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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波其上     良跃农门txt下载     良跃农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七章 一起呛声

    李欣在一条凳子上坐了下来,关明占着正北主位大咧咧地坐着,双手撑在桌上,双腿敞着,头偏到了一边。

    关文拉了拉李欣说:"咱们回去吧。"

    "慌什么。"李欣看了关文一眼:"家里都吃过了,你爹也不缺你这一顿,挨这儿吃,难道公爹还撵咱们出去?"说着笑看着关明道:"是吧公爹?"

    关明一哽,自然不好说他不愿意儿子儿媳留下来吃一顿饭,老大不高兴地别开目光,就是不往关文和李欣那边瞅。

    李欣当没看见,嘴里又问关文道:"你给公爹送钱来,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关文一愣,李欣笑道:"这个月的钱大年三十儿的时候不是给过了,你糊涂了?"

    关文讪笑着低了低头说:"我这不是忘了..."

    "没事儿,我算了一下,接下来一年两年的,我们都不用给公爹孝敬银子了。"

    "你啥意思!"关明这下坐不住了,鼓着眼瞪着李欣问:"你俩当初说得好好的,每个月一百个钱的孝敬,当着那么多乡里乡亲的面儿,你要抵赖?"

    "公爹这可是误会了。"李欣仍旧不温不火地笑着说道:"年前公爹说了的,那卖猪的钱要算一头的钱给我们,如今公爹卖了猪,没提钱的事儿,那必是公爹收了去算作是我们给的孝敬银子了。公爹总不至于是要赖那一份账所以挂口不谈卖猪得的钱的事儿吧?"

    李欣笑眯眯地看着关明,一字一句地把他堵得愣是说不出话来。

    关文在一边悄悄扯了扯李欣的袖子,李欣也不理,仍旧端了笑望着关明。

    关止承今日倒像是有什么心事,一直低垂了头没言语,换了往日早就蹦起来反驳李欣了,这会儿却是怏怏地半撑在桌上,颓丧着的那表情看起来就跟是失了恋似的。

    李欣瞄了他两眼,见他不跳起来跟她说"道理",心情就显得好了些,望着关明笑道:"公爹,你说是吧?接下来一两年的,我和阿文也好轻松些,卖猪的钱就您拿着好了,我们那一份,全当是抵了今后一两年的孝敬。公爹你看这样可行?不然,公爹就把卖猪的钱给了我们,我们以后每个月还是按着一百个钱的孝敬给。这就看公爹你怎么选了。"

    关明捂着胸口不住喘气,看那样子是气得不轻。

    今天李欣来本来是不打算气他的,本来关文来也是再次劝说关明那河滩子的事儿。不过如果关明不同意,这事儿就做不了,李欣也清楚。乡里的口舌是非多,关明要是跳脚出来硬说他们两口子动了河滩子败了他们老关家的风水,李欣还真叫一个说不清。

    瞧关止承那样,考举人是绝对不行的。秀才功名让他拿到已经是很不正道的了,举人功名关止承还能靠着他考秀才那会儿的歪门邪道去活动?李欣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毕竟考取举人功名跟考取秀才功名是两种级别,关止承要能花钱活动,别人更可以花钱活动。

    再说了,考取秀才的时候,关止承花了五十两银子,考取举人,李欣可不觉得他花五十两就能得逞了——即使那位还不知名姓的和关止承有些个猫腻的小姑娘愿意帮忙,再多拿些钱给关止承,也不会那么容易。再富裕的家庭,一个女孩子身上哪会有那么多的钱?

    如今看着关止承,李欣心里就在不厚道地想,该不会是那女孩子认清楚了关止承的真面目,再也不与他往来了,所以他才这般颓唐?

    李欣咧嘴笑了下,也不管关止承,对关明说:"对了公爹,那河滩子..."

    "河滩子的事儿免谈!"

    关明这下子挺了胸脯,下巴都翘高了不少:"那是影响我老关家运势的事儿,你要敢动,我打你出我关家门!"

    李欣也不恼,笑眯眯地问道:"公爹口中说的,老关家的运势,到底是什么运势啊?公爹倒是说给我听听?"

    关明哼了声说:"妇道人家懂个屁!乖乖地相夫教子做家事去,爷们儿的事情你少管!"

    "既然爷们儿的事情公爹让我少管,又让我相夫教子的...阿文方才说的那番话我也都听到了,他说要开那河滩子,而且他开定了,我自然要听阿文的。"

    李欣笑了两声,不待关明说话又问:"对了公爹,晚晌吃什么?天儿都那般黑了,公爹平日里都熬到那么晚才吃饭的?"

    关明颤了颤唇,他总不能告诉李欣说,今日是见着关文来了一直没走,所以暗地里嘱咐了四儿媳妇儿让她晚些时候弄饭?

    李欣站起身笑道:"公爹,我去帮帮月英的忙,阿文怕是肚子也饿了。哎,这段时间他忙活的事情多,饭量也大,怕是要让四弟妹多弄些..."

    说着便施施然地通过那条狭窄过道朝灶间去了,留得关明在那儿有话说不出来,脸涨得通红却愣是不知道怎么反驳。

    关文一直没吭声坐着,这会儿倒是笑了两声,说:"那就谢谢爹留我和欣儿吃晚饭了。"

    谁留你们吃晚饭了?是你们自己赖下来要吃一顿的!

    关明心头火气大,哼了一声没答话。关文也不在意,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子,这会儿倒是抽了空问关止承道:"六弟最近学业如何?"

    关止承跟没听到似的,蔫巴巴地垂着头,关明没好气地道:"你六弟心里不爽快,半下午了你没听他吭一声还看不出来?怎么当人家大哥的。"

    关文也不气,反倒还和声和气地问:"六弟什么事儿心里不爽快了?"

    关明重重哼了声,嘀咕道:"问那么多干啥,该问的时候不问..."

    关文便也噤了声,没搭理他爹的话。

    李欣在灶间自然也听到了堂屋里边零星半点儿的交谈声,心里更加揣测,关止承估计是真的跟那位"小白花"金主出现问题了。

    她心里一阵好笑,前头关文得知关止承去送给张子善帮忙活动的钱是从一个不知名姓的姑娘手里得来的,还听了她的劝告,那一阵想要跟踪关止承看看是哄骗了哪家姑娘,结果一直没能付诸实践。若是关止承真的和那位小白花姑娘谈崩了,这事儿关文也可以放下了。

    看关明和关止承父子还能怎么蹦跶。

    李欣心情愉悦地在灶间烧火,胡月英尴尬地洗红薯烧水煮晚晌饭。

    李欣其实并没有打算要在这儿吃一顿的,猪的事情她起初也没想要说出来膈应关明。只是瞧他那样,李欣就心里没来由地起火。收了关文的钱当不知道,和颜悦色两句就想把事情圆过去堵了关文回来,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

    等饭端上桌,李欣自动地扯了关文让他坐在关明下手,自己站在一边。关明抽了抽眼角,让胡月英把蜡烛点亮些,拨一拨灯芯。

    刚拿起筷子要吃饭,就听关文说道:"爹,那河滩子的事儿..."

    "不准!"

    关明立马拍了筷子瞪了眼,鼻孔翕动着,李欣微微别开眼——这般看要是看仔细了,怕是会看见关明的鼻毛。

    关文皱了眉头道:"爹,方才说了,这六弟的运势跟那河滩子没关系。"

    "我说有关系就是有关系,你就是不能碰!"

    关文隐忍道:"爹,你不要那么不讲道理。河滩子的事情我都跟你说清楚了,要是真能做成营生,是可以得钱的。"

    "反正我就是不同意。"

    关明开始蛮不讲理:"说到得钱,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这分家了以后又起屋子又盖那啥阁楼的,还装了什么暖炉子...还搭了鸡棚养了那好些鸡,这些钱都哪儿来的?"

    关文一愣,李欣在一边嗤道:"公爹这话问得,你都说了是分家了,那哪来的钱,难不成都要跟公爹你说一声?那既然这样,公爹不妨也跟我们说说,当初六弟考秀才送上去的五十两银子是从哪儿得来的?"

    李欣笑道:"五十两银子可不是笔小数目,够咱们不做活计吃三两年的了。公爹弄了钱,说给出去就给出去了,眼都不带眨一下的,我也好奇,公爹是怎么弄到那么多钱的?"

    说着还吹嘘道:"公爹可真是神通广大啊。"

    一席话把关明说得气也不是怒也不是,这会儿关止承倒是有了些反应,抬了头,眼皮子耷拉着看了李欣一眼。

    李欣话没停,接着说:"那会儿阿文受重伤,医馆里边儿花的钱,公爹你既然是有那么大本事,这钱..."

    "你个婆娘唧唧歪歪尽扯过去那些个事儿做啥!现在不是在提那河滩子的事儿吗!"

    关明见李欣抖索地越来越多,终于是忍不住开了句腔,直想把话题给掰过来,不让李欣继续说下去。

    李欣也不恼:"那就说那河滩子的事儿,公爹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阿文话都说到这份上——"

    关止承又耷拉了头,筷子在碗里戳啊戳的。关明瞅了他一眼,见他没反应,自己无奈地坐着生闷气。

    李欣道:"阿文说了,河滩子的运势跟六弟没关系。我也这么说,那河滩子本来就是分给我们的,和六弟又能扯什么皮。公爹可不要断了我和阿文的财路,不然以后一个月的一百个钱的孝敬,我们也真是囊中羞涩拿不出来了。"

    关明气怒地道:"那要是出了问题怎么办!"

    "能出什么问题?"关文道:"我们本本分分做营生能出什么问题?"

    关明被堵得无话可说,关止承又挂口不谈一句,关全也不吭声,只低头夹菜吃饭,整个关家就没他的同盟军了。

    关明忽然就觉得自己凄凉得很,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关文说:"你就作吧!你就作吧你!我倒是要看看你那河滩子能出个什么营生来!"

第二百零八章 拜访何家(上)

    回去的路上李欣脸上一直挂着笑,关文见她那样,不由无奈地笑道:"把我爹梗得说不出话来你就那么高兴?"

    "我哪有很高兴?不过是解决了件事情心情愉悦而已,跟你爹有什么关系。"李欣咧了咧嘴笑道。

    关文也不恼,点了点头说:"爹那儿现在看起来也不想跟我们说扯那些事儿了,那河滩子的事儿...明儿去寻何伯说,他要是不同意,还是不成。"

    关文叹了声说:"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就那么着急弄那河滩子,要说生钱,暂时我们也不缺,手里头到底还有些存留。虽然那河滩子是我们的,爹那边现在勉强同意了,我们开出来,是我们的事情,不管出了什么问题也都只能是我们自家担着,碍不着村里其他人什么事儿,可村里人嚼舌根的也不少,到时候少不得说我们触了祖宗的告诫之类的。"

    李欣顿了顿道:"弄那河滩子,瞅着半年后夏天儿就能有收获了,不然你弄那石头地也只有出钱没有进钱的,弄也要弄好些个时候。家里现在虽然还有些存留,可是没有进项终究让人担心。虽说现在吃的地瓜土豆之类的在山地里边儿能种,菜蔬也自给自足的,但那些还是比不过大米香不是?阿秀和阿妹的嫁妆,扬儿将来上学的束脩,哪儿哪儿都要花钱的,单靠那点儿营生可怎么够?"

    关文默了默道:"可总归村里会有不好听的声音..."

    "没事儿,只要我们不触犯他们的利益,他们会说什么?"李欣笑道:"以前那传言下来都说的是触犯荷花神的那家会出事,没说会殃及别人。现在我们分家出来单过,碍不着别人也碍不着你爹他们。我是不信这个的,等春夏的时候水涨了,叮嘱扬儿不要近水玩儿就行,扬儿也懂事,不会做那些危险的事儿的。"

    关文只是叹了声,眉间还是蹙了蹙,看起来仍旧是有些犹豫。

    李欣拉了他的手挽住,轻声说:"阿文,这种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老祖宗传下来的说法我们虽然要听,可也不能全听。当今还言之凿凿地说要'除旧布新';来着,让大家要改了以前不好的东西,按照新的规矩来。我们这也算是应和当今'除旧布新';的圣谕了。"

    关文哭笑不得:"怎么扯到圣谕去了?天高皇帝远的,跟我们没多大关系。"

    李欣笑眯眯地道:"道理是一样的嘛。"

    关文道:"我也没有要拦你的意思,我都应承了这事跟我爹说了,自然也就是愿意让你做那营生。不过前头我跟你说的考量你还是仔细多想想,毕竟藕种啊鱼苗啊那些个东西,不可能自然生起来的。而且那河滩子现在也算是枯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引水过去。周围不远处虽然也有溪啊河啊池塘子的,要引水过来还得挖沟渠,那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李欣静静听了个全,点点头,仰头望着关文道:"阿文,你真细心,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放心吧,会想出办法的,路要一步一步走不是?"

    关文搂了她的肩,对着她露出一个类似宠溺的笑说:"都依你,我都说了,一切都听媳妇儿的。以前说的没履行彻底,如今弥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欣便咧嘴笑了起来,心里暖暖的,都有些烫人了。

    赶紧低下头不看关文那含了笑意的脸,手也松开了关文,自己朝着新屋的方向疾步走去。关文轻笑了一声,几步撵了上来,腿虽然走着的时候还显得有些跛,但是如今李欣也已经忽略了他走路略微不自然的姿态,余光瞄到他赶上来,不由自主地就慢下了动作。

    才刚上坡就看见关武举着柴火把立在新屋出来的口子上,见到他们忙道;"大哥大嫂,你们回来了?"

    "嗯,回来了。"关文答了一句,李欣喊道:"阿妹,把锅里的饭菜都端到堂屋去。"

    灶间传来一声应,李欣推着关文去堂屋。

    关文无奈道:"我在爹那儿吃过了..."

    "那算什么吃过了,你也真替你爹省粮食,没见你夹几筷子的菜。"

    李欣不悦地横了他一眼,又转过身对关武道:"二弟,没事儿了,天色晚了,你去歇息吧。"

    "嗳。"

    关武局促地答应了一声,熄了火把回了灶间。

    第二日清早李欣和关文拾掇了一身简单干净的衣裳穿上,李欣捡了十个蛋放到篮子里,又添了一块腊猪肉,想了想,拿包袱包了几匹颜色清爽触感柔软的棉麻布,两个人跟老关头他们打了招呼,就朝何家去了。

    何泛常当了好些年的村长,家境自然是殷实的,比起其他农家来,何家的主屋和堂屋都是弄的青砖碧瓦,瞧着就要大气一些,比那些泥巴稻草竹子糊墙的农家高了不止一个级别。

    何家还有马车,也有几个丫鬟婆子,在这村里除了孙家,大概也是头一份儿了。

    关文和李欣站在何家门外,刚才那个婆子已经去通报何泛常了。关文显得有些紧张,李欣拉了拉他的手说:"没事儿,银环会帮我们说项的。"

    等了一会儿拿婆子就回来笑道:"进去吧,村长搁堂屋等你们咧。"

    李欣说了句"谢谢大娘",微微笑着进了何家。

    何家的屋子比较大,还仿了城里富裕人家弄了个二进的院子。进到堂屋的时候何泛常一家人都在,连何春生和银环的几个娃也在,大的被银环抱在怀里,小的两个则让两个丫鬟抱着。

    见到李欣来了,银环便咧了嘴笑道:"欣儿妹子,你可来了,我这可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说着就哄着自己怀里的娃子道:"赶紧叫欣姨!"

    娃子眼泪汪汪地叫了声欣姨,又在银环怀里挣扎着。

    关文上前对着何泛常行礼道:"何伯,叨扰了。"李欣对银环笑了下眨了个眼,得了她的回眨眼后也接过关文的话对何泛常道:"何伯。"

    "哪里哪里,我这地儿少有人来,银环都说家里缺人气。"何泛常笑着让关文和李欣进屋,让他们坐,笑道:"都叫我一声伯,就别那么客气。"

    何泛常心里知道自己儿媳妇儿嘴快,保不准以前是把选村长他中意关文的事情给抖索了出去。不然怎么他昨儿才说了新村长是谁,今儿关文两口子就找上门来了?

    他心里叹了口气,心里也着实不大爽快。

    孙家在荷花村也算是出尽了风头,新任村长换成了孙鸿雁,还不知道将来荷花村会是个什么格局呢。一代新人换旧人的,这虽然是圣人的意思,可年轻娃子能管得了什么事儿?好在孙鸿雁还有一年才会正式当村长,这期间还要听他的,总还有个考察期。

    人虽然是他挑出来的,可最终的人选还是上头定的。

    何泛常隐隐头疼,要是今儿关文来是要说村长的事情,他怎么抹得开面子说他落选是因为他媳妇儿的身份不对?

    好歹是叫他伯伯的娃子,又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自己也不忍心。他也知道孙家跟关家嫌隙大了,虽然孙鸿雁不是孙培家的人,但人家是孙培的堂侄子,是关家老二前头休的那个婆娘正儿八经的堂兄。

    这梁子可不是结得大发吗?

    何泛常心里忐忑着,却见关文笑了笑,他媳妇儿把篮子和一个包袱递到了八仙桌上。

    关文笑道:"这就算是给何伯拜年了,虽说大年过了,早前我们就该来的,不过前头是因为欣儿她娘家出了事儿,没来得及,这会儿来补了。"

    李欣点头道:"鸡蛋和腊肉给何伯和伯娘补补身子,尝尝不同风味的腊肉味道。这布嘛,是给几个小娃子的,不是多好的料子,不过胜在柔软,做两件里衬倒是可以的。"

    说着就将包袱推给了银环。

    银环大笑着说道:"欣儿妹子,你这可不对啊!上门拜年怎么没把你家扬儿带来?我这个做姨姨的还没给压岁钱呢!"

    李欣笑道:"年都过过了,不兴那个。"

    何泛常笑着说道:"可不能少了给娃子的压岁钱,娃子不在,给他爹娘也行。"

    银环便硬是塞给李欣一个银镙子,压着李欣的手说:"你可要接着,这钱可不是给你的。"

    李欣哭笑不得,却也知道这不能推,便点点头,又望着银环怀里的娃子道:"什么时候你带着三个娃来我家啊。"

    "哟,瞧瞧瞧瞧,还愁自己手里给我儿子准备的压岁钱使不出来还咋的?"银环乐道:"放心,过几天就去你家讨顿吃的!不知咋的,总觉得你家做的饭菜就是特别香。"

    "可不是,老是嚷着要去你家跟你偷师去,可她这人懒,哪会做菜啊,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嚎着嚎着就歇了心思,过一段时间又嚎。"

    周氏笑着玩笑了一句,惹得银环娇嗔道:"婆母!"

    何家人都笑成一团。

    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后,何泛常咳了咳,试探地问道:"阿文,今儿来找何伯,是不是有啥事儿要说?"

