的法子。"

    "什么法子?"

    "你看啊。"

    李欣伸手从床头柜子里抽出纸和炭笔来,兴冲冲跑到桌子边儿挨着凳子坐了。关文不解地跟了上去,只见李欣在纸上画了一个类圆形的圈儿,圈儿左偏下边儿开了个口。

    李欣示意关文坐下来,把纸摊给他看,说:"你瞅瞅,这像不像是那片石头地?"又指着那缺口道:"这就是那溶洞的入口。"

    关文点点头,等着李欣继续说。

    "这一片都是石头地,但是下边儿是有土的,可以种东西的,只是被石头遮住了,是不是?"

    关文继续点头。

    李欣在缺口处划出一片范围,只占了石头地的不足十分之一,问道:"这儿开出来,需要的时间多不?"

    关文细细算了算,说:"应该不多,把石头清理出来单剩下地,大不了一个月吧。如果单是搬开石头的话。"

    "那就正好!"李欣手拍在了桌上,一脸的笑意。

    关文望着她笑也觉得心情愉悦,只是还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赚钱的法子,心有些痒,忙催促道:"你快跟我说,你想到啥了?"

    "种花。"

    "种花?"

    关文先是一愣,然后无奈地摇头笑道:"我还以为你想的什么法子呢。种花这算什么赚钱的法子?春天儿一到,漫山遍野的都是山花,不用你种就有。"

    李欣笑了笑说:"我可不是说,单单就种花啊。"

    "那是什么?开出来种菜?"关文好笑地揉了揉李欣的头说:"媳妇儿啊媳妇儿,你何必舍近求远,竹林旁边儿不是有空地吗?辟一块大些的出来,你爱种什么就种什么,挨着鸡棚,也便利,鸡放进去还可以捉虫什么的。"

    李欣抿唇道:"这也是个好法子。不过我说种花,不是单纯意义上的种花啊。"

    说着附耳到关文耳边嘀咕了两句。

    "什么?"关文惊讶道:"你说笑的吧!"

    "谁跟你说笑。"李欣不悦道:"我正儿八经跟你说将来我们家赚钱的营生呢。"

    "可是..."

    关文拍了下大腿,压低声音道:"虽然这蜂啥的,在村里也多,可没人尝试去养过。蜂子蜇人,谁也不愿意惹那玩意儿。"

    李欣挑了挑眉,关文继续道:"虽然蜂蜜那东西精贵值钱,可是要侍弄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冒着被蜇的危险去赚着吊命的钱——"关文只是摇头,连说不可行。

    李欣却是打定了主意。

    是的,她想到了养蜂。

    春天一来,山花遍野开,要是搁了蜂桶由得那蜂采蜜,一个春夏下来得有多少蜂蜜能收获?她对养蜂的事情不算很明白,这身体本身也丝毫没有印象,李家村相对于荷花村来说地势要平坦些,没有什么山头,自然也没有养过蜂。可荷花村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要是不利用起来,这才叫浪费,也让她是看着面前的金子白白丢掉,未免太可惜。

    "阿文啊,你没试过就说不可能,未免太武断了。"李欣说道:"采蜂蜜的时候只要把全身都包得好好的,那蜂也蜇不到自己。而且蜂蜜这东西可是好玩意儿啊,你也说它精贵,要是真的能换来大利润,那我们家..."

    "你这段时间都在想着怎么赚钱,说的是比唱的还好听。"关文好笑地望着她道:"前头说想用这溶洞做什么事儿,一时想不起来,后来见着那河滩子,又说要开了那河滩子蓄水养鱼种荷花,如今又突发奇想地要养蜂...我说欣儿,你一个人忙得过来这些个事儿吗?"

    说着便有些忧心地伸手在李欣额头试了试温度:"也没烧啊,突然想赚钱就想魔怔了。"

    李欣微微一怔。

    她的确是有些魔怔了?连她自己都怀疑,这段时间自己蹦跶来蹦跶去的,那么多想法怎么就一股脑地都蹦出来了?那王道士说的话应该是真的吧,他们家这处山头是个旺地,到底都能发现发家致富的商机。

    只是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有成本操作,没有基础,建起来的大厦也是要摇摇欲坠的,

    她如今怎么就那么操之过急呢?

    李欣脑波中闪过一个人的影像,快得她看不清。

    关文捏了捏她的手,李欣这才回神道:"唔...怎么了?"

    "怪我说你了?"关文轻叹了口气,道:"欣儿,有想法当然好,可是也得考虑具体的情况吧,养蜂我们都没经验,说那个有些早了。"

    李欣忙问:"那你知道谁有经验不?"

    关文摇了摇头道:"我要是知道方才就告诉你了。"

    说着便安慰李欣道:"欣儿,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你别急。"

    "可是...春天夏天的,这眼瞅着就来,总要赶在这时间前完成吧。"

    李欣叹了一声,"阿文,我觉得我这个是好法子,真的,要是做起来,那也是头一份儿,这里边儿的利润你知道有多大吗?"

    关文不语,李欣说道:"反正你都要清理石头的,不如先帮我把这一块儿的清一下,成不?"

