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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波其上     良跃农门txt下载     良跃农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二章 满嘴喷粪

    关文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己本来正抚着胸口在一边喘气的丈母娘"嗷"一声叫了出来,愣是挣脱了五姨和斐子的拉扯,朝那边冲了过去,逮住三婶娘的头发就开始往地上掼。

    周围的人顿时"呼啦"地要把两人隔开,一时间那场面分外热闹,大人挤成一团,劝架的劝架,拉扯的拉扯。小娃子们站在一边也挤成了一团,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望着院子中央。

    关文快走了几步过去,见自己媳妇儿站在一边冷眼看着,手上还端着托盘,忙过去端了菜搁到桌上,接过托盘皱眉道:"欣儿,你怎么了?"

    李欣眼神有些发冷,就这样看着她娘和三婶娘两个人跟泼妇似的大打出手。

    不得不说,当女人发起狠来,男人也不一定是能拉得住的。刘氏逮住金氏就不放,下了死力要揍她,头发都扯下来了一撮,更别说衣裳了。

    刘氏头上戴的珠花也掉了下来,李欣给她梳的头发也散了,两个妯娌披头散发地扭打在一起。边上的朱氏、刘金朵,还有这两个打架的妇人的堂侄媳妇儿都在一边劝架拉扯,几个人的力道却显然还不足以让刘氏放开金氏。

    刘氏像发了疯的母豹子一样逮住金氏就不放,手脚并用不说,连嘴都用上了,逮住了金氏的手就下口咬。

    金氏吃痛,"啊"地一声惨叫了出来,可惜手被刘氏抓着,不能动弹,腿也被压着反抗不了,情急之下便开始往刘氏脸上吐口水。

    这打架的情况越来越超出控制,李厚仲和李厚叔不得不出面来拉自己婆娘。

    可李厚仲一去拉刘氏就被刘氏吼道:"你敢拦着老娘试试看!"

    李厚仲被她吼得一哆嗦,缩回了手,刘氏恶狠狠地盯着李厚仲,说:"她骂你闺女你不出声就算了,老娘上阵打她你还要拦着?你倒是拦我试试看!"

    李厚仲脸色很不好,稳了稳情绪才道:"不要打了,难看!"

    "老娘才不嫌难看!"刘氏伸脚又踢了金氏一下:"这张破嘴这些年白开着吃饭了!"

    李富李贵就在一边哭,李富年纪大些,抽噎着喊:"不要打我娘..."

    "三姐,有话好好话..."刘金朵忙趁机去拉刘氏,嘴里劝道:"这样的日子打起来不好看,土地爷生日呢..."

    刘氏这才长吁了口气,叉着腰站起来。

    金氏喘着粗气被李厚叔拉了起来,推她到凳子上坐着。李厚叔厌恶地说道:"见天儿地惹事儿,我那会儿是脑子出问题了才娶你!"

    金氏却也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嘴里尖声骂道:"李老三你不是人!你们李家都不是人!"

    "三弟妹,有什么事儿好好说,这样的日子闹什么?像什么话?"

    朱氏皱着眉头,一边劝道,一边在她背上拍。

    金氏就像是找到了根救命稻草,转过身来就扑到朱氏怀里哭道:"大嫂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李老三要拐了那婊子进门你们也不怕李家败了门风!春儿可是你们亲侄女儿,她的事儿你们可不能不帮啊!"

    说着又指着李欣骂道:"还有她!她就是个丧门星..."

    "去你娘的满嘴喷粪!"刘氏大声骂道,似又要蠢蠢欲动上前打金氏:"你自己家的事儿少扯我闺女!啥啥都是别人害了你,你真当自己是根葱还真没人当你是瓣蒜,窜窜窜要作死啊你!"

    "咋不是你她害了我?咋不是她害了我!"

    金氏冲着刘氏吼回去道:"要不是她在她三叔面前上眼药,她三叔能到外边儿去找野的去?就是她害得我现在这样的!当过婊子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不是她同行上赶着勾搭她三叔了吗!"

    刘氏顿时大怒,一把甩开刘金朵冲上去就"啪"一声抽了金氏一个耳光子,手直往金氏脸上挠:"叫你胡说八道,叫你胡说八道!"

    刘氏下手狠,愣是打得金氏"哎哟"直叫,可就是抽不出力气来反抗。她一向在镇上好吃懒做惯了,少有动体力的时候,比起在乡间每日都在做活的刘氏来说自然显得弱了。

    外边儿的动静终究是把堂屋里边的老辈子给惊动了。唐氏自己走了出来,李岳氏让小朱氏扶着也走了出来。

    见到自己女儿撒泼,唐氏愣了下忙道:"三儿,你这做啥?赶紧松开,别打了!"

    刘氏不听,又朝金氏脸上挠了道血杠子:"叫你他娘的胡说八道,叫你胡说八道!"

    刘氏妹子和侄媳妇儿文氏一同来拉她才算是把人拉了开,刘金朵又拿了帕子让刘氏揩脸上的口水。

    刘氏往地上"呸"了一声,指着院子外边儿道:"你给老娘滚!以后到死也不准踏进我家一步!"

    朱氏叹着气扶了金氏重新坐好,心里也埋怨金氏拎不清,这节骨眼上还要跟她二嫂说侄女儿的坏话——上次的教训还没受够,不知道欣丫头是她二嫂的心头肉啊?

    金氏委屈地哇哇大哭,骂李厚叔不是东西,又骂李家两个大伯子不替她和自己闺女出头,骂着骂着又扯了朱氏说:"大嫂!你瞅瞅我们两家,现在不都是愁云惨淡的?你家金娃子去了,我家也出了这事儿,祸事连连,偏就是二房喜事儿多多的,又是买了牛,又是考了童生,又是当了村长的...这不都是折了我们的福添了他们的吗?自从他们家那扫把星回来了以后我们两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哟!不然这村长的位子可轮不到他们家斐子,肯定是你们家金娃子的..."

    朱氏直想唉声叹气,撬开自己这个妯娌看看她脑子里装的是不是豆腐渣子——这是什么逻辑?二房过得好是人家善经营,斐子丘子铭子都是乖孩子,人家二房从来就没发生过争吵啥的。怎么就到了自己这妯娌嘴里,二房过得好是因为大房三房两家过得不好?嫉妒人也不是这么个泼脏水的法子啊!

    李欣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瞅着金氏那丑态百出的样子当真是心里冷笑连连。

    关文从开始起就站在了她身边儿牵了她的手,这会儿手是越收越紧,李欣都觉得她被握地有些疼了。

    金氏一直在哭诉,现在又开始说李厚叔哪儿哪儿不对,不顾夫妻情分不管自己闺女儿子要休了自己让一个婊子进门云云,说得声嘶力竭惨不忍睹的,活像是李家欠了她无数的样子。

    李岳氏还在那儿嘀嘀咕咕叨叨唠唠,也不知道她这会儿是清醒的还是糊涂的,总归是对这院子里的场景没点儿别的动静,眼皮子一直耷拉着瞅着地上念她的"神佛鬼怪"。

    刘氏拿帕子擦了把脸,手上一用力就将帕子甩到了金氏脸上,冷笑一声说:"你接着嚎,继续嚎,老娘倒是要瞅瞅你是要嚎出个啥结果来。你当真以为你嚎了,你就赢了?你闺女就赢了?我呸!你继续嚎,继续说,看谁帮你出头帮你闺女出头!要说三弟要休了你还真是不错的决定,他早意识到要休了你该多好?免得受了大半辈子的闲气了到老还要供着你当老太太伺候!"

    "你..."

    刘氏打断金氏道:"我什么我?指我做什么?你以为你今儿闹了一番以后我还跟你能有来往?别说你的事儿,就是你闺女的事儿,我二房就算想替你出头都不可能了!"

    刘氏指了李厚仲道:"你自己看到了,你看到你这弟媳妇儿怎么说我们家的了?她骂你闺女,你还想帮她闺女?你还帮不帮?帮不帮!"

    李厚仲抖着唇,看了金氏一眼,又望向自己的三弟,沉沉地垂了眉眼撇了头。

    金氏便立马抓了朱氏的衣裳下摆哭道:"大嫂,你和大哥要为我做主啊!好歹我们这二十年的妯娌,你可不能不管我啊...还有春儿,春儿她可怎么办,她可是我独独的闺女,是你亲侄女儿,可不能让她受委屈啊..."

    朱氏无言地看着金氏,都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回她了。便也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望向自己当家的。

    李厚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李岳氏身边,正弯了腰在李岳氏耳边喊娘。李岳氏偏了偏头,照样是不理,依旧只顾着自己埋头念东念西。

    李厚伯叹了口气,刘氏说道:"大哥,今儿是我们李老二家请客,老三家的就当我没请。"

    说着便对李厚叔道:"三弟,把你媳妇儿轰出去!"

    对着李厚叔刘氏也没好脸色。今天的事情不也是李厚叔冲大爷惹恼了金氏,他们两口子才在她家这儿闹起来的?要说是赶人,她还真想把这两口子一起赶出去。

    李厚叔讪讪地笑,动作迅速地提了金氏一只胳膊骂道:"还不赶紧出去!"

    金氏甩开李厚叔,"我不出去!不出去!"

    便开始喊李富李贵,"你们是死人啊!看着自己娘被人欺负就只会在一边看热闹,不知道来帮娘一把?当真是姓了李都跟你们那爹一样是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骂到一半又手指了李厚叔:"你今儿要敢把我轰出去,敢休了我,敢不给春儿撑腰,老娘豁出这条命让你以后抬不起头来做人你信不信?信不信老娘现在就一嗓子喊出去说你们老李家欺负人,李老三要娶个婊子回来伤风败俗,这村长的位子还不定能不能落你们李家身上!"

    李富李贵一人一边拉了金氏,刘氏听了这话倒是笑了。

    "你们三房房中事关我们整个李家什么事儿?你瞅瞅你现在那模样,休你理由就都齐全了!嫉妒、多言,单就两天你就别想继续在李家待!"

    朱氏吐了口气还是劝道:"老三家的,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儿女想想,你瞅瞅你现在说的话做的事儿哪一句哪一件是合适的?别说三弟受不了你,就是我们这些亲戚都受不了你。"

    李厚伯也开口道:"三弟,你也有不对,今儿你是怎么回事儿就跟你媳妇儿打起来了?你都多少岁数的人了,就这么遇事不分轻重?"

    李厚伯语气很是严厉,一时之间李厚叔也不知道要怎么答话,脸憋得通红,望着金氏的眼里迸发出的怒意像是巴不得她死了一样。

    唐氏身边跟了李欣四舅舅,扶着唐氏低声问她要不要回堂屋去坐。唐氏摆摆手瞅着刘氏说:"三儿,还上菜的不?"

    刘氏抹了把脸道:"上的娘。"

    一边说着一边叫张氏去灶间,又让刘金林扶唐氏回堂屋去,她则调转了头朝李欣走了过去,抓了她的手说:"欣儿,跟娘来。"

    关文本拉着李欣的手,刘氏来拉人,他便放了开,但视线却一直望着李欣的背影。

    关明凑过来啧吧嘴,还没说话就让关文堵道:"你别说话,你说的也不会是好话。"

    关明一哽,恼怒地道:"你个不孝子,老子话都不能说了?"

    关文没理他,看着院子中间女人劝金氏,男人拉自己媳妇儿三叔,心里闷闷的,走到小娃子那边,扬儿立刻巴过来喊爹。

    关文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

    刘氏拉了李欣到了平时李老二家洗衣服的那处小溪边上,她先从小溪里边儿捧了水搓了几把脸,然后才用袖子抹了脸上的水珠,望着李欣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老三家的口水真臭。"

    李欣淡淡地漾了个笑,笑意却没达眼底。

    "欣儿..."刘氏犹豫地叫了她一声,李欣抬头道:"怎么了娘?"

    "你..."刘氏踟蹰道:"你别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她嘴里就蹦不出什么好话来..."

    "倒也不是,她平时哄阿嬷不就哄得阿嬷很高兴?"

    李欣笑了两声,叹了口气说:"其他的倒是没什么,不过她要说三叔出去找野的是因为我在三叔面前上了眼药,总让我不舒服。还说跟三叔勾搭上的那个女人是我同行,倒像我是拉皮条的一样。"

    李欣耸了下肩:"倒是没想到今天会闹成这样,白白瞎了这么好的日子。我开始还以为会出幺蛾子的是我那公爹呢,没想到三叔家倒是先闹起来了。"

    刘氏动了动嘴,半晌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说:"不管他们怎么样,娘只想你好。只要你好,其他都没啥。"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大嫂有话

    母女两个回去的时候金氏已经不在了,刘氏也没多问,径自拉着李欣坐了让她吃饭,也不让她继续忙活。

    经过闹的这一场,刘氏也自然不会再拉着李斐去各桌敬酒客套什么的了。今儿这顿请客也算是让李老三家的给毁了。

    关文过了一会儿也坐了过来,挨着李欣,时不时地给她夹一筷子的菜,他自己倒是吃得很少。

    李欣现在心情有些复杂,也生不出跟别人说话的欲望,关文给她夹什么菜她便吃什么,刘氏问她什么她也就规规矩矩地答。只是看着她那样子也知道她心里不大愉快。

    刘氏自然又是在心里把金氏骂了个遍。

    撇头去看着金氏另外两个哭得眼泪鼻涕的儿子,刘氏更是厌恶得很。

    吃过了饭,李欣也不要人说就去帮着收拾碗筷,刘氏想拉了她不让她忙活,看她干得起劲儿也不好开口说让她别忙,叹了口气转头去找李厚仲商量去了。

    江氏一直乖乖待在灶间没出去,张氏就着锅正刷碗,李欣进去就听到江氏问张氏,"三婶娘说了啥?我咋看到婆母也动上手了?"

    张氏张了张口,却看到李欣正进来,舌头打了个弯儿说:"没说啥,饭都还堵不上你嘴。"

    江氏不高兴地道:"我今儿没上桌呢。"

    "没上桌不也吃得好好的。"张氏笑了声,接过李欣端过来的碗盆搁到了灶台。

    江氏见大嫂不跟她说,就把目光转向了李欣,问道:"姐姐是出去了的,三婶娘闹了什么?你说给我听听,不然我心里猫挠一样..."

    "二弟妹!"张氏声音略略提高了些,江氏顿时缩了缩脖子,有些诧异地望向张氏。

    李欣笑了笑道:"也没说什么,不过是骂我丧门星,说我们家喜事儿多是折了大伯和三叔家的福分来的。"

    张氏手上动作顿时一顿,江氏更是尴尬,傻呵呵地望着李欣半晌才诺诺地说:"对不起啊姐..."