第二百零九章 拜访何家(中)

    倒也不怪何泛常会这样想,毕竟无事不登三宝殿,关文平时也并没有跟他们家走动多少。

    虽然知道儿媳妇儿跟关文家的关系不错,可关文家的也从来没有上他家来过。

    头两年关文走镖后回来虽然也跟他几个兄弟来拜过年,不过也就只是提了点儿东西上了趟门子就回去了,根本就不多待。今儿来家里带的东西更加丰厚不说,他媳妇儿也跟着来了,聊了些时候也没见关文要走的,想来跟往年就不一样。

    必是有事情要说的。

    早说晚说还是得说,何泛常也不想猜来猜去显得他心眼算计多,毕竟是长辈,就算是关文说出什么话来让他心里不快,他总能呵斥他两句什么的。

    况且关文这个后生他一向喜欢,觉得他稳重踏实,又是个顾家的人。有些心思他没跟自己婆娘儿女们说过,其实早些年他还看好关文想把自己一个跟关文岁数相仿的女儿嫁给他,不过后来自然是没成。

    但尽管如此,何泛常仍旧很是看得起关文,不然也不会提了他的名字上去。只是可惜这也没成。

    何泛常这般问,那事儿自然是要答的。

    李欣望着关文笑了笑,关文说道:"今儿也就是给何伯伯娘拜个年,另外还有件事儿想跟何伯打听打听。"

    何泛常心中一凛,脸上却漫不经心地笑道:"打听什么事儿,说来听听?"

    李欣笑道:"昨儿知道咱们村新村长是谁了,不过就是不知道,这新村长是即刻就上任,还是要等过一段时间?"

    何泛常摸了摸下巴道:"自然不会现在就上任的,孙家小子还有好些东西要学,哪能那么容易就接了我这活计去做?他还得跟着我学个一年半载的。"

    何泛常顿了顿,望向关文和李欣道:"怎么了?"

    关文微微叹了口气说:"何伯你也知道,我们关家和孙家...差不多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不知道孙鸿雁当了新村长,孙家会不会为难我们?"

    何泛常眉梢微挑,银环在一边开口道:"孙家他敢!我公爹虽然到时候不是村长了,但到底还是在看着的,这荷花村的人多多少少要听我公爹的话,孙家多了个村长能多嚣张?村长要是不能以德服人还能继续当村长下去?"

    周氏也道:"关家大郎,这事儿你不用操心,孙家小子的人品我和你何伯还是信得过的,不然你何伯提上去的名单里也不会有他一个。虽然这孙家娃子性格阴沉了些,不过还算是明理识大体,必然不会为难你们关家的。"

    李欣苦笑了下道:"我和阿文自然不是怀疑何伯选人的眼光,只是有些个个人之间的恩怨,何伯和伯娘毕竟是不知道的。"

    说着就道:"阿文说,他小时候跟孙鸿雁之间的关系就不大好,也是他嘴巴讨厌,偏要逮着人家的外号喊,把孙鸿雁给喊恼了,两个人小时候就结下梁子。阿文跟他最后一次说话是在孙喜鹊嫁给他二弟的时候,警告阿文让关家不能欺负他堂妹。昨儿在村头大橡树下边儿,这还是几年来阿文头一回跟孙鸿雁打了照面。"

    何泛常讶异地抬了抬眉,关文尴尬地道:"让何伯你听笑话了,小时候...总是不大懂事儿。"

    周氏弯了弯嘴角:"这也怪不得李家大郎你,孙家小子的名字要是喊拐了音,倒也的确跟个女娃子名儿似的。小娃子都这样,什么好玩儿就说什么。不过孙家小子应该不会那么记得小时候跟你的仇,再说这也不算是什么仇,你俩都是大人了,也都成了亲了的,孙家小子还是当爹的,再如何他总要在媳妇儿娃子面前做个表率,哪能那般较真小气。"

    "话不是这般说..."

    关文尴尬地道:"这里边还夹了个孙喜鹊呢..."

    "孙喜鹊怎么了?她现在大着肚子在孙家好吃好喝着,娇生惯养的,也没那个心思凑这热闹。"银环瘪瘪嘴:"整天跟些个不三不四的男人厮混,她那名声早就臭光了...现在还不知道她肚子里是谁的种呢..."

    何春生撞了下银环,惹得银环一个瞪眼:"干嘛,许她做还不许我说啊?大家都说的,我怎么就说不得了?"

    何春生尴尬地对关文和李欣笑了笑,也瞪向银环道:"当着孩子的面说那些不三不四的..."说着就让丫鬟抱了两个小的出去,自己也抱了大儿子下来拍拍他的屁股让他自己去玩儿。

    银环不满地叉了腰说:"我这说的是实话,你别老瞪我呀!"又对关文和李欣道:"关大哥你甭理他,你接着说。"

    李欣接过关文的话头道:"孙喜鹊的事儿不说了,这个想必何伯和伯娘都清楚。只是..."说着为难了下,道:"孙鸿雁既然都放了这个话出来,想来是很护短的,可是我们跟孙家闹掰的那一回,也没见孙鸿雁出来过。虽然不知道是他知道这是孙喜鹊理亏还是有事耽误了没来,总让人不放心。而最不让人放心的,是因为孙喜鹊的事儿,连累孙家一位姑娘的婚事儿黄了。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孙鸿雁的亲妹子,所以——"

    李欣这话说到这儿,何泛常和周氏自然听明白了。两人对视了一眼,银环在一边说道:"这孙喜鹊真是造孽,害了你们关家不说,还要害自己个儿的堂姊妹。"

    "你那话听哪儿去了?重点是这个吗?"何春生忍不住说她道:"关大哥和关大嫂是担心孙鸿雁因为自己妹子的事情迁怒到了关家,你耳朵长脑袋上是不听音儿的啊?"

    银环顿时鼓了鼓眼,撅嘴望向何春生说:"我哪儿没听了啊?我说的是孙喜鹊,你说的是孙鸿雁,我也没说错啊,你不能等我把话说完了再批评我?"

    何春生抚了抚额,呼了口气,无奈地摊手道:"好好,你都知道,你都聪明..."

    "那还用你说?"

    银环哼了声,反过来劝关文和李欣道:"不怕,他们孙家要是敢使坏,这村长孙鸿雁也坐不长久。"

    何春生和银环夫妻俩的相处模式便是这样,李欣也早就知道了的,他们俩是越吵感情越好。看何伯和周氏没有出来劝架就知道,这两人这样斗嘴皮子是常见的事儿。

    李欣笑了笑道:"使坏孙鸿雁必是不敢的,就是怕...会阻了阿文做事儿。"

    银环眉眼一动,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心里想,这下该轮到她出场劝她公爹了。

    何泛常点了点头道:"若真的是因为孙喜鹊的事情害了孙鸿雁他亲妹子,倒是也有可能他对你们不满。更可能孙家的人仗着孙鸿雁时不时给你们难堪之类的..."

    何泛常思量了下道:"不过依着孙鸿雁的脾气,他应该是不会那般为难你们。"

    "就怕是旧怨新仇的,让他想左了了。"

    李欣悄声说了句,自然这"悄声"是刻意的,何家人都听见了的。

    关文说道:"何伯,不瞒你说,我最近是想做一个营生,想着要是慢慢来的话,等孙鸿雁做了村长,他竭力反对,甚至煽动全村的乡亲反对我,那我这营生就做不出来了。所以借着给何伯伯娘拜年的机会,我来问问何伯,看我这营生做得还是做不得。"

    李欣张了张口,她觉得关文这样说太直白了。

    来之前她跟关文商量过,两个人拐弯抹角地把事情说个清楚,然后算是请求何伯帮忙让他们能动那块地,开个证明啥的。毕竟虽然关文和关明都说那河滩子是归他们所有的,但是那种野生野长的东西,没有拿到官府出具的证明,李欣还是觉得有后患的。

    假如以后那河滩子真的蓄水种藕养鱼,有了收益,保不准谁就要来分一杯羹,到时候甩出一句"这河滩子是我们荷花村儿共有的",她还真叫一个说不清。

    所以还是早些把这种后患绝了的好,就算是做无用功,也比糊里糊涂穷担心强。

    只是关文说,何伯最不喜欢别人跟他绕来绕去,有什么话可以跟何伯直说的。

    她当时还是没同意,说让关文慢慢来,结果没想到关文还是说了。

    "是什么营生?"何泛常好奇问道。

    李欣点了个头道:"何伯知道阿文跟我分家的事儿,上次去我们家吃饭的时候,何伯还赞过咱们家那山头不错。"

    关文道:"山头背面儿有个河滩子,早年开了荷花,如今是败在那儿了,也相当于是个泥潭子,大倒是挺大。我想把那块地拾掇起来。"

    何泛常点点头说:"你有想法当然好,年轻人总是想法多,想新弄点儿营生挣钱也无可厚非。"顿了顿,"不过,那泥潭子你能用什么法子拾掇起来?泥潭里边儿...怕是不好种东西。"

    关文附和道:"泥潭里自然是不好种东西的..."说着道:"所以我想把那泥潭子清理一下,注了水种了荷,然后买了鱼苗放进去喂养。"

    何泛常摸摸下巴:"养鱼...倒是新鲜,那鱼都是土生土长的,想吃就捕了来吃就行,还没见过要养。而且那荷花用得着种吗?要想看着喜庆,夏天儿的时候它自己就长出来了。"

    李欣缓缓摇头说:"何伯,鱼要是养起来,捕鱼可不是以个位数来计算的,一捕可就能得几十尾,还尽是肥大长条的。至于种荷..."

    李欣看了关文一眼,"种荷不是为了看着喜庆,是为了...到时候能采莲藕。"

    这话一说,何泛常立马"哗啦"一声从太师椅上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关文和李欣,说:"你俩刚说了啥?"

    "何伯,我媳妇儿说,我种荷是为了生莲藕,夏秋的时候能捞了采莲藕卖。"

    关文重复了一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平地发出来。

    何泛常心中震惊不已,周氏也捂了嘴发出一记短暂的惊呼。

    何泛常立马使劲摇头,快速地说:"关家大郎,这事儿不行,不行!"

    "何伯..."

    "你别想钱想疯了,啥事儿都不考虑了!"何泛常语重心长地劝着,倒是没有发火,道:"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们家要承受好些压力啊啥的,你起屋子,领养了娃,两个妹妹都跟着你分家出来单过,还得给她们准备嫁妆...你现在缺钱也不能这么个不要命的干法啊!上次你还我钱的时候我还嘀咕,你哪有多要好的朋友那么大手笔一下子借你那么多钱,莫不是现在朋友反目,他逼着你还银子?"

    关文愣了下,何泛常搭了手在他肩上说:"关家大郎,何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不是会去弄那些歪门邪道的事情的人,你的人品何伯也是看在眼里的。你是荷花村土生土长的小子,应该知道那荷花神可是不能触怒的,不然你们关家要是遭了秧可怎么办?"

    关文扯了扯唇,说:"何伯,不是我缺钱..."

    何泛常瞪他道:"还不是缺钱?不缺钱连命都不要了要搞这种营生?"

    关文呼了口气,诚挚地道:"何伯,就如你说的,可是也并不是朋友逼我还钱还是怎么。毕竟这世道,谁家会嫌钱少?我瞅着那河滩子,也只是想着,那可以做一个好的营生,是一项来财的好路子。至于何伯你说的回遭殃什么的...我已经请道士来看过了,道士说没有碍的,对我们家也没有什么不利的地方,要是我还是不放心,可以在拾掇那河滩子的时候适当地改变一下河滩子的形状之类的..."

    李欣在旁说道:"何伯你也了解,阿文他要还朋友的钱,还打算送扬儿去念书,阿秀的婚事儿没着落正在谈,一旦谈妥了,这嫁妆少不得就得备着,毕竟她岁数也不小了。这零零总总的事情堆在一起,可不就等着送钱来么?正好今年这时候也合适,要是真的拾掇了起来,夏秋以后我们也松乏些了。"

    何泛常正要说话,银环在一边道:"公爹,人家自己找了财路,你可不能在中间给阻了,那样不就成坏人了?"

    何泛常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媳妇儿。

第二百一十章 拜访何家(下)

    银环在何泛常心里的地位不低,在整个何家的地位也不低。

    作为终结了何家九代单传历史的有功之人,银环在何家说话的分量很高。一则是因为她娘家和何家的关系本就好,二则是因为她和何春生的感情好,三则也是因为她是何泛常夫妇俩从小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的姑娘,自然更加喜欢她一层。

    但最重要的是,银环给何家添了三个孙子了。

    何家一向子嗣稀薄,何春生以上的何家人不管生多少娃,都只会出现一个儿子,其余的全是女儿。何泛常曾经说这可能是先祖做了得罪神灵的事情降下来的罪,而这个罪在他有生之年打破了。

    所以何泛常很是喜欢银环这个儿媳妇儿,她说的话何泛常也总会听,村里的事情银环有好奇的,何泛常也会挑挑拣拣地跟她说逗她,把她当自己的女儿来看待。

    此时银环出声,何泛常自然也就收了声听她说。

    银环咳了咳道:"公爹呀,关大哥想做营生是好事,人家家里一个老爷子,一个小娃子,还有两个妹子呢,个个张着嘴都要吃饭,单靠他一个劳动力哪儿成呢?"

    何泛常说道:"那也不能就动那河滩子啊。"

    说着朝关文道:"关家大郎,这事儿你可想好了?跟你家里人都说了没?"

    "都说了,大家都没意见。"

    关文直接把过程省了,把结果给说了出来。

    何泛常点点头,吸了口气道:"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动那份心思。不说别的,但就是说这么些年了,老祖宗都没想过要去动的地方,你贸然去动了,什么结果都不知道。要是好的倒也罢了,可要是不好,你白白花了心思,又白白干了一番,结果捞不到好处,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总不可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那河滩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拾掇出来也是件难事儿,何况还有那么多泥浆啥的。"周氏也在一边劝道:"这会儿还是冬日,也没啥水,要蓄水你也蓄不上,还别说你哪来那么多本钱去买鱼苗啊什么的,再说,那藕可是不好种,村里没人有经验——你可要想个清楚啊。"

    关文闷闷地点点头,鼻头有些发酸。

    何泛常说:"何伯也不是个多死板迂腐的人,你们年轻人,到底是有活力有想法些,想要挣钱想了五花八门的路数,挣得了钱也是你们的本事。只是何伯还是要尽心劝你一句,一定要想个清楚,做啥事儿都要权衡个利弊。"

    "何伯,伯娘,我都想好了,你们不用担心其他的。"

    关文挺了挺背看向何泛常和周氏,恳切地道:"这事儿我想了蛮久的,那河滩子我都去过两三次了,一直心痒痒地想把它拾掇出来,就是一直没定下主意。这会儿我还年轻,能动弹,这时机也正好...要是错过了,我怕我以后后悔。"

    "那你就没想过,河滩子啥的,动了它,可能真给你关家招祸呢?"何泛常忧心地问道。

    关文用了李欣说的话道:"这种事儿,信则有,不信则无,况且又是以前的老人传下来的,事情真相如何也没人知道了。说句不大好听的,村里人也有偷偷去挖莲藕的人,也没见荷花神降罪;也有那没挖莲藕,就只在荷塘子边儿走的,不也有掉进水里去淹死的吗?这事儿做不得准,我也不大信。"

    何泛常叹了口气,银环说道:"公爹,这事儿吧,要我说你还真不该拦着。"

    "哦?这有说法?"

    "当然有。"银环笑道:"公爹你看啊,关大哥和欣儿妹子来这儿跟你说这个事儿,是表达对公爹你的尊重,也是怕将来孙鸿雁当上村长了,他们想再考虑这事儿,孙鸿雁暗中使绊子不准——这是关大哥他们信任你呢。"

    这马屁拍得何泛常舒坦,眼睛微微眯着笑道:"这倒说得是,我当村长从来都是赏罚分明的。"

    银环赶紧凑到何泛常后边儿给他捶肩道:"公爹你当然是对谁都公平,在村儿里公爹最是受人爱戴了,就连比你辈分大的都没你受人尊敬呢。"

    何泛常呵呵笑了两声,银环趁热打铁道:"刚才说的,公爹你要是不答应,这是辜负了关大哥他们的信任。"

    接着又说:"还有第二点。公爹你想啊,要是到时候孙鸿雁上来,关家大哥要拾掇河滩子,结果他使绊子,两家闹得不愉快,那不是给将来埋下了隐患?孙鸿雁的妹子因为孙喜鹊的事儿被人退了亲,是多丢脸的事儿,要是孙鸿雁真的就此好几笔账都算到关大哥身上去,那这事儿可就大条了。公爹你说是吧?"

    何泛常一凛,银环接着道:"听关大哥说的,我倒是觉得这是一条生财的好路子。要是关大哥真的做成功了,那在咱们村儿可就是头一份儿了。公爹你想啊,咱们荷花村儿要说穷富,也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要是这条发财路子被村里人都学了去,本来那荷塘子什么的,几乎家家都能挨到一口的,到时候大家都做起了营生来,咱们荷花村不是就要富起来了?"

    何泛常这时候倒是眼睛亮了起来,背也微微挺直了。

    银环越说越起劲:"这事儿是公爹你在做村长的时候开始发起了,要真的成功了...公爹你该明白吧?这乡声该多好听啊?谁不夸你一句是个睿智的好村长啊?就是那孙鸿雁靠着公爹你捡了便宜,也不可能有公爹你的名头大。"

    何泛常当了那么些年的村长,自然知道这其中的事情对他有多有益。

    他有些心动了。

    银环见她公爹眼睛转啊转的,就知道她公爹有些意动了,赶紧添了一把火说:"当今圣上重农桑,要是荷花村富了,整个辉县肯定就要轰动起来,然后是益州府...定可以传到京师去,到时候说不定圣上还给公爹你赠一个牌匾下来呢!听说圣上最爱好作诗题字的了!"

    哎哟,这句话可说说得何泛常眉开眼笑,嘴角都咧到最高的地方去了。

    周氏笑了声道:"瞧你儿媳妇儿把你哄的,你这会儿就开始畅想未来了?"

    银环道:"婆母,我可说的是真的啊!关家大哥做事一向缜密,肯定把今后的事情都考虑清楚了的,公爹不过是顺手帮一个忙,成不成的也只是在关家大哥手里边儿握着。成了,公爹博个美名,还能得了关家大哥的感激;不成,那也是关家大哥他们的事情,跟公爹挨不上关系。"

    这倒是说到了何泛常的心眼儿里,他不过是帮个忙,顺水推舟,真要出事也是关家出事,对他们家总没有碍的...

    只是——

    "这事儿你们可以自己定啊,怎么要来找我?"何泛常指了指自己有些莫名道:"要找我帮忙?"

    银环后知后觉地捂了嘴,假装若无其事地朝着外面看。

    李欣心中好笑,看银环嘴皮子利落地说了那么一大篇,还以为她真的组织了不少语言要来说服何伯,腹稿打了不少,没想到最后竟然说漏了嘴。

    李欣微微低了头道:"不瞒何伯说,若是何伯真的能帮阿文忙,那河滩子的事儿我们就可以放开手脚做了。"

    关文接过话道:"主要是那河滩子,现在到底属谁,也没个章程定。荷花村百年来的荷塘池子都没有指定是归给哪家哪户,一直都被看做是荒废的地那样任它搁着。我头前就想了想,要是真的种出了莲藕养出了鱼,那地方我自己又不能说清那就是我自己个儿的地,到时候被些泼皮破落户赖上了非说是大家伙共用的,我这辛苦不就白费了?"

    "所以阿文想,让何伯帮忙去县衙问问,这地儿是直接署名了是归谁的,还是要去开个证明。"李欣道:"主要是要明确一下河滩子那一片地的归属,免得以后牵扯不清,显得麻烦。"

    何泛常若有所思,银环忍不住插嘴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儿,公爹你就应了吧!"

    何泛常似笑非笑地望了银环一眼,看得银环不自在地左望右望的。

    沉吟了片刻,何泛常才严肃地问关文道:"这事儿你真的考虑好了,要做?"