    李欣期盼地望着关文,她是女人,没那么大的力气抡得起斧头,搬得动石头,也只能求助于关文了。

    见自己媳妇儿这么望着自己,关文心便软了一半。想想自己媳妇儿说地也在理,他本来就要清理石头,按她说的从那溶洞口开始清理就好了,顺便的事儿,能驳媳妇儿一个笑,也值。

    当即关文就答应了下来,李欣笑眯眯地主动往他脸上亲了一下,乐得关文直追着李欣再多亲几下,让李欣后悔不迭,暗道就不该一时感动惯他这性子。

    关武从十五那日跟关明大闹了一番后就收拾了东西到关文新屋这边来睡了,在老关头屋子里挨着老关头睡。吃饭的事儿也跟李欣说了,跟着他们吃,钱他会给。关文当然不愿意要他的钱,说亲兄弟之间不在乎这几顿饭,可是关武执意,关文不接钱,关武就往李欣手里塞。

    李欣自然不好跟小叔子拉扯,只能呆呆地接了,心里却在想,依着关武的木讷性子怕是压根想不到这一层,想来是杏儿调|教得当的结果。

    关武和杏儿这一对儿,李欣是很看好的,他俩能互补,又彼此对对方都有意,这就是一门好姻缘。

    反观关全和胡月英这一对儿...李欣越发觉得,他俩这日子将来怕是过不太好——若是真如那三个铜钱寓意吉祥的那样,关全这来年会发财,有些事儿,还真叫不好说。

    不过关武的屋子总算是要起了,关武觉得关文的屋子起得好,再次让顾家的人来帮忙起屋子。大家都是熟人了,又是第二单生意,工钱自然不会狮子大张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住了李欣这"旺地",关武的运气当真好了起来,那先前不见了的工头出现了,不仅把欠的工钱都还上了,还补贴了一人五百钱,说是"信誉",指名道姓说他家老爷是镇上姓安的,是善人云云。

    关武得了钱倒也没管其他,李欣却觉得那工头特意指出安姓老爷的名头,有些刻意了。

第二百零四章 新的村长

    转眼就到了正月二十。

    大早上关文就叫了李欣起来,穿好衣服后去灶间忙活。李欣揉着眼看了看天色,不满地嘀咕道:"急什么?天都还没亮。"

    关文笑道:"早些起来赶着去,不然去晚了,在后边儿也听不到什么。"

    然后望着李欣道:"你不是说要瞧瞧到底谁是新的村长吗?得个准信儿,你心里也踏实些。"

    李欣心里一暖,眼神也柔和了许多,走上前去挽了关文的胳膊蹭了两下,惹得关文笑话她:"跟扬儿似的,那么大个人还撒娇。"

    "没情调..."李欣假意打了他一下,生了火烧起水来。

    大早上的寒气重,李欣也就待在灶膛前边儿,就着火口烤手。不一会儿的功夫阿妹也起来了,捂嘴打着哈欠走进来,笑道:"大嫂起得真早。"

    "你大哥起得早,今儿村长要说新村长的事儿,让早些去占个好地儿。"

    李欣笑着招呼她打水洗漱,自己起身捡了鸡蛋打了,把蛋白蛋清都搅合了,按照大致一比三的比例兑上热水,然后搁了点儿香油进去,放到笼屉里边儿蒸。

    关文解了个手回来,洗了手去看柴火,李欣则揉了面团,洒了发酵粉醒面。

    一边忙活着一边跟关文说道:"要说这面啊,还真是你大妹夫的手艺好,揉面的力道控制地挺匀称的,揉出来的面,味道做好了,吃起来也喷香。"

    关文接道:"你不是把那面的做法和调料方子都跟阿荷说了?也不知道他们那边面馆的生意怎么样了。"

    李欣笑了笑道:"这个我倒是不担心,大妹夫是有手艺的,阿荷学得也有八分像了,调料之类的她也能自己控制,其他味道,阿荷要是要学,自然也会回来找我。"

    说着看了下锅道:"火烧小些。"

    关文减了柴火,看着李欣挽了半截袖子,两条洁白的藕臂露出小半段出来,看得他心猿意马,不自觉地脑海就浮现昨儿两个人的温情脉脉。

    阿妹洗漱好也来灶间帮忙,等弄得差不多了,老关头也牵着扬儿过来了,关武跟在后边。扬儿脸上有些泪痕。

    扬儿如今睡熟了就会被老关头抱去他屋,早起醒之前关文会去把他抱回来,扬儿也从没中途醒过,倒是让关文安安稳稳地抱了好些日子的美娇娘。这会儿见到扬儿流着眼泪水,关文才一下子想起,忘了把扬儿抱回他屋去了——方才想入非非的,这茬被丢到了脑后。

    李欣赶紧擦了擦手抱了扬儿过来,给他揩了揩眼角笑问:"扬儿哭什么呢?"

    "...二叔打呼噜,好吓人的!"

    扬儿可怜兮兮地捂了捂耳朵,又巴巴地望着李欣问道:"娘,为什么扬儿在祖祖屋里?"

    李欣一哽,关文咳了咳走出来抱了扬儿打岔道:"扬儿冷不冷,来乖乖烤烤火。"

    扬儿"哦"了声,没再追着李欣问这问题,李欣这才松了口气。

    老关头搓着手掌呵呵笑着,招呼关武洗漱,一家人到了堂屋吃早饭。

    李欣洒了葱末在蛋羹上,喷香的味道惹得大家食欲大震,等面条端了上来,大家自然又是饱餐一顿。

    关武擦了擦嘴叹道:"还是吃大嫂做的饭菜香啊。"

    "说得你好像很久没吃了似的。"关文笑道:"这几天不都在家吃的吗?"