    李欣不自在地摆摆手,淡淡地笑了下又出了灶间。

    当晚刘家人都没有走,纵使刘金朵家有马车,他们也留在了李厚仲家。

    唐氏早早就歇下了,关明拉了看上去好说话的刘金树攀谈,扯着刘金树让他把李欣五姨父也叫了过来一起说话。大张氏和刘氏、刘金朵坐了一起聊天,刘金林则看着自己的娃子和别的娃子一起玩儿。

    李欣端了炭盆来,刘金朵拉了她一起坐下,摸着她的头感慨说:"欣丫头如今都是当娘的了,还记得以前你小,小时候还挑食,那会儿吃不上肉,啃菜帮子都要长得好看的你才吃,正经的红薯玉米啥的倒是喜欢,可更爱吃些小零嘴。教娃子可不能让他们这样跟着你学。"

    刘氏笑了笑说:"她这会儿是不会的了,吃的穿的她自己都摸得清要怎么弄,下厨的手艺还很好。今儿吃的拿猪下水做的东西,也是她自己弄的,闻着没膻味,吃着还蛮香。"

    "欣丫头是有本事的人。"刘金朵拍拍她的手:"今儿你三婶娘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自己魔怔了,犯不着因为她的话让自己心里不痛快。"

    刘氏不大高兴地说:"甭提她,提她就来气。"

    刘金朵便叹了口气,搂过李欣的肩道:"不说她就不说她,三姐你也真是的,当时就把人赶出去就行了,何必跟她对着打骂?教她这样嚷嚷出来也不好听。"

    "我就是憋不下这口气。"刘氏"哼"了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妯娌,我忍她不是一年两年的了。零零总总这么些年,账可是算不清的。真要说个子丑寅卯的,那还不得追到二十年前去?"刘氏摆了摆手:"算了,以后这人就不跟她来往了,老三家的事儿跟我也没关系。不管以后我们家出了什么事儿,不指望老三家有个照顾帮忙的,他们家出了事儿,我们也不耐烦管。"

    刘金朵顿了顿,好言好语地道:"那也是姐夫的亲兄弟。"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刘氏不屑地"呸"了一声:"我还记得当初欣儿她当家的受了伤在医馆急等着用药,欣儿想着她三叔家近便去她三叔家借钱,不借就算了,嘿,那婆娘还直接就说欣儿成寡妇了。"

    刘氏忿忿地说:"今儿那婆娘还说是欣儿在她三叔面前上眼药让她三叔不理了她,反倒是去找野的。真要我说也是她活该,管着自己男人就算了,管那么严实,欣儿她三叔又不是甘愿被管的,这不到最后还是她自己自作自受?"

    刘金朵若有所思,想了想道:"今儿说的是这事儿?"

    "可不就是这事儿?"刘氏搓了搓手掌伸手出去烤火,一边说道:"他们家才是一堆破事儿,老的为老不尊,小的又事儿多。他们家那大女儿嫁是嫁得好,嫁妆贴了不少进去,可是那姑爷却不是个好的,新婚还没多久就想着要纳妾。"

    其实刘氏还想说,要说那老话还是说得对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岳丈和姑爷都一个德行,岳丈想领个窑姐回来,姑爷也想领个窑姐回来。

    但这话她还是没说的,当着李欣的面她根本提都不想提这事儿。

    李欣任由刘金朵搂着,乖乖听自己娘几个说话,也不插嘴。要说听得多认真,她也确实没怎么认真听。

    炭盆里边儿烧着炭火,还有些熊熊的,偶尔爆出一两声响。一直没开口的大张氏这时候倒是开了口,问刘氏:"经过今儿这事儿,你们是铁定跟欣丫头她三叔划清界限了?"

    刘氏自然是点头:"不然还能哥俩好妯娌好的?"刘氏哼道:"他们家两个大的不是东西,三个小的也不是东西。李春那姑娘不提了,大嫂你今儿也瞅着了,那李富李贵都什么德行?自己娘被打被骂就在一边看着,了不得就哭两声,他们娘不见了两个人就只眼泪汪汪的,还继续待在家里跟着他们爹吃饭。"

    说着嗤笑道:"也就是老三家的养得出这样的儿子来,大的那个都十五了,一点儿不成气候。倒是那李春还像了两分她娘的性子,可惜还是烂泥扶不上墙,自己男人都看不住,才成亲没多久就要闹这样的事儿。"

    大张氏淡淡地说:"别人家的事儿我倒是管不着,不过我可是先提醒你,等你当家的他娘过身的时候,这些事儿可还有得扯。"

    刘氏顿时坐直了身体。

    在刘氏眼里,她这个大嫂为人很是精明利落,年轻时候她不懂事儿,暗地里说了自己大嫂几句,被自己大嫂骂了个狗血淋头,偏生自己还对她生不出什么恨意来,只是以后跟她相处越发小心翼翼。

    从自己大嫂嘴里说出来的话,肯定都是大有道理的。刘氏当年轻媳妇儿的时候很是跟大张氏学了会儿子,只是到底性子是从小练成的,各自夫家的境况也不一样,很多事情都不能生搬硬套。再加上刘氏自己心眼儿直,上面有个夫家大嫂,下边有个夫家弟妹,最上边还是个偏心老大老三的老太太,她讨好不了人,也就只能夹在中间受气。

    听大张氏张嘴说要提醒她,刘氏立马就聚精会神了起来。

    大张氏先是淡淡地瞥了眼李欣,徐徐地说道:"欣丫头那事儿,躲也躲不过,别人想说,那嘴你们也封不住,还不如不要理。像你今儿这样跟人大打出手的,传出去了你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那是我心疼自己姑娘!"

    "再是心疼自己姑娘,也犯不着当场就跟人闹起来。"

    大张氏也不动气,说话还是缓缓的,甚至还从地上捡了柴枝拨着炭盆里的炭。

    "就今儿这事儿,知道的说是你心疼自己姑娘,听别人骂自己姑娘心里不痛快才跟人打起来;不知道的,还说你这二嫂子欺负三弟妹。毕竟比起你们两家的事儿来,你这是喜事儿多多,她却是祸事连连的,正头娘子的地位要被人夺了去,自己姑娘跟姑爷的感情又不好,怎么看都是她委屈。"

    刘氏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愣是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她就知道自己这大嫂说话中肯,考虑事情全面,遇啥事儿都冷静得很,一点儿不见慌张。

    想当年李欣外公还在世的时候很是喜欢自己这个大儿媳妇儿,就说她会当家,大张氏也极其孝顺自己这个公爹。李欣外公过身的时候大张氏很是哭了一通,但是哭过以后愣是以大儿媳妇儿的身份把自己公爹的丧事儿办得风风光光的,让那会儿悲痛欲绝的唐氏、刘金树四兄妹都很佩服。

    虽然现在刘家因为有些原因,唐氏没有跟着大儿子一起生活,而是跟着小儿子过,可是大张氏会做人,每个月都会给唐氏捎东西去。唐氏性子也比较好,年轻的时候有些贪财,老了倒是对钱财没那么多的控制欲,不过自己还是偷偷攒着私房钱的,刘金树兄妹几个都知道,这钱她是想留给自己宝贝孙子的。

    刘氏从回想中醒过神来,见她大嫂望着她,顿时扁了扁嘴说:"反正大嫂你说的都是道理就是了。"

    "不是我说的是道理,而是大家都会这样想。这是人之常情。"

    大张氏淡淡地接过话,也不盯着刘氏了,转了头看着炭盆说:"这事儿也到这份上了,没其他办法,反正现在你们二房跟三房算是掰了。不过你当家的总会顾念两分兄弟情分,你自己把家里的钱啊什么的看好了,我也认识你当家的二十来年了,他耳根子软,说不准被他弟弟哄一哄,又心疼他了。"

    刘氏立马肃容道:"这个我知道。"

    大张氏点了点头,又说:"我说要提醒你,倒不是这件事儿。"

    说着她直接将柴枝插在炭盆里边儿,拍了两下手说:"我今儿瞅着亲家母,像是精神不大好了?"

    刘氏怔了怔,道:"是,从欣儿她大堂兄走了以后,就有些神神叨叨的了。"

    刘金朵插了句嘴道:"我也看着像是有些神神叨叨的,一直就在念叨什么,亲家大哥叫她她也没个动静,可是那嘴就是上下动来动去的,一看就知道是在说什么。"

    大张氏"嗯"了声说:"那就是了,但也到底是年纪大了,有这毛病也不稀奇。"说着顿了一下:"三妹,我给你提个醒儿,我娘家姨婆过身的时候前面几个月就是这个样子的。"

    刘氏顿时瞪了眼望着大张氏,李欣也望向了她大舅娘。

    大张氏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显然是让刘氏注意,李岳氏怕是没多少活头了!

    大张氏淡淡地说道:"那会儿我年岁小,记得不是很轻,不过姨婆瞎念叨的样子还是记得的。头天还听她念叨,第二天她就没气儿了。后来听我娘说,从姨婆开始神神叨叨念东念西起,才不过几个月的功夫。"

    刘氏立刻坐直了身体,微微前倾:"大嫂的意思是..."

    "我可没别的意思。"大张氏淡笑着道:"都说了,只是跟你提个醒儿。"

    李岳氏那精神头的确不怎么好了,在李欣看来,这可能就是老年痴呆。也不知道她阿嬷以前那不搭理人是装得不想搭理人,还是真的精神不济,然后大堂兄的死把她这病给激发了出来。

    可是不管怎么说,大张氏的话还是给李欣敲了个警钟。

    刘氏自然是听进去了的。

    "那..."刘氏捏了捏自己的手:"依着老太太这样的精神头,怕是什么正经话也留不下来..."

    "这就是你当家的和你要想的问题了。"大张氏淡淡地说道:"别忘了,你当家的那是三个兄弟呢。"

    刘氏眼皮子跳了跳:"倒也没多大好扯的,本来就是分了家的..."

    "你要那么想,倒也不错。"大张氏扯了扯嘴角:"可我瞅着亲家三弟那态势,可不是你不想扯,就扯不了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套道理

    "大嫂这话啥意思?"

    刘氏在双眼颇亮地望着大张氏,想让她说得更明白点儿。

    大张氏淡淡地笑了,"你不能保证男人不扯,也不能保证男人的婆娘不扯吧?"大张氏意有所指地道:"你那三弟妹是个没脑子的,可是瞧着她那样,心却是大的。要是到时候你当家的三弟没休了她,或者休了她又娶了个不省事儿的回来,大房和三房还不扯?"

    "那我们二房——"

    "你们二房也得扯进去。"大张氏说:"这么些年,老太太不可能自己不存点儿私房。等她过身了,这笔私房是让大房独吞了,还是三兄弟一起分?真要是大房三房扯皮了,你二房也脱不了关系,少不得他们还要扯你当家的出来让他理论。平分,那就是三兄弟的事儿,不平分,三房不善罢甘休。就是这么个状况,你自己有空跟你当家的说叨说叨,商量商量。"

    刘氏吸了两口气,舔了舔自己的唇。

    大张氏似笑非笑地说:"钱财这个东西,虽然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有它总比没它强。该自己得的,还是要争一争,这是占理的事情。有的时候太大度了,倒是让人觉得好欺负。"

    刘金朵望望大张氏又望望刘氏,聪明地乖乖合着嘴没有说话。

    大张氏又望了李欣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欣丫头心里也要有个谱。"说着眼睛往关明那边瞄了一眼。

    刘氏跟着她的眼风望了过去,顿时皱了皱眉道:"五儿,你当家的跟欣儿她公爹有什么好聊的?"

    刘金朵撇了撇嘴说:"我怎么知道,他们男人凑一堆说话,我总不能凑过去。"

    李欣抿了抿下唇,看了看天色道:"娘,天都黑全了,我去烧水。"

    她走到堂屋,她三个兄弟和关文坐在一起说话。见她进来李铭就笑着打招呼:"姐,姐夫正跟我和大哥二哥说你们家的事儿。"

    "哦?说了什么?"

    李欣去拨了拨灯芯,李二郎笑着说:"就说那石头地,还有啥...溶洞啊河滩子啥的。"又问李欣:"姐,你要挖了荷塘子种藕啊?"

    李欣扬了个笑:"怎么,二郎你也有兴趣?"

    李二郎搔了搔头:"没,没,我就是想着,姐你要是真种出了藕,也捎点儿回来让我们尝个鲜。"

    李欣自然是应了下来,关文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这会儿才开口道:"累不?"

    "不累。"

    李欣淡淡地回了一句,又跟自己三个兄弟说了两句话,便去灶间烧水去了。

    堂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李大郎无声地叹了口气,动了动嘴皮子道:"文哥,妹妹她只是..."

    "我知道,她心情挺不好的,说不准对我还有些怨愤。"关文叉了手,手肘抵在桌子上,微微叹了口气说:"我是她男人,她被人骂的时候却没替她出头,她肯定怪我。"

    李铭手按在长板凳上,腰杆挺得直直的。

    "姐夫,姐她挺善解人意的,等她过会儿就会想通的。"

    关文苦笑了下,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她想得通是一回事,能不能释怀是另一回事,心里总会有个疙瘩。"

    要说李欣是在婆家被关文自己的长辈骂,关文对自己长辈尊敬,没有替她出头,李欣倒是能理解。可这会儿是在她自己的娘家被她自己的长辈骂,关文却仍旧不替她出头,这就让她有些无法接受了。

    她可以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关文不想让她难做,毕竟那是她的长辈,亲戚往来什么的,面子上不好看。可是这三婶娘对她这态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上一次李金的事儿关文还没看明白吗?对那金氏根本不需要任何的礼让。

    他单就只是握着她的手,握着她的手有什么用?

    关文蒙了头,想着李欣刚才轻飘飘的一句"不累",心里跟猫抓了似的。

    他怎么就不能理直气壮地告诉别人,他媳妇儿嫁过来后,他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吃得好穿得暖,虽然分了家没有了地种,可是家里的情况一日比一日改善,养了鸡开了菜蔬地,等着收钱的还有三样营生,甚至现在媳妇儿自己还想了另外两样营生,眼瞅着就可以付诸实践了——

    可他当时就愣是只站在了自己媳妇儿边上捏了她的手,一个字都没吐。

    他都觉得自己当时窝囊。

    那三婶娘骂人骂得那么难听,他怎么就能忍了呢?他怎么就能让那三婶娘把那些泼脏水的话一股脑地往自己媳妇儿身上泼呢?

    李家三兄弟互视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斐是大哥,论起岁数来要比关文小,可是关系上却是大舅哥。李斐正了正身子,想了想后咳道:"文哥,其实这个事儿吧..."

    关文摆摆手:"斐子你不用多说,我知道这事儿其实跟我还是很有些关系的,欣儿是我媳妇儿,她的事儿就该是我的事儿。"说着叹了声说:"以前我总跟她说,我都听她的话,这真正遇上事儿了,光是听她的话有什么用?"

    李二郎大咧咧地来了一句:"文哥,你是爷们儿,就要拿出爷们儿的气概来!也不能事事都听女人的!"

    李斐哭笑不得:"丘子,你胡说啥呢。"

    "我可没胡说。"李二郎略微得意地道:"大哥你跟大嫂处得好,是因为大嫂体贴又会做人,大嫂娘家就是好的,教出来的闺女自然也是好的。我跟我家那口子可不一样,她性格懦地很,跟兔子似的,吓一下就要哭那种,家里的事儿都我说了算。"

    "得,你行市。"李大郎冲他竖了大拇指:"你厉害得很,你行市,你把你媳妇儿管得服服帖帖的。"

    "嘿嘿,倒也不全是,她这怀了娃子娇气,眼瞅着就要爬到我头上去了。"

    李二郎傻呵呵地笑了两声,又对关文说:"姐夫,我姐的性子吧,你说跟大嫂像,其实也不大像,比起大嫂来,姐她更加柔一些。"

    "你啥意思啊?"李斐瞪他:"说你大嫂坏话呢!"

    "哪是啊..."李二郎挠了挠头:"我这不就是偶尔瞅见大嫂揪了大哥你耳朵教训你来着..."