    "是的何伯。"关文点头说道:"我想好了的。"

    何泛常微微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真的让你拾掇起来了,到夏秋这大半年的时间,还有得你受的。"

    关文坚定地道:"再多的苦也受得。"

    何泛常一怔,想到关文这么个年轻娃子当初到镇上去走镖,最后落得个身残脸毁地回来,也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他既然这般言之凿凿的,肯定也会言出必行。

    罢了,帮他一回也无妨,就当是弥补他成不了村长这事儿的遗憾。

    况且自己儿媳妇儿那番话也算是说中了他的心思。当了一辈子村长,博的不就是个美名远扬吗?他又不曾考科举,想当什么官儿是不可能的,这村长一职就算是让他做到头了。如果真的因为他支持了关文,而关文真的做出了成绩...

    这样一想就想得太远了。

    何泛常忙回过神来道:"那我明儿后日帮你们打听打听县衙那边的规矩,要是需要文书证明什么的,我帮你们办下来。"沉吟了一下何泛常道:"不过如果是要钱买或者是租什么的,我不能帮你们做主,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你们,再由你们来决定。"

    关文和李欣忙表达感谢,银环趁何泛常不注意,冲李欣猛眨眼睛。

    李欣心里正高兴着这事儿办下来了,堂屋口突然进来了方才帮她和关文引路的婆子。那婆子笑道:"临近两村儿的新村长的名儿也让人打听出来了,李家村儿是个叫李斐的小子,年轻得很,才二十二岁;下河村是个叫金达的小子,稍微大些,二十八岁。"

    关文和李欣对视一眼,两人都微微睁大了眼睛。

第二百一十一章 有些麻烦

    何泛常笑了声道:"四乡八邻的,都换了新人了。"

    周氏打趣道:"你们这老一辈的都下了来,腾了位子让年轻人去干一番事业,怕是都不乐意呢。"

    "公爹才不老,身体壮壮的,是当今喜欢培养年轻人,不然公爹在村长位置上可以干好些年生。"银环趁机拍马屁,悄悄对李欣使了个眼色。

    "说起来,李家村儿还是关文你媳妇儿的娘家吧?"何泛常沉吟了下笑道:"李家村儿村长也姓李,可是认识的?"

    岂止认识啊...

    李欣笑了两声,关文道:"认识的..."也没说破关系。

    何泛常倒也没有追着问是熟不熟,他也知道李家村李姓是大姓,说不定还是本家的,认识也不稀奇。

    关文和何泛常又聊了会儿话,何泛常留他们吃了顿午晌饭,关文和李欣就要告辞离开了。

    银环抱着自己大儿子跟了李欣出来,何春生和关文唠了两句,银环对李欣眨眨眼:"怎么样,我今儿说得不错吧?"

    李欣好笑道:"你都说漏嘴了。"

    "那是意外。"银环挺了挺胸脯:"反正公爹应了这事儿,是我帮了你的忙,你可别忘了呀!"

    "你这是讨赏来了?"

    银环"嘿嘿"笑:"那也不是,那啥...下回我去你家你给弄点儿好吃的就成,记住了啊!"

    李欣无奈地笑着摇头,银环拍拍自己的大儿子说:"赶紧叫欣姨,下次娘带你去欣姨家吃好吃的,欣姨家还有个小哥哥陪你玩儿。"

    银环和何春生现在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何兴斌,今年才三岁年纪,说话还抖不大利索,性子也不像他爹娘,竟是个十足十害羞的小子,轻易也不出声叫人。银环一直说她这大儿子投错了胎,该是个女娃子才对。

    何兴斌小名儿叫斌斌,不像他两个双胞弟弟何兴国和何兴邦,小名是在缀后名前加了个"阿",喊起来也更加显得女气。

    李欣便逗他道:"斌斌想不想去欣姨家跟小哥哥玩儿?"

    斌斌扭了头把脑袋埋在银环颈子里,竟是不答李欣的话,小脑袋挨挨蹭蹭的。

    银环笑笑说:"他就是个假小子,我看就该是个姑娘家,竟然是认生得很。你还没跟他熟悉,等熟悉了他黏你黏得紧,跟牛皮糖似的都甩不掉。"

    李欣羡慕地看着银环,由衷地道:"这样的娃贴心。"

    "才三岁年纪,知道什么。"银环摸了摸斌斌的头,对李欣道:"那我就不留你了,我也知道你家的事情也多。"银环顿了顿:"不过你自己个儿还是小心些,虽然说你们拾掇河滩子碍不着别人什么事儿,可总有些三姑六婆嘴皮子讨厌,说些贱话从来就不打腹稿,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蹦出好些个污七糟八的词儿来,你以后要是听到了就权当她们放屁,这群老虔婆总是吃饱喝足了闲着没事儿干的,别人家的事儿说得跟自己家发生的一样,还特别真实,你可莫要被气着了。"

    李欣笑道:"我一忙起来,哪里还有心思管她们说什么。没事儿,你放心吧。"

    另一边何春生也跟关文说道:"关大哥你自己留心些,村子里赖皮痞子也不少,好些跟孙鸿雁还有点儿交情,我爹当初提孙鸿雁的名字其实只是想着充个数,看他这些年没做什么错事儿,干活也勤快,没成想倒是被选中了。"何春生道:"不管他对关家有没有敌对的意思,你们自己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关文谢过何春生,正巧银环和李欣也说完了话,关文和李欣就和他们寒暄了两句后告辞。

    路上李欣一直沉默着,直到关文叫她她才回神,睁大了眼睛说:"阿文,我大哥...是李家村的新村长?"

    关文点头笑道:"你还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成?"

    "不是,可是..."李欣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呢...大哥他才二十二,要说多有建树也没有,怎么会被选上..."

    "被选上还是坏事不成?"关文拉了她的手说:"要说建树,也没见孙鸿雁有什么建树。你大哥为人老实又本分,做人沉稳公道,你们李家村的老村长提拔他也不奇怪。"

    "哎呀!"李欣忽然叫了一声:"我记得我们村老村长是我爹的族叔来着,有些个血缘关系的。"

    "那也不奇怪,你们李家村李姓是大姓,随便两个姓李的拉出来都可能沾着亲带着故,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关文答了一句,笑望着李欣,李欣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就是在想,大哥成了村长,爹跟娘他们..."说着叹了口气道:"总觉得有些麻烦。"

    关文不解李欣的意思。

    李欣说道:"其实要说当村长,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你也知道李家村随便两个李姓人拉出来都可能是沾亲带故的,我大哥也是姓李的,到时候要是谁谁哪家起了嫌隙瓜葛让我大哥去协调,照着我大哥的性子,万一还是两个老辈人,他怎么去劝?这差事累心,还容易招人恨,有不如没有。"

    说着感慨道:"也不知道当今皇上是怎么想的,老一辈的当村长虽然可能固执迂腐了些,缺少活力,但总是有个辈分压在那儿,到哪儿说话都有用,别人都会听。贸然换了年轻人,总是不服众的。"

    "你担心那些做什么,当今有当今的想法,当今的想法可是不能妄自揣测的。"

    关文拉了拉李欣道:"赶紧家去吧,那些事儿挨不着我们管,当今怎么说就怎么做好了。我们小家小户的还是忙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就行了。"

    说着笑道:"河滩子的事儿算是定下来了,何伯也答应了,下边儿咱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那些个琐事就都搁在一边好了。"

    李欣点了点头,攀住关文的胳膊道:"好,这回暂时听你的。"

    回了新屋,关文继续去修缮新的鸡棚,李欣给扬儿搁了沙盘教他写字。阿妹在一边坐着,腿上放着很大一摊东西——她已经在着手帮阿秀绣鸳鸯被了。

    李欣一会儿指点扬儿握笔的姿势和坐姿,一会儿扭过头和阿妹说两句,气氛很是温馨。

    老关头这会儿叼着烟杆子在屋外边儿无所事事地走动着,朝着竹林旁边的新鸡棚子去。二黑在他腿边绕来绕去。

    走到鸡棚子,关文喊了声爷爷,老关头嘿嘿笑说:"你瞅你媳妇儿带回来的这狗。"

    关文朝二黑看去,二黑这会儿乖乖地后腿蹲坐在地上,前腿支地,望着关文。

    关文便乐了:"它怎么了?"

    "我看你这狗啊,到了春天怕是要找个伴儿了。"老关头呵呵笑说:"它这体型看着也是成年了的吧,要是站起来怕是能到我这腰了。"

    老关头岁数大了,一般而言老年人都会长缩,也就是要长矮。老关头正在慢慢变矮中,好在精神却是不错的,每天都乐呵呵的,又吃地舒心睡地放心,头上的白发没见又多长了多少。

    关文扶了老关头让他在一边上面搁了白生生的竹条的石头上坐了,手里拿着锤子敲着,一边说道:"它自己个儿知道,吃的东西它自己也知道找,自己个的媳妇儿肯定也知道自己找的。"说着便笑了:"幸好是只公狗,要是母的,还得管产崽子的事情,那才有些个麻烦。"

    老关头哼唧道:"那也不好,是只公狗要是长老了,也没小狗崽子替了它继续看家护院的..."说着就看向关文:"这狗跟人的道理一通百通,没了男人就撑不起门户。"

    说着自己嘀咕了两句却又乐道:"王道士说三两年会有娃子,我可算是要抱金重孙子了..."

    关文哭笑不得,看着老关头自己乐呵着又自言自语起来,也不打扰他,自己做自己的活计。

    可是当天晚晌的时候关明却上新屋这边儿来了。

    茅房那边挨着屋子处搭了个简易的洗澡间,是李欣要求搭的。茅房跟现代的不一样,总是会有异味,在那地方洗澡她有些心理阴影。

    此时李欣正给木桶里泡着的扬儿搓着背。木桶不大,高只到李欣的大腿,直径也不过她跨一步的距离,也就只够扬儿钻进去泡,李欣他们洗澡都只有浇水洗的份儿。

    扬儿手在桶里划着,眼睛亮亮的,等李欣把他转了过来才眯着眼对李欣笑。

    托了沈夫人的福,现在他们洗澡洗手都能用猪苓了,清洁地更干净。最近李欣还在研究着拿猪苓制香皂,想让味道闻起来更香些,这会儿扬儿用的正是试用品。

    李欣逗扬儿:"洗澡澡舒不舒服呀?"

    "舒服哦..."扬儿咯咯笑道:"热热的。"

    但毕竟是水桶洗澡,烧水也废柴,农家人洗澡的时候并不多,水搁了会儿也会凉。

    李欣又拿了干净的温水,抱了扬儿起来让他站到地上,自己浇水在了他身上,就算是清洁完毕了。

    正抱着扬儿给他擦身子,听见二黑的叫声,过了会儿阿妹走过来在门外道:"大嫂,爹来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关明上门

    李欣有些意外。

    昨儿她和关文在老屋那边才跟关明呛了声,关明最后算是被气得甩了话,勉强算是同意让他们拾掇那河滩子,说的也是"看你们能生出个什么营生"这样的话,倒像是要看他们的笑话似的。

    这会儿来,是变卦了?

    又不像关明的风格。

    虽说她这公爹有些不靠谱,很是偏倚自己的小儿子,小钱大钱的都喜欢算计着,有时候说话还忒讨人厌,让李欣好些时候都对他恨得牙痒痒,对女儿也不闻不问的,真称不上是个正直的父亲。

    可作为儿子,说他孝顺吧,大儿子分家出去把自己老爹推给大儿子,作为独子的他却不继续供养自己的老爹,这又哪是孝顺?可说他不孝顺吧,老关头说的话他还是会听,遇上他不乐意的,也只会焦急地叫老关头"爹",倒也从不曾跟老关头大吼大叫。

    作为丈夫...李欣觉得他也是失责的。她那早逝的婆母一连生了七个孩子,身为丈夫的他总该体恤一下媳妇儿的难处,可几乎十年的时间周氏就一直在生啊生的没个停息,关明这哪叫体恤?

    总之看她这公爹,李欣是没多少好感的。要不是碍着他是关文的爹,多跟他说一句李欣都不肯。

    阿妹在外边儿道:"大嫂,爹叫你去商量事情..."

    李欣手只是顿了顿,继续给扬儿擦着身子,说:"等我给扬儿拾掇好了再去。"

    阿妹迟疑地应了一声,李欣问道:"你爹他来有什么事儿?"

    "不知道。"阿妹也疑惑地回道:"看爹的样子倒是不知道是喜事儿还是忧事儿,那脸要笑不笑的..."

    李欣"哦"了声,麻利地帮扬儿擦干了身上的水,旁边火盆上架了个竹子烘笼,上面搁着扬儿里边儿穿的衣裳。

    一件一件给扬儿穿好了,李欣这才给他套了袜子穿了鞋,拿帕子包着扬儿的头发抱着他出去。

    一出去这风就吹得人冷飕飕的,阿妹估计是刚去茅房解了手,这会儿正在一边供水的竹节开的小口子处接过来的地方接了水洗手——这也是李欣要求的。

    阿妹随意在腰腹后边擦了擦手,朝扬儿伸手道:"大嫂,我抱扬儿吧。"

    李欣也不抗拒,让阿妹抱了扬儿道:"你抱她去你屋睡会儿吧。壁炉烧起来了吧?"

    "烧起来了。"阿妹点了点头,扬儿冲李欣叫了声"娘"。

    李欣笑道:"跟小姑姑玩玩,娘有事儿,一会儿抱扬儿觉觉。"

    扬儿便抿着唇点点头,由着阿妹抱了他去。

    到堂屋的时候桌上和高柜上都点着蜡烛,倒是不显得昏暗。堂屋里边儿也只有关明、关文和关武在,老关头岁数大晚上就容易犯困,晚上早早地就去房里睡了。

    关明坐在北边儿,关文和关武都坐在东面。三个人之间好像都没怎么说话。

    李欣走进去,在南边儿方向坐了,问道:"公爹有事儿?"

    大晚上的来找人,若不是急事,她可懒得应付他。

    关明咧了咧嘴,看那样子倒是像冲李欣笑的,只是这表情看上去忒怪异了些。

    李欣暗自蹙了蹙眉,看向关文和关武。

    关文皱着眉头,手扶着脑袋;关武木木地坐着,好像只是来做个观众。

    李欣叫了声"阿文",关文才抬了头,看着她勉强笑了一下。

    关明搓了搓手道:"阿文媳妇儿,喜事儿我都已经听说了,那..."

    "公爹说什么事儿?"李欣挑了下眉:"我们家可没有喜事儿啊。"

    关明鼓了鼓眼,还是和声细语地说:"哪儿没有啊,阿文他四弟说了,那李家村儿的新村长不是你亲亲的大哥嘛!"

    哦,原来是这事儿啊...

    李欣心里觉得好笑,难不成关明觉得村长是个大官儿,他这成了村长的姻伯,面子里子都涨了不少?

    她可一直记得呢,这新屋落成的时候请吃饭,关明摆架子硬是让关文去请了他来他才来的。她大哥二弟三弟叫他姻伯,关明愣是回应都没回应一声。

    现在想来攀亲戚了?

    李欣觉得好笑,嘴上说道:"原来是这事儿啊,我也才刚知道——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喜事儿,那毕竟是我娘家的事情,我一出嫁的女儿,还是紧着忙夫家的事儿好些,毕竟这分了家,我们家穷的慌,这不,阿文还想着法子生了营生好挣钱呢。"

    关明顿时一哽,只觉得这话都让自己这大儿媳妇儿堵了,这让他下边儿的话可怎么说得出来?

    李欣却道:"公爹说这个事儿是要送礼吗?不用的,真的,我爹娘也没跟我捎信,估计也不会摆酒席庆贺,公爹这份礼钱可以不用出的。"

    关明嘴角抽了抽,李欣还在笑着:"公爹就不用破费了。"

    关明忍了几忍,这才憋住心里的闷气说:"我今儿找你们,是想说说你们六弟的婚事儿..."

    关文本来一直扶着额头,这会儿突地在桌子上拍了下道:"十六岁谈什么婚事儿!他当他是城里小子不成!爹你刚才说的那些,通通都收回去!"

    关明顿时不高兴了,也扬了声喊:"怎么的,你六弟的婚事儿你不上心?他可是秀才老爷,将来的状元公!十六岁说婚事儿怎么了?村里的娃子不都是十六七岁说婚事儿,十八岁就把媳妇儿娶进门了的吗!"

    李欣听得有些绕,正分析着这话什么意思,却听关武道:"你要说关止承的婚事儿我和大哥没啥其他的意见,只是你好歹眼睛放我这儿看看,这还坐着个喘气儿的呢。前头还有个儿子的婚事儿谈成了没办,你就想着办小儿子的婚事儿了,钱都出在那头是不?那我这儿还剩下些啥?"

    关文说道:"爹,你不要想一出是一出,六弟他年纪小掂量不清楚,婚事儿能当儿戏说吗?他说娶谁就要娶谁?也不打听打听是什么样的人家,那家姑娘多大,相貌怎么样,性情怎么样,家里边的各式各样的关系...什么都不问,就听六弟一句他要娶亲爹你就巴巴地找我们兄弟要出钱?"

    说来说去还是钱这个字?

    李欣有些明白了,关止承又起幺蛾子了——只是昨天见着他不还是一副蔫巴巴的样子吗?这会儿怎么又精神抖擞地说要娶亲了?

    那位小白花姑娘呢?

    李欣心里犹疑着,关明却不理关文和关武,对李欣道:"阿文媳妇儿,你是大嫂子,这事儿你可要放在心上。咱们家现在一贫如洗的,也没多余闲钱请媒婆,我意思就是说,让你去小六说的那家人去走一趟,探探口风啥的..."

    李欣挑了下眉,笑着说道:"公爹这话可不对啊...既然是让我去探口风,那就说明这婚事儿还没定啊。既然没定,那阿文刚才说的问他们要钱是怎么回事儿?"

    关明哼唧了声说:"小六看上的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人家是个大户小姐..."

    "那就更笑人了。"李欣毫不给面子地说道:"公爹让我上人家门儿去是让我被人打出来出丑的吧?既然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又怎么会跟六弟扯上关系?更别说是上门求娶了。"

    关明顿时不高兴地道:"你啥意思?你六弟哪儿差劲儿了?他是秀才老爷——"

    "秀才老爷又怎么,穷秀才一个而已,也没见他有什么建树,考取的名次都还在末等,更别提那秀才功名——也不知道公爹你炫耀个什么劲儿。"李欣中间停顿了一下:"那什么'状元公';之类的话,我劝公爹还是收敛点儿比较好,传到上面的学政耳朵里,会说六弟一家子都是轻狂的人,白白添了个不好的印象。"

    更何况,就凭关止承拿点儿肚里墨水...状元?能追个举人尾巴就算是他福星高照了。

    关明很是不高兴,鼓着腮帮子恨瞪着李欣。奇怪的是今儿还真没冲着李欣拍桌子,要换了往日,早就伸了手了。

    李欣暗自想,大概是想着她现在是李家村村长的亲妹子,所以有所顾忌了?

    关文接过话道:"爹你回去跟六弟说,有时间就多念念书领悟领悟书中的道理,不要一天到晚想七想八瞎琢磨些事儿。他这才十六岁,要说婚事儿也得慢慢开着,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哪会就这样让他娶了去,也要问问人家小姐的爹娘同意不同意。"

    关明抱着讨好的心思来,满肚子气地回去,临走前甩了一句话说:"你这就是分了家了,翻脸就不认人!你六弟的婚事儿你要不帮着张罗着,这叫厚此薄彼没点儿兄弟感情!蹦跶你二弟四弟的婚事儿你跟你媳妇儿都蹦跶地慌,到了你六弟了你倒是推得干净!想躲清闲?门儿都没有!"