    关武嘿嘿笑说:"就是觉得大嫂做的饭菜好,以前我们吃的那些个味道都单纯是拿来果腹的,老少爷们儿的手艺赶不上大嫂不说,四弟妹虽然也是从小做家事,手艺也赶不上大嫂。"

    李欣动作微微一顿,老关头已经接了话说道:"有的吃就不错了,还嫌东嫌西的,那罗家丫头做的饭是不是要比你大嫂的香?"

    关武继续傻笑了两声,几口刨了碗里剩下的蛋渣,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扬儿秀气地捏着勺子慢慢喝着蛋羹,李欣给他下巴上围了围兜,倒不怕他弄脏衣服。

    小孩子吃饭总是要慢些的,扬儿还有大半碗蛋羹没吃完,李欣端了碗喂他,这样比他自己吃要来得快些。

    阿妹收拾桌子去了,关文和关武就趁着这时间商量村长的事儿。

    "...我倒是觉得可能是悦哥。"关武在一边说道:"他性子好,人缘也好,家里还有牛车,也殷实,何伯应该挺看重他的。"

    关文点点头说:"要说是悦哥,也真有可能。还是碰到他他跟我说今儿村头何伯说事儿的。"

    关武点头,又想了想道:"春生兄弟也有可能。"

    "那应该不会..."关文摇了摇头道:"春生兄弟是何伯的亲儿子,这个他应该会避嫌吧?"

    "有啥嫌好避的?"老关头哼唧道:"春生娃子要是能干,咋就不能接了他老子的活继续当村长?我瞅着他们家的人都挺不错的,那春生娃子的媳妇儿不是跟阿文你媳妇儿有点儿子交情?"

    李欣顿时抬了头朝老关头笑了下说:"爷爷说得不错,不过论起来,杏儿和银环的关系更好些,我是后来加入她们俩当中的。"

    老关头满意地笑了笑,拍拍关武的肩道:"你瞅,那俩丫头情分大着,要真是春生娃子当了村儿长,你俩媳妇儿又那么要好地跟亲姐妹似的,你不就多了个村儿长'连襟';?到时候办事啥的,都好说话点儿不是。"

    一句话说得关武有些不好意思,黝黑的脸微微染了粉色。不过搁在他脸上倒是也看不大出来。

    关武低了声说:"爷爷,那还不一定呢。"

    老关头嘿嘿笑着,掌根子抿了抿下巴说:"村儿长这活计也不好干,圣人是个年轻娃子,就喜欢年轻娃子办事儿..."

    平民百姓称呼皇帝总有些不同的说话,有称当今圣上的,有当今皇上的,还有直接略过圣上、皇上,称当今的,更有老人家,一般都会称皇帝是"圣人",表达恭敬。

    要说如今这皇帝倒也的确年轻气盛,干劲十足,劝农扶桑做得很是到位。权谋上怎么样李欣不知道,不过从如今朝廷颁布的政策上看,这皇帝于农事上倒是很重视。

    俗话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天下安定,朝政大体清明的情况下,要考虑的不过就是安身立命,发家致富的事情了。

    赶到村头的时候,人已经有些多了,家家户户的几乎都是聚在一堆。关文找了个地方和家人站定,瞄了下东边日头,太阳已经冒了出来。

    陆陆续续的村人都来了,聚了好大一圈。

    荷花村这村头的布置跟李家村的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以一棵大树为标志,不过李家村是大槐树,荷花村则是橡树。但都很高大,树干要起码三个人才能合抱得住。

    这片村头的地头也很宽敞,呈斜坡状。因为李欣他们来得也算早,所以站得也比较高,往远处看还能看见村人一个接着一个赶来。

    关文眼尖,指了指后边来的人道:"爹他们也来了。"

    本来关文是打算叫上老屋的关家人一起来的,关武却不乐意,老关头也说他们自己肯定知道,等他们还要费工夫,白白那么早起来,关文便作了罢。现在看他们姗姗来迟,只能堵在后边儿了,村长要是说话小声了点儿,他们就几乎听不到声音,关文还有有些埋怨。

    "...这种事儿也不积极点儿。"

    "这下任村长是谁跟你爹他们又挨不上多大关系,不积极也正常。"

    李欣远远看见关明几人一点儿不上心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只是来走一遍过场,倒也不关心他们,反正这村长的位置是轮不到老屋关家人身上去的。关明不说了,他年纪摆在那儿,不可能当上村长。关全和关止承都太年轻了,也没经历过什么事儿,不具备当村长的资格。

    倒是以前杏儿说的,何伯看重关文想提了他当村长的事儿,让李欣微微有些遗憾。

    关文走过镖,有见识,为人也正直,在村里的人缘不说太好可也不差。若不是她这个有那种过去的媳妇儿...