    李铭绷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李斐很是尴尬,望着李二郎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关文也略微牵了牵嘴角。

    李二郎笑了两声继续说道:"文哥,我姐那性子看着柔得很,其实她坚强着呢!很多事情她自己个儿会琢磨透,不需要家里人操心的。"

    说着瞅了李斐和李铭一眼说:"大家都以为我是个傻大个,有些事情我是糊涂,可是我姐我还是了解两分的。就说她回来,起初我瞅着她,觉得她自己是不想嫁人的,可是后来她自己又愿意嫁人了。单就这事儿就能看出,我姐她心里其实明镜儿似的,看什么事儿都看得透透的。"

    李二郎冲关文眨了眨眼睛:"要说姐她看不透,就肯定是被啥蒙蔽住了。文哥,姐夫,我姐这不是被你给迷的吗?"

    "越说越没正形!"李斐骂了他一句,李二郎不乐意地回道:"我说的可是正经话,姐她心里在意的是文哥对她的看法。三婶娘是长辈,她说什么我们不好出面批她,但是文哥是她男人,文哥有这个立场批她。嫁夫从夫,拿了这个头压三婶娘看她还有什么话好说,说我姐就是说了姐夫,说了姐夫就是扯了关家,除非三婶娘不怕文哥的拳头。"

    李斐无奈地摇着头:"你这道理还一套一套的。"

    李二郎嘿嘿笑道:"文哥,真的,我给你支招。等你们明儿回去了,你好好哄哄我姐,以后凡事儿给她出出头,这茬事儿保管她要不了多久就忘得干干净净的了。"

    "你当你姐记性不好,说忘就忘?"李斐拿脚提了提李二郎,正色对关文道:"虽然丘子说的话有些粗,但理是这个理。"

    顿了下,李大郎说道:"文哥,这方面的事儿,早前其实我跟你说过的。"

    关文立刻坐直了身体,半晌又颓丧了下来,苦笑道:"是我没时时记在心上。"

    "时时记着倒也不必。"李斐拍拍他的肩:"这个东西是沁在骨子里的,你要想跟我妹妹好好过一辈子,那些话总会慢慢沁入骨血里。嫁娶简单,两个人要处一辈子却很难,这就跟做营生一样,好比煮个饭,掺多少水,要什么火候,煮多久,这都要慢慢摸索着来,摸索好了,才能煮出最香糯的饭来。"

    关文若有所思地听着,小幅度地点着头。

    那边李二郎倒是不乐意了,咋呼道:"大哥你囫囵个啥东西?还打上比方了?"

    李斐气怒地望着他,李二郎嘿嘿笑道:"哪那么复杂,要我说,让文哥回去想想法子哄哄我姐,我姐准保就把事情给忘了。女人不都这样,我家那口子就是,过了两三天把她哄高兴了,她就把事情给忘光光了,单记得她生我的气,就是想不起来她到底为啥生气,反正她就是生过气了。"

    李斐无语地望着李二郎,李二郎说:"我说真的呀,到时候给她认个错,她就会问,'你错哪儿了';,我咋知道我错哪儿了,反正我就是错了,我就道歉,这事儿就算了了。照大哥说的那样还不知道要整多复杂...我姐心眼大,才不会狠狠记着这事儿呢。"

    关文这才掀了唇瓣算是露出了个笑来,李铭憋着笑说道:"要说道理,还是二哥说得最言简意赅,简直振聋发聩。"

    "那是!"李二郎搔了搔头,又问李铭:"那震了龙的是啥东西?"

    李铭但笑不语。

第二百二十五章 这会没病

    第二日休整好,关文和李欣就要回荷花村了。瞅关明那样子倒是不想走,一直拉着李欣五姨父和李斐说话。

    李欣也懒得管他,跟自己爹娘个大嫂弟妹打了个招呼,牵着扬儿就往回赶路了。

    连带着关文都没搭理。

    关文顿了顿,朝关明说道:"爹,你走不走?"

    "你忙啥!"关明不悦地瞪他一眼道:"天儿还早着呢。"

    关文没带多少感情地说:"那爹你继续聊。岳父岳母,我跟欣儿先走了。"

    刘氏脸上不大好看,瞥了一眼关明给李厚仲使眼色。李厚叔搓着手上前去道:"亲家,赶紧回去吧,不然待会儿一个人上路多麻烦..."

    关明讪讪地笑了笑,转头去找自己儿子,却见关文小颠跑着往前头追去了,心里顿时老大不高兴,勉强对李厚仲道:"亲家不送,我这走了啊..."

    等关明也走远了,刘氏才哼了一声道:"来白吃白喝了两天,说是来道喜的,倒是没见着带礼来。"

    "婆母,算了..."张氏扯了扯刘氏:"好歹是妹妹她公爹。"

    "没瞅见欣儿也不爱搭理他吗?"刘氏忿忿地道:"在娘家也没见多照顾她公爹几下,倒是她公爹自己窜地欢。"

    说着就看向余图冬问:"五妹弟,他都跟你说啥了?昨儿跟你就亲得很一直跟你说话。"

    余图冬尴尬地说道:"没啥三姐,就问了下我家的情况啥的..."

    "他倒是管得宽。"刘氏不悦地说:"以后少跟他接话。"

    说到这个刘氏就看向了刘金树,禁不住数落自己大哥道:"大哥你咋回事儿?你跟欣儿她公爹能有多熟就跟人哥俩好似的亲亲热热的。"

    刘金树"嘿"了声:"我咋了?那是你亲家,我这不也是帮你搞好关系?你倒还埋怨起我来了。"

    "刘老大你还有理了是不是?"大张氏横了他一眼:"你当真是人缘好,任谁都能跟你说得起话来是不是?你还得意得很了?"

    刘金树顿时蔫巴巴地讪讪地嘀咕了两句,不敢跟自己婆娘对上。

    "好了好了,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刘金朵出来打圆场,搀了唐氏出来说道:"赶紧送回去吧,自己个儿家里都还有事儿。"

    唐氏和小娃子们都钻进马车去了,刘氏看着自己娘家人渐渐走远,禁不住有些唉声叹气的,"好好的一件好事儿就愣是让老三家的给搅合臭了。"

    说着就瞪向李厚仲:"往后让你那三弟也甭踏进我这家门半步!老了老了还晚节不保要去勾搭野女人,传出去像什么话!又不是多有家底的人家,还想着要休妻另娶,我瞅他那样子是休不成妻就要纳妾了!"

    刘氏虽然顶讨厌金氏,但对于李厚叔的行为也很是不齿。

    虽然男人纳妾是天经地义的,但是李家还从来没这个先例。村里边儿的老少爷们儿的也没听说过谁家有纳妾的,就是梅小霞她当家的也就她一个正头娘子,没有莺啊燕啊的往屋里倒腾。李厚叔做出这种事儿来,让刘氏觉得分外丢人,更怕影响了李斐的"官运"。

    李厚仲被骂也有些心里不畅快,蔫巴巴地耷拉了脑袋自己躲了一边儿。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关文追上李欣,扬儿乖乖地喊了声爹,关文就跟找到台阶下似的抱了扬儿让他骑在自己肩膀上,然后和李欣并肩走在一起。

    李欣没怎么搭理他,但也没怎么避开她,自己走自己的,背上背篼里边儿放着刘氏给她搁的肉和布料。

    关家杀猪她是没得到一口猪肉吃,娘家杀猪却一直记得给她留一碗猪头肉,还拿盐腌了大腿肉给她留着,足有二三十斤。

    关文伸手够了李欣的背篼说:"我来背吧。"

    李欣松了松肩膀,颠了一下,淡淡地说道:"我自己背得动。"

    关文讪讪地,又想着昨儿自己媳妇儿的兄弟说的话,心里也琢磨,这要讨好媳妇儿到底要做什么讨好呢?

    编的竹蚱蜢他编过了,这招不一定奏效,其他的...

    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了。

    关文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自己媳妇儿做的事儿太少了。媳妇儿会帮他裁衣洗衣,会给他敷脚烫脚,会帮他松乏筋骨,会给他做好吃的...虽然这些身为媳妇儿一般都会做,但自己媳妇儿做起来就让自己更加窝心。

    面对他这样一个腿有点儿残,脸毁了,在家一直待着无所事事的男人,自己媳妇儿都能尽心照顾,家里家外安排地妥妥帖帖的,自己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他紧走两步赶上李欣,伸手一下子就抓住了李欣的手。

    李欣顿时颤了一下,回过头看是关文,蹙了眉道:"你做什么那么吓人。"

    "没,突然想牵着你走。"关文稳稳地把李欣的手扣在自己手里,相交以后硬生生跟她十指相扣,扬了笑道:"这样你就走不丢了。"

    李欣微微撇过头,骂他:"有病。"

    关文便笑说:"没病,有病都让你照顾妥当了,这会儿没病。"

    李欣想甩开他的手,关文愣是不让,死死牵着她往前走。

    扬儿在关文肩上"骑马马",有些怕,手逮着关文的耳朵,又去蒙关文的眼睛,然后扯关文的头发,说话都有些哭音了:"爹,扬儿怕!"

    关文呵呵笑说:"扬儿不怕,搂着爹的头就行。"

    扬儿果然乖乖搂了关文的头,小身板前倾,这样倒是让他找到了些安全感。

    关文一只手牵着李欣,一只手按着扬儿的腿防止他掉,走了一截路后李欣推他:"松开,扬儿掉下来怎么办?"又望了望后边儿:"还有,你爹来了。"

    关文慢慢地松开李欣的手,稳妥地把扬儿抱了下来背在背上。刚刚把扬儿背上就听见关明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你俩走那么快干啥?哪有那么赶的!"

    关明喘着粗气骂骂咧咧的,使劲吞了一下口水,长吐了口气,这才算是平息下来,望着李欣问道:"阿文媳妇儿,你娘家姨父..."

    李欣挑了下眉:"公爹打上我娘家主意了?"

    "你咋说话的?我问问咋了?"

    关明很是不高兴,瘪了瘪嘴还是问:"你娘家姨父是做啥营生的,我瞅着他还有马车咧!"

    李欣恍然道:"原来公爹是看上我姨父的马车了?"

    说着也不理关明,自己继续朝前走。

    关文看了关明一眼说:"爹你打听那么多做什么?欣儿姨父跟你又扯不上关系。"

    "咋扯不上关系,都是亲戚...喂!"关文不搭理他,跟着自己媳妇儿走了,关明赶紧跟了上去。

    一路上关明都在自己没话找话说,一会儿夸李欣五姨家的两个娃子长得周正,一会儿又夸李欣五姨瞧着就知道日子过得顶好,一会儿又说李欣五姨父为人忠厚憨实,反正不离李欣五姨家的事情。

    李欣就奇了怪了,"我说公爹,你从昨儿就跟我五姨父说话,今儿也拉着人家说个没完,照你这说话的劲头,合着我五姨父什么都没跟你说?"

    关明讪讪地笑。

    他倒是左问右问,可儿媳妇儿她五姨父就是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昨儿是要么就点头要么就摇头,今儿倒是说了两句,可也是不清不楚的。他这才反应过来人家看似什么都告诉自己了,其实啥都没告诉。

    关明说道:"都是亲戚,了解了解以后也好走动。"

    "那就不必了公爹,我五姨父犯不着跟您走动。"李欣指指荷花村的方向:"公爹你还是就老老实实待在村里养老,好好供你那举人老爷宝贝儿子,没事儿了去村头赌赌钱作耍子,我和阿文就阿弥陀佛了。"

    关明顿时怒道:"你啥意思!"

    "没什么意思。"李欣淡淡地道:"字面上的意思。"

    说完就从关文手里抱过扬儿让他站着,自己卸了背篼递给关文:"你背着。"

    关文依言背着了,李欣甩了一句:"在婆家吃不到一块新鲜猪肉,倒也罢了,反正我娘家会给,我也不愁吃不上。不过公爹,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一个月一百个钱的孝敬,从猪肉钱里边儿扣,你可别忘了。"说完便抱着扬儿往前去了。

    留下关明在原地破口大骂:"她啥意思!啥意思!就这么不把老子这个长辈放在眼里!怪不得她三婶娘要骂她——"

    "爹!"

    关明话还没放完,关文就蓦地朝他低吼了一句。

    关明到底有些怵,上次他才打了自己这大儿子一个巴掌,虽然大儿子后来人冷了些,可也没见他有多生气。他自己心里嘀咕了一阵也把这件事儿放在了一边——说实话他自己打了人以后还是头皮发紧的,撑着面子把自己这儿子给轰走了才颤巍巍地自己不断吸气呼气的。

    可没想到自己大儿媳的亲哥成了隔壁村的村长,这层关系——怎么能不好好把握住?

    来了以后才发现,嘿,大儿媳的娘家姨父还是有底子的富户,这更加要巴结上关系——说不准对小六有帮助呢?

    关明眼睛滴溜溜地望着关文,关文神色阴得吓人:"这没别人在,我把话撂这儿。爹你看不懂别人的脸色就算了,说话什么的也注意一点,在欣儿面前,能不开口就不要开口,你知不知道自己说话多讨人厌?"

    关明一哽,关文眼神紧盯着他:"再让我听到你说些有关欣儿的不中听的话,以后新屋你也别来了,欣儿娘家有什么事儿,也跟你没什么关系。这中间的拉扯爹你自己掂量清楚。还有,六弟的事儿,最好不要闹出来。真要是闹出来了,收不了场子,我也不会出面管。爹你记住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早做准备

    关家新屋还是老样子,大年过完了,家里很多事情都要开始忙起来了。

    阿妹很高兴地来接了扬儿,笑着问道:"大嫂,你娘家这办的事儿热闹吧?"

    "热闹。"

    怎么会不热闹,弄成那个样子,那可是顶顶的热闹。

    阿妹没听出李欣话里的意思,还在跟李欣说着恭喜的话,祝贺李欣大哥当上了村长。

    关文卸了背篼放到灶间,阿妹对李欣说道:"对了大嫂,昨儿有人来家找你和大哥来着..."

    话才说出口阿妹就微微红了脸,脑袋也稍微往下垂了垂。

    李欣诧异道:"昨儿?二月二?"

    "是啊。"阿妹小声地说:"是那位...韦书生,说请大哥大嫂你们寻个日子去他们家做客..."

    阿妹一边说着,手指一边不断绞着,眼睛也四处张望的。说完了以后才抬起头来看着李欣,一脸的殷切。

    李欣微微一顿,抿唇笑道:"让我们寻日子去?他没说具体的日子?"

    阿妹轻声说:"没,他怕大哥大嫂没时间..."

    李欣绽了笑道:"那阿妹你没跟他约个日子?"

    "我..."阿妹细声细气地说道:"我帮大哥大嫂应承了下来,说一定去,日子...日子倒是没有定下来..."

    说着阿妹就很是心虚地左右观望。

    李欣瞧她那样心里边琢磨,阿妹是不是对那个韦书生有点儿意思?

    想一想,韦书生到底是年轻俊秀,长相也不错,还是个秀才,做学问的男娃子看上去就白白净净的,整体瞅着也舒服。阿妹要是看上了韦书生,这段姻缘能够做成了,也是件不错的事儿。

    李欣瞅了阿妹两眼,含笑道:"过几日估计我要去镇上,要是恰当,我去看看你五姐,顺便让她帮忙传个信。好似上次你五姐回来也跟我说过韦书生要请客的事儿的,我这段时间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阿妹赶紧点头,李欣笑道:"要说韦书生也确实是难得了,虽然是读书人,难得没有读书人那种浮躁气,为人和气又讲礼,还孝顺。如今还没有定下亲事儿,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有这个福气..."