    这话是对着关文说的,以往他总会骂李欣一两句,但今日愣是没骂。李欣还是那想法,看在她这个"新晋村长亲妹子"的头衔上,她公爹对她的态度就收敛了。

    果然还是要娘家有底气,在婆家才能硬气地起来啊。

    李欣不无感慨地叹了口气,关文神色却略微有些复杂。

    李欣撞了撞他的胳膊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关文答了一句,看那样子却并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晚上睡觉的时候关文辗转反侧,李欣去阿妹屋里,见阿妹抱着扬儿已经睡熟了,也懒得动扬儿,就任由他跟阿妹睡着。披着衣裳回了屋,关文左右翻身的样子就撞进了她眼里。

    李欣不由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还在为你爹临走前说的那话难过?"

    李欣坐到床上看着他道:"你爹总是说气话,你不要当真不就行了。"

    关文叹了口气,动了动嘴皮子说:"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李欣上了床躺到关文边上问道:"难不成你还真想顺着你爹说的,去替你六弟上门提亲?"李欣好笑地说:"我倒是在想,那姑娘就该是跟你六弟有些攀扯的姑娘吧?"

    关文点了点头,呼了口气说:"我听说大户人家的规矩有些严,那姑娘怎么会跟六弟有了牵扯?"

    "才子佳人,后园相会...戏本里总是这般唱的。"李欣答了一句笑道:"你还刨根究底这事儿做什么?"

    关文默了默,半晌才道:"六弟拎不清,爹也拎不清,我怕他们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李欣心里一动,想着,若是那小白花姑娘若真是喜欢关止承,小女孩又冲动,真跟关止承私奔了...而关止承和关明以这事儿跟人家大户人家攀扯上,硬要他们嫁女儿,要是遇上个好面子又疼女儿的,保不准就真的把女儿嫁给关止承了,以后还不帮扶着小白花姑娘的夫家?

    只是这般的话,关家人的品性也就...

    当初关文和李欣说这个事情的时候李欣也想过的,但她好歹还是觉得关止承应该有一些分寸,不至于闹到这样的地步,毕竟这对他没有多大的好处,一弄不好激怒了那家大户,人家直接女儿都不要了,说她伤风败俗毁了名声,把她逐出家门,关止承可是一样都捞不到。

    昨天看关止承拿颓丧的样子,李欣还想着他必是跟小白花姑娘起了嫌隙,今天事情就斗转直下了?

    关文仍旧睡不着,翻身坐了起来道:"不行,我得去问问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李欣也坐了起来,看他那样心里也叹,道:"你现在慌也没用,总得等到天亮了再去问吧?一晚上时间,你爹和六弟又不能做什么的。"

    好说歹说才算是把关文劝住,第二天天还没亮关文就爬了起来,简单洗漱了一下连早晌饭都没吃就急匆匆下了坡朝老屋那边去。李欣嘱咐他让他好好问关明和关止承,要是问不出来就算了,别强问。关文心不在焉地答应了,火急火燎地就匆匆去了。

    涉及到家人的事情,关文的责任心总是就突显了出来。李欣看着他下坡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去了阿妹屋里抱了还在熟睡的扬儿把他挪到了自己的屋,便去了灶间做早晌饭。

第二百一十三章 刘氏请客

    一直到午晌饭过了才见关文回来,脸上有不大明显的红印子。虽然不明显,可是李欣还是迅速地认了出来,惊呼一声道:"你这脸怎么回事!"

    关文摸搡了下自己的脸,嘴动了动道:"没事。"

    他不愿意多说,李欣便知道必是在老屋那边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了。

    她倒也不追问,让他去堂屋吃饭,自己舀了水放了帕子进去,端到堂屋,拎起帕子汲了水后盖在了他脸上。

    幸好这时候关武忙活他自己的屋子的事情去了,阿妹也待在了自己屋里绣鸳鸯被,老关头去遛食,扬儿自己在院子里玩儿,家里没有多余的人。

    冷水冰敷了脸,等关文吃过了饭,李欣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关文搁了筷子,叹了口气道:"没问出来。"

    "没问出来?"李欣皱了下眉:"你去了这大半日的光景,又挨了巴掌的,你爹和你六弟就什么都没说?"

    关文闷闷地应了一句,李欣当即怒道:"那你这巴掌怎么挨的!"

    关文眼神顿时一闪,转过脸去看着地面。李欣很是生气,见他那副有事搁在心里不愿意多说的样子更加来气,霍然站了起来道:"你不说,我就去老屋问你爹去!这巴掌总不至于是你六弟甩你脸上的,他还没那肥胆子!"

    说完李欣就要跨出堂屋,被关文一下子拉住。

    "欣儿..."

    "我倒是奇怪了,平时你爹再怎么样,也不肯对你动手的,他到底还是有些怕你。今儿是怎么回事儿?他打你就算完了?打完就算了?你连个因由都不肯跟我说!"

    李欣转过身来忿忿地瞪着他道:"就算被打这事儿不光彩,别人你不肯多说,再怎么样,跟我还说不得了?是不是觉得在我面前丢人?"

    关文干涩地说道:"你别瞎猜了..."

    说着便拉了李欣重新坐下,轻声说道:"我被打,是因为我说了混账话,才让爹打了我,倒也怪不得他..."

    "你说什么混账话了?"李欣忍不住问。

    关文顿了顿,说:"说他怂恿六弟勾搭良家妇女,不是个东西。"

    李欣愣了下,喉咙里发出一些音,转过来脸。

    她是想笑的,毕竟关文这说关明的话太让她解气了,说得真是中肯有力啊!可是因为这句话换来关明一巴掌,李欣还是觉得挺不值当的。

    关文见她那样也不说什么,叹了声道:"我问了一上晌,爹是挂口不谈,尽扯其他的事儿,六弟只会装哑巴,一句腔都不开,我也没有办法。"

    "那你是被你爹撵出来的?"

    李欣望着关文,关文半晌才默默地点头。

    长舒了口气,李欣也觉得这事儿不好办。关明不说,关止承不谈,要跟哪户人家结亲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关止承要说亲事儿,他二哥五姐都没定下来,他哪儿用得着急,跟火烧眉毛似的。

    李欣劝了关文两句,关文说:"回来的时候我倒是想起我走前你说的,要是问不出来,让我别强问。这一强问,可不问出个巴掌来了。"

    "你那是图一时嘴快,也是你怒极攻心了。"

    李欣站了起来收拾桌子说道:"你不清楚,不会问问你四弟四弟妹?他们跟你爹和六弟住一起的,蛛丝马迹总能察觉到的吧?没见过你这般傻的,愣是要去问你爹。"

    虽然李欣觉得问关全和胡月英也不能问出什么来,但转了关文的死脑筋也好,省得他一直在想着他六弟的事情。

    两口子就这事儿又说了一会儿,二黑忽然叫了起来。李欣在灶间,关文忙转了身望出去,见到出现在坡口的人倒是笑了。

    "壮子兄弟,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柳大嫂子的堂弟,大年二十九那日来关家通知李欣李家出事儿的人。

    吴壮笑着搔了搔脑袋,关文喝了句二黑,让他进屋。李欣也出了来,见到吴壮连忙招呼。

    "壮子兄弟吃过了没?"

    "吃过了吃过了。"吴壮嘿嘿笑道:"李姐姐不用招呼我,我只是来给李姐姐传个信儿的。"

    李欣笑道:"在路上能吃点儿什么,赶紧坐下吧,让你姐夫陪你说说话,我去给你弄点热乎的吃的来。"

    关文便请了吴壮往堂屋坐,吴壮也没再客气,嘻嘻笑着谢过了李欣,和关文说起话来。

    "...昨儿就该来了的,只是一时没腾出空子。"吴壮和关文寒暄了两句,问关文道:"李姐姐可知道了?"

    "她大哥的事儿吧?"关文笑道:"知道了,大家都有传的。"

    吴壮便嘿嘿笑说:"人家都说李二伯家有福气呢,小儿子小小年纪就要考秀才了,大儿子这当了村长也是光宗耀祖的事儿..."

    客套间李欣也麻利地做了一碗简单的葱花面,卧了半个鸡蛋上去。吴壮不好意思地接了李欣递给他的筷子呼噜噜吃了个干净,汤汁儿都没剩。

    李欣笑说:"还说不饿,这都吃光了。"

    吴壮搔搔头:"是李姐姐做得好吃。"

    闲话也不再多说,吴壮道:"李姐姐,今儿我老给你和姐夫传个信儿。李大哥成了下一任的村长,李二伯娘说要办一场酒席,时间都订了,是二月二那天。李二伯娘现在忙活着,瞅我得了闲,让我跑个腿儿,本来昨儿我就该来的,结果遇到事情耽搁了,今儿才来跟李姐姐你说。"

    李欣张了张嘴:"你说,我娘要办酒席?"

    "嘿嘿,是啊,李二伯娘说要好好风光一下。"

    李欣不由好笑,转念一想,依着她娘的性子,肯定是要炫耀一番的。自己儿子有出息,她娘总是想要让整个李家村的人人尽皆知。

    这些年因为她的事儿,她爹娘夹着尾巴做人也够憋屈的了,上次因为铭儿的事情好好风光了一把,可实在是没风光够,毕竟铭儿没有一举考上秀才,一直让她娘有些耿耿于怀的。这次借着李斐的"高升",她娘还不乐翻了天,要在自家亲戚乡里乡亲之间热闹一下?以后她可就是村长他娘,是"老夫人"了。

    李欣咳了咳道:"二月二..."转念想这日子听着有些熟悉,关文接道:"二月二,龙抬头。"

    吴壮笑道:"二月二还是土地菩萨的生日,李二伯娘说那天也给土地菩萨过生,感谢他保佑李家。"

    李欣好笑道:"我娘是不是还要招待宾客吃元宵面条褡裢火烧,饺子薄饼馒头鸡爪?"

    吴壮摸了摸头说:"李二伯娘让李姐姐回去,估计也是帮着烧菜..."说着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那天儿回去跟大家伙儿说了,李姐姐的手艺好得很,吃起来倍儿香..."

    关文笑道:"欣儿,岳母这是让你回去帮忙..."

    李欣无奈地笑道:"壮子兄弟都来了,我能不回去吗?"又问吴壮:"壮子兄弟知道我娘家里请了哪些人不?"

    "除了李二伯本家亲戚,就是李二伯娘的娘家亲戚了。其他的应该就没啥其他人了吧,这也是吃了一拨再换一拨的..."吴壮不大确定地说道。

    李欣意会,心里微微计算起了人数。

    吴壮又待了一会儿就要回去,关文说留他住一晚明日再走,吴壮推拒,说他明儿一大早家里还有事儿,就不多待了,碰巧悦哥的牛车要出村去,关文便请悦哥捎带吴壮一程。

    被吴壮这么一打岔,李欣对关文脸上那红印子的愤怒感觉倒是淡了些,看着他道:"正好,去我娘那边,躲你爹几天,看他是怎么个章程。"

    关文扯了扯嘴角道:"要待几天?"

    李欣没好气地道:"能待几天,待两天就不错了。"又望着他脸嘀咕:"免得你又被你爹打。"

    关文叹息一声:"以前爹从不打人的。"

    "那这不是打你了。"

    "这不是因为,我胡乱骂他吗..."

    李欣倒是很好奇当时是个什么环境下让关文把"不是东西"这话都骂出来了。说实在的,这四个字从关文嘴里蹦出来还真叫她意外。关文虽然是个粗壮汉子,但是从来不说那些个污脏的话,倒不是他不会骂人,只是他学不来其他村夫莽汉一口一个"老子"、"龟儿子"的,倒衬得他整个人有点儿涵养。李欣也很欣赏他这点。

    对他爹,关文即使不满也没有甩过多狠的话,今日却用"不是东西"四个字换来了关明的一个巴掌,虽然关文现在挺轻描淡写的似乎没有放在心上,可是李欣却觉得,他必然是挺难过的。

    多的话李欣也不说了,算算日子道:"还有几天时间,你抓紧把鸡棚子弄好吧,那边你四弟联系的料材的事情应该也差不多了,你二弟的屋子也该起了。"

    关文点点头,又加了句道:"石头地和河滩子也要拾掇起来。"

    "记住了啊,从那溶洞口开始清理石头,我说了我要种花的。"李欣道。

    关文说:"你还没歇了这心思?"

    "我哪能歇了这心思..."李欣微微低了头:"任何发财的机会我都不放过。阿文,纵使现在我们家不缺吃喝了,可还是穷,看得到赚钱的机会却不抓住那是傻子。"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就不信这四乡八邻的没有一个人会养蜂的。"李欣笑道:"反正帮阿秀打听亲事儿也是打听,顺便也打听打听有没有人会养蜂的。"李欣握拳:"就算是自产自销也好,蜂蜜这东西总归是好东西。"

第二百一十四章 横插一杠

    转眼就到了二月头。

    头一天老关头就在叮嘱,不能动剪子动针什么的,说会戳了龙眼刮了龙皮,不吉利。二月初一初二初三都这些个东西都不能动,嘱咐了一遍不放心,又嘱咐一遍。

    老关头近段时间就喜欢碎碎念些事儿,从那日王道士来他们家看了风水以后老关头就这般了。倒不是说他平时不这样,只是如今表现得更加明显些。

    李欣和关文一边连声答应着,一边准备去李家村的事儿。

    关文的鸡棚子也已经搭好了,比人还高些,筑的窝也都一个接着一个地搬了过来,挨着排列放得整整齐齐的。鸡还没进新棚,李欣看了一圈,觉得很结实,又能避雨又能遮风的,的确很不错。

    鸡棚对着的就是杂草丛生的下坡路,平时这些鸡崽子也喜欢在这片觅食,居住地没有挪太多,它们应该也适应。

    "什么时候让它们挪窝?"

    李欣自言自语地从鸡棚中走了出来,正对上关文。弯腰出了来,李欣问道:"东西都收拾妥当了,你现在还要去石头地?"

    "我去看看。"关文答了一声,指了指肩上扛着的锄头:"试试那洞口附近的石头深不深。"

    李欣也没阻止,小径上扬儿摇摇晃晃地朝他们跑过来,李欣便道:"那你赶紧去了回来,我们明儿就准备回我娘家去。"

    李欣牵着扬儿回了屋,给他脱了衣服上面一层薄薄的遮脏的围兜,换上一件干净的,正要跟扬儿逗趣,忽然听到阿妹喊道:"大嫂,你来一下。"

    李欣便牵着扬儿出了门,阿妹站在李欣屋门口略略咬着唇,见李欣出来忙道:"大嫂,我针脚错了线了,可是我不知道一直就绣下去了,这可怎么办..."

    阿妹说着就忙让李欣去她屋里,李欣只好让扬儿去自己玩儿,跟着阿妹进了她的屋,摊开鸳鸯被一看,的确从中部开始有错针,阿妹却已经快要将这一片的绣完了,要是拆掉可真的不好拆。

    和阿妹商量了一会儿解决的法子,又看着阿妹拿着针仔细地绣着,李欣正觉得脖子酸转了转脖子,院子里老关头忽然喊她道:"阿文媳妇儿!"

    李欣忙推了门出去,问道:"爷爷,什么事儿?"

    "明儿你跟阿文回你娘家去,扬儿要带去的吧?"

    "是啊爷爷。"李欣道:"扬儿肯定要跟我和阿文一起回去的。怎么了?"

    "没啥,我就问问。"老关头嘿嘿笑道:"你大哥能当村长真的是祖上积了德啊!有出息,大大地有出息!"

    说着颤巍巍地从兜里掏了一小个银镙子出来说:"这当是贺礼,你替爷爷捎给你大哥。"

    "...爷爷,这可使不得!"李欣忙推拒道:"哪能让爷爷你破费?"

    "这咋算破费,我的小辈子有出息,混出了个好名堂,我高兴!"老关头瞪了李欣一眼,硬是把钱往她手里塞:"收好啊,替我恭喜你大哥,让他做村长要好好做。"

    李欣直觉不该拿老关头的钱。

    老关头本身就没有什么老本,上次关文出事情,老关头可以说是把平日里省吃俭用的钱都掏出来给她了,虽然只有一两多银子,可那对于老关头来说肯定是所有的本钱了。纵使后来李欣另外给了老关头钱,补了这个缺口,可老关头没有什么进项,又哪能存起来钱?

    两人正推攘的时候,坡下却有了人喘气儿的声音。李欣往后一看,却见是关明背着手往上爬来,腿弯子一直弯曲着。

    李欣一下子皱了眉头——他来做什么?

    要说是头几天关文被他打了的事儿,李欣也不想再跟他计较了。这事儿关文都没说什么,她也只能当这事儿过去了。这几日老屋新屋两边人互相不搭理,李欣还以为关明现在忙着关止承所谓的"亲事儿"去了,没成想这还上门来了?

    关明见老关头和李欣站在院子中也是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叫了声"爹"。老关头爱理不理地哼唧了一声,顺势将钱推给了李欣,自己转了身慢悠悠地朝堂屋走去。

    李欣也淡淡地叫了声公爹,到灶间去沏茶去了。

    扬儿跟着她跑进来,手拽着她衣角不松手。李欣想起那日在关家,关明和关止承发现扬儿睡着关止承屋里从而闹得不愉快的事情,心说,这怕是扬儿还记得关明的样子,有些个怕他。

    李欣揉了揉扬儿的头道:"乖乖坐灶膛门前去烤烤火。"说着捏了捏他的小手道:"在外面一个人玩儿当心冻着。"

    扬儿向来很听话,当即就点了头挨着灶门前坐了。

    李欣倒了茶水端到堂屋,关明倒是心安理得地喝了起来,其实李欣很想跟他说,待客才上茶的,想问问他这茶喝起来香不香。想想还是算了,要是把她公爹呛着了可就不好了。

    等关明吃完了茶,老关头就问他了:"你来这做啥?"

    "爹,瞧你说的,这是我儿子的家,我咋不能来?"

    老关头不知道关明打关文一巴掌的事情,听了这话也只是拍了两下桌子:"又是没啥好事儿找上你大儿子了是吧?瞧你鬼祟那样,没点儿歪心思才怪!"

    关明立马道:"哪能啊爹,我起什么歪心思了?"关明鼓了鼓眼,因为堂屋门开着,倒也看得到灶间那边的情景,喊了声说:"阿文媳妇儿,你过来,我有事儿说!"

    李欣正给扬儿搓搓手,听到关明叫她心里就很是不高兴,她很烦跟关明和关止承打交道。

    顿了顿,李欣还是牵着扬儿去了堂屋,扬儿就躲在李欣身后边儿。

    关文当没看到这个名义上的"大孙子",此时却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对着李欣说道:"亲家母请客你咋不跟我说一声?我也要去道个贺不是,好歹我们两家是亲家。我说阿文媳妇儿啊,这事儿就是你做得不对了,娘家办喜事儿,婆家去也好显示显示亲近...明儿你跟阿文走的时候记得叫上我。"

    说完话便拿掌根子抹了抹下巴,说:"你在家倒是也讲究,还兴随时准备着茶喝..."

    李欣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今儿关明来新屋,就是为了要跟着她和关文去李家村?