    转念又一想,当不上村儿长也是一件好事。关文要是真当了村长,要管村里边儿的事情,到时候谁家有个纠纷龃龉的,论断不清楚还给人留话柄——这跟居委会大妈没多大区别。

    而且依着关明那个性,儿子当了村长,他不得更加耀武扬威显摆吆喝?更是一大难题。

    正想着,就见何伯站到了最高处,面含微笑地望着下边儿的村民。

    村民们本来还在唧唧歪歪地议论地热火朝天,有人提醒说村长上去了,慢慢的声音倒是就小了下来,相当守规矩。

    何泛常今日的打扮和往日无二,倒是看不出来对这回的"村民大会"有什么特别上心的反应,只是笑着,看上去相当亲切。

    当然,李欣知道何泛常能坐上村长的位置,手腕什么的是一定少不得的。这些年荷花村相安无事,没发生过什么大的事情,跟他的领导也不无关系。要知道,村里的老少爷们儿闲了没事吵吵嘴打打架的,肯定不少,荷花村里有嫌隙的人家也有,但是没闹大,这也是村长的本事。

    至于关家和孙家的那一场...李欣暂且将这个撇开不谈。

    何泛常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道:"各位乡亲父老,今儿我这个村长来跟大家说个事儿。"

    何泛常扫了一眼下边儿的人,挺了挺腰说:"县镇上让我们这三村八乡的去开了个会,圣人说了,村长要选年轻娃子当,我们这些老古董都要让位子给年轻娃子们,让他们来历练。上头选了人,今儿我就跟大家说一下,谁将来是咱们荷花村儿的村长。"

    人群"哄"地一声喧闹了起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早前就听了风言风语说是要选村长来着,没成想这居然是真的!"一个婶子惊讶道。

    长了张流里流气脸的村痞也说:"嗨,村长这事儿跟咱们能有多大关系,我反正是没那个运气。"

    "瞎说啥?这选村长肯定要看人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个选法..."有人质疑。

    "...是不是村长自己选了人,然后再让上头选?"附和的人道。

    "这可就不清楚了,不过泛常兄弟是个有分寸的人,肯定不会耍那些花花架子。"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叔声如洪钟地说:"不过再怎么样,这村长必定是个年轻娃子,我们这些老古板都只能是眼馋着——好歹村长以后是要喊我们一声叔伯的。"

    这句话倒是把好些个四五十岁的汉子逗乐了,齐齐说道:"这说的是,这说的是。"

    何泛常待下边儿村民的喧闹小了些,这才说道:"大家伙也别在那儿猜了,谁是村长,我这会儿就告诉给大家。"

    一时间下边顿时停了声响,大家都望着何泛常,有些个年轻面目有些激动。

    何泛常没有透露过到底是谁被选为了村长,也就是说,这下边儿的年轻人都有可能。那些个成了亲的二三十岁的壮汉子此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何泛常,盯着他嘴的动作。

    当"孙鸿雁"的名字出来的时候,大家都静了一下,然后目光都开始往人群里搜寻,有人在喊着"鸿雁哥",有人在喊着"孙家娃子",都在找着孙鸿雁人在哪儿。

    关文和李欣对视了一眼,李欣微微眨了眨眼睛,然后小声说道:"乌鸦嘴,说中了,还真是这位红颜。"

    关文苦笑了声叹道:"我跟他好些年连面都没见着了,又是自来处不大好的...欣儿,你那河滩子的事儿,怕是悬乎。"

    李欣也跟着叹了口气,撇了撇嘴。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孙鸿雁的影子就露出来了,大家推攘着他朝前来,李欣瞅了那人一眼,只觉得的确脸上有些阴狠,而且面无表情的,瞅着有些吓人。

    关文低声说:"他从小就一副那样的表情。"

    李欣心里暗道:像是家里死了人一样,怪不得关文也觉得他瘆人,的确是看着瘆得慌,周身都是冷气。

    李欣拉了拉关文的袖子说:"这新村长选好了,何伯就不插手村里的事儿了?"

    "应该不会吧。"关文想了想道:"据说是还要老村长带新村长一段时间的...他会跟何伯一起学个一两年,何伯才会丢开这块儿不再管。"

    李欣点点头,若是何伯还在...应该比较好说话?

    看着那孙鸿雁被人推挤着朝何伯那儿去,李欣忽然讶道:"孙家的人是不是都用鸟名来取名字啊?孙喜鹊是喜鹊,孙鸿雁是鸿雁的,还有没有什么八哥燕雀的..."

    关文愣了下,想了想倒是说:"不大清楚,估计是有的。"

    李欣抬头望他,两口子顿时一起笑了出来。

第二百零五章 太凑巧了

    回到家刚好要弄午饭,堂屋里老关头敲着烟杆子哼唧着:"孙家小子居然当了村长,那些个官老爷咋选的人..."

    关武默不吭声地坐着,关文扯了个笑说:"爷爷,孙鸿雁当村长又有什么关系。"

    "咋没干系?"老关头鼓了鼓眼说:"孙家小子肯定跟咱们家不对付,你二弟这会儿..."说着扁了扁嘴:"还不如何泛常他自己的小子呢...孙家小子瞅着就让人胆颤,春生小子见了人还知道笑两声,孙家小子一个笑脸儿都没有,成天板着个脸,成了亲生了娃娃还是那德性。"

    关文笑了两声,老关头兀自嘀咕了,关武拉了关文悄声道:"大哥,这事儿..."

    "什么事儿?"关文看了关武一眼,又瞄了眼嘴巴一直没停左右动来动去的老关头,笑了声说:"你担心那个做什么,孙鸿雁那脸再黑,也不至于特意为难我们。"

    "那可是孙喜鹊她堂兄..."

    "堂兄怎么了?"关文拍拍关武的肩道:"那日孙家人上门来要论个是非的,我也没见着孙鸿雁的人影。"

    关武长叹了口气,搔了搔头说道:"大哥,可是那孙鸿雁好歹是孙家的人,要是真遇上什么事儿,难保..."