    李欣一边说一边就暗中觑阿妹的表情,见她果真面如桃花,绯红绯红的,心里自然也有了些谱。

    转念一想,若是能促了这两个小年轻儿的婚事儿,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关武的新屋子已经开始动工起了,杏儿找了借口天天带着小康到关家新屋来,不过她总是待一会儿就走,偶尔能跟关武打个照面,两个人说会儿悄悄话。李欣这新屋算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好地方。

    扬儿性格渐渐开朗了起来,天天和小康玩儿在一起。大年后两个娃子觉得不怎么冷了,还开始玩儿上了泥巴。李欣也不管他们,只说让他们别冻着,任由他们在家附近玩。

    二黑这条"狗"冬日比往常恹恹的,如今也渐渐好转了,每天都跑去石头地撒欢,回来就跟在李欣腿边转。

    老关头则是乐呵呵地继续拾掇他的竹子,砍竹子搬竹子的事儿都交给了关文。

    至于关文...

    除了每天看着他搬两趟竹子以外,李欣就很少见着他人了,连吃饭他都是匆匆吃过了,又匆匆离开。李欣还以为他是在帮他二弟忙起屋子的事儿,忍不住还是去寻了关武问,谁知关武告诉他,他也没见着他大哥。

    那关文最近是在忙什么?

    终于一天晚上吃过了饭,关文洗漱的时候李欣站到他边上就问他了。

    "你一天到晚在忙活什么?怎么都不见着你人。"

    李欣舀了热水往他盆里添了点儿,关文微微眯了眼说:"做事儿去了。"

    "做什么事儿?"

    "没什么大事儿。"

    关文朝她笑了笑,端了盆起来倒在了脚盆里,说:"累一天了,赶紧洗洗睡吧。"

    李欣气不打一处来,抿了唇看着他说:"阿文,到底你做什么事儿去了,总要跟我说一下,让我自己瞎猜胡猜的,有意思吗?"

    听媳妇儿话里已经带了恼怒,关文这才顿了顿,叹了一声说:"好了,告诉你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关文说道:"我就去找了何伯两趟,问问你说的那河滩子的进展,然后这两天去河滩子那边儿拾掇了几回。"

    关文笑了笑说:"不管何伯那边问出来的是什么结果,早些准备总没错的。"

    李欣怔愣地望着他,忽然低声问他:"这有什么不好跟我说的..."

    "办好了再跟你说,你要操心的事儿多了去了。"关文伸手拍拍她的肩道:"家里一摊子的事儿都你管着,要什么都拿来烦你,我也没那个脸。我别的本事没有,力气还是有的,脑子虽然不如你灵光,但是你说的什么,我应承了的,总要帮你做完。不然扬儿也要说,爹没娘有本事,我那多没面子。"

    李欣轻笑了出来,横了他一眼:"幸好你不是什么大男子主义的男人..."

    "什么...主意?"关文不解地问道:"我不是什么的男人?"

    "没什么。"李欣推了推他:"说你有时候可恶,有时候倒也是个好男人。赶紧洗漱好睡去吧。"

    如此过了几天,还没等李欣上镇上去,何伯便先找了过来。

    何泛常来的时候脸上还是挂着笑的,到了关家新屋坐定了,李欣给他倒了红枣茶,何泛常才笑着说道:"上次你们说的那事儿,倒是问到了眉目了。"

    "何伯你尽管说。"关文坐在何泛常右下首忙问道。

    何泛常道:"本来那块地便是你们关家的,分家这个事儿衙门那边倒是不怎么管,总归那地皮是姓关就行。只是那河滩子因为一直以来都没让人耕种过,所以尽管那块地姓关,还是要去衙门那边做个文书,记个录下来,也好做个凭证。"

    何泛常喝了口茶砸吧嘴说道:"自从咱们现在这圣人登了基以后啊,对地啊啥的,看得很重,这些都是要做个凭证的。现在还有风声传,说圣人要各州府的官老爷重新统计土地的种类和数量啥的..."

    何泛常说起这事儿隐隐有些觉得皇帝是在"瞎折腾"的意思,李欣则是有些诧异,这皇帝的头脑不简单啊!

    依着她对这个朝代浅薄的知识,这皇帝即位前后一直都受着外戚、权贵等的把持,亲政了以后才渐渐显露出仁君之风,而且出手雷厉风行,改革一项接着一项。保不准他没实权的时候那些贵族圈地啊啥的,土地都落到他们手心里边儿。皇帝现在要重新丈量土地,其中的用意不可谓不深。

    当然,这些跟她没多大关系。她现在主要是要了解清楚关于河滩子的文书问题。

    "...那也不难,瞅个时间,就明儿吧,你们家有啥事儿没?没事儿的话我们就一起去衙门让县尉老爷把文书给办下来。"

    何泛常望向关文,关文看了李欣一眼,点头道:"那就按何伯的意思办。"

    "那行,我明儿让春生套了马车来,快些。"

    李欣和关文谢了何泛常,送他走了以后,李欣跟关文嘀咕:"你说办文书要不要很多钱?"

    关文一愣,李欣道:"就怕那县尉拖着不给办,明里暗里要收钱什么的..."

    "应该不会吧,何伯在呢。"关文安慰她道:"没事儿,明儿去看看就行了。"

    出乎李欣意料的事儿,第二天坐了何伯的马车刚到村口,就见迎面驶过来一辆马车,驾车的人穿着家丁的衣裳,隐隐约约在车幡上看到有个"沈"字。

    李欣赶紧让何春生停下车,朝擦过去的马车喊道:"是沈家吗?"

    那马车渐渐停了下来,车窗上探出个头来,正是韩哙。

    韩哙顿时叫了一声"关家弟妹",然后缩回头从车上下了来,笑着对李欣道:"正要去你们家接你来着,这边的事儿都安排妥当了,就等着关弟妹你来指教了。"

    李欣下了马车,听此话忙谦虚地笑道:"指教说不上。"然后指了指何家马车道:"今儿正好要去县衙办点儿事儿。"

    "那正好,等办完了事儿,关老弟和弟妹一起在我们府上鞋吧。"韩哙笑道:"关弟妹教那些个做工的人做工,一天的时间估计也不够。"

    韩哙既然这样说了,李欣也不好推辞。韩哙看何家马车坐得拥挤,还主动让关文两口子坐沈府马车,他则陪着何伯聊天,何春生依旧在车外驾着马车。

    感到镇上的时间还很早,他们先去了衙门办文书。

    也不知道是因为何伯村长的身份,还是韩哙的面子,或者是半道上遇到的吕捕头给他们开了方便之门,那个一脸算计样的县尉手下的文书经办只是哼哼了两声,办文书却是办得很是顺畅。

    李欣拿了文书便交给了关文,和何泛常客气了两句,谢过了他们父子俩专程为了他们家的事儿跑一趟,说好了下次请他们来家吃饭,便送他们回村去了。

    沈府挨着衙门很近,马车也不用了,韩哙让车夫架了马车径自回府,请关文和李欣步行往沈府去。

    路上韩哙倒是多看了关文两眼,意味深长地问关文:"关老弟的妹子在安和堂可还好?"

    关文有些莫名其妙,倒还是礼貌地说道:"应该挺好的,上次看着人更加稳重了些。"

    韩哙便是笑,李欣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她倒是只想着韩哙来找她去沈府是跟沈夫人商量教授护肤的霜啊水啊的工序问题,倒是忘记了这其中还夹了沈家三爷和阿秀之间的事儿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沈家四爷

    沈府照例是高门大院的大户装饰,气场强大,站在大门前仰望,不经意间会让人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韩哙引了李欣和关文从大正门进,这明显是有些抬高了他们两人了。

    曲廊蜿蜒,韩哙带着二人进了一处花厅,让他们稍后,便吩咐了守厅的小丫鬟去跟他婆娘说一声,转告夫人客人到了。

    又让人端了锦杌春凳,上了壶龙井,客气地跟关文攀谈起来。

    关文也并不是没有进出过大户人家的宅院,表现地倒也坦荡大方。韩哙暗中观察关文夫妻两个的行为举止,抛开上次觉得李欣不对劲的顾虑,还是觉得这两夫妻是勤劳踏实的人,跟关文倒是相谈甚欢。

    李欣有些心不在焉的,韩哙和关文说话,她则低着头暗中考虑,待会儿沈夫人会不会跟她提阿秀的事情。

    虽然阿秀走前她跟阿秀说过的,这档子事儿必须要回绝,做妾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她可不能自贬身价,甘心为妾。阿秀也答应了,可年轻姑娘哪个没点儿冲动?阿秀的性子有时候太直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也不知道最后她拐没拐了心思,或者...跟沈夫人回绝的时候会不会言语之间得罪了沈夫人?

    毕竟不管怎么看,她还是不大了解沈夫人的。宅门院子里的贵妇心里想的那些弯弯绕绕多了,她自认也比不过人家。

    就在李欣忐忑,韩哙和关文聊得正好的时候,韩哙家的进来了。

    见着李欣,韩哙家的就叫了声"大妹子",李欣站了起来介绍了关文,韩哙家的又叫了声"大妹夫",然后指挥着几个年轻丫鬟拾掇一番花厅,添了锦杌和嵌银丝儿茶盏在桌上。

    做起这套动作来,那些丫鬟的动静都放得很轻。可见沈府的规矩极严。

    韩哙家的说道:"大妹子,夫人马上就来了,劳你久等。"

    话音刚落,花厅前的长廊上便传来小娃子的欢快声音,过了一会儿,弯处就踱步出一个贵妇,仍旧是一身素净的装扮,不过瞅着依然雍容华贵。身边跟着一个老嬷嬷和一个年轻丫鬟。

    李欣忙上前福了个礼,叫了声"沈夫人"。

    方才听到的娃子声音应该是沈夫人的大孙子,那位名为"睿轩"的小少爷。奶嬷牵了他离开他还老大不高兴地叫唤着"阿嬷"。

    沈夫人看上去很是高兴,冲那小少爷摆了摆手,让奶嬷把他带下去,便上前便握了李欣的手笑道:"早就想请你来了,不过想着逢年过节的,你家怕是事儿也忙,所以还是没有麻烦你。"

    李欣便也笑道:"夫人说哪里话,要是韩管事再不来,我便要自己上门来了。"

    李欣和夏嬷嬷站了沈夫人一人一边,沈夫人含笑走到锦杌前,碧桃移了锦杌后让沈夫人安稳坐下了,沈夫人才道:"你当家的也来了。"

    "是,今儿也是凑了巧,本来我们是要来镇上半点儿事儿的,半道上遇到了韩管事,这便一起来了。"

    李欣笑了一下,沈夫人对关文做出个"请"的姿势道:"不必拘礼,上门便是客。请坐。"

    韩哙也在一边道:"关老弟快坐吧。"

    关文这才对沈夫人拱了下拳坐了,沈夫人和李欣寒暄,问她今年大年过得如何,家里可还好云云。李欣捡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趣事儿说了,算是讨了沈夫人的趣儿,逗她乐一乐,其他的诸如她大堂兄过身,她大哥当了村长等事儿是提也没提。

    虽然大年算是过了,可是这也还算是新年头,谁乐意听你家死了人晋了升什么的?越是高门大户的,这规矩便越大。

    好在沈夫人也不过是借此唠嗑和李欣交流交流,说了些话后就把事情转入了正题。

    原料沈家是全都知道了的,也都备齐了,人员也配置好了,就等着李欣的工序。

    李欣和沈夫人聊了一会儿,便提出要去作坊看看。沈夫人自然乐意,叫了韩哙让他好生招待关文,自己则引了李欣去作坊。

    一路上倒是没提阿秀一茬,说的也尽是沈家新开办的这手工作坊的事情,跟李欣说得很细,李欣也听得很认真。夏嬷嬷和碧桃在其中时不时插一两句,沈夫人笑说:"你给的东西这段日子我自己也在用,老爷倒是也说,看着皮肤都要好了些,我自己用着也觉得舒服。若是真的做了出来,成批卖出去,利润该是不低。"

    李欣便只是笑着应声,别的却不多说。

    韩哙这边倒也不敢带着关文在沈府内宅到处晃悠,便请了关文在二门处一个花园厅里坐了,叫了两个小管事模样的人陪着关文喝茶作耍子。正聊着天,便听见有男人轻佻的声音传来。

    韩哙转头望过去,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赶紧起了身弓着背叫了声"四爷"。

    来人正是沈家四爷。

    关文不认识他,听韩哙称呼便也起身抱了个拳算是见了礼。

    沈家几位爷的名字中都带了"玉",沈大爷名为沈长珂,和沈二爷沈长琤一样在别处做百姓的父母官,官声很好。沈三爷沈长玠和沈四爷沈长玙却是沈家的异数,一个从军极北幽州之地,年近二五却还未娶亲;一个纨绔妾房众多,却也一样未曾有正头娘子。

    沈四爷虽是纨绔,面貌倒还算是面如冠玉,玉树临风的,只是说话行动总显出一股轻佻味来。

    此时见到关文这个生面孔,少不得就要笑一句:"哟,什么时候府里添了新人儿了?"

    韩哙尴尬地笑了笑,回他说:"四爷,这是夫人请的客人。"

    "客人..."沈四爷上下打量了一下关文,"咯咯"地笑了两声,道:"原来是客人呀,失敬失敬。既然我爹没在,那就让我这个儿子来陪客人好了。"

    说着便老大不客气地踢开一边凳子边垂首站着的小管事,自己大咧咧地坐到了凳子上,正好是在关文对面。

    "客人,坐呀,别客气!"说着朝他身后一串四个"糖葫芦"说道:"还愣着干什么,不会看眼色啊?赶紧给爷端玫瑰芙蓉糕,泡两壶上好的铁观音来!"

    四个婢女对望了一眼,一齐下拜称是,然后快速地退了出去。

    韩哙尴尬地站在一边,沈四爷手往自己对面一指,说:"客人,坐啊,别客气。"

    关文脸色微沉,可这在人家府上,总不能拂了主人的面子。想了想还是在心里按捺下火气,坐了下来。

    韩哙现在可不好处了,要说他原来陪着关文,一起坐着聊天倒也没什么,现在沈四爷一坐,他可不能坐了。

    顿时这场景就尴尬了起来。

    沈四爷大咧咧地说道:"不知道客人来我府上是为的什么事儿?"

    关文不卑不亢地回道:"敝姓关,单名一个文字。四爷叫我关文就好。"

    "关文..."沈四爷嘴角一咧点点头:"好!就叫你关文!"说着便不大客气地问:"我说你这脸怎么回事儿?被人砍的?"

    韩哙动了下脚想上前插话,关文却先一步回了沈四爷说:"是,跟山匪子干架的时候被山匪子砍了。"

    沈四爷顿时一怔,面上倒是正经了两分:"你跟山匪子干过架?"

    "是。"关文道:"两三年前的事儿了。"

    沈四爷顿时大叫了一声:"好!"然后冲关文竖了个大拇指:"是条汉子!"