    道贺?她信才怪呢!

    不等李欣开口,老关头就在一边拆关明的台:"你跟着去瞎凑合啥瞎凑合?人家请的是至亲,阿文也是被捎带上才去的,你跟着去丢人现眼还是咋?"

    关明顿时不高兴:"爹,你这说的啥话?我咋就去不成了?亲家之间总是要多走动走动,这才能有感情啊啥的。要不走动,感情再好都生疏了。"

    老关头哼道:"平时咋不积极要跟亲家搞好关系,这会儿看人家当村长了眼热了是不?"

    关明一阵尴尬,被自己老爹在儿媳妇儿面前这般抢白新里顿时就不乐意了,嘟囔道:"我有啥眼热的,当得了村长那也是人家有本事,自己儿子争气。我那有本事的儿子岁数倒是没长到那儿去..."

    说着又欣慰道:"不过就算是到了岁数,这村长还是不要当的好,毕竟也就是个村长,也比不得举人啊进士啊啥的..."

    李欣心里阵阵冷笑。

    这人的心理吧,都是这样。看着别人好,眼睛热,心里就会想,这好事儿怎么就轮不到自个儿呢?然后又会给自己做自我安慰,拿其他自己的好事儿来压了别人的好事儿,告诉自己,其实自己比别人更好。

    但再怎么安慰自己,也掩盖不了自己羡慕嫉妒的那种心态。

    老关头拍了拍桌子说:"你甭跟着去瞎添乱,阿文媳妇儿回去是帮着她娘家烧饭做菜的,你以为她就是去吃喝的?好好待在你老屋里边儿,瞎凑合啥。"

    "爹,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李家好歹也是我们关家的亲家。亲家办喜事儿我怎么就去不得?"

    "怎么回事?"

    关明正在跟老关头据理力争,忽然门口传了声音过来,扭头一看,正是关文。

    关明有些讪讪地扭了头,老关头没好气地说:"你爹明儿要跟着去你媳妇儿娘家道喜来着。"

    关文看了眼关明,移开视线转向李欣,像是没见着他爹似的对李欣道:"我看了下,石头都不深,挖也好挖。等回来我就开始拾掇,再看看有没有人家想要那石头做石板的。"

    李欣应了一声,关文便又转了出去,连一声招呼都没跟关明打,竟像是把他当成个透明的了。

    这机会正好,李欣当即也不继续在堂屋停留,免得关明问到她头上,她这会儿还没想好怎么说呢,总不能直白地拒绝,干脆这就利落地抱了扬儿就跟着关文出去了。

    关明心里一肚子火气,当着自己爹总不能踹桌子摔茶碗,使性子给他看,又想起从前李欣还说过,一个茶碗多少多少银子,摔的也是钱...关明心里就难受得很。

    跟着去吃饭咋了?爹说他瞎凑合,儿子不理他,儿媳妇儿也不给个准话——

    他还是这一家之长不!

    关明瞪着堂屋门口,看着关文和李欣往灶间方向去了,这才忿忿地嘀咕:"不让我去,不理我不应我,我还就偏要去了,看你们谁拦得住!"

    关明暗哼一声,不待老关头说话就道:"爹,我先回去了,明儿还得早起。"

    老关头不管他,砸吧砸吧嘴抹了掌根子,眼皮子抬起来,瞧见自己儿子已经走远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就要吉祥

    李欣追上关文,因为抱着扬儿,她步子迈地也不大。

    等进了灶间,李欣才把扬儿放到地上让他自己站着,皱了眉对关文道:"你方才怎么不理你爹?"

    她的意思其实是在问,关文明明听到了老关头说的话,知道他爹明日想跟他们一起去李家村,为什么也不表个态。

    听在关文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关文叹了声道:"欣儿,不是我不想理他,'孝';字当头,我也知道的,我再怎么也不能忤逆了他去。只是还容我缓缓这段时间。"

    李欣动了动嘴皮子,还是轻声问他道:"那你爹说跟我们一起回去的事情..."

    关文略顿了下,嘲弄道:"怕是岳母不会乐意见着我爹,好在爷爷那样子也不大同意的,让爷爷劝住他就行了。本来就是你娘家的事儿,他去插一杠子,挨不上理,再说岳母也没请他。"

    见关文理地清楚这些事情,李欣自然就不担心了,点了点头道:"依你的意思办。"

    第二天两口子天不亮就起来,收拾好了以后就带着扬儿朝李家村儿去了。

    赶到李家村的时候正是正午晌,见着他们到了,刘氏忙招呼他们进屋,叫李二郎去给他姐姐姐夫倒水解渴。

    张氏也在,笑着跟李欣打了招呼就去灶间打水搁帕子,让他们抹一把脸。

    李欣给扬儿擦了脸,又汲了帕子给自己擦脸,舒服地叹了一声,朝左右望望,这才笑道:"娘,大哥人呢?"

    "在你叔爷爷家呢!"

    刘氏笑得一脸灿烂,眼角褶子都起来了。张氏在一边笑道:"就是老村长家,叔爷爷说了,当村长可不是多简单的事儿,要让你大哥多学学,你大哥大清早就去叔爷爷家里取经去了。"

    刘氏笑得合不拢嘴:"你大哥勤快又踏实稳重,也难怪你叔爷爷看得重他,提拔了他当村长。"

    李欣饮了半碗水,长吐了口气道:"娘,在村里做事儿还是低调些的好,大哥这虽然是升了'官';,但这个'官';也算不上多正式,村长上头还有里正呢,里正上头还有亭长,大哥年纪轻,你给他操办这一回就够了,以后还是不要太张扬了。"

    "知道知道!"刘氏只顾着乐呵,也就随口应着:"娘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吗?就只办这回,还是趁着二月二的好日子一齐办的,也没张扬。"

    张氏笑道:"妹妹你可不知道,那日叔爷爷在村头槐树下边儿说了你大哥的名儿以后,婆母整天都是恍惚的,单脸上挂着笑。在灶间打鸡蛋差点把蛋壳也丢进去了。"

    刘氏臊地脸红,拍了张氏一下道:"咱们家喜事儿连连,我那是高兴,一会儿没注意而已!"

    张氏只是赔笑,给刘氏捏了捏肩膀。

    李二郎扶着大肚子的江氏坐在了一边,嘿嘿笑说:"现在村里谁不说我们家日子过得好?又是养狗又是养牛的,三弟读书有出息,大哥又是村长..."说着搔了搔头讪讪地笑道:"就我一个人还没点儿本事。"

    江氏拉着李二郎的手抿着唇对他笑,李欣接话道:"二郎,你这话可就没说对啊,你这不是学着当个体贴丈夫称职爹爹吗?等你娃子出来了,定要告诉他他爹可有本事了,照顾得他娘容光焕发的。"

    江氏绷不住笑了起来:"姐姐不要取笑二郎。"

    "哟,护上了这就。"

    李欣和张氏挤眉弄眼,张氏无奈地笑道:"二弟妹,你赶紧给你大姑子作个揖让她放过你,不然你们两口子这脸都赶得上烧得通红的炭了。"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被打趣的主人翁则不好意思地靠在一起。李二郎大大咧咧地说:"大嫂,不带你们这样欺负人的,还有姐你,一回来就联合着大嫂逗我媳妇儿。"

    "哟,这也护上了。"

    李欣指指李丘和江氏,张氏闻言"噗"地笑出了声。

    正说话间山子跑着进了来,见到扬儿顿时眼睛一亮。

    两个小鬼头凑到一起就唧唧歪歪地说上话了,也不理会大人,山子是主人家,在自己家里边儿也有主人的风范,牵了扬儿说要带他去玩。两个人上次正月的时候认识,也玩在一起过,再见的时候开始还有些生疏,但一会儿就熟了,你叫我我叫你地叫个不停。

    张氏让他们自己去玩,山子便说要带扬儿去看他们家的旺财和招财。扬儿也很骄傲地说,他家也有二黑。

    "二黑是什么?狗狗吗?"山子眨巴了下眼睛,脆生生地道:"二黑不好听,不如你家狗狗就叫旺福好不好?以后你家有了牛哞哞,可以叫进宝。"

    李欣笑道:"山子都会给狗狗牛牛取名字了。"

    "是阿嬷说的!"山子小胸脯挺得高高的:"阿嬷说了要旺财旺福,招财进宝!阿嬷说地多了,山子自己记住了!"

    屋子里的大人都笑了起来,张氏笑指着山子道:"你倒是聪明!"

    山子以为他娘夸他呢,还高高兴兴地"嗯"了一声。惹得众人更是笑个不停。

    扬儿为难地说:"山子哥哥,二黑是娘取的名哦,扬儿不能改的哦..."

    山子也纠结起了小眉头:"哎呀,让你娘改了就好。"便朝左右望望:"你娘是谁呀?"

    扬儿指了指李欣,山子就蹦到李欣面前,说:"姑,改狗狗名字!"

    李欣笑道:"姑不想改嗳..."

    "改嘛改嘛!"山子拉扯李欣说:"姑,旺财和旺福才是一家的哦!"

    "可是,要是山子家以后又多了狗狗和牛牛怎么办?旺福和进宝的名字都被别人用走了嗳。"李欣摸摸山子的头道:"而且姑和你扬儿弟弟已经把二黑的名字喊熟悉了哦,要是改的话,就不知道要怎么改了嗳。"

    山子为难地蹙起眉头,扬儿牵住他的手说:"山子哥哥,不改不改,娘说了不改二黑的名字。"

    山子老气横秋地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自认为很大人地说道:"那便算了罢..."

    逗得堂屋里边儿的人又是一阵大笑。

    好不容易把这两尊祖宗请了出去,让他们自己去玩儿,刘氏才对李欣说道:"明儿的菜单子,比着往年的二月二的菜单子定的,不过加些其他的荤菜素菜那是肯定的。"刘氏掰着手指跟李欣说道:"第一道是芥菜炒黄豆,第二道眼腌鸡蛋,第三道整个麻婆豆腐,前面三道菜走头,一定要弄好了。"

    李欣知道她娘又迷信上了,只得点头说:"知道了娘,第一道芥菜是借财,黄豆是金豆;第二道切了鸡蛋,财源滚滚来;第三道豆腐是兜福...等完了后是不是还要上白菜头包了饭菜吃,是为'包财';?就是要吉祥嘛。"

    刘氏瞪她说:"你还精怪,比娘还记得清。"

    张氏笑道:"婆母,明儿我也要在灶间忙活,妹妹又一向心思细腻,不会忘了的。"

    "不会忘最好,我就是怕你们年轻娃子,做事儿不仔细。"刘氏叨叨:"这可是咱们家的大事儿,一点儿都马虎不得,不然在亲戚面前失了面子..."

    说到底这还是她娘好面子。

    李欣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听刘氏絮叨,张氏和江氏间或插一两句。

    婆娘们说话,说的还是灶间的事儿,男人自然也插不上话。关文和李二郎就齐齐出了堂屋。

    关文笑道:"二郎也要当爹了。"

    "是呀是呀,头一份儿,还真有些紧张。"李二郎搓着手冲他姐夫笑:"上次我姐说,怀了娃子不能吃太多,不然娃不好生,这段日子我都瞅着我媳妇儿不让她多吃了,她开始还喊饿,后来倒也习惯了,如今肚子跟那会儿没长多少,让孟郎中看了,孟郎中也说娃没问题,我瞅着她最近气色都好了许多。"

    李二郎平时话不多,脾气又爆,自从江氏怀孕以后他的性子倒是越发柔和了,说起媳妇经来还头头是道的,这会儿跟关文聊起天来还滔滔不绝的。

    关文笑了笑,也没打断李二郎的话,等他说完了才道:"今后家里的事儿落你身上就更多了,斐子当了村长,以后顾着村里边儿的事儿,家里的事儿你还要多看着。"

    李二郎直点头说:"大哥都跟我说了的。"说着又顿了下叹气道:"大哥当了村长以后势必更忙了,也不知道到时候地里的活计能不能忙得过来..."

    关文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其余时候我倒是有空,栽秧子打谷子的,要是忙不过来,你托人带个信到荷花村,我来帮忙。"

    李二郎忙说:"麻烦文哥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反正他现在也没地种,到那时节想来也有些空余时间,帮自己媳妇儿娘家兄弟些忙还是忙得过来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关文才望了望堂屋道:"怎么没见岳父?"

    "哦,爹早晌去大伯家了。"

    李二郎说了一句后微微顿了下,搔搔脑袋:"这回大哥当村长,大伯好像不大高兴。"

    关文微微皱眉,李二郎凑近他道:"我觉得大伯肯定是觉得,要是大堂兄还在的话,这村长的位置轮不着大哥..."

    算一算李金过世也一个多月了,李老大家的人伤心的情绪也差不多能平复下来。毕竟人死不能复生,缅怀死者是可以的,可是总不能因为死了一个李金,全家人就不劳作不吃饭了吧?

    要说乡户人家在对待这种问题上,还是比较看得开的。孩子在胎里就落了的情况很多,生下来夭折没立住的情况也很多,就是李欣外婆也落过孩子,生下来李欣的二姨也是在粪池里溺死了的,外婆和刘氏还有刘氏的兄弟姐妹不也照样得生活?

    李厚伯这样的心情关文还是理解的,也只叹了口气说:"好歹是大伯,他丧子之痛,你也体谅体谅。"

    李二郎说:"文哥,我知道的。"

    说着说着就又说到杨家赔李老大家的事情。

    "...最后好像是给了大伯家一百三十两银子。"

    同一时间,刘氏等人也在堂屋里边儿说到了李老大家的事情。张氏左手比了一根手指,右手比了三根手指,不大肯定地道:"开始杨家还想用不到一百两的银子了结了这事儿的,二堂兄带着大伯家的堂兄弟还有其他李家的同辈小子,加上跟他关系好走得近的村里娃子,提了木棒子堵在杨家门口。最后那杨家当家没办法,才拿了那么些钱出来。"

    一百三十两买一个庄稼汉的命...不知道别人怎么看,李欣总是觉得,这么点儿钱娜及得上一条鲜活的人命重要?

    江氏点头说道:"二郎也去看了的,说二堂兄凶神恶煞的,扬言要是杨家不让他们满意,以后在村里就要小心了,但凡他逮着了杨家瘪三,不要怪他卸胳膊卸腿儿,打得杨瘪三断子绝孙。"

    张氏道:"估计就是这话让杨家当家怕了吧,杨瘪三虽然不成器,但到底是他亲儿子,还是幺子,从小就让人宠着的,经过这事儿以后怕是也不敢再这么嚣张了。"

    "有个教训总是好的"刘氏叹了口气:"梅小霞那么要强的人,这么教出个这样的儿子来..."

    张氏笑道:"妹妹你还不知道,婆母这会儿还担心那梅小霞呢。"

    "我那哪是担心她——"刘氏听张氏这样说便不大高兴,嘟囔了两句还是叹气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梅小霞以前也生过一个女娃子,不足月,生下来两天没立住就去了。那天在你大伯家,我打她她不还手,大概也跟这有关系。要是她那女儿没夭折一直长到现在,依梅小霞的脾气,那跟你娘我的脾气是差不多的,见着谁伤了自己女儿,不得跟我一样疯了似的扑上去跟人拼命啊。"

    李欣怔愣了下,良久微微叹道:"所以说人人都是有苦衷的,我就不想着跟谁结怨结仇的,看不顺眼两不对付,各自躲开不就是了?"

    "这话虽然说得好,可乡里乡亲的,怎么会没有点儿摩擦啊啥的?"张氏叹道:"大伯家是一笔烂帐,三叔家又何尝不是。"

    刘氏听到提起这个话头顿时冷笑了一声:"那叫自作孽,不可活,老天爷都看着的呢。"

    李欣不解道:"娘,三叔家又怎么了?"

    "还不是你那刻薄恶毒的三婶娘,还有你那春儿妹子。"刘氏不屑地哼了声道:"出事儿了呗。"

第二百一十六章 素色衣裳

    李欣正要问她三叔家出来什么事,猛然听见院子外面有动静,过了一会儿却是李厚仲走了进来。

    估计是在外面见到关文了,看到李欣在李厚仲也不诧异,还冲李欣笑了笑说:"闺女啥时候到的?"

    "刚到一会儿,爹。"

    刘氏埋怨李厚仲道:"你大哥叫你去啥事儿?耽搁那么些时候才回来。"

    李厚仲含糊了两句,没答刘氏的话,只说:"都正晌午了,还不摆饭干啥。"

    "这不是在等你嘛。"

    这话倒是提醒了刘氏,忙喊张氏道:"饭甑子都热着的,这会儿端了把菜炒起来就好了。"

    张氏答应着往灶间去,李欣自然也去帮忙,刘氏拿抹布抹了桌子,趁机又问李厚仲:"你大哥找你到底啥事儿?"

    "都说了没事儿。"

    李厚仲揉着腰眼坐了下来,叹息似的"哎哟"一声。刘氏得不到他的回答觉得恼,看他那腰犯疼又觉得心疼,嘴上却还是不饶人地说道:"但凡有什么事儿你就闷在你肚子里长虫,成蛆了你也不给家里人说。"

    李厚仲瞪她一眼:"有你这般打比方的吗?"

    "不然要咋打比方?老人家都说话糙理不糙。"

    刘氏忿忿地哼了两声,还是转头叫了李二郎道:"二郎,来给你爹按着点儿腰,他腰又犯疼了!"

    李二郎忙应了一声,和他一起走进来的还有关文。

    儿子女婿齐上阵,李厚仲自然是身心舒坦了,嘿嘿笑说:"好了好了,不痛了。"

    李二郎心思比较大条,收了手就问李厚仲:"爹你去大伯家有啥事儿?"

    李厚仲瞪他一眼道:"问那么多干啥,没你事儿。"

    李二郎老大不乐意,撇撇嘴说:"当我没长脑子咋的,爹你不说我还不会猜不成。"

    刘氏抹了桌子正在接张氏端过来的饭甑子,在一边接道:"就是,你爹就以为他聪明咱们都是笨傻呆的。李老二,你不说难不成我们就不会猜了?"

    "猜七猜八做啥。"

    "你还别说,要说你大哥找你无非就是四件事,一是你娘那金丝楠木棺材,这事儿都说了好些日子了,旧话重提的也不是不可能。"刘氏给他数着数:"二是杨家赔给你大哥的银子,不过这事儿他们犯不着找你,那钱你又得不到,八成是这笔钱遇上啥不妥当的地方了找你商量事儿去了。"

    刘氏搁了抹布接着比划道:"这三嘛,是你那大儿子出息了,成了一村之长,你那大哥开始要跟你拉拢关系巴结你了。四嘛就是为你三弟的事儿,怕是老太太让你过去的。"

    刘氏给他数完,瞅着李厚仲道:"李老二,你倒是说说我猜得对不对?"

    李厚仲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半晌才阖了下巴悻悻地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咋我想啥你也知道?"

    李欣正好端了菜上来,听到这话顿时笑了:"娘跟爹都几十年夫妻了,哪能不了解自己的枕边人。"

    刘氏哼了一声,大嗓门儿喊道:"都吃饭了!那俩娃子也让他们回来吃饭!大郎家的,去叫小兜起来了,睡一大早上了。"

    昨儿小兜没睡好,半夜踢被子,早起有些烧,一晚上都折腾着。张氏给他吃了点儿祛热的药,小兜恹恹地不想起来,在床上待了半上午了。

    张氏去抱了小兜起床,李欣则招呼着"哥俩好"的山子和扬儿吃饭,一家人勉勉强强坐了一桌,李欣问道:"大哥不回来?"