    说着压低了声音道:"孙家不是有个因为孙喜鹊的事儿,婚事儿黄了的姑娘吗?那是孙鸿雁他亲妹子。"

    "啊?"

    关文这才有些讶异,皱了下眉问道:"真的?"

    "骗你做什么。"关武点头道:"以前还当笑话听听,说是孙喜鹊害了自家堂姐妹。现在听来,说不定孙鸿雁会把这笔账算到我们头上来。他一向阴冷得很,做事也狠绝..."

    关文心头有些忧心,但还是劝慰关武道:"你别想那么多,他要真当了村长,也得顾及自己的名声。现在我们不惹他孙家,孙家有孙培看着,也不至于会来为难我们。"

    关武沉沉地叹了口气:"到底是因为我..."

    "因为你什么?孙喜鹊是大哥张罗让你娶回来了,要说缘由,那也应该是因为我才对。"

    关文拍拍关武,让他宽心,自己拐出了门去整理新搭起来的鸡棚子,心思却没放在上边儿。

    如果那个因为孙喜鹊的事儿而被连累得婚事儿黄了的姑娘是孙鸿雁的亲妹子话...这事儿可真就说不好了。

    关文心里很清楚,当初孙鸿雁在孙喜鹊出嫁的时候对他放了狠话,足以见得那是个护短的。虽然孙喜鹊和关家的事儿闹得荷花村的人人尽皆知,却也没见孙鸿雁出来,让关文有些诧异,可若真的又摊上了孙鸿雁的亲妹子,这事儿可就不好圆了,说不定真的如关武说的,迁怒到关家头上来。

    关文叹了口气,心里又懊恼起自己当初怎么就听信了那杨婆子的话,和孙家定了亲事呢?这不但害了自己二弟,走到如今,可能还埋下了隐患。

    想着想着他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下来,直到阿妹过来叫他吃午晌饭,他才回过神来。

    吃了饭,关文便拉了李欣把这些事儿跟她说了,末了凝重地道:"欣儿,这河滩子的事儿,你要办的话,趁着何伯还是村长,就赶紧给办了。蜚语流言的暂时不理,不然等孙鸿雁上来,要办可就真的不好办了。"

    李欣微微睁大了眼,还在思量着关文说的,那个因为孙喜鹊而婚事黄了的孙家姑娘是孙鸿雁亲妹子的消息。

    "不是那么巧吧..."

    李欣嘀咕了一句,抚了抚额头道:"真有那么巧的事儿?"

    "可不是。"关文点头道:"我也是听二弟说我才知道的,要是孙鸿雁是个认死理的,这疙瘩可就结下了。"

    李欣缓了缓神,这才果断地道:"阿文,我们明儿就去何伯家走一趟。今儿我先跟杏儿通个气,让杏儿和银环说一声,明天帮我们说说好话。"

    关文犹豫了一下,问道:"欣儿,你真的要侍弄那一块河滩子地吗?"

    "当然。"李欣点头说道:"别的不说,那藕我是一定要种起来的。"前世她最喜欢吃这个,每次和家人朋友一起吃烧烤的时候她都要点这样一份东西。在这个时空,藕是很精贵的,平民百姓是吃不到藕的,在这具身体的记忆力也丝毫没有吃藕的经历。

    提到藕,她就口中生津了。

    关文为难地看着李欣道:"可是你要种藕,总要有藕种吧?你上哪儿弄去?"

    李欣道:"我都想好了,无非是价格贵些,买来也使得。"

    如果实在找不着门路,买不到藕种,她就厚着脸皮找沈夫人帮忙,大不了第一个月的薪酬她不要了。

    说到沈家,想来沈夫人也应该派人找她去了吧。原料之类的她已经拟了单子给了韩管事,人员方面沈夫人自然知道安排,接下来就只剩下制作工序等细节问题了。

    大年也过完了,应该快了。

    当天下晌李欣就到了杏儿家,跟她简略地说了自己想要将后山的河滩子开出来做个池塘,放养鱼苗,种植莲藕,把杏儿说得一愣一愣的。

    小康和扬儿抱在一起玩儿去了,杏儿怔愣过后便皱了眉头道:"这是你的想法?"

    "是。"李欣道:"我知道荷花村有不成文的规矩,大家都不能动荷塘子,动了要出人命。不过我请道士来看过了,那地方动得,因为挨着我们的山头,动了反而能泄了霉运出去,收了好运福运回来。"

    杏儿摆摆手说:"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说着压低声音道:"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要是真的弄出个荷塘,能养鱼种藕的,当然是一项很不错的生财营生。可是你也知道,村里有些个长舌妇就爱嚼舌头,到时候少不得要说你妖言惑众。"

    李欣点头道:"我知道,所以这来找你。"

    李欣顿了顿说:"我和阿文明儿去何伯家,跟他提提这个事儿,看他是什么看法。要是他觉得可行,有他出面,我们事情就好办些。如果连他都反对地不行,那我们可就..."

    说着也学着杏儿压低声音道:"杏儿你也知道,这新的村长是孙鸿雁。才刚二弟说的,孙鸿雁的亲妹子因为孙喜鹊的事情,婚事黄了。我就担心以后孙鸿雁记恨我们,这事儿连个商量都不给商量。"

    杏儿微微一惊,捂嘴小声道:"怎么又扯到孙喜鹊身上去了?"