    关文脸色没怎么变,他对面前这位"爷"依旧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沈四爷又伏了伏身子,问关文道:"你跟山匪子干架,可瞧清楚他们长什么样了没有?"不待关文回答他自己补充说:"我三哥这回回来受了伤,就是回程的时候跟山匪子干架,他还带着旧伤,那也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可是我问他山匪子长什么样他都不怎么搭理我,敷衍我两句就赶我走了。你跟山匪子干过架,你跟我说说。"

    关文望了沈四爷两眼,沈四爷眼巴巴地望着他,这时候这沈四爷倒像是个求知欲旺盛的孩子。

    关文淡淡地道:"也就跟人没两样。"

    "废话!"沈四爷顿时不高兴了:"难不成山匪子还是妖魔鬼怪?我当然知道山匪子是人,也不可能三头六臂什么的,问你他们长什么样不就是问你他们的打扮?你这话回得也真是稀奇!"

    沈四爷很是不高兴,瞪了关文两眼还是腆着脸问:"他们到底怎么打扮的?哦哦对了,你怎么会跟山匪子打过架?你到底是什么人?"

    韩哙在旁边终于说了句话道:"四爷,关家兄弟以前是镖师,护镖的时候自然是跟山匪子打过照面。"

    "这样啊..."沈四爷满意地点点头,"这倒是解释得通。好了汉子,你赶紧说说那山匪子什么打扮吧?你护镖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小姐丫鬟的被抢了去当山寨夫人?"

    关文手微微捏了拳,声音平静中带了丝波动地回道:"没有。"

    "没有?"沈四爷顿时失望:"太没趣了。"

    "四爷,难道有人被劫走还是有趣的事情?"关文终于忍不住回了一句:"山匪干的都是杀人越货的勾当,谁碰上了都得面对家破人亡的危险,并不是拿来说笑的!"

    沈四爷正随手捏了一颗干桂圆把玩,关文这话一出来倒是让他小小地吓了一跳。

    过了会儿倒是"哼"了声说道:"不就问你两句,你还说教上了..."

    说着拍拍手站了起来道:"跟你说话没意思,都说不到一个点儿上。话本上有写,山匪子劫了姑娘进深山老林去当压寨夫人什么的...对了对了,前头那崔家的姑娘不是丢了吗?说不准就是被山匪子给劫走了..."

    话还没说完,关文就"砰"地一声拍了桌子站了起来,声音显得有些寒,"沈四爷,因你是府中主人,所以我敬你一分。但是崔家姑娘那趟镖,出现了的山匪子都被剩下的镖师杀了个干净的,你这般说崔家姑娘,是在嘲讽那些拼着命抢回其他崔家人性命甚至搭上了自己的命的镖头镖师!这些话是他们那种别着脑袋在裤腰带上的人的耻辱!"

    关文这一番话说得很重,声量也放得很高,说出来简直掷地有声,说完后顿时一片寂静。

    沈四爷动了动唇,牵了牵嘴角,急促地呼吸了两下,然后...

    落荒而逃?

    韩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没看错吧?一向爱惹事儿,惹了事儿却不负责任的四爷...竟然因为关老弟的一席话而跑掉了?正常情况下,他不该是反扑回来,仗着他沈家四爷的名头对人甩狠话,然后寻着各种机会报复回去吗?

    怎么今儿...

    韩哙还没转过弯来,关文便一家朝他抱拳道:"韩管事,不好意思了,我这是...没控制住。"

    韩哙立刻回神,了然地点点头,安慰道:"我了解我了解,那威武镖局的魏总镖头与你有旧..."韩管事叹了一声:"没事儿没事儿,四爷他放浪形骸惯了,今儿这事儿夫人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说着悄声道:"不过你要小心,四爷心眼儿有些小,怕是...会找机会寻机报复。"

    关文笑了声道:"这倒是没有关系,只怕是...给你们府上添了麻烦。"

    韩哙伸手拍拍关文的肩,心里也在想着待会儿夫人回来了,怎么跟她说这件事。

    李欣在作坊里忙了大概两个时辰才得以喘口气,基本的工序差不多都排了一下人员布置,明日就等着流水线作业的时候各种细节问题了。这个也是慌不得了,沈夫人也知道她必是有些累了,见她走回来,便让碧桃给她倒了茶。

    李欣饮了茶道:"夫人安排地很好了,人也足够。"

    沈夫人笑道:"忙了大半会儿了,我们先回去,明日再忙吧。"

    李欣点头,沈夫人携了她的手走在前面,夏嬷嬷和碧桃跟在后边儿,身后还有两个壮硕的家丁。

    一边走沈夫人一边问李欣作坊还需要什么问题改进,李欣稍微说了一些,沈夫人便只点头。走到一半,沈夫人忽然轻笑了声,似在说寻常事闲聊一般,跟李欣说道:"前段日子你家小姑来找我了。"

第二百二十捌章 沈家三爷

    李欣顿时心里微微一颤,面上却没怎么动声色,只道:"她学医,跟着文大夫上门看诊的,哪儿做得不对,夫人还请多原谅原谅。"

    沈夫人笑了声:"她一个人来找我,为的倒不是寻医问诊的事情。"说着望向李欣道:"有些事儿是我想左了,姑娘家的事情,还是不能跟她自己说。人都说长嫂如母,跟你说,总是对的。"

    李欣心中一凛。

    沈夫人继续笑道:"要说女人,活在这世上图的也就是三种,娘家,丈夫,还有儿子。娘家是不能改变的,丈夫却是可以有选择的,而儿子,也是选择了丈夫以后才会有的。所以,归根结底的,最重要的,还是丈夫。"

    "夫人经历的事儿多,自然更懂得一些道理。"李欣略微垂了眉眼道。

    沈夫人只是轻声叹了一声说:"话是这样说,可是女人的归宿大多还是要靠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说能轮到自己选择的,虽说不是没有,可也的确很少。"

    李欣淡淡地应了一声,不知不觉间,她和沈夫人已经走在了前面,夏嬷嬷和碧桃都略微离了她们一些距离。

    沈夫人携着李欣的手,轻轻说道:"你小姑子的事,是我唐突了。"

    李欣微微一怔,沈夫人接着道:"不过,撇开我们之间的生意不谈,我还是想正经地跟你谈一谈你小姑子和我那儿子的事情。"

    "夫人..."

    "你先听我说。"沈夫人打断李欣的话,道:"我这个儿子,小时候很听话,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跟我渐渐生疏了,跟家里的关系也越来越冷,乃至于后来自己去参了军去了幽州戍边,这也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的婚事儿,在我心里一直是一根刺。"

    沈夫人要跟她推心置腹地说话,李欣自然不好打断,只是听着别人说家事,对她而言又的确别扭。

    她们现在走的是院墙与院墙之间的回廊,竟似是有些见不着底的样子,周围安安静静的,偶尔遇上两个婆子丫鬟的,也都是小心地叫一声"夫人"然后退避到一边。

    更显得李欣有些突兀。

    沈夫人说:"他有个克妻的传言,虽然不尽实,但也经了几次验证,他不想娶妻,就怕害了哪家姑娘;他自己也自卑,总觉得自己是个克妻的,自我生厌,不然不会远走幽州。如今他好不容易回来了,能跟你小姑有了交集,也算是缘分。我看得起你小姑懂事,大方,自己又上进,肯进医馆那种苦地方学医,又是个实心眼的姑娘,便想撮合了他们。"

    说到这儿,沈夫人正了容对李欣道:"她来回绝了我,我倒是觉得,她是个肯仔细为自己将来考虑的姑娘。前头她只是说要考虑考虑,回了家再来,就回绝了我。"

    沈夫人拉了李欣的手道:"我知你是个伶俐人,考虑事情也全面,你放心,她进了门,名分上是妾,实际上是妻。这个我能保证。"

    李欣默默抽回了手,沉吟良久才抬起头对沈夫人道:"夫人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也实话跟夫人说。关家也就是一般的农家小户,跟贵府三爷结亲,即使是妾室,也很高攀了。阿秀有自知之明,三爷对她是什么心思,只有三爷自己清楚。听说夫人府上,大爷二爷都只有一个妻子,未曾纳妾,三爷屋里头一次进人,却是个妾,阿秀起初便矮了一头。"

    沈夫人打断她道:"我说了,她名分上是妾,实际上是妻。"

    "夫人,女人最重要的,是名分。"

    李欣盖住沈夫人的手,诚恳地道:"我敬重夫人,能跟我推心置腹地说我小姑的婚事儿,可见夫人是并没有将我家阿秀当做是可以随意纳进来的姑娘。对我而言也是一样,夫人对我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可是阿秀真的不适合,她心直口快,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一不小心说个话就会得罪人。这样的姑娘不适合在宅院里生存。夫人也说了,她上进,她又怎能甘心做个妾?要是将来三爷仕途走高,或者克妻之名渐渐淡漠了,这妻房三爷娶是不娶,恐怕都由不得阿秀了。"

    说话间她们已经走到了回廊尽头,左转弯后是一个月亮门,她们就停在了月亮门前站着,其余人都隔了十步的距离等着。

    李欣轻声地道:"老人都说,嫁娶要门当户对,阿秀是个农家姑娘,就适合农家小伙子。宅门大院,她生存不易,我也不想她以后生存在一个院子里边儿,每日就巴巴地等着自己男人回来。"

    沈夫人有些动容,叹了一声道:"我那儿子,不会是薄情寡义的人。"

    李欣默默地点了个头,说:"三爷自然是重情重义,然而..."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微微撇了头,望着地上说道:"夫人莫再劝我了,她既然相通了其中的厉害关系,权衡了利弊,便是她自己做了决定,我总要遵循她的意思。"

    沈夫人扯了扯嘴角,面上倒是看不出多少遗憾,李欣微微笑了下说:"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夫人如此为三爷着想,必有一天三爷会体谅夫人的苦心。"

    前头沈夫人说过她三儿子和她关系不亲近,李欣说这话也算是修补一下和沈夫人的关系——虽然沈夫人没有表现出不满的态度,而且她们之间说话也是避开别人的,但总归沈夫人是不会高兴的,毕竟是拒绝了她儿子。

    沈夫人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哎"了一声,向月亮门里边儿走。

    李欣自然也跟了上去。

    然而才走了两步沈夫人便停了下来,李欣意外地往上看去——

    薛谦!

    李欣立马就埋低了头,除了薛谦,另外还有一名男子,身形魁梧,肤色黝黑,脸上有些冰冷。

    李欣微微喘了两口气,听到沈夫人唤道:"长玠..."

    长玠?

    李欣恍然,这...这男子便是沈家三爷...

    薛谦朝沈夫人施了个礼,尊称了一声"夫人",沈三爷却淡淡的,不咸不淡地叫了声"母亲"。

    李欣明显感觉到沈夫人本来有些激动的心情瞬间冷却了下来,连她说话的音量也降了两分:"薛贤侄也在啊。"

    "随长玠来府上做客。"薛谦有礼地答道:"正说寻个地方吃晚饭。"

    "不如就在府中吃..."

    "不必了。"沈夫人还没说完话,沈三爷就打断她道:"我和薛谦有事要谈,不便留在府里。"

    沈夫人讪讪地收回了话,勉强扯了个笑道:"那你早去早回。"

    沈三爷跟沈夫人擦肩而过,薛谦对沈夫人施了个礼便也跟着向前走。沈三爷路过李欣身边的时候却顿了顿脚步,看了李欣一眼,声音还算柔和地问道:"是关秀姑娘的大嫂?"

    李欣低着头,倒不是怕沈三爷,而是不想跟薛谦打照面,便只微微点了个头道:"是。"

    沈三爷问了这句却也不跟李欣继续攀谈,而是转过了头斜看着沈夫人,略微带了责备地道:"母亲,我的婚事,你还是不要干涉太多的好。"

    沈夫人顿时一个趔趄,李欣眼风扫到,忙上前伸手去扶她。

    哪知她动作快,薛谦动作也不慢,竟然两个人同时扶住了沈夫人,李欣手先扶住沈夫人的胳膊肘,而薛谦便随之将手覆在了她手上。

    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可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强定了心神等薛谦先抽了手回去,李欣才将沈夫人扶着站稳,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的同时,手背上也阵阵灼热。

    她更加不敢抬起头去看人了。

    沈夫人望着沈三爷良久,终于也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道:"我是你娘,我不管你的婚事,谁管?"说着摆摆手道:"你赶紧走吧,早去早回。"

    沈三爷垂了眉眼,扭头便走,竟也不跟沈夫人打个招呼。

    薛谦倒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既没有看到沈夫人和沈三爷之间母子嫌隙,也没有跟李欣有过肌肤接触,从容地跟沈夫人道了个别便追着沈三爷走了。

    直到此时夏嬷嬷和碧桃才步履匆匆地跑了过来,碧桃口快,忍不住埋怨道:"明明是三爷自己先偷听的..."

    "碧桃!"

    夏嬷嬷警告地瞪了她一眼,伸手抚着沈夫人的背道:"夫人,夫人别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李欣站在一边颇有点儿不知所措,沈夫人急喘了两口气倒是不喘了,平复了下心神道:"我没事,没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对李欣笑了一下,半晌幽幽叹了口气道:"让你看笑话了。"

    "夫人说哪里话..."这话自然不好接,李欣也含糊地劝了她两句,心里更加疑惑了,到底是因为什么,让沈夫人跟沈家三爷和四爷之间的关系...那么让人不能理解呢?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是她考虑的问题,和沈夫人回到待客花厅后,没过多久,韩哙和关文也回来了。

    沈夫人留了李欣和关文在沈府住一晚,安排妥当后她便要去更衣,然后招待关文李欣吃饭。途中夏嬷嬷悄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沈夫人便朝韩哙望去。韩哙便微微点了个头示意。

    沈夫人皱了皱眉,夏嬷嬷扶着她到了内室,沈夫人"啪"一声拍了桌子。

    "夫人..."

    "老四看样子是真的不把我放在眼里!"沈夫人咬着牙,目眦欲裂,"我亲生的不了解我的苦衷也就算了,谁让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可是那杂种竟然也不把我放在眼里,明知道是我请来的客人竟然还这般下我的面子...岂有此理!"

    夏嬷嬷忙劝:"夫人,快别说了,那也是老爷的种,是老太太的心尖子..."

    沈夫人死死握了拳,半晌才平复了下来,然后收拾了一番回了花厅。

第二百二十九章 瘟神挡道

    席上沈夫人看着跟没事儿人一样,招呼着李欣和关文吃喝。沈策兴也来作陪,相当给了关文和李欣面子。

    李欣心中略有些惴惴,毕竟是探听了些沈府的辛秘事——这看来沈夫人和沈三爷的关系的确不好,沈三爷唤沈夫人不叫娘而叫母亲,光显了尊重却少了亲密。

    饭毕,韩哙和他婆娘带着关文和李欣去给他们准备的卧房。看得出来沈夫人准备得很尽心,一应具备。关文两口子跟韩哙夫妻道谢,韩哙笑道:"都是夫人吩咐下来让安排好的,关老弟和弟妹不要客气。"

    说着指了指小院门外道:"门口有守着的婆子,要是想要什么,去跟她说就行。"

    关文应了声,送了韩哙夫妻俩走后,关文才转过头来跟李欣说道:"我好像闯祸了。"

    关文说这话的时候略微有些小心翼翼的,在李欣惊讶的眼神里慢慢地把沈家四爷和他之间发生的事情给细细说了一遍,末了讪笑了两声问:"欣儿,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李欣张了张口,脸色有些古怪。沈四爷还调戏过她呢!如今想想便觉得好笑。

    李欣想跟关文说沈夫人没那么在意她那小儿子,又一想,觉得这沈府中的事儿不明白的地方一箩筐,还是不要跟关文说了的好。便只是瞥了他一眼,哼了声道:"以后说话小心一点儿,那是个说话做事不按常理的主儿,当心你惹了一身腥臊回来。"

    关文咧嘴笑了两下,又问李欣的情况。

    李欣自然是把沈夫人跟她说的话给隐了,遇到沈家三爷和薛谦的事儿也提都没提,含糊地混了过去。

    在沈府又耽搁了两天,直到李欣跟作坊那边各个流程的工序都衔接好了,她和关文便跟沈夫人告辞,要回家去了。

    沈夫人很是大方,让人送了两大筐的东西,说算是送的"年礼",又派了马车,说是送他们回去。

    李欣还想去安和堂一趟,看看阿秀,顺便让阿秀跟那韦书生带个话,定个时间去他那儿吃一顿——她倒不是贪那一顿饭,不过是韦书生执意,而且阿妹似乎对韦书生有意,所以李欣也想去弹探个虚实。

    听沈夫人这样说,李欣忙道:"夫人,不用那么麻烦..."