    "他泰半都是在叔爷爷家吃。"张氏笑道:"叔爷爷硬要留他,他也不可能飞奔回来,这不是不给叔爷爷面子?"

    "老这样也不好,族叔他年纪大,辈分高,留一两顿没关系,多留几顿,怕是他家里的儿子儿媳都有意见了。"

    李厚仲搁了筷子道:"等他回来跟他说一下,这些地方要注意。"

    吃过了饭,李欣和张氏就凑到了一起聊明日宴客的事情。因为这些事情李欣办过两三场了,自然是驾轻就熟,张氏还少不得要跟李欣取取经。听她说得头头是道的,张氏也忍不住笑道:"你这嫁过去才半年,怎么比我这嫁了好几年的人还精通,真让人心里不平衡。"

    李欣笑道:"大嫂要是自己办,不问我要意见,也办得下来。你听我说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的,要是你自己说,也肯定是这样。"

    张氏笑着拍了她一下,三言两语倒是把明日的具体安排敲定了。

    下晌没见着刘氏,李欣便去她房里找她,刘氏给她开了门,李欣瞅着床上摆放着的衣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娘,你这是做什么?"

    "来得正好,帮我瞅瞅。"

    刘氏忙拉了李欣,随意拿起一件在身上比划,还很少女地转了个圈儿,问:"这一件如何?会不会素了些?"

    刘氏手里拿着的是一件淡蓝色的夹棉褙子袄,袖子是拼接的,颜色还要黑些,斜领,单排环扣,看上去倒是显得挺年轻的。

    还不待她说"好",刘氏丢了手上的衣服又拿了另一件往身上比划,望着李欣问:"这件呢这件呢?"

    李欣无奈地揉揉眉头:"娘,你这是做什么呢...为了明儿请客?"

    "废话,不为了在别人面前晃一圈,我犯得着把我压箱底儿的衣服都拿出来吗?"

    刘氏不悦地瞪了李欣两眼,说:"你倒是帮我看看,哪件好些..."

    "都好,不都是娘你压箱底儿的,肯定料子都很好。"就是不知道娘你还穿得上不哟...这是年轻时候的衣裳了吧?

    刘氏苦恼地叹了声说:"穿素点儿吧,觉得等不上台面。穿鲜了点儿吧,又觉得有些造作了..."刘氏搁了衣服坐在床沿边:"又不知道你伯娘婶娘舅妈她们穿啥,要是比不过她们,我这宴席办得也亏。"

    "娘,合着你办宴席就是为了要在伯娘她们面前出个头啊?"李欣好笑道:"你这都多大的人了..."

    "再大的人还不兴有好强心啊?"刘氏倒是不觉得被自己个儿女儿看透了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丢人的:"我被你阿嬷压了一辈子,都没翻身过,这回总算是在她面前显了一把,我可不能白白丢了这机会。"

    李欣挑了挑眉,说:"可是娘,明儿的主角是大哥,你和爹总要往后靠啊,大嫂定需要穿得喜庆些,娘你就穿稍微素淡一点儿好了,别人看着也会说,'嗯,这村长的娘可是个体面的,穿着也不显摆,看着就有气质。';"

    李欣的话把刘氏逗笑了,笑过两声后刘氏道:"好了,就穿素净那一套..."

    说着往自己身上比了比,啧啧两声道:"这还是你娘我当姑娘的时候自己给自己做的衣裳,没穿几回就搁在箱底了。这颜色太素,那会儿你阿嬷说素色招丧事儿,愣是不许我穿,逼着我脱掉,还说什么素色不耐脏..."

    想起年轻时候的往事刘氏心里就有气,跟李欣倒苦水:"你说你那阿嬷不是故意针对我是咋的?后来你三婶娘过门,她好打扮,涂脂抹粉地一点儿也不知道节约着点儿,偏生一张嘴生得巧哄得住你阿嬷,让你阿嬷把一匹挺好的素锦缎子给了她...啧啧,是素锦缎子嗳!虽然不是什么上好的品种,但就是那一匹缎子也值不少钱了。她自己个儿留着那缎子倒也不嫌晦气,还嫌我穿素色衣裳招事儿。"

    李欣便顺着她话说:"那娘现在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也不用受阿嬷的气。"

    "可不是,我现在才不受她的气。但凡她是个好些的婆婆,平日我嘘寒问暖的,我还心甘情愿,可像她那样偏心眼,我嘴上孝顺她心里也先顺不了她。"刘氏又提当年:"后来你三婶娘拿那缎子做了衣裳穿,上了身还挺好看,你阿嬷都夸什么娇啊俏啊的。我心里不高兴,就问你阿嬷,说三弟妹穿得我怎么就穿不得,衣裳搁箱底儿都好些年生了,你猜你阿嬷咋说?"

    刘氏望着李欣,李欣摇摇头道:"我哪知道,我跟阿嬷也不亲近。"

    "你阿嬷说,'你三弟妹是娇贵身子,镇上姑娘,平日里又不干活儿,穿这颜色正合适。你平日里忙里忙外地做活计,稍不留神儿身上就脏了,不让你穿不也省得你多洗一份衣裳?';"刘氏哼了声道:"说得多好听,那意思还是为我好来着..."

    李欣搂了刘氏道:"好了娘,不想那么多了,大哥给你撑了腰杆子,以后在阿嬷面前你说话也硬气地多了。"

    刘氏眼眶有些红,想起往事总是有些个委屈。抹了把眼睛倒也没泪,刘氏说道:"欣儿,你跟阿文也是一样,好在你那边还没有个婆婆压着,你过得还舒坦些,不过你那公爹讨厌,这也不咋好打交道。"

    刘氏拍拍李欣的肩:"好在你们现在也分家出来过了,娘瞅着你也是个会过日子的人,阿文跟你感情也好,最重要的就是抓紧有个娃..."

    刘氏又提起这茬,李欣也只能点头附和说:"知道了娘,这事儿...也急不来。"

    刘氏叹了声,想说什么还是住了口。李欣猜她估计是想说是她害了自己,但是又怕提了戳了她那些往事让她心里不痛快。

    母女两个沉默着坐了会儿,直到张氏来叫才相携着出了门去,正说笑着,张氏说道:"妹妹,你公爹要来你怎么没说一声?"

    李欣一愣,视线转到堂屋,当真看到一个这时候本不应该出现的人——关明。

第二百一十七章 认错人了

    李欣当时的脸色简直是有些变幻莫测,要笑不笑要恼不恼的。

    刘氏对关明不怎么待见,但好歹是自己女儿的公爹,人来了也不能撵他,遂用胳膊肘捅了捅李欣道:"咋没跟娘说你公爹要来?"

    "...我哪知道他会来。"家里的狗也真是的,这会儿大概是玩儿骨头去了,见着生人来也不恶声恶气地赶赶。

    李欣无声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和刘氏一起去了堂屋。

    关明正在跟李厚仲聊天儿,看着还挺高兴,说得神采飞扬地,"...我那猪可不是我吹,整个一大家伙,小两百斤呢!要说谁家养猪能养到这么大的膘我是不信的,别家顶天了也就一百出头的斤数..."

    听他说他的猪如何如何,李欣就想起自己拿他卖猪的事儿呛他,呛地他说不出话来,心里一阵痛快——好歹还减了未来一年多每月一百个钱的孝敬呢!

    李厚仲看见刘氏和李欣来了,忙道:"闺女,你公爹要来你咋不说一声,咱们家今儿又没啥好招待的..."

    这都第三个人问她怎么没跟娘家人说她公爹要来——他自己来的,她又不知道,能怎么回答?

    关明倒是装得大度似的摆手说:"不忙活不忙活,都是自家亲戚。"

    李欣暗自撇撇嘴,不咸不淡地开口叫了声公爹。

    刘氏说道:"亲家公还真是稀客啊。"

    关明呵呵笑说:"我这还是头回到你家来,路上差点还走错道了。啧啧,院子里你们家养的那牛真叫一个精实!"

    说到牛李厚仲就有说不完的话,和关明又攀谈起来。

    李欣算是点了个卯,拉了拉面色有些个沉的刘氏出了堂屋。

    刘氏和张氏都到了堂屋,刘氏拽了李欣问:"你公爹咋回事?"

    依着刘氏的意思,明日他们请客本来请的就只是李厚仲的两个兄弟和她自己娘家的兄弟姊妹,连张氏的娘家人都没有请的。李欣他公爹没请,要说来了,她看着亲戚情面上招呼是可以的,只是刘氏因为李欣的关系顶不喜欢关明,见他上门心里就疙瘩上了,只觉得这人没点儿眼力,别人不请他他还自己要凑上来。

    问到李欣头上李欣也很无奈,抚了抚额头说:"娘,我真不知道,他头几天倒是说要跟我们一起来,只是爷爷说让他别来,阿文也没搭理他的,谁知道他今天还是来了..."

    "真是不通事儿。"

    刘氏忿忿地骂了一句,张氏说道:"婆母,那好歹是妹妹的公爹,人来了我们总不能撵。还是先安排一下看让姻伯睡哪间屋子好了。"

    刘氏就又不高兴了:"本来都安排地妥妥的,他这一来,事情又要变来变去的,把安排好的都打乱了。明儿他最好别起幺蛾子,你舅娘姨父他们可都要来的..."

    幺蛾子应该是不会起的,不过...李欣往堂屋那边望了望,依着她公爹来的意思,怕是要跟她娘家那边的人攀关系的,来往瞎扯是少不了的。

    而且一喝酒,酒意上来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估计这些爷们儿们也分不大清楚。

    李欣叹了一声,刘氏问她:"你当家的呢?"

    "跟二郎有事儿去了吧。"李欣道:"我看见他俩一起出门儿的。"

    "出个门儿也不打声招呼。"刘氏现在心里不爽利,逮着一件事儿就有些不放的意思,数落道:"明儿有那么多的事儿,还到处乱跑。"

    张氏说道:"说不定是去瞅明儿的菜啊肉啊之类的东西去了,婆母你不是都跟猪老倌和菜痞子说了吗?"

    刘氏哼唧道:"那也该打声招呼..."

    张氏无奈地冲李欣笑了笑,忙活着烧锅煮猪草,还要准备晚晌饭。刘氏听着堂屋那边隐隐传来的自个儿当家的和女儿的公爹两个话说得投机,心情更是不好。

    李厚仲偏向于和气生财,上次李欣回家他不怎么清楚缘由,只是想着关明到底是李欣的公爹,跟他把关系处好了,李欣也好做一些。刘氏却不想受委屈,不管是自己受还是自己女儿受,她都不乐意,见到关明来就不想给人好脸色——反正女儿都分了家不跟关明过了,有啥好怕的。

    这样尴尴尬尬地就等到了李二郎和关文回来,两人当真是去挑猪老倌和菜痞子帮李家备下的东西了。

    李二郎和李欣直接抬东西到了灶间,没过堂屋去,天色有些黑也没瞅见堂屋多了人。李二郎大着嗓子说道:"娘,猪老倌那边还有猪下水,我一并拿了回来,反正他说那东西不值钱,要价也不高,姐姐能用猪下水弄菜,明儿又能多几道菜了。"

    刘氏在灶间骂道:"走前也不知道跟家里打个招呼,还让我费口水问你的下落!"

    说着就指挥着李二郎搬筐子搁在灶间角落。

    李二郎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又是什么事儿惹得自己老娘心里不痛快了。搬了一筐子肉又对刘氏说:"娘,菜痞子那边还有些菜让明天去摘,要新鲜..."

    "还用得着你说?明儿早晌去摘要新鲜些,这道理你娘我当然知道!"

    刘氏瞪了李二郎一眼:"赶紧做事儿!"

    李二郎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偷偷跟关文说:"娘又魔怔了。"

    关文笑了两声,望向在灶膛前烧火的李欣。张氏舀了猪草喂猪回来,听到刘氏说话声气不好,进屋一看见是关文,立马就明白了过来,对关文笑了下说:"妹夫,你爹来了。"

    关文猛地睁大了下眼,李二郎在一旁叫道:"姻伯来了?"

    张氏点点头,李二郎搔搔脑袋说:"姻伯怕是不咋喜欢我,上次跟他打招呼姻伯都不理睬..."

    关文脸色有些沉,又看向李欣,李欣无奈地对他轻点了点头,无声地用嘴型告诉他"堂屋"二字。

    关文洗了手,这才说道:"我去堂屋那边看看。"

    李二郎也略微整了整衣裳,跟着说道:"我也去跟姻伯打个招呼。"

    刘氏想喝住他,动了动嘴皮子还是没说出口,丧气地撇开脸。

    关文到了堂屋,李厚仲正在点蜡烛,听到声响回头见是关文便忙笑道:"阿文回来了?你爹都坐这儿等你老半天了。"

    关明转过脸来,一脸慈父地说道:"阿文回来了?"

    关文皱了皱眉头,不大情愿地应了一声。

    李二郎从后面钻出来,冲着关明喊道:"姻伯。"

    李二郎本以为姻伯也会跟上次一样对他不怎么理睬,哪知道他却立马站了起来,表情显得有些激动,伸手攀了自己的肩。

    李厚仲有些怔,关文也有些怔,就连被攀着的李二郎也是怔愣的。

    关明这下说话声音大了些:"好小子啊!年纪轻轻的就能当上村长,真是有前途,有前途!姻伯可看好你,将来当里正啊亭长啊也是使得的!"

    李二郎呆了一下正要说他不是他大哥,哪知关明根本没给李二郎说话的机会,自己就在那边说上了:"上次你妹子新起屋子,你来吃饭,姻伯那会儿看你就觉得是个有前途的娃子,果然啊!姻伯的眼光可是毒着的,一看一个准儿,你这娃子前途不可限量,当了村长又能跟县镇上的官老爷们挂上关系,以后办事儿啥的都要简单方便地多!姻伯就觉得你这样的娃子才是有出息的,以后大出息了可不要不认姻伯啊!你这前途还是姻伯给你看出来的。"

    李二郎更是呆滞——姻伯他这是在拍马屁?

    可是他也要认准人拍啊!他大哥现在估计正在回来呢...而且上次去姐家吃饭,明明姻伯瞅都不怎么瞅自己和大哥的,顶多是多看了两眼三弟...

    关明还要滔滔不绝讲下去,李二郎被他绕地有些个晕,关文重重地咳了一声,声音里没多大情绪地说道:"爹,你认错人了,那是二郎,不是大郎。"

    关明顿时一僵,手还搭在李二郎肩膀上,面上本是极其激动的表情这会儿有些扭曲——好在是晚上,他又是背着光,倒是看不大清楚。

    这也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李厚仲在后边儿呵呵笑道:"亲家公估计是天儿黑,没看清,听二郎喊姻伯就以为是大郎回来了。"

    关明跟着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手没多少力气地在李二郎臂膀上拍了两下,讪讪地说道:"二郎不要见怪啊,姻伯眼神儿不好,眼神儿不好..."

    关文只觉得他丢人,想要跟李二郎攀关系也先要想好李大郎的相貌啊!虽然说李二郎和李二郎是亲两兄弟,长相有些类似,可是一个看上去沉稳,一个看上去憨实,虽说是天黑,可还不至于连人都认错——如果真如他所说看人毒辣,怎么会把人看错?

    关文坐在了长凳上,李二郎倒是没多想其他的,大大咧咧地说:"没事儿姻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是正常的,我爹也这样。"

    李二郎没什么心机,说这话也没什么隐射含义,不过听在关明耳朵里就有些变了味道,以为儿媳妇儿这弟弟是在挖苦他呢!

    李二郎挨着关文坐了会儿,觉得气氛有些闷,又说去灶间看晚晌饭做好了没有,寻了借口就走开了。

    李厚仲在中间缓和气氛,不时跟关文和关明各自说两句,瞧见关家父子俩几乎不怎么说话,心里也泛起了嘀咕,想着这两人是不是有了嫌隙什么的。

    正说着,听见旺财欢快的叫唤声。李厚仲笑道:"这应该是大郎或者是三郎回来了。"

第二百一十捌章 要骑马儿

    李大郎赶在饭点回来,也确实是村长逮着他不放,要跟他说叨道理什么的。村长这活还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活计,村内外的纠纷都要顾及到,李家叔爷爷少不得要给李大郎上很长时间的课。

    可巧回来的时候正遇上李铭也回来,兄弟两个一起回了家。

    李厚仲笑着走出去招呼自己两个儿子,说道:"你们姻伯来了,赶紧打声招呼。"

    李大郎和李三郎对视了一眼,倒也没说什么,两个人便听从李厚仲的话一起到了堂屋。关明搓着手,看着垮了门槛进来的两个年轻后生。

    前头一个身形高大些,后面一个关明是认识的,那脸也熟——当初新屋子起了请客,这个儿媳妇儿的娘家弟弟关明可是很关注了一把。

    关明笑呵呵地上前来,李大郎和李三郎前后相错地叫了一声"姻伯"。

    关明笑道:"不用客套不用客套,都一家人,一家人。"

    关明伸手招呼道:"赶紧进屋坐着吧,看样子是要吃饭了。"

    李大郎应了一声,心里奇怪:这姻伯怎么会来?转眼看向站在一边面沉如水的妹夫,脚步顿了一顿。

    李铭惊喜道:"姐夫,你也来了?那我姐在..."

    "灶间。"李厚仲呵呵笑道:"铭子又想你姐了,赶紧去吧。"

    李铭应了一声,解下身上的褡裢放到了一边就往灶间去。李厚仲摸着下巴跟关明说:"这小子从小是被他姐带的,跟他姐的感情好。"

    关明只是点头,笑眯眯地对李大郎道:"大郎比起上次,看着是瘦了些。"

    李大郎张了张嘴,心道那会儿他穿得单薄,现在穿得臃肿,哪儿看得出来是瘦了...

    关文只觉得关明在这儿待着简直丢人,可是人来了,他又不能出声赶他出去,在媳妇儿娘家人面前落自己爹的面子他还做不出来。满以为那日他的态度表明地很清楚了,自己爹怎么就没有点儿眼力,硬是要来凑这个热闹?

    关文闷气得很,又因为关明现在就一直拉着李大郎说话,更是让关文不怎么痛快,连带着一边的李厚仲也有些讪讪的——亲家公逮着自己儿子说个不停,倒像是把自己给撇在一边了。而且这说的话,更方才跟二郎说的也差不了多少。

    关明赞了李大郎一通,说他有出息有本事云云,末了表达了自己对他荣升村长的赞叹,话里话外意思透着点儿"发达了别忘了自家亲戚"的意思,让李大郎尴尬不已。

    真巧今儿叔爷爷叫他去说的就是这村子里的人情冷暖。

    比起荷花村来,李家村儿的构成要简单些——李姓人家和非李姓人家。一般而言农户人家姓李,那么跟村子里很多的人家都多多少少有点儿关系。李斐年纪还轻,四乡八邻里边儿数他这个新选出来的村长的年纪最年轻,本来就惹人注意,要是没做对事儿,招来的目光怕是更多。

    更何况李家村随便出来个比他年纪大的李姓汉子婆娘的,都可能是他同辈的兄弟姊妹,或者是叔伯阿姨及其以上的长辈。他在处理事情的时候总是需要瞻前顾后的。当然也少不了想靠着他这村长身份发财的,其中的道道老村长便是跟他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今儿李斐听老村长说了一天的话,受益匪浅,但也着实累了。明日还要忙活宴客的事情,回来就想着能好好吃顿饭然后早早歇歇,缓缓精神。这会儿却被关明逮着说话,还要应付这姻伯两句,李斐也当真是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所以态度上就显得有些怠慢了。

    关明心里不高兴,觉得他这个做长辈的说话,后生就该认真听,可瞧儿媳妇儿她大哥,跟他说两句才应一句,爱搭不理的...哪像个村长啊!一点儿都不知道尊重长辈。

    面上倒还是很亲切,一会儿问他身体怎么样,一会儿问他今儿忙活了些什么,老村长跟他说了什么话...