    李欣也是满脸无奈地道:"虽然我就只见过孙喜鹊一面,但是这半年了,她那名字就一直纠缠不休的..."

    杏儿叹了口气,道:"那我晚晌去跟银环通个气儿,让她明天帮着你们说说话。"

    李欣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

    "这算什么麻烦。"杏儿轻哂一声道:"不过你别忘了,要是真的种出了莲藕养出了鱼,头一份可要送给我尝鲜!"

    李欣立马回道:"那当然,绝对不会赖。"

    两人笑了起来,杏儿又主动说起了替阿秀打听的事儿来。

    "...倒是有两家,就不知道阿秀看不看得上。"杏儿道:"我依着你的意思,找的都是还没头婚的二郎,不过一个年纪比阿秀小一岁,今年十七。一个则大阿秀不少岁数..."

    "差一岁两岁的倒不必在意,岁数大的也能疼人些。"李欣点点头道:"都是什么样的人家?"

    "一家是小康他爹的远方叔伯兄弟,为人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我舅娘,就是小康他阿嬷说,倒是个老实孩子,只是性子有些个腼腆,见着女孩子就脸红,女孩子跟他说话他就躲,有些个怯弱了。"

    李欣遗憾地"哎"了声,杏儿也道:"我想着也不妥,不过舅娘说,那家人都挺实诚的,对人也好,人缘不错。我就想,阿秀的性子也算是比较强势的,要是配了这样的人家,嫁过去总不会吃亏。"

    李欣点了个头,心里却想,阿秀怕是不会喜欢这样的男孩子。便也只是例行公事般地加问了句:"那家底儿如何?"

    "过得去,不算太富,倒也不穷。"

    李欣便点头,问道:"另一家呢?"

    "另一家是我娘相看的,镇上一户人家,姓白,以前也是村里人,我也认识,他爹还是个私塾先生,听说..."

    "等会儿等会儿——"李欣叫住杏儿,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刚才说,那户人家姓白,爹是个私塾先生?"

    "嗯,对啊。"杏儿点头道:"不过那个私塾先生的爹早年死了。怎么了?"

    李欣张了张口,半晌才问道:"不会是叫白谷良吧?"

    "对啊,你认识这人?"

    李欣忙摆手,愣着笑了两声,顿时又不可抑止地笑了出来:"当真是他...怎就那么巧..."

    "嗳,怎么了怎么了?"杏儿忙推李欣:"怎么回事儿,你笑啥?"

    "没,这名字你不觉得..."

    "是有些女气..."杏儿掩嘴咳了咳:"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怎么认识他的?"

    "听阿文说的。"李欣说着,便把这事儿当个笑话说给杏儿听了。

    杏儿笑了声道:"这倒是,当初他和孙鸿雁两个在村里也挺有名的,就因为他俩的名字。"

    李欣讶异道:"你也认识?"

    杏儿点头道:"当然,我们都是一拨长大的,不过小时候跟他一起玩儿的时候少,那会儿我多半是跟小康他爹,银环,还有银环她当家的,我们四个人凑一块儿玩儿。"

    李欣了然地点头,他们四个是青梅竹马,关文那一批岁数还稍微长了些。

    不过...

    "那白姑娘...不是,白谷良,白谷良怎么到现在还没娶亲?"

    杏儿便叹了口气道:"都是守孝闹的。先是他爷爷,守了三年,正经该说亲事儿的时候,他爹又去了,又守了三年。守了六年孝出来,他也二十一了,本以为这回总可以娶亲了,谁知道又碰上他阿嬷去世,又得守三年。如今出了孝期,岁数正快二十五了。"

    李欣咋舌道:"这白谷良的运气也太不好了...这不是连着守了九年的孝?"

    "谁说不是呢?"杏儿叹道:"本朝就重孝道,他又怎么能不守孝?"

    李欣犹疑道:"可是...这岁数差了,快七岁了。"

    杏儿也点头道:"就是瞅着这岁数有些不合适。"

    "他家家底儿呢?"

    "还行,白谷良算是继承了他爹的衣钵,给小娃子开蒙是没问题的。不过就是有些..."杏儿摊了下手:"有些迂腐不通。"

    李欣"哎"了声:"阿秀不会喜欢这样的。"

    "哪样的?"杏儿问道。

    "阿秀喜欢更有男子气概的,你说的小康他爹叔伯兄弟,还有这个白谷良,怕是阿秀都看不上。"

    李欣叹了口气道:"她眼界有些个高,虽然自己岁数摆在哪儿,可也不愿意将就了。"

    杏儿缓缓点了点头,沉吟道:"姑娘家自己挑剔,那也没办法,你做嫂子的总不能强按了她上花轿。"

    李欣笑了笑道:"可不止我一个嫂子,就差你过门了。"

    杏儿立马红了脸,嗔怪地瞅了眼李欣。

    李欣笑道:"别瞪我啊,我这可说的是实话。二弟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都去跟顾家的人谈好起屋子的事儿了。现在他住在我跟阿文起的新屋子里,你没事儿也带着小康来多转悠转悠,这段日子我挺忙的,两个小人儿凑一起玩儿也能消磨些时光。"

    杏儿轻哼了声道:"你是想着躲懒,你怎么就没想过去做个媒婆?"