    "不麻烦,难不成让你们慢慢走回去?"沈夫人笑道:"这都安排好了,李欣,你就不要推辞了。"

    李欣无奈,只能据实相告说:"夫人,我和阿文还要去看阿秀一趟,这..."

    沈夫人了然,却也没见她跟李欣一般有些尴尬的样子,反而是很体贴地道:"那就让车夫载你们去,先去看了你小姑子,再送你们回去。"

    说着也不待李欣回话,径自就跟车夫吩咐。车夫自然是点头哈腰地应着。

    李欣看了关文一眼,想想也是,走回去得很长时间,马车的确要快些。便也不再推辞,谢过了沈夫人的好意,上了马车。

    然而马车走到一半,却被人当途拦住了。

    车夫是个挺老实的中年汉子,当即喊了一声:"谁人拦马车!"下了马车抬起头来正要报沈府的名号,却忽然惊了一下,说话都小声了不少。

    "四、四爷..."

    拦马车者,正是沈家四爷。

    关文也下了马车,原本不搭理车夫、鼻孔向着天的沈家四爷见了他顿时跳起来嚷道:"以前做镖师的!拦的就是你!"

    关文皱了皱眉头,李欣也怔愣了——当真让她一语成谶,关文惹了沈家四爷,带来一身腥臊。这不是个瘟神么...

    沈四爷估计是不记得以前他调戏过李欣,所以只是瞥了一眼李欣,看了下她梳起来了的妇人发髻,哼了一声问关文:"关文,汉子,那是你婆娘?"

    关文下意识伸手将李欣拉到了自己的身后,面对着沈四爷问:"沈四爷有何贵干?"

    "找你有事儿!"

    沈家四爷哼唧了两句,不耐烦地摆手说:"让你婆娘自己回去,我们两个去说说话。"说着便不给关文反应的时间,当真上前就去拉关文。

    自然是拉不动的。

    关文好歹每日都忙活着做体力活,沈家四爷却是个游手好闲沾花惹草的主儿,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如关文的好。拉了两下拉不动他,沈四爷也恼了:"关文,爷要跟你说话是看得起你,别跟娘们儿似的跟你婆娘依依不舍的,又不是什么如花似玉娇滴滴的美人儿,再过两天就成黄脸婆了,也没啥好留恋的。"

    话里话外很有些对关文恋妻的不屑,以及对女人的轻视。

    李欣最看不惯这样的男人。

    当即她便扭头上了马车,在马车中坐稳了,对这车外喊道:"阿文,时间不早了,去看了阿秀我们就好回家去了。"

    关文扭头应了一声,回了沈四爷一句"没空",转身就上了马车。

    沈四爷气得不行,让跟着他的四个家丁堵在马车面前,嚣张地骂道:"爷今儿就在这儿堵着了,看你们怎么办!"

    李欣坐在车里皱了眉头,关文沉吟了片刻后对车夫耳语了两句,车夫淌着汗道:"有倒是有,就是远了些。"

    "没事儿,那就麻烦大哥了。"

    马掉了马头,朝着来的方向走了,沈四爷心中不禁纳闷儿...这是回去找他娘告状了?

    "...你跟车夫大哥说什么了?"马车里,李欣止不住问关文道。

    关文笑了笑,说:"没说什么,就问他还有没有别的路朝安和堂去。车夫大哥说有,只是有些绕路,远了点儿。"

    李欣愣了下方笑道:"这主意倒是不错。"

    不过李欣仍旧有些顾虑:"那个沈四爷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他的。"关文耸了下肩:"总不至于是来找骂的吧..."

    李欣笑了声道:"我看倒是有可能。"

    因为绕路远,所以感到安和堂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晌了。李欣照例是去了掌柜那边,寻了余掌柜问道:"掌柜的,阿秀在医馆没?"

    余掌柜顿时放下手中的活迎出来道:"是关家弟妹啊!稀客稀客,你可难得来一次。"又望向一边的关文,打量了下道:"关老弟身体恢复地不错啊!"

    "承蒙贵馆大夫医术高明。"关文客套了一句,余掌柜笑道:"今日倒是来得巧,阿秀没跟着文大夫出诊,正在忙活着。你俩随便坐坐,等会儿她就出来了。"说着又唤人给关文和李欣沏茶,马车大哥就蹲在医馆门口,两只手臂交叉着塞进袖口。

    关文请他进来喝口热茶马车大哥也不进来,关文想想也是,没病谁进医馆的门啊,说到底也是有些不吉利。便也不勉强,只是余掌柜让人上的茶关文端了一杯给他喝。

    余掌柜倒是没夸张,等了一小会儿功夫阿秀就出来了。

    瞅着比上次见的时候是要削瘦了些。

    关文顿时关心问道:"在医馆累得很?瞧你这看上去倒是瘦了不少。"

    李欣只是拍拍她的肩膀。

    女孩子失恋了,总是会消瘦一二的,这个倒是不能苛责。只是往后可要自己好好补回来。相信阿秀总能想通的。

    阿秀挨着她大哥大嫂坐了,擦了擦额角的汗道:"大哥大嫂,你们怎么来了?"

    "来镇上办事儿,顺便瞅瞅你。"关文打量了阿秀一番,说:"精神头还是不错的,在医馆还做得惯吗?"

    "挺好的,学了好多学问。"阿秀笑了笑说:"大哥不用替我操心,我很好。"

    说着便伸手拉了李欣,微微垂了头。

    关文便想着她们女人家之间怕是要说些悄悄话,借口去陪车夫大哥,便把地方让给了她们。

    李欣先是跟阿秀说了韦书生的事儿,阿秀想了想点点头道:"他最近来这边拿药倒是很勤,三两日的总能见着他一回。等下回我见着他就跟他传个信。"

    李欣点点头,沉吟了一下方道:"头两天我和你大哥就来镇上了,在沈府待了两三天。"说着停顿了一下,"沈夫人跟我说了,你去找过她了?"

    阿秀平静地点了点头,道:"找过了。"顿了下才轻叹了一声说:"三爷对我没那个意思。"

    李欣微微意外,阿秀苦涩地一笑:"本来回来就该去回沈夫人的话的,可我还是有些不甘心,三爷来医馆换药的时候我便瞅了个没旁人的时候直接问他了..."

    说着阿秀声音越发低了:"他对我说,要是他言行举止让我有了什么误会,他跟我道歉。但是,他真的没有要娶我为妻为妾的意思。"

    阿秀似乎说不下去了,顿了顿才道:"后来我就死了心,当天就去找了沈夫人回绝了她。"

    李欣怜惜地摸摸她的头,说:"好了,这件事总算是了了,这下你可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阿秀便摇头,只是还是抽噎了起来。

    李欣搂了她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等她自己缓了缓拿帕子擦了脸上的残泪,李欣才对她笑道:"阿秀是好样的。"

    阿秀破涕为笑,点点头说:"大嫂说的都是有道理的,是我有时候想事情想左了。"然后跟李欣保证说:"我以后不会了。"

    姑嫂两个又说了会儿话,看天色确实不早了,不能耽误下去,便叫了关文进来和阿秀道了别,车夫驾着马车送他们回了荷花村。

第二百三十章 家中琐事

    接下来几天关文便天天去河滩子那边忙活,因为已经取得了官府衙门那边的文书,李欣和关文对河滩子更加上心了些。

    石头地那边关文也并不耽误,叫了关武来帮忙先清理一下溶洞前的石头。关武的屋子正在起,关武这段时间便也两头跑,一边忙着自己的新屋子,一边帮他大哥做什么,也并没有抱怨——他如今一日三餐都在关文家吃,睡也在那儿,虽然给了钱,可他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帮着关文做活总算让他觉得不欠他大哥多少。

    倒是有一件事得提一提。

    关全帮关武联系起屋子的料材,或许关全真的有几分精明头脑,也见着了关武帮关文清理那些石头。瞧着石头的大小规格都差不多,关全便动了心思,自己去联系了石料商,看他们对那块石头地有没有兴趣,还真让他找着了人要收这样的大圆不规则的石头的,据说是要用来做大户人家中的假山园林装饰。

    富裕人家都喜欢添个野趣儿,关全找的人也不至于骗他,毕竟这是无本生意。

    关全便找到了关文跟他说了这事儿,问他大哥能不能把大石头都让人运出去,虽然收得的钱比较少,但那也是钱,多了的话,算下来也不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李欣虽然知道有的时候奇石很值钱,江南园林业就专门有关于石头选材的一套规矩。只是在益州府这边,这种情况倒是很少见。

    李欣不由问关全道:"要大圆石头,水里不也有?"

    "水里的不好捞,不小心会出人命。"关全解释道:"况且水里的石头总没有山林子里边儿的石头看着好。要说野趣,还是山里面的石头更有野趣一些,青苔什么的都是自己生的,看着就天然。石料商就喜欢这个。"

    关文很是高兴,石头竟然也能卖了钱。那种很大的可以让石料商搬走,还不费他自己的劳力,何乐而不为?关文自然满口答应,就是价钱他也并不大介意。

    关全要从中抽三成的钱去,关文也并没有任何不满。

    李欣没有说其他的,这想法是关全提出来的没错,虽然石头是他们山地里的,但是没有关全,也只能自己费时费力地弄了石头出来。要是照着关文说的,还要砸成石板铺路什么的,更加一项大工程。

    所以李欣也就默许了关文这样的态度,虽然她心里也有些怀疑,说不定关全说的价钱其实比石料商实际给的价钱还要低些,算起来他可能不止抽了三成去。

    不过这也就罢了,总不能把她那么算计的想法跟关文说——毕竟他这四弟在关文伤重的时候对他施过援手,就算是从中占了小便宜,关文怕是也不会说什么吧。

    正因为这段时间关全忙活着关武屋子的料材和关文石头地的石头两档子事,倒是经常在李欣这边吃喝。

    没过几天胡月英也往这边跑得勤。

    让李欣纳闷的是,关明和关止承却没有一点儿反应。

    李欣倒是想跟胡月英打听一下这父子俩的动静,想想还是算了,他们没找上门来,她不正该阿弥陀佛吗?

    时间一晃就到了三月。

    李欣年前养起来的那些鸡已经长得肥大肥大的了,新鸡棚建好了以后就把它们都赶到了新鸡棚去了,更宽敞更结实,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李欣都觉得这些鸡崽子们搬了新家更加高兴。

    紧接着,李欣养兔子的计划也提了上来。

    关文如今是没那个时间去帮她在山中逮兔子,可是老关头却会,没事儿干的时候自己就在山林里边儿穿来穿去的,据阿妹说,爷爷是在林子里安陷阱,逮兔子山鸡之类的小动物。李欣起初只以为老关头是闲着没事儿干,倒也没多在意。

    谁知道有一天老关头真的捉了只兔子回来。

    兔子腿上有伤,还在滴血。老关头走得很慢,脸上笑得都起了褶子,提着兔子对李欣说道:"阿文媳妇儿,这兔子好哇?"

    李欣忙接了过来,拎着兔子耳朵,兔子蹬了两下腿蹬不到便也安静了,缩着前腿。

    扬儿一见就觉得可爱,直嚷嚷着要抱,李欣不给他,说是不干净,便把兔子丢进了原先的鸡棚里,算是"废物利用",每天丢点儿菜叶子和草给它吃。

    陆陆续续一个多月,老关头隔三差五地都会逮一只兔子回来。不过李欣一直没动那些兔子,老关头有些不高兴,让李欣烧一回兔子吃。

    李欣勉强拿了只鸡代替,炖了一大锅鸡汤,老关头这才算是展了笑颜。

    后来老关头也不去山林子安陷阱了,跟李欣说,这就够了,吃山要有个限度。李欣明白老关头这里边儿是有个观念的,跟现代的"可持续"概念有异曲同工之妙。

    好在现在那兔棚里边儿也有将近十只兔子了,如果能自然繁衍,这数目当然会越来越多。

    不过兔子也必须等李欣去割了菜叶子和草给它们吃,圈在兔棚里边儿喂。兔子不像鸡,天黑了自己知道回鸡棚。所以养兔子倒是有些麻烦。

    所幸阿妹对养兔子和喂鸡都挺有兴趣的,她现在也闲,李欣便把这些事儿都交给她去做了,自己闲着的时候给扬儿启启蒙,教他算算简单的十以内的加减乘除,甚至还画了九九乘法表给他让他背。

    等有一天韦书生托人送的请帖递到她手里的时候,李欣才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情来。

    收到信的时候阿妹也在场,听人报了韦书生的名号顿时就微微低了头,一副小女儿害羞的娇态。

    李欣笑着谢过了送信的人,拆了信看了一遍,便给了阿妹。

    阿妹红着脸道:"大嫂,我,我认字儿不多..."

    "没事儿,连蒙带猜能知道。"李欣笑着道:"阿妹现在认得的字儿也不少了。"

    阿妹自己喜欢学认字,平时除了喂鸡喂兔子,做针线活之外,就是跟扬儿一起让李欣教着学写字认字。

    阿妹摊开信,小声地念道:"十五,一...叙,恭候..."

    好不容易念完了,阿妹才低声问李欣道:"韦书生是请大哥大嫂十五的时候去他家做客吗?"

    李欣点了点头,见阿妹咬着嘴唇,不由笑了笑说:"当然,阿妹也要一起去。"

    阿妹顿时抬了头看着李欣,眼睛亮晶晶的。李欣伸手摸摸她的头,拿过她手里的信说道:"还是大嫂给你大哥,让你大哥先保管着的好。"

    阿妹羞了羞脸,知道没出嫁的女孩子身边不能有男子的东西,虽然农家人不大介意,但说出去总是不大好听。

    "也就后日了,时间倒还宽裕。"李欣拍拍阿妹的肩,看着仿佛又高了一截的阿妹,心里想着,看阿妹的确是有那个意思,如果这回去能跟韦大娘说叨说叨...定下这门婚事,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只是...

    想想如果阿妹先于阿秀订婚了,村里大概又会有闲话了。诸如"关家阿秀是个嫁不出去,没人要的"这样的话一上来,喜欢嚼舌根的村妇们一传十十传百,保不准就把阿秀的名声传得更差了。

    可是现在的确是找不到跟阿秀相匹配的小伙子啊...