    关文适时地插嘴道:"斐子今天忙活一天了,怕是已经累得不行。听大嫂说小兜昨儿折腾得很,这会儿烧退了估计要想你这个爹了,赶紧去你屋瞧瞧小兜去吧。"

    关明只能笑容可掬地说:"没事儿没事儿,去看你儿子去吧!"

    李斐自然是顺着关文给的杆爬下来,跟关明说了声抱歉,当真就往自己的屋里去了,想着等吃饭的时候再出来。

    李斐如释重负地走了,李厚仲讪讪地笑道:"差不多时间吃饭了,大郎去也估计是抱了小兜出来。"

    关明只说"没关系",又和李厚仲聊起天来。

    关文满腹心事地绕出了堂屋,脚下意识地往灶间去,走得近了,才听见那边传来声音,间或夹着笑声,想来是很高兴的。

    关文顿了顿步子,还是转了方向,朝着牛棚那边去。

    李家养的那条叫"旺财"的狗在牛棚附近转悠着,因为关文在李家待了一天了,它也没朝着关文吠——农家狗都有些灵性,能跟主人家待一起主人还不与之发生冲突的人,狗一般都会认定这是自己也不该对着吠叫的。

    旺财绕着关文转圈儿,转了两圈儿觉得没意思又跑开了。

    牛棚里那只牛老神神在在地嚼着干草,距离上次看它好像又长大了些。

    关文正在臆想着,"咚咚咚"跑过来两个小娃子。

    扬儿手里抓着一根竹子,山子手上的竹子则被他举了起来。俩娃子跑到了关文面前,山子大声叫了句:"姑父!"

    扬儿也叫道:"爹。"

    "你们玩什么?"关文好脾气地蹲了下来,山子和扬儿互相看了彼此一眼,走到关文面前,山子说道:"我们骑马马!"

    "嗯,骑马马!"

    扬儿附和着,山子说:"马儿好高好大的!等我长大了,就不骑假马儿了,我要骑真马儿!"

    "我也要!"扬儿继续附和。

    山子重重地点头说:"扬儿弟弟以后跟着我,我有马马骑,你就有马马骑!"

    关文觉得好笑,这马儿哪是普通人家买得起的?

    比起牛和驴还有骡子一类的代步工具,马无疑更加高级别一些。它速度快,灵活性好,战场上它还是打仗的兵将们的坐骑。除了牧场会养马卖给皇家训练,一般就只有富贵人家才会喂养马。送信要快马加鞭,出行要马车,骑马技术好能得人称赞...这可不是他们平民小户能买得起的。

    若单按价格来算,一匹马少说也抵得上二三十两银子了。

    瞧见两个娃子说得起劲,关文也不好打断他们,听他们一句接着一句说着,倒听出了些兴趣来。

    两个娃子玩儿了一下午,额头早就起了汗湿掉了。等刘氏叫吃饭了,两个人赶紧把手上的竹马给搁到了牛棚边上立着,抹了抹额头,一人一边牵了关文的手往堂屋去,隔着关文两个人还聊得起劲儿,一直说马儿怎么样怎么样,说自己以后要一匹是什么什么样的马。

    到了堂屋,饭菜都摆了上去,关明当仁不让地和关明坐到了主位上,嘴上还自来熟地招呼着李家的儿郎们坐。

    张氏和江氏对望了一眼,同时看向刘氏。

    在李家可没有女人不能上桌吃饭的习惯,大概因为李家的人要少些,李欣没出嫁前大人也就八个,李厚仲两口子、李斐两口子、李丘两口子,外加一个李铭和一个李欣,正好凑齐一张四方桌。

    关家在李欣没嫁过去之前也是八个人,但女人就是不能在堂屋和男人一起吃饭,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规矩。

    刘氏肚子里有气,但想着女儿女婿回来了,又多了个亲家公,一张桌子倒是也坐不下,想着等明日请了客吃了饭,亲家公这尊佛走了也就罢了,还是不要跟他起了冲突,让女儿女婿难做,遂朝两个儿媳妇儿摆摆手,端菜上了桌。

    大人心里想什么大人是知道的,只是小娃子却不懂,正巧李大郎抱了小兜来,山子和扬儿洗了手走到了堂屋,刘氏说道:"娃子也抱去灶间吃吧。"

    山子一边在衣服后边儿揩手,一边好奇地问:"阿嬷,去灶间吃?"

    刘氏点了点头,山子大声道:"为什么哦?"

    刘氏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答孙子的话,张氏忙牵了山子说:"山子听话,去灶间不还暖和些?"

    山子想了想觉得的确灶间暖和些,还跟张氏讲条件:"那我和扬儿弟弟一边烤火一边吃。"

    "好,你想在哪儿吃就在哪儿吃。"

    张氏无奈地应了一声,从李大郎怀里抱了揉着眼睛的小兜,摸了摸他的头道:"应该是没事了,烧也退了。"

    "这孩子还真是有些身子娇贵。"刘氏笑说了一句,招呼女人都去灶间。

    李欣搁了饭菜,见关文去洗了手回来在灶间门口站着,也不出声,便迎上去问:"怎么了,快进屋去吃晚晌饭。"

    关文呼了口气说:"爹他真让我不得清闲。"

    李欣顿了顿:"也就这一次。"

    明儿是她大哥的好日子,总不能在今儿跟她公爹闹不愉快。反正这种事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以后关明也找不着理由来她娘家来攀关系。

    李欣笑了笑,道:"赶紧去吧,不然大家还会惦记你。"

    关文面上不大好看,他也知道自己那爹招人嫌,看他岳母的脸色就知道了。

    沉默地应了一声,这才拖着步子朝堂屋那边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 刘家人到

    第二天一大早刘氏和张氏就爬了起来忙,江氏虽然怀着孕可也没睡懒觉,打着哈欠坐在灶间烧火。

    农户人家的媳妇儿怀着娃子还要下地做活的可不少,江氏这待遇算是好的了,刘氏不盯着她干活儿,今日忙人手不够,也叫她不要到处乱转让她老实待在灶膛前烧火就好。

    李欣也爬了起来,洗漱的时候刘氏已经开始忙活上了,两架大锅子都烧了起来,院子里搭的灶台昨晚就让李二郎垒了,这会儿搬了锅子去正要烧热掺水放笼屉。

    李欣打了个喷嚏,醒了醒神说:"娘,什么时候去猪老倌和菜痞子那儿拿今天的食材?"

    刘氏一边忙活着一边抽空回了她说:"你二弟知道,这个你别操心,去院子那边看看锅烧热了没有,掺水洗一下。"

    李欣应了一声照着刘氏说的话去做。

    李家的大公鸡开始打鸣儿了,事情都上了正轨。李欣在院子前的灶台上看了会儿火,李二郎推了板车去菜痞子家收新鲜的菜蔬正回来,招呼李欣道:"姐,帮我一下!"

    李欣忙去给他扭正了板车的方向,李二郎推着车进来,擦了擦头上的汗说:"这会儿该把桌子都摆起来了吧?"

    桌凳碗碟之类的是昨儿之前就借好了的,听他这么说,李欣便道:"差不多了,再等等天大亮了再摆。"

    李二郎应了一声,灶间刘氏和张氏听到响动忙过来抬了菜筐子到灶间去,李二郎把推车搁到了牛棚边上,呼了口气说:"也不知道舅舅他们什么时候来。"

    李老大家就在同村,不用惦记,李老三听说昨儿就回来了的,在李老大家歇,今日估计是直接跟着李老大一起过来。

    李欣还心念着昨日她娘问她爹去她大伯家是什么事,这会儿又泛上了嘀咕——好像听到了她三婶娘和李春?

    昨日她因为后来关明来了,倒是把这件事抛到了一边。待会儿抽空还是问问她娘到底她三叔家发生了什么事儿。

    日头渐渐上来了,虽然是过过了年,新年天气还是有些冷飕飕的,风稍微大些就让人吃不消。

    李家院子里摆了桌凳,全家人都起了,关明也不例外。昨晚他是睡在了李铭屋里,李铭则和他大哥二哥凑了他大哥的床,张氏江氏凑在了李二郎的西屋睡,带着两个小娃子。

    关明自然是睡得神清气爽的,伸了懒腰,见李家人忙着他也不好意思闲着,接了擦桌子板凳的活计慢悠悠地坐着。

    李欣抽空去抹了一把他擦过的桌子,撇了撇嘴,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关文看到了她的表情,等关明干完这摊的事儿,他又打水汲了帕子重新抹了一边。

    李欣冷眼看了会儿,调转了头继续忙她的事情。

    日上三竿,李老大家的人来了。跟在后边的是李老三一家。

    这是李欣自李金死后再一次见到自己的大伯大伯娘,还有一向跟他们家都不亲近的老阿嬷。是三个老人都跟老了十岁似的,一个多月没见,李厚伯和朱氏头上的银丝似乎又增了许多。

    李欣淡淡挂了笑迎上去喊了人,又忙让他们进屋坐。瞧见大江等娃子便笑道:"家里还有三个兄弟,跟他们去玩儿。"便冲自己屋里叫了声扬儿,扬儿和山子"咚咚咚"跑了出来。

    大江是李金的遗孤,经过自己爹的事儿感觉长大了不少,看上去就稳重了好些。

    李欣叹了口气,搂过他小身板儿说:"大江乖,带着弟弟妹妹玩儿。"

    小孩子的事情安顿好,大人们也都往堂屋里去坐了,刘氏从灶间出来跟人打招呼。

    今日刘氏穿的就是那件素净的衣裳,李欣还抽空给她重新梳了个头,撇了朵珠花,看上去倒是比往日精神百倍,更加神清气爽的。刘氏很欢喜,走路都飘了两分。

    "大嫂随便坐啊,地方小,就那么大的地儿。"刘氏笑着道:"桌上有些瓜子花生的,还有些小点心,是欣儿自己做的,山子老喜欢了,给几个娃都尝尝。"

    朱氏客套地笑着,坐在一边的李岳氏嘀嘀咕咕地哼唧。

    刘氏背身去灶间给她冲了碗温糖水,返身回来搁在她面前,说:"婆母喝点儿解解渴。"

    也不知道李岳氏在嘀咕什么,自从李金死了以后她就变得有些神神叨叨的。以前是自己装懵,半天不说话,让人觉得她不存在似的,一说话吧总能让刘氏恨得牙痒痒——李岳氏一开口必然是要他们二房出钱出力的,出钱出力也就算了,就二房出得多,大房三房都不必要多出。

    如今李岳氏是一天到晚嘴巴不停,一直小声地念叨,除非睡觉吃饭,否则那嘴巴就没完全闭上过。

    她嘀咕吧也不知道嘀咕什么,反正就是嘴上下开阖着,让人看了总觉得她是在念经。

    可真要是念经也就罢了,她手上一没挂了佛珠串子,二没拿经书,自己一个人瞎念,哪能是念经啊?

    凑近她仔细听倒还能听出两句来,左不过是什么"神佛"啊、"鬼怪"啊之类的,人就像是不清醒了。

    要说不清醒也不全然,她还是有醒着的时候。就比如刘氏说的,李家三房出了事儿,李岳氏还是知道叫了自己大儿子和二儿子来,让他们帮着出主意解决问题啥的。

    李岳氏这会儿跟刘氏到底没有大小声,自己念叨了一会儿还是端了糖水喝了。刘氏收碗的时候又听到李岳氏嘀咕,她不耐烦地问:"婆母,你说啥?大点儿声!"

    李岳氏又嘀咕了两句,朱氏凑近了才听清,跟刘氏道:"婆母说这糖水冷了点儿。"

    刘氏哼唧道:"都喝了才说,自己坐着吧!我去给你端个炭烘笼来你烤烤火。"

    刘氏回了灶间,李欣也回来喝口水缓一缓,刘氏说道:"以前吧这老太太欺压我,怎么看她怎么觉得可恶。现在瞅着她骨瘦如柴,脸上全是褶子,一头白头发的,又觉得这老太太当真是可怜。"

    刘氏无奈地说道:"方才喝个糖水还挑三拣四,早说凉了点儿给她添点儿热水也就罢了,估计她是觉得添了热水糖味儿就淡了,也不说让人添,等喝了才说那糖水凉了点儿给我添堵。"

    李欣劝道:"娘你就别跟阿嬷多计较,她也那么大岁数的人了。"

    "要不是看她那岁数,瞧着她如今可怜兮兮的,我今儿说不定还真不给她脸子,还她一句爱喝不喝,也没人能把我怎么样。"

    刘氏抖了抖腰,抻了抻手臂说道:"好了,赶紧去忙。我先把猪喂了,免得待会儿嚎地厉害。"

    当上了前边儿的冷盘的时候,刘氏娘家人终于到了。

    瞧着倒像是约好了一起来的。

    李欣大舅舅刘金树打头,刘金林搀着李欣外婆唐氏走在后边儿,小姨等人更在后边儿,正从马车上卸东西,抱娃子。

    刘氏听到动静顿时乐开了花,整了整头发就迎了出来,叫着自己的大哥四弟五妹,亲亲热热地挽了唐氏往堂屋去。李厚伯李厚叔等人自然要避让让唐氏上座。

    这就有两个老太太了。

    唐氏已经是古稀的年纪了,身体有些不大好,但精神还算不错,也认得清人,见着李岳氏倒是亲亲热热叫了声"亲家母",可是李岳氏仍旧是爱搭不理只顾自己嘀咕。

    李厚伯有些尴尬,跟唐氏说:"亲家母不要见怪,我娘她...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唐氏呵呵笑着倒是一点儿不介意。

    李欣外公死得比较早,大概在她两岁的时候就去了,她对这个外公基本上没有印象。不过好在那会儿她大舅已经有了孩子,也算是有孙子给她外公送葬。

    刘金树笑着说道:"大哥没关系,我娘不小气。"说着凑到李岳氏面前喊:"亲家母,我是刘金树,还记得我不?"

    李岳氏不搭理人。

    刘金树便也是笑,招呼人找地方坐啊什么的,一会儿看堂屋显得窄巴了,又让女人们都去外边儿找凳子坐着。

    刘氏也说:"赶紧地坐着吧,一会儿就上菜了。"

    刘金树的媳妇儿娘家也姓张,不过跟李欣大嫂的"张"就有些不一样了,两人说不上有亲戚关系,平时也并不认识,姑且叫李欣大舅娘"大张氏"好了。

    大张氏瞪了刘金树一样道:"刘老大,你就喜欢吃。"

    刘金树笑,他一向是个妻管严,媳妇儿说话他一般只有听的份——没办法,家里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只听自己婆娘的,他发狠也没办法,年复一年地就成了这样。

    刘金朵性子好,拉了大张氏说:"大嫂,外边儿坐去吧,堂屋还显得有些暗呢,正好在外边儿还能看着几个娃子免得他们玩疯了。"

    等女人都出去了,关明才从角落里站起来呵呵笑说:"大家都一家人,随便吃,随便吃。"

    唐氏望了关明一眼,问刘金树:"这是哪家的?"

    刘金树也不认识,便望向了自己妹夫。

    李厚仲尴尬地说道:"这是欣丫头她公爹。"便又跟关明介绍说:"这是欣丫头她外婆,这是她大舅,她四舅,她五姨父。"

    刘金树自来熟地跟关明打招呼:"关老弟!来来坐,稀客啊!以前都没见过,欣丫头成亲的时候我也没去..."

    有人跟他搭讪关明自然求之不得,忙就顺杆往上爬跟刘金树说了起来。

    李欣给人倒茶,刘金树瞪了眼望着她说:"欣丫头也不上大舅那儿玩儿啥的,还记恨你表哥不成?"

    "哪能啊..."李欣笑道:"我记恨他做什么,小时候的事情,没得一直挂在心上。"

    刘金树说的是她小时候去她大舅那儿玩儿,她二表哥把她吓哭了,以后再也不跟她二表哥玩儿的事情。

    说起李欣大舅家的三个孩子,名字倒真是取得妙。

    刘金树在镇上住,早年间做工的时候常会经过一家私塾,听那私塾里面的先生讲学问,自己没事儿的时候就会蹲着听两句,记一记。他也是聪明,光是听课还真给他认识了不少字儿。蹭了那么多课听,刘金树把"信、达、雅"三个字就听进脑子里去了,成了亲后跟大张氏说,以后要生两儿一女,儿子叫信、达,女儿叫雅,愣说这三个字好听得不行。

    后来大张氏真的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刘金树也愣是把这三个名字安在了自己儿女身上,中间取了个"杰"字,女儿中间就用"婕"字,音一样字不同也没关系,念着就知道是一家人。所以李欣两个表哥一个表妹,名字分别是"刘杰信"、"刘杰达"和"刘婕雅"。

    大张氏曾经说女儿的名字笔画太多,认起来不方便,刘金树固执地认为这样倒显得自己女儿矜贵,愣是不改。

    ——这也算是刘金树这辈子唯一一件跟他媳妇儿力争到底的事情了。

    今日李欣二表哥没来,据说是上工走不开。大表哥倒是来了,带着大表嫂和他们三个娃。

    二表哥没来,他媳妇儿也没来,据说是在家带孩子加养胎。

    李欣四舅笑道:"欣丫头都是大姑娘了,还嫁了人的,哪会记恨她表哥小时候欺负她?"

    李欣便道:"四舅说得对,大舅老要把我想坏。"

    刘金树就嘿嘿笑,瞅了刘金林一眼道:"你四舅最近春风得意得很,看啥都是好的。"

    李欣"啊"了一声——要知道自己这四舅当鳏夫很多年了,一直没再找,难不成自己大舅的意思是...

    刘金树只是抿唇笑,这会儿还卖起了关子。

    立在正要问,灶间张氏喊她去帮忙,忙含糊了两声跑灶间去了。

    一进灶间却见大张氏和刘金朵都在,其余李厚伯的三个儿媳妇儿也在灶间帮忙。李欣忙叫了人,看洗菜盆边上还有位置,就挨了过去,边上正好是大张氏。

    大张氏见着她点了点头,望了眼堂屋的方向,漫不经心但又像是探问一般问道:"欣丫头,你公爹怎么也来了?"

    第四个人问她这个问题了!