    李欣扑上去打了杏儿一下,笑闹了一番后两人又言归正传。

    "...银环那儿我一会儿就去,阿秀的事儿我再托人打听打听。"杏儿对李欣点点头道:"明儿你跟关大哥去何家,跟何伯好好说,他这个人,吃软不吃硬。"

    李欣了然地点头道:"我知道了,那就拜托你了。"

    "没事儿。"杏儿起身送李欣出门,院子里两个小娃娃玩儿得正开心,李欣便道:"左右你要去忙,我带小康去我那儿玩儿,你待会儿来接他。"

    小康冲杏儿猛点头,扬儿也对着杏儿猛点头,杏儿绷不住笑道:"那小康,在欣姨家好好玩儿,娘一会儿来接你哦。"

    "嗯嗯,知道了娘!"

    小康答得很快,又和扬儿凑到一起说话去了。

第二百零六章 旧话重提

    李欣带了两个娃子回新屋,小康看到关武便乐得不行。关武也咧了嘴笑,乐得当个孩子王和两个小娃子玩儿一处去了。

    等杏儿回来跟李欣通了气儿,关武又依依不舍地看着杏儿带着小康走,直送到坡下还嫌没送够。

    李欣好笑地拍了下关文冲他挤眉弄眼道:"赶紧催着二弟把婚事儿办下来,他这会儿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光棍儿,是这样。"关文笑了笑,揽了李欣回他们屋,问李欣道:"杏儿说了什么?"

    "银环当然是很爽快地应了下来答应在一边帮腔,不过何伯那边儿能不能说通,她也有些拿不准,毕竟是儿媳妇儿,村里事务上银环是从来不会多问的。"

    李欣沉吟了下道:"而且,你爹那儿也没说一声,别到时候何伯那边儿说通了,你爹倒是犟着不肯让我们开河滩子出来了。"

    关文长吐了口气说:"晚上我去跟爹说一下。"

    李欣担忧地望着他。

    关文笑道:"欣儿,你别担心,我说是我的主意,爹也不能说什么。再说那河滩子他自己说了是归到我们山林这边儿地的,那会儿四弟他们都在,他也不能不承认。"

    "说服你爹总不容易,前次说过一回,你爹就梗着不放的。"李欣迟疑道:"不然,让爷爷也去说说项?"

    "还是罢了,爷爷本来就有些摇摆不定的,动土这事儿不管道士说得怎么样,他到底还是有些信祖先的。"关文摇头道:"爷爷去了被爹一两句的拱回来,可能还会变了主意。"

    李欣也叹息一声,知道关文说的是事实。

    关文拍拍她的手说:"没事儿,我这收拾一下就去。"

    关文也不含糊,答应了李欣的事情倒也认认真真尽心尽力地去办。李欣在新屋这边颇有些担忧,就怕关明又说什么混账话让关文不愉快。

    这一等就等到天黑,李欣饭都做好了一直汽在笼屉里保温,左等右等也没见关文回来,李欣便有些急。听见扬儿肚子都叫了,也就不等了,端了饭菜上桌,给关文留了一份继续温在笼屉里边儿。

    关武见她那样便道:"大嫂,我去老屋那边叫大哥回来吃饭。"

    李欣摆摆手说:"没事儿,再等会儿,应该回来了。"

    关武才和关明大闹了一场,让关武回去要是那边真的有个什么情状,怕关武也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李欣想了想,让阿妹多照顾着扬儿吃饭,她自己随便扒了两口便下了坡,打算去老屋探一探究竟。

    阿妹担忧地望了她一眼,李欣笑道:"没事儿。"

    李欣什么也没带,光着手就去关家老屋了。关文恋家,走之前没有说不回来吃晚晌饭,那必是要回来的。错过饭点还没回来,一定是在老屋那边耽误了。

    只是李欣也不觉得关明会留关文吃饭,就算留了,依着关文的性子应该也会推了赶紧赶回家来。所以李欣这才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儿让关文耽误到现在。

    走到老屋院子门口就听见猪叫的声音,关家老屋猪圈里边儿还养着两头猪,这个点儿应该是已经喂过猪了啊...

    心里浮上更大的疑问,院门却没阖上,李欣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倒是有人来开了门。

    开门的是胡月英,脸上抹了灰,估计是刚从灶间出来。见到李欣倒也不意外,低声道:"大嫂来了?"

    李欣点了点头,径直问道;"四弟妹,你大哥在这吧?"

    胡月英微微颔了下首,道:"大嫂,公爹和大哥僵持着,这会儿你还是别进去了..."

    说着也不由分说地将李欣拉了进门,掩上门后拽着李欣去了灶间。

    老屋的灶间和堂屋是相连起来的,中间一条窄窄的过道,堂屋里边的声音只要不是特意压低,都能传到堂屋来。

    这会儿李欣就听到了声音,是关明。

    不同于她想象中的愤怒斥骂声,关明这会儿说话还算柔声柔气。

    "...山林是划归给你了,可是阿文呐,啥事儿总要跟家里人通个气,那关乎性命的事儿哪能那么轻易就定下来?那河滩子,你咋忽然起了心思要动它?这些年它都好端端地搁在那儿呢,动了它要是招了霉运可怎么办?"

    关文声音略微嘶哑:"爹,都说了是请过道士看过的,说是无碍。"

    "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咱们可不能破。"关明声音略微加重了些,道:"合着你跟我说来说去那么半天,还是为这事儿?磨叽了那么久...以前你也说过了,反正这事儿我可是不同意的,你六弟现在正顺风顺水,要是动了河滩子影响了他的运势,我可跟你没完。"

    李欣一愣——难道关文一直没回家是因为在这边跟关明周旋?他不好直白说出口,所以拐着弯儿绕了半天的话,她来前没多久才跟关明又探了个底?