    高的吧,看不上他们这门户,低的吧,恐怕阿秀自己就看不上。自己看的三家就瞅着冯德发家还靠谱些,贡安和马俊才都直接被她撇在脑后了,想想马俊才当了沈家某位少爷的兔爷儿...李欣就有些无力感。

    再说杏儿说的那两家。白谷良就不说了,关文肯定不同意。连续守孝耽误到现在,也只能说白谷良的确是很走霉运。而另一个比阿秀小的腼腆男娃子...要李欣说,阿秀也肯定是不乐意的。

    当真是棘手的很啊...

    关文从河滩子回来打了水洗了脚,对李欣说道:"河滩子那边整饬地差不多了,按照你说的,深度高度什么的,也就是稍微弄了弄。"说着擦了擦脸道:"天气这是要回暖了,马上是春天了。"

    李欣眯了眯眼,附和了两句说:"你解决引水到荷塘的问题。"顿了顿道:"对了,十五去镇上,韦书生请客。正好我们去看看市面上有没有卖藕种和鱼苗的,要是有,买了藕种回来种上,就可以引水到荷塘了。"

    关文点了点头,这段日子他有些忙,回家来便倒头睡。李欣也心疼他,看他对家里的事情上心自然也高兴。

    关文脱了衣裳上了床呼呼睡去了,李欣这才略微收拾了下房里和灶间,挨着他入了眠。

    十五的时候李欣和关文带着阿妹和扬儿一起去韦书生家做客。本来也想让老关头去的,老关头惫懒动,说什么都不肯挪窝,搬了躺椅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李欣拗不过他便也只能作罢。

    路上去了安和堂接了阿秀,阿秀阿妹姐妹俩高高兴兴凑在一起说话。

    阿秀说:"韦书生今日一早还来安和堂问我来着,说你们什么时候到。"

    李欣笑道:"不会误了饭点的。"

    阿妹凑到阿秀耳边说话,阿秀"蹭"一下红了脸,嗔怪地看了一眼阿妹,嘴里嘀咕道:"绣那做什么..."

    阿妹便只是笑,李欣想必是阿妹跟阿秀说,帮她绣了鸳鸯被、百年好合枕等出嫁女子才会有的东西吧。瞧她们姐妹俩亲亲热热的,李欣看着也高兴。

    闲谈间便到了酒子巷。

第二百三十一章 韦姓书生

    老听说酒子巷酒子巷,李欣倒是总算见了这酒子巷的真面貌。

    辉县产酒,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越是香醇的酒越是爱往那巷子深处钻,路过巷子的人闻到酒味,少不得要赞一句酒香味好,惯于喝酒品酒的饕餮酒客就瞅着这类的酒买。

    譬如关文二表弟赵昌生,他就是在酒坊中做学徒的,他那酒坊也是百年老作坊,酒窖酒池酒槽子一应俱全,便是在深巷子中开着,照样名声很大。

    酒子巷,顾名思义便是一条酿酒的巷子,零零散散地住一些其他人家。

    酒子巷看上去跟别的巷子口没多大区别,要说区别,也不过就是在酒子巷的巷口挂了个旗幡,上面一个醒目的"酒"子。站在酒子巷门口就能闻到里边儿的酒香味。

    李欣不喜欢酒的味道,当即便被呛了一口,连连打了个两个喷嚏,然后捂住嘴说道:"这酒味道倒是太浓了点儿。"

    "那才是真的好酒啊!"

    关文叹了一声,狠狠吸了两口气。见李欣瞪他忙收敛了表情,只是鼻子还是耸着耸着的闻着阵阵随风而来的酒香。

    自从李金的事情出了以后,李欣便对关文喝酒的事情管得极严。有时候关文嘴馋了想喝酒,也只是让他舔两口酒。另外李欣专门泡了一罐子药酒,放在家里,如今关文也就是隔个几天喝点儿药酒,已经很久没有闻过这么醇香的浓度偏高的酒的味道了。

    没过一会儿,韦书生就从酒子巷里走了出来。

    跟上次见到时也差不了多少,相貌气质什么的都没变。不过今日大概是因为请客的关系,韦书生打扮地更加稳重了些。

    见着关文和李欣韦书生便赶紧迎了上来,不改书生规矩地跟关文和李欣见了礼,道:"关大哥,关大嫂,你们可来了。"

    "叨扰你了。"李欣笑着,关文也笑道:"韦兄弟比上次看着更精神了,家里可是有喜事儿?"

    韦书生脸上带着笑,一边引着关文一行往里走,一边回关文道:"喜事儿倒是有一桩。今年秋闱我要去州府,一直担心盘缠的问题,恩师帮我寻了个抄书的活计,报酬不菲。我平日再卖卖字画,想来到时候盘缠的问题便可解决了。"

    韦行知笑着,也问关文说:"关大哥心情也很好,家里可是有喜事儿?"

    "倒是没什么太多的喜事儿,只不过家里一切事情都办得很顺遂,没什么糟心事儿,这就足够让我开心了。"

    说话间就到了韦家的住宅。

    韦行知说他们韦家以前家底不错看来不是虚夸的,单就这宅子来说,虽然小,但是精巧,布置地很是合理,光照很足,窗明几净的。进门后便是个空旷的院子,院子一角晒了两床被单床褥,院子中央摆着一张大圆桌,上面已经上了些菜。入门右手边才是房屋,也就只有三两间的样子。

    李欣打量了一番,右手最靠近院墙的屋子里忽然传来声音:"是不是贵客到了?"

    说话声刚落,就见到韦大娘站到了门口,看到李欣便是展开了笑:"原来真的是贵客到了呀,怪不得我那油星儿爆了呢。"

    李欣赶紧叫了声"韦大娘",接过关文手里带的礼递给她。

    韦大娘呵呵笑着谢过李欣,也不扭捏,拿给韦行知让他收着,对李欣道:"你再坐坐,一会儿就好了。"

    "没事儿,我来帮你吧大娘。"

    李欣说着便也挽了袖子,又对阿妹道:"阿妹也来帮大娘的忙,阿秀,你带着扬儿。"

    姐妹俩各自应了一声,阿妹脸蛋微微红得跟着李欣进了韦家厨房。

    比起乡间的来确实要讲究干净许多,但也可能是因为韦大娘和韦书生自己讲究清洁,所以厨房看着一点儿都不脏乱。看得出来锅里还炖着汤,灶膛那边的火却越来越小了。

    李欣抢先一步去烧火,笑着对韦大娘道:"大娘,让阿妹帮你吧,我就偷个懒,做灶膛前烧火就行了。"

    韦大娘自然乐呵呵地应着。

    这次看韦大娘倒是没有头一次看着那么老态,也不知道是他们家喜事儿多还是韦书生抓的药有效果,现在韦大娘倒是一点儿没有耳背的迹象。不过李欣说话还是下意识地放大声了点儿。

    让阿妹帮韦大娘做事也是李欣想看看韦大娘和阿妹相处下来会怎么样。如果阿妹能讨得了韦大娘的欢心,这事情就成功了三分之一。如果两个人不合拍,那就不过是客人帮主人一些忙而已,这茬事她自然也不会提。

    好在一番下来,阿妹也极懂韦大娘的眼色,总是韦大娘看到了哪儿,阿妹便伸手向哪儿。看得出来阿妹也是极其重视跟韦大娘之间的相处。

    韦大娘一边忙着一边跟李欣道谢:"...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法子,我现在都还在用,果然是好了许多,也不痒了。往年春天总是最痒的,今年几乎都没什么感觉了。"

    李欣便笑道:"都是一些土方子,大娘你现在不痒了是最重要的。"

    韦大娘听着舒心,夸了李欣一通又夸李欣两个小姑子,直说得一边的阿妹不好意思。

    李欣便只是附和着,偶尔添两句诸如"阿妹性子好,从不跟人争吵打闹",或者是"阿妹心灵手巧,会做很多绣活针线,也肯学家务,如今家务也是一把好手"这类的话。

    说得多了,韦大娘也留心起来,看了阿妹一眼说:"这姑娘长得俊俏,订亲了吧?"

    阿妹赶紧摆手,李欣笑答:"没呢,她这才十五,不急。"

    韦大娘笑说:"十五岁就该急了,早订早好,免得到时候一直又寻不到合适的。"

    这话倒是说在了李欣心坎儿上。

    她嫁到关家的时候阿妹马上就十八了,怎么关明这个当爹的就不替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操操心?还有关文关武这几个哥哥,也是分不清事情轻重的,白白蹉跎了阿秀大好的年华。

    李欣甩开这番心思,笑望了韦大娘说:"这不是没遇到合适的,给她选夫家总要选个好的。她白净又能干的,给出去我还觉得舍不得呢。"

    说着李欣便漫不经心似闲聊般地问道:"大娘,韦兄弟可订了亲了?"

    韦大娘顿时一顿。任谁在夸了自己家未婚女孩子以后,问男方家是否订了亲...这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朗了。

    韦大娘看了看低了头的阿妹,又看了看坐在灶膛前烧火,冲着她露出个笑来的李欣,终于是爽朗一笑道:"没有,不过婚事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可是不能由着他性子来的。"

    李欣暗自琢磨,这是韦大娘首肯了的意思吧?

    转头去看阿妹,她脸蛋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了。

    李欣便也笑了出来,和韦大娘扯其他有的没的,只是这会儿韦大娘说三句便会问阿妹一句,倒是带了点儿审查的意味了。

    韦大娘的年岁很大,韦行知自己也说,他是韦大娘四十岁上才生的,前边的哥哥姐姐们都没能立住。韦家也算是书香世家,韦大娘礼节很多,端看上菜摆碗碟的时候筷子都是用帕子包着搁上去便可见一斑。

    阿妹这种性格的女孩子,应该能讨韦大娘的欢心吧。

    宾主尽欢地吃了一顿饭,韦大娘悄悄跟李欣耳语道:"过两日等我消息。"

    李欣眼波微闪,笑着点了点头。

    韦书生今日喝了点儿酒,只有关文一个男人陪着他,他们两个倒是在一起说话不显得生疏。

    韦书生抓了关文的衣领,喝过酒的韦书生看上去还是有些书生意气的落拓味道,倒是添了两分真实。

    估计是韦书生不胜酒力,今日陪着关文喝酒就喝得有些上了头,现在已经有醉意了。

    韦书生一只手逮着关文的领子,嘴里不停地说着"我跟你说关大哥",另一只手便在关文眼前比划了半天,却还是没把他要说的什么说出来。

    韦大娘收拾碗碟,阿妹便上去帮忙,阿秀自然也不闲着,她倒也不去灶间,就帮着收拾饭桌,一边笑道:"平日见韦书生来医馆拿药都是一本正经的,没想到喝了酒以后和别人也一样。"

    韦大娘笑道:"我这儿子平常老实得很,也不喝酒,今日他高兴,又见着了贵人,自然就喝过头了。"

    韦大看了看韦书生,对关文道:"关家贤侄,随他说吧,他喝了酒,很多事情都不吐不快的。"说着便笑着端着碗碟往厨房去了。

    李欣抹着桌子正在想酒后吐真言这句话倒是没错,便听见韦书生"我跟你说关大哥"后终于说出了话。

    "怎么别人卖我的字画就能卖了五两银子,我顶多就卖个三五百钱的..."韦行知打了个酒嗝,问关文道:"关大哥,你说,这是为什么..."

    李欣一愣,看向关文,小声问他:"你跟他说了那幅画是五两银子卖出去的?"

    关文无声地点了点头,也有些尴尬,扶住韦书生的一边身体道:"韦兄弟,你清醒点..."

    "关大哥,我,我怎么都想不通..."韦书生脸颊酡红,眼睛微微眯着:"同样是我,嗝,画的画,我题的字词,怎么别人就...就能拿去卖到五两银子的高价,我,我画得比那幅给你们的画还要好,却只买了个五,五百钱...为什么?"

    李欣心中分析了一下,韦书生说这个话并不是要找他们要回画或者银子,而只是在质疑自己的能力——毕竟同样的东西,别人能卖到高价,他却只拿了个零头,对比一下自然对自己很失望。

    然而关文和李欣要如何讲,说那幅画是关止承卖给了熟人...

    想想都觉得臊得慌。

    关文也着实不好答话,只扶着他,含糊地跟他对话。

    韦书生身子都软了,被关文扶着索性趴到了桌上,嘴里又说道:"虽说读书人,要轻名利,不要做市井小民,与人争闹太多,可是,我还是不甘心..."韦书生敲了敲自己脑袋:"我就是个大棒槌,不会喊叫做生意,不会跟人讨价还价...要从商也要有本事,谁说读书人清高商贾就铜臭..."

    瞧他说得越来越语无伦次,李欣沉吟了片刻道:"问一下韦大娘他房间在哪儿,架了他去床上睡着吧。"

    关文自然点头,李欣去厨房问了韦大娘,韦大娘便匆匆出来打开了韦行知的房门,关文架着他进去,把他小心放在床上,韦行知已经昏昏欲睡了,嘴巴砸吧着,偶尔呓语从嘴里蹦出两个词来。

    这也算是叨扰了韦家一顿,看了看天色,关文便跟韦大娘提出告辞了。

    韦大娘道:"歇一晚再走吧。"

    "不了大娘,家里还有事儿。"关文微微弯腰对韦大娘道:"待会儿韦兄弟醒了,还劳烦韦大娘帮我们说一下,没跟他打声招呼就走总是我们失礼了。"

    韦大娘连说不会,跟李欣道别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说道:"贤侄媳等我两日。"

    李欣淡笑着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阿秀有些莫名地道:"大嫂,韦大娘跟你说了什么,等她两日,是什么意思?"

    李欣瞥了眼阿妹,见她头垂地更低了,笑了笑说:"没什么,韦大娘想瞅着时间看她腿上脚上的癣什么时候能好。"

    阿秀仍旧有些似懂非懂,李欣也不再解释,只笑望着阿妹道:"阿妹今天表现地很好,落落大方的。女孩子就是要这个样子,不要自己束缚住自己了。十五岁的年纪正是好时候啊。"

    阿妹脸蛋更红,直到送阿秀到了安和堂阿秀还在心里嘀咕——大嫂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呢?阿妹怎么一下晌都红着脸?

    李欣也不便跟她解释,她耐心地在家里等韦家的回音。

    如果韦大娘跟韦行知商量过了以后,韦行知也觉得阿妹不错,愿意娶她过门,那么想来书香传家的韦行知和韦大娘必定会遣了媒婆来说亲。正经亲事都要过媒婆这道手。

    李欣还稍微准备了一下,想着媒婆来的时候要招待她吃什么喝什么,要说些什么话。

    每当她跟阿妹说的时候阿妹就害羞地不行,躲开李欣不见她。

    就这般嘀咕了两天,还真有人上门来了。

    不过,却不是李欣盼着的媒婆,而是阿荷。

第二百三十二章 极品妯娌

    距离上次见这个小姑也有好几个月了,阿荷嫁得远,要回来一趟不容易,兼之又和她男人开着面馆做生意,更是腾不开身。她教给阿荷的一些于面食上的小心思想必阿荷都牢牢记在心里的。

    所以看到阿荷,李欣也只是惊讶了一瞬,忙让她进屋。

    阿荷是一个人回来的,她当家的没跟着她一起回来,除此以外她把自己两个双胞女儿都带回来了。

    大妞二妞看着还是跟上次一样怯生生的,娇声叫了李欣一句"大舅娘"后便躲在了阿荷身后。

    阿荷来的时候只挎了个包袱,瞧着她们母女三个倒是没显得有多么风尘仆仆,只是阿荷脸上明显有些憔悴。

    见了李欣阿荷也没多说什么,跟着李欣进了屋,阿妹打了热水来让她三姐母女洗脸。

    李欣道:"阿妹去看看灶间有什么吃的,给你三姐她们热一热。"

    "嗳。"

    阿妹答应着去了,老关头摸着腿根子进来,见到阿荷愣了一下笑道:"三儿回来了啊?"