    李欣懊恼地直想直接撵了关明回去,免得被人周而复始地问这个问题,吸了口气道:"娘托人给我传信的时候我公爹听到了,说也要来凑凑热闹。"

    别的她就没多提了。

    大张氏觑了她两眼,手上动作却顿都没顿一下。

第二百二十章 颠倒角色

    李欣她娘跟大张氏有些不对付,要说两个人之间嫌隙大,倒也并没有多少嫌隙。总归是相互之间处得不行,姑嫂两个之间多少是有些不咸不淡的。

    大张氏精明厉害,这么多年一直把持着李欣大舅,三个儿女大多也只是听自己娘的,不听自己爹的。刘金树也像是习惯了,反正家里的事情有自己婆娘操持,儿女大了都陆陆续续娶媳妇儿嫁女婿的,他这担子也算是卸了下来,被自己婆娘管倒还乐乐呵呵的,性子还略微有些大条——不然也不会一来就跟人攀谈上,和关明还能唠嗑说话。

    刘氏和大张氏之间的那点儿小不愉快还是早年间种下的。要说刘氏讨厌大张氏,也不见得多讨厌;说喜欢,也当真是喜欢不起来。而大张氏对刘氏这个小姑子感觉倒是淡些,亲戚之间来往是必然的,客套也总能客套两句。不跟她亲近大张氏也不觉得对自己这小姑反感——反正就是能过得去就行。

    至于那不愉快——据刘氏说,是当年大张氏刚进门的时候,刘氏有些看不惯大张氏的行为,嘀咕了出去,后来传到了大张氏耳朵里,被大张氏骂了一顿。再后来姑嫂两个之间就不大对付了。

    都是些成年往事,李欣听听也就算过了。她对自己大舅娘也没多大感觉,总归是长辈,也不曾打她骂她什么的。

    还是那句话,过得去就行。

    大张氏手上动作没停,好像刚才就是在跟李欣闲聊,过了会儿又漫不经心地问道:"在婆家过得还算不错吧?"

    李欣含糊地回道:"还不错。"

    "没有公爹压在上边,应该过得也不错。"大张氏轻语道:"跟你当家的感情还好吧?"

    李欣皱了皱眉头:"挺好的。"

    "嗯,那就好。"

    大张氏淡淡地说了一句,洗了菜擦了手,便转到另一边灶台去看锅了。

    李欣有些懊恼。

    大张氏说话给人听着总觉得她带了两分深意,刘氏曾经不止一次跟李欣说,她大舅娘是个精明得很的女人,会过日子会处事的。李欣想想也觉得是。要是不会过日子,大舅家的生活也不会一直平平静静的;不精明,大舅和表哥表妹也不会一直唯她马首是瞻;不会处事,按照刘氏那种火爆脾气,也不会被大张氏骂了却不回击,这些年虽然不怎么来往却也不会暗地里说大张氏什么坏话。

    做女人能做到大张氏那种程度,也算是了不起了。

    李欣瞟了大张氏一眼,心里嘀咕着刚才说的话有没有什么差错。

    午晌饭前刘氏让人放起了炮仗,噼噼啪啪的惹得那些小娃子惊叫连连,又很是喜欢这样的氛围,等爆过了都在地上一堆纸屑里边儿找没有爆的哑炮。

    饭菜端上了桌,李欣一边点着菜数目,一边算着还有哪些菜没有做好上桌。

    院子里垒的灶台上的笼屉周围全是冒起的白雾,站在边上还觉得暖和得紧。李二郎和关文正在那儿一人搭把手地抽层笼屉端菜出来,李欣端着托盘在一边等着菜盘菜碗上托盘,然后端到桌上去。

    大家齐齐就座,最高辈分的李岳氏和唐氏坐上座,两边陪着的各自是自己的大儿子大儿媳妇儿,再往下就是大孙子和大孙子媳妇儿——因为李金没了,这会儿朱氏边上就只挨着坐了顾氏。

    刘氏乐得不行,拉着李厚仲带着李斐一桌桌敬酒。因为都是亲戚,又全是熟人,所以也不拘泥太多,大家说话都客客气气的,直夸李斐能干有本事,说他有大出息云云。

    刘氏高兴得很,喝了两口酒自己都有些晕飘飘的了,扯着李斐敬酒到了李厚叔那桌。

    一般坐这样的宴客席面都是同辈份的坐一起,此时李厚叔周边的就是李欣是四舅和五姨父。再边上才是金氏和刘金朵,另外还有些占了一半桌子的小娃子。

    李厚叔站了起来,李斐给他敬酒他倒是乐呵呵地一口饮了。金氏脸色从来的时候起就一直没好看过,此时也是不阴不阳地半站了起来啜了一口,也没出声,就只拿了筷子夹菜吃菜。

    刘氏今天心情好,不欲与她计较多少,笑呵呵地让自己弟弟妹妹妹夫吃好喝好,又跟李厚叔说了两句,这一桌的敬酒便算过了。

    哪知要走的时候金氏忽然开口问说:"二嫂最近可是走了大运啊,斐子当了村长,以后二嫂就是村长家的老夫人了,谁碰上二嫂你了不得敬你一声?"

    这话本该是拍马屁的话,可听在刘氏的耳朵里就觉得不舒服。

    李欣端了一海碗的汤菜上来,听到金氏说这样的话就觉得不好。

    虽说她知道她三叔家出了事儿,可出了什么事儿她却不清楚,总归是出事了,涉及的人就是金氏和李春。

    今日李春没来,金氏带着李富李贵来了的,瞧金氏的样子有些憔悴,估计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了——金氏一向精神十足的,闹事儿吵架什么的从来都要让自己看起来光鲜明丽,怎么会让自己在别人面前示了弱?

    虽然看得出来,她今天也是花心思打扮过了的,可是在李欣眼里这还是让她觉得有些外强中干。瞧金氏那眼窝子就知道她这段时间睡眠都不好,落到这地步了,自己这三婶娘还要逞能。

    果然,金氏说了这话之后李厚叔就很是不客气地重重哼了一声,瞪着金氏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吃你的饭!"

    金氏一下子跟炸了毛的鸡一样,声音陡然拔高:"李老三,我说句话都不成了!"

    "就你那粪嘴能说出啥好听的?"李厚叔横着她:"老老实实吃你的饭,不然,有你好看的!"

    金氏顿时偃旗息鼓,气势一下子跌了下来。

    不对啊...

    李欣搁了汤碗,视线从李厚叔转向金氏,怎么想都想不通,怎么今儿看自己三叔三婶娘,两个人之间的角色好像转换了?

    以前是金氏说什么,李厚叔纵使不高兴可也不敢忤逆了她——李厚叔一向也是妻管严。上次李金的丧事儿上,虽然金氏和李厚叔之间不对付了,李厚叔也对金氏发了狠,跟自己女儿也几乎是要断绝关系一样,可也没见金氏有多大的示弱。

    怎么今儿一来,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彻底颠了个个儿?

    一定跟三叔家出的事情有关系!

    李欣这般想着,还是退了下去。毕竟灶间那边还需要她忙活。

    这边厢刘氏扯了扯嘴角,因为有些醉意,所以话说得也直白:"三弟你别嚎嚎,到底是你媳妇儿,哪儿做得不对关上门说就成,当着大家伙的面吼她不是让她下不来台..."

    李斐拉了拉刘氏的袖子,脸上挂了笑说:"三叔三婶娘随便吃,不要客气。"说着就拉了刘氏走。

    可是刘氏那句无心的话还是让金氏记在了心上。

    啥意思,什么叫哪儿做得不对关上门说?她哪儿做得不对了!

    金氏眼睛有些沉,看着刘氏跟李斐绕过这桌去了别桌,这才把眼神收了回来。

    "你那是啥眼神儿?"李厚叔望着金氏,"啪"一声搭了筷子:"心里又要作死是不是?又要起啥歪心思挑拨离间!"

    不得不说李厚叔跟金氏将近二十年的夫妻,还是知道自己这个婆娘的品性的。

    金氏看着李厚叔冷笑:"我咋了?我啥都没做你就要我说作死,我当真作死了你就好让你那美娇娘进门了是不是?等她害死我两个娃子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一声比一声高,声音尖利地让外面院子就座的人都望了过来。

    李欣在灶间忙得热火朝天炒腰花子,倒是没有听见,然而过了一会儿外边的噪声越来越大,李欣还听见了好似是有女人的尖叫哭声。

    和坐在灶膛前端着碗喝汤吃笋子的江氏对望了一眼,突然间张氏拿着托盘有些惊慌地跑了过来,嘴里说道:"三叔和三婶娘打起来了!"

    "什么?"李欣有些不可置信:"在这个场合,这个时间点儿...打起来了?"

    张氏忙点头,随手搁了托盘在灶台上道:"妹妹先把菜炒起来,我出去看看。"

    说完就手在围腰上揩了揩,跑院子里去了。

    李欣懵了一下后马上醒过了神,见江氏蠢蠢欲动想出去,忙叫住她:"二弟妹,好好待着不要乱跑。"

    江氏有些不乐意,但也知道太混乱了要是自己不小心跌了撞了的,可不是开玩笑的。可是她本身就是个喜欢听故事也喜欢说故事的人,从犄角旮旯听了个故事回来都要扯了人说上半天,看不成热闹她心痒痒,只好期期艾艾地跟李欣说:"那姐姐去看了以后,发生了啥事儿跟我说一下..."

    李欣好笑道:"我又不去。"

    她手上还拿着锅铲,这要是半途丢了锅铲,这道菜可就算是白做了,白瞎了那么好的食材。而且外边儿那么多人,她一个小辈去,也不过是站在一边看而已。有她大伯和爹在,总不能让她三叔和三婶娘闹下去。

    李欣继续麻利地翻炒着锅里,江氏闷闷地喝完了汤,耳朵支棱着,眼睛不住往院子那边瞄。

    李欣心里则在想着,到底三叔家发生了什么事儿,让他们家演变成这样了?从前的软根子三叔,这会儿硬气地敢当着自己兄弟侄子侄女,还有自己嫂子娘家人的面前和自己媳妇儿干架?

    太让李欣意外了。

    李欣想不通,一边往锅里洒盐,一边问喜欢说故事的江氏:"二弟妹,到底三叔家发生啥事儿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猪油蒙心

    江氏顿时双眼一亮,麻利地把喝完汤的汤碗搁到了灶台上,咳了咳嗓子说道:"三叔说要休了三婶娘来着。"

    江氏寻了个舒坦些的姿势稳稳坐了下来,望着李欣说道:"听说是三叔在外边儿有人了。"

    说着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说不准外边那人肚子里都有了..."

    李欣顿时诧异。

    虽然说李厚叔和金氏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总让李欣觉得有些不妥当,可也犯不着闹到这地步吧?

    跟她大舅舅一样,李厚叔在家里通常都是听自己婆娘的,但是刘金树就是乐在其中,李厚叔则是积压了好些年的不满和怨愤——难不成最近算是到了头了,真的要跟金氏两个人掰?

    上次李金家发生的事情李欣还记得,那会儿李厚叔也甩过狠话说要休了金氏,但大家也都只当他是说着吓金氏的,没想过他真的生了这样的想法。

    而且...外边儿有人是什么意思?

    李欣又问江氏,可最近江氏也不过是在家里边儿闲坐着养胎,很少出门去,听到的消息也不全。李欣问她她也只能说:"大概就是这样吧,反正最近三婶娘闹腾地厉害,往家里来哭过,要公爹给她做主教训三叔,也去大伯家哭过。"

    李欣点了点头,没等她再问,江氏又一股脑地说道:"最开始的时候三婶娘还拿三叔那铁匠铺子是她爹的铺子这话来堵三叔,三叔后来恼了,说那铺子反正也挣不了多少钱,索性不要了,让她一个妇道人家自己开张去,把三婶娘吓着了,生怕三叔不回来,更怕三叔铁了心要休了她,如今三婶娘倒是性子收敛了些,不过还是泼辣就是了。"

    江氏一边说着,一边往院子那边瞅,忧心道:"这会儿闹腾,婆母怕是以后都不会搭理三叔三婶娘了..."

    本来上次李金丧事上关于李欣的名字上不上金丹簿的事情就让刘氏和金氏、李春母女两个闹了个翻天,这回是刘氏请客想显摆一下才请了李老三家的人来,也是存了要在金氏面前炫耀一番的心思。可这不仅仅是有刘氏婆家人,还有刘氏娘家人来,金氏和李厚叔这样下她面子,依着刘氏的脾气,能善罢甘休才怪。

    李欣不禁抚了抚额,问江氏道:"你怎么知道三叔三婶娘的事儿的?"

    江氏微微羞道:"问,问二郎的..."

    李二郎为了讨自己媳妇儿的欢心,得了点儿风吹草动就回来说给江氏听——反正她就爱听故事说故事。

    李欣无奈地笑了笑,江氏又说:"不单单是三叔和三婶娘闹,春儿妹妹也不好过。"

    "李春?"李欣想起那个说话尖酸刻薄的堂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又怎么了?"

    "听说她当家的想纳妾。"

    "什么?"

    李欣手上不由一滞,看锅里的腰花子也炒熟了,忙铲了两下装了盘,一边问江氏道:"李春她当家的要纳妾?这是怎么回事儿?"

    对了,她回来的时候明明听说的是三叔家出事的人有金氏和李春,倒是因为院子里那架打得,让她把李春给忘在脑后了。

    江氏说道:"就是说啊,也不知道春儿妹妹她当家的是怎么想的..."说着低声道:"听说要纳的还是个..."

    说到这儿江氏似乎是说不下去了,顿了顿,讪讪地看了下李欣的脸色,摸了摸头摆手说:"反正就是要纳妾就是了,春儿妹妹这时怕是正堵着不让呢..."

    李欣咀嚼了一下江氏说的话,接过她先前说的,道:"春儿妹妹她当家的,要纳的是个窑姐儿?"

    江氏顿时尴尬,语焉不详地哼唧了两声。李欣便知道,这大概就是真的了。

    说实话她挺意外的。

    李金因为是大堂兄,他过身,大房他自己的亲弟弟亲妹妹不说了,都回去了的。二房三房的堂兄弟姊妹也都去了。他两个亲妹子两个堂妹子,便有两个是没带自己当家的一起回来的。

    李珠那边是什么情况她不大了解,后来她娘也没跟她提过。而李春那边的情况,她倒是隐隐觉得应该是跟她当家的感情出了问题。

    可这刚成婚,就跟自己当家的感情出问题,那也说不过去不是?

    只是没想到的是,竟然是她当家的要纳妾?

    那她那会儿回来的时候这事儿是不是已经出了?

    江氏说道:"二郎回来跟我说的,三婶娘来家哭的时候也说过的,让公爹和婆母给春儿妹妹撑腰。"江氏叹了口气说:"按说这嫁过去的女儿,自己爹都不给她撑腰,公爹和大伯也不过是春儿妹妹的大伯二伯的,也没那个出头的由头。要说三叔肯上门去教训自己女婿一顿倒还好说,可三叔就犟着呢,记恨着大堂兄过身那会儿春儿妹妹让他下不来台的事儿,愣是不管春儿妹妹这档子事儿。"

    李欣顿时道:"三叔这也太过了。"

    "谁说不是呢。"江氏道:"要我说啊,是三叔被三婶娘压着那么些年,一下子爆发了长了行市,就不把三婶娘和春儿妹妹放在眼里了。最近嚣张地有些过了头..."

    "是,不然怎么会在大哥这喜事儿请客的时候闹腾起来?"李欣重重叹了一声:"三叔这真是猪油蒙了心,爹娘还不得怨怪他?"

    正说着,张氏跑了进来,江氏忙问道:"大嫂,怎么样怎么样?还打着么?"

    "哪能啊!"张氏叹了口气说:"公爹和大伯把三叔拉开了,三婶娘让大堂嫂她们拉开了,这会儿正死犟着坐在地上哭呢。"

    李欣眉头蹙着,问道:"娘怎么样?"

    "婆母脸色不好。"张氏摆摆手说:"要不是大郎和妹夫拉着她,五姨也在一边劝着她,怕是就要冲上去把三叔三婶娘撵走了。"

    李欣把炒腰花子装盘搁在了托盘里,犹豫地道:"这菜还上不上了?"

    "上啊,外婆倒是一点儿不管院子里发生的事儿,吃得香着呢,大舅娘也没挪屁股,陪着外婆在吃饭。"

    还是她外婆想得开,老人家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乐天知命"。至于她大舅娘...李欣只能说,她是个不喜欢揽了旁的事儿在自己身上的人,这样的麻烦事情能避开自然就避开。

    李欣端了托盘到堂屋,透过堂屋正好看得见那围着的一圈人,几乎都是李家的。除了她五姨在她娘面前低声说着劝着什么之外,其余的刘家人都在另一张桌子上坐着。

    眼睛一瞥,李欣却看见了她公爹。

    关明本来是坐在堂屋里边儿的,吃到一半就去了她五姨父坐的那一桌。李欣本来没怎么注意他,这时候却见着他正拉着她五姨父说什么,脸上笑得真开朗。

    李欣五姨父姓余,冬日出生,取名叫余图冬,比李欣五姨要小两岁,不过单从外表上来看是看不大出来的。

    余家家境很好,五姨父的亲大哥很有些本事,也爱护弟弟。因为家里就只有两兄弟,所以也一直没有分家,连带着让五姨一家子看起来也很光鲜明丽——不然也不会回来还能有一辆马车。

    关明拉着余图冬说着什么,李欣却敏感地察觉,自己五姨父像是不像跟关明说话,一直只是点头或者摇头,要么就"嗯"一声,嘴巴都没怎么开。但关明却说得起劲,一点儿都不知道看人脸色。

    李欣面上不好看,上了菜后又朝院子里望,下意识就在找关文。

    倒也不难找,关文就在那堆人里边儿,站在李厚叔后面。

    似是察觉到了李欣的视线,关文回望了过来。李欣立刻朝关明处点了点下巴。

    关文往那边一望,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朝关明那边走了过去。

    李欣也端着托盘到院子里来上菜,给刘家那一桌上了菜,她大表嫂笑道:"麻烦表妹了。"

    李欣略感尴尬,摆摆手,去另一桌上菜的时候可以放缓了步子,想听听关文和关明说什么。

    前头的倒是没听到,路过关文身边的时候就只听到关文问关明:"...爹你吃饱了没?"

    关明答道:"还没呢。"

    "那就赶紧坐着继续吃,菜还没上完,五姨父怕是也没吃饱,别待着五姨父继续闲聊。"

    等李欣走过了,关文对余图冬笑道:"五姨父去吃饭吧,我爹年纪大了,说话罗嗦,你不要见怪。"

    余图冬当然不会见怪,点了头便往刘家那桌去了。

    "你干啥?"关明很不高兴:"我跟你媳妇儿娘家人说说话咋的了?"

    "爹你是不会看脸色还是怎么?"关文淡淡地说:"越活越回去了,人家饭都没吃饱,哪有心思跟你闲聊。"

    关明怒瞪着他,好半天才说:"你媳妇儿娘家还真是不简单..."说着哼唧两声,甩了甩手指向那团正闹得厉害的地方,说道:"这也闹得起来..."

    关文没理他,往堂屋指了指说:"去堂屋吃去,本来安排你就在堂屋吃的,怎么吃着吃着还跑桌了?也不怕人笑话。"

    说完便也不管关明,自顾自地朝李厚叔和金氏那边去。

    刚走近,就听见金氏尖着嗓子喊:"都是你!你才是个正儿八经的丧门祸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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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跃农门介绍:
还魂在另一个世界,病重不治,万般祈求之下,老板同意让她脱籍回家,让她一家团圆,让她能安葬故土,了无牵挂。
回归田园乡村,有爹娘兄弟疼着,身体状况渐佳。娘说,她还是要选个好男人嫁……
是嫁人还是不嫁人?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有油盐酱醋一柜,鸡鸭猪兔一舍,无良亲戚三两碗,旧怨新恨一大锅。
名声的问题,清誉的问题,世俗的眼光,还有婆家人的态度,都是她必须正视且郑重对待的。
“前半生,我身不由己。后半生,我靠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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