    李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又觉得有些心酸。

    那边关文却道:"爹,说了请过道士了,道士说没大碍,六弟的运势跟那河滩子与什么关系,他现在住的是这老屋,不过是一片河滩子,能给他造成什么影响?"

    "那可说不准。"关明声音微微提了些道:"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能动荷塘子,否则触怒了荷花神,会要人命的!到时候谁填命进去?"

    关文深呼吸了两下道:"爹,那些都是老话了,小娃子没看住溜去水边玩儿淹死的也有,大人贪水凉下荷塘去洗澡淹死的也有,这些总没触怒荷花神吧?但还不是丢了命。所以说那些话都不能全信..."

    关明鼓了眼,重重哼了声说:"我说不同意就是不同意,要不是看在你今儿给送了孝敬银钱来,这会儿我就撵你出去了!跟你说话你听不明白还是咋的!"

    李欣一挑眉,胡月英在一边尴尬地说道:"大哥今天来说是给公爹送孝敬银子的。"

    当初说好了每个月给关明一百个钱的孝敬,李欣自然记得。可这个月的她已经在大年三十儿的时候给过了,什么时候又需要给了?

    李欣面色不虞,胡月英也不好说话,讪讪地笑了笑兀自去舀煮好的猪草,猪圈的猪已经越嚎越起劲了。

    关全这时在堂屋发话道:"爹,我觉得大哥这想法很好,大哥这会儿没了田种,守着一片山林子又不能产粮食,大哥既然想做这个营生,我们就别拦着他。"

    关明气道:"你倒是说得简单,要是影响了你六弟的运势..."

    "爹,六弟考得上秀才靠的是你往那张先生处送的钱,这考举人可不能再送了,查出来可是要严惩的,只能凭他的真本事。"

    关文说了一句,关明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是又咋样?"

    "既然是凭他的真本事,那跟运势什么的就没关系了。他要有真本事,考得上举人功名,是他自己的能耐;可他要是考不上,就怪是运势不行,那书也不用读了。反正你们相信,只需要有运势,就只等着做官老爷。爹你要是这个意思的话,我也没话可说。"

    关文站了起来看了看天色道:"天都要黑了,我回去了。这事儿我是想做的,爹你要拦着,我也没办法,可那河滩子是我的地方,我想怎么用,爹你插不上嘴。就是让村里人来评理,也不会认为你的理是对的。"

    "你放屁!"

    关明蓦地抬高声音,指着关文骂道:"你分了家出去你就行市了是不是?你说话就大气了是不是?老子还是你爹!"

    李欣顿时皱了眉头,胡月英刚好喂了猪回来,提着木桶慌慌张张跑进来,不小心撞了下手,木桶"咚隆"一声撞到了地上,圆柱形的边挨了地,一直往前滚,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堂屋里顿时静了下来,紧接着关明在堂屋朝灶间吼道:"老四媳妇儿,你把啥弄到地上去了?发那么大声响!"

    胡月英赶紧上去止住木桶的滚动,正要说话,却见李欣抬了抬手,下一刻就听她说道:"公爹,是我,没注意把装猪草的桶碰倒了。"

    堂屋里立马没了声,不过眨眼的功夫,关文却走了过来,见到李欣皱了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你一直没回来,怕你出事。"

    李欣上前挽住关文的手,关文似乎叹息了一声,牵着李欣朝堂屋去。

    关明气得吹胡子瞪眼,如今他也轻易不会跟李欣说什么话,因为他觉得自己说不过自己这个儿媳妇儿,反而会被她气。

    见大儿子大儿媳腻歪地挨在一起走过来,关明也要说:"纠纠缠缠的像什么样子!"

    李欣挑眉道:"公爹也年轻过,以前不曾这般体贴过婆母?"

    一席话让关明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关明心里暗道:就知道跟这个儿媳妇儿说话自己要吃亏。自从他们分家出去以后,这儿媳妇儿说话是越来越硬气了,一点儿都不怵他。

    关明很不是滋味,哼了声说:"长辈的事儿,小辈打听那么多干啥,没规矩!"不待李欣说话,关明又重重地哼了声说:"躲在一边儿听风声呢!人来了不进堂屋来,挨在灶间烧火钳?"

    李欣笑了笑说:"来的时候堂屋门不是关着的吗,我才走到灶间要过那道过来,可没挨着公爹你的灶间用你的柴火。"

    "你的"两个字咬地很重——关家人都知道那柴火是从划给关文的那片山头打的。

    关明气得不行,索性重重地别过头去,不跟李欣说话。

    李欣冷笑,收了关文的钱当做没事儿,还充大爷阻着关文不让他们动那河滩子,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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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在另一个世界,病重不治,万般祈求之下,老板同意让她脱籍回家,让她一家团圆,让她能安葬故土,了无牵挂。
回归田园乡村,有爹娘兄弟疼着,身体状况渐佳。娘说,她还是要选个好男人嫁……
是嫁人还是不嫁人?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有油盐酱醋一柜,鸡鸭猪兔一舍,无良亲戚三两碗,旧怨新恨一大锅。
名声的问题,清誉的问题,世俗的眼光,还有婆家人的态度,都是她必须正视且郑重对待的。
“前半生,我身不由己。后半生,我靠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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