    阿荷蓦地就红了眼,勉强叫了声爷爷。

    老关头坐到了墙根板凳上,搓着腿根子问:"三儿咋回来了,瞧瞧大妞二妞这俊俏样,快叫曾祖祖..."逗着两个女娃子后又问阿荷:"你当家的人呢?"

    阿荷闷闷地应了一声,说:"他有事儿。"

    老关头便只呵呵地笑,也不问,招呼大妞二妞说:"走,跟祖爷爷去玩儿去,还记得小哥哥不?跟小哥哥玩儿好不?"

    老关头牵了大妞二妞去玩儿,阿荷没反对,大妞二妞看了自己娘一眼就乖乖地一左一右牵了老关头的手出去了。

    "好了,现在可以说发生什么事儿了吧?"

    李欣拉了阿荷的手,阿妹也在灶间忙活了一番后进了堂屋来,坐到了阿荷身边挨着她,眼神关切地瞅着她。

    阿荷吸了吸鼻子,抽噎了声说:"大嫂,我公爹和那弟妹太过分了..."

    说着就低声地哭了起来。

    李欣略略一想倒也知道大概事情的原委,怕是阿荷那重男轻女的公爹和生了儿子腰板硬的妯娌给她难堪了。

    见阿荷哭,李欣也只能递帕子给她,阿妹在一边搂着阿荷的肩膀。

    阿荷哭了一通后不好意思地抬起脸来道:"大嫂,让你看笑话了..."

    "说什么呢,我前头就跟你说过了,娘家人是你的后盾,你在婆家受了委屈回娘家来怎么还成了笑话?"

    说着李欣就拍了拍她的手问:"这次回来是因为啥原因?"

    阿荷抽噎地道:"面馆的生意渐渐好了,每碗面的调料啥的都是我自己配的,强哥就只负责揉面拉面,渐渐的回头客多了起来,口口相传的,有时间生意还很是火爆。公爹高兴了几天,也吃了好几回面,觉得这味道跟以前不一样,就问我和强哥是怎么回事,我便说了,调料是我娘家大嫂给的..."

    阿荷揩了揩眼角继续道:"公爹开始倒是没说什么,反正现在他也不怎么管面馆的事情,面馆基本上都交给强哥打理了的,每个月强哥给他钱就成了。可是后来生意越来越好,每个月的净利眼瞅着就要到大嫂当时说的五两银子了,我那妯娌就心动了。"

    李欣挑了下眉:"她想来分一杯羹?"

    阿荷点点头说:"她说面馆小,要是店面扩大了些,客人更多,收益就更好。又跟公爹婆母说,她现在待在家也没事儿干,也要来面馆帮忙。她帮忙便帮忙吧,擦桌子搁板凳帮客人点面吆喝的,能做的事儿多着,可她就只往我身边挨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我调料。"

    李欣哂笑:"她倒是有两分脑筋,可惜动机不纯,手段龌龊,让人生厌。"

    阿荷这会儿的心情倒是平复了些,继续说道;"我当然不让她看,她一旦在我边儿上我就不调了,她也学不着。我以为过两天她自己就歇了心思,没成想她跟公爹婆母面前告状,说我不是他们罗家人,不把罗家人当自己人,面馆是罗家的,我调料还藏着掖着的之类的话。公爹还真信了她,要我把方子交出来,要不是强哥出面,还不知道公爹他们要说得多难听。"

    阿荷吸了吸鼻子:"上个月算下来,净利有五两银子那么多了,强哥高兴地很,也不枉费我们起早贪黑每天又忙又累地去赚这营生,正算着账看要给大嫂你多少的时候公爹进了屋,二话不说就把钱全部拢了去。我那妯娌站在门边儿上笑望着我,阴阳怪气地指责我背地里抠钱..."

    纵使是阿妹性子好也忍不住道:"她也太过分了!"

    阿荷叹了口气:"强哥说跟大嫂签过协议,净利五两银子要抽成给大嫂,公爹不信,我那妯娌还说我们骗她。强哥便把协议拿出来让他们看,我那妯娌是个不识字的,公爹认得字,看了后估计也有些信了,谁知我那妯娌又说了,单就这一张纸能说明啥,赚了银子才是最重要的,我们不说,谁知道我们盈利多少什么的。强哥当然不同意,公爹却心动了。最后我那妯娌哄着公爹拿了钱走,又找了婆母劝我,让我把调料方子给出来。"

    阿荷说着又有些伤心了,"公爹婆母都这样子,强哥只说这是大嫂给的,不能拿出来,可是他老实,根本说不过他弟妹,最后就只默不吭声了。"

    "然后你就一气之下带着女儿回来了?"李欣问道。

    "嗯。"阿荷不好意思地道:"给大嫂添麻烦了。"

    "不麻烦,住的地方现成,阿秀反正没在家。"李欣笑了笑说:"你就安心住下来,过两天看你当家的来找你不。"

    "大嫂..."阿荷顿了顿,为难地道:"你说,他要是来找我,我回不回去?"

    "再捱几天。"李欣笑道:"再捱几天,估计你不在,你婆家那面馆生意肯定一下子就冷清下来了,现在那些食客都是冲着你那调料和你当家的揉面的手艺去的,而且,调料更加重要,没了你在,面馆估计就门可罗雀了。让你婆家人也知道知道,你关阿荷不是好惹的,现在他们赖以生存的面馆可是靠着你才维持下去的。"

    阿荷一下破涕为笑,李欣道:"而且,那协议上面馆的赚的钱我抽成的那部分,可不能就那么算了。我跟你们是讲亲戚情分,跟你公爹妯娌可没那么好的情分。这一回算了,就有下一回,下下回,你妯娌既然都能给你出那样的主意,可见心术不正,你以后还要小心提防她。"李欣正色道:"这是我们姑嫂说话,我也劝你一句,你公爹不是好相与的,你那妯娌更不是盏省油的灯,能分出去,最好就分出去。"

    阿荷郑重地点点头,李欣道:"现在家里活是你们两口子干,享受的却是别人,你们图什么?还是早为自己做打算。分出来自己开个面馆也成,犯不着就为着你公爹那面馆累死累活的。自己手里捏着钱,想大干一番就大干一番,不受别人约束更好。"

    阿荷受教地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了,可是..."阿荷叹了口气:"强哥孝顺,又怕他爹,他怕是硬气不起来..."

    李欣笑道:"像你这种回娘家的事儿多几次,你当家的对他爹他弟妹的不满也更多。男人总有一天忍受不住了会爆发的,这也是他自己的亲人对他不善的结果。"

    就好像关文。

    当然这个比方李欣是不会跟阿荷说的。

    又劝了阿荷两句,阿妹灶间热的馒头也好了,阿荷去叫了大妞二妞,母女三个一起吃了。

    晚晌关文和关武回来,见到阿荷均是一愣。

    关武开心过后顿时皱眉,一下子大声问道:"阿荷你咋不过年不过节也没人做生辰办大事儿的,倒是回娘家来了?是不是你婆家欺负你了!"

    阿荷忙摆手,讪讪地说:"没、没那么严重..."

    关文拉了关武坐下,问阿荷道:"婆家有事儿?"

    "...嗯。"阿荷闷闷地应了一声说:"我生了气,就带着大妞二妞回来了。"阿荷望了关文一眼:"大哥,麻烦你了..."

    关文叹了口气,看李欣给他使眼色让他不要再问了,便也闭了嘴,只道:"你好好在这边住下就成。"心里却还嘀咕,不知道自己妹夫知不知道妹妹赌气回娘家了,会不会追来?

    动了动嘴关文道:"...妹夫要是来找你,你俩还是好好说。"

    回媳妇儿娘家找媳妇儿的事儿,他可是自己经历过的,自然也理解罗强的苦处。但是又因为他这回从追妻的男人变成了"娘家人",心里到底是对罗强有些怨愤的——自己妹妹那么好的性子都能让他们罗家气回来,可见这气生得不小。

    这样一想又想起李欣那会儿一声不吭地就回了娘家的事儿,那时候不定自己岳家的大舅子小舅子老丈人什么的对他有多不满呢,顿时脸上有些讪讪的,当晚主动给李欣端水递帕子揉肩搓脚,表现地十足殷勤的,倒是让李欣有些意外,可也欣然受之——男人乐意伺候你,你推着不要才是有病。

    阿荷来的第二天,关家又来了客人。

第二百三十三章 韦家提亲

    这回来的倒是李欣盼着的人——媒婆。

    这媒婆看着正派,也不像别的媒婆一侧脸上点了颗媒婆痣,还涂脂抹粉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她一身简单的襦裙配小脚裤,脚上蹬着一双厚底的布鞋,脸上也干干净净的,挎了个小篮子,面含微笑地上门来。

    媒婆自称姓贾,从镇上来,说是韦家托了她来关家说亲的。

    贾媒婆被李欣请进了堂屋,阿荷跟在李欣身边,倒是让阿妹避开了。这说的是阿妹的婚事儿,当事人还是不要在场的好。

    贾媒婆喝了口茶对李欣笑道:"不要听我这姓姓贾,我说的媒可一点儿都假不了。"

    李欣自然不敢小看媒婆。三姑六婆中就数媒婆这项职业最让她佩服了,从李家村的桃子大娘便可知道。要当一个媒婆,四乡八邻的未婚小伙子姑娘周边的情况都要摸个严严实实,更加厉害的媒婆能很好地安排凑人成一对,哪家姑娘配哪家小子好她能说得头头是道。

    有个故事就是说媒婆做媒的,男方女方各有缺点,但是相亲的时候愣是没看出来,只看上了对方的好,成亲当晚才知道对方的缺点,却都觉得对方配自己很合适,至少谁也不嫌弃谁,对媒婆也是千恩万谢的——女方当时是用团扇遮了眼睛以下的部位,因为女方脸上有麻点,但是眼睛很是漂亮;男方当时是骑在了毛驴儿上,因为男方有点儿跛脚,但是男方伟岸挺拔。

    能做成一桩和美的姻缘,媒婆在其中可以说是功德无量。

    但是,这指定了结亲对象不在这行列之中。

    贾媒婆和李欣说了一番话后,便开始夸起韦书生来:"...小小年纪便已经是秀才了,人也长得白净俊秀,是个斯文人,家中只有一个老娘也是很好相处的,你家姑娘要是嫁了过去,肯定是享福的命。今年那韦家小相公还要去参加秋闱,若是中了,你家姑娘可就是举人娘子了,那可是顶好的福气..."

    贾媒婆这话说得倒是一点儿不假,说得也十分中肯。

    韦大娘请她前来说媒的时候想必也是跟她透了底的,暗示过这桩婚事女方家也是首肯了的,所以贾媒婆才接了这趟单子。此时贾媒婆见李欣对她客气,虽然知道是彼此之间心知肚明的,却也觉得这女方姑娘家的大嫂子是个含蓄人,媒婆讲男方优点她听着倒也不打岔。

    李欣听贾媒婆说完,便是点头,道:"韦家兄弟我倒是也见过,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只是不知道韦家是个什么章程,是现在就订下亲事,等韦家兄弟出人头地了再迎娶呢,还是..."

    "关家大嫂子不要担心,韦家的意思是,先订了亲事儿,等你家姑娘十六七岁的时候再娶进门。"贾媒婆笑道:"既然关家大嫂子知道韦家的境况,那么想必也知道韦家的处境,韦家此时办婚事儿怕是要把韦家小相公的钱财家底都掏空。韦家小相公自己也说了,等他有了出息以后再迎娶你家姑娘,才是对你家姑娘最好的。"

    李欣顿时有些犹豫。

    倒不是她忽然反悔了,只是她细想了一下,现在订了婚事,要是以后韦书生真的飞黄腾达出人头地了,却要悔婚可如何是好?现在看来韦书生是很好,可人心易变,保不准经了州府省府的繁荣之后就看不上阿妹了呢?

    贾媒婆见李欣不答话,心中也有些疑虑,不过她还是继续说道:"这门婚事是顶好的姻缘,关家大嫂子你看...你这要是同意了,我那边就可以让韦家准备定亲礼了。"

    李欣对贾媒婆笑了笑,说:"这婚事儿的确不错,不过我一个人倒是也做不了主,不如贾大娘你容我缓两天,等我当家的回来了再问问我当家的?"

    贾媒婆顿时诧异——不是说女方家也是首肯了的吗?

    李欣小声对贾媒婆说道:"这个倒也不是我们这边拿乔,这门婚事儿我是很赞成的,不过贾大娘你有所不知...我和我当家的是分家出来单过的,小姑子也是跟着我们一起出来的,她又没了娘,所以婚事是我在帮她打理。不过这亲事儿总得跟她爹说一声,还不知道我那公爹..."

    说着李欣就一副为难的样子。

    这话倒是真话,不过要说做主,李欣是完全可以做主不用问关明和关文的。只是她还是想要多考虑考虑,所以用这样的说辞先拖一拖。

    贾媒婆倒也似信非信,不过她这做媒婆的,到底是要和气生财,收了人家的银子帮人家跑腿,是天经地义了,便也笑道:"关家大嫂子客气了,那我缓两日再来叨扰。"

    李欣忙告罪,又塞了两个小钱给贾媒婆,直让贾媒婆心里觉得李欣做人上道。

    等送走了贾媒婆,一直没出声的阿荷才小声问道:"我瞧大嫂是挺满意这户人家的,怎么没同意?"

    李欣沉吟了片刻道:"倒也不是不同意,只是..."李欣皱了皱眉:"就怕人心易变,韦家这位兄弟若是走到高处去了,就看不起阿妹了,到时候这亲成了也是祸害,不成也是祸害。总让人有些忧心。"

    阿荷是娘家姐姐,但出嫁后也就不算是娘家的人了,所以阿妹的婚事儿上她还没有李欣那么大的话语权。

    只是阿荷到底是心疼妹妹,对李欣道:"大嫂,阿妹的亲事儿可就麻烦你了..."

    "瞧你说的,阿妹也是我妹子,我自己妹子的婚事儿我能不上心?"

    李欣嗔怪一句,想了想道:"我还是去问问阿妹吧,要说这韦书生...起初还应该是阿妹对韦书生先有点儿意思的。"

    阿荷惊讶地看着李欣,李欣冲她摆摆手,抿唇笑着进了阿妹的屋。

    从贾媒婆来起,李欣就赶了阿妹让她自己回自己屋去。跑走的时候阿妹脸上是漾着红晕的。

    李欣一进屋就看见阿妹扑在床上,手不断地在床单上捏啊扭的,一副小女儿娇态。

    李欣小声地走过去,走近了才"嗯哼"一声,把阿妹下了个够呛,一下子从床上弹跳起来。

    "大嫂!"阿妹顿时抱怨地叫了一句,没好气地坐在了床沿,微微低着头,脸上不知道是一直就羞着所以红彤彤的,还是被李欣气红的。

    "在想什么呢,我进来动静不算小啊,你愣是没听见?"

    李欣笑着挨着她坐了,轻轻拍拍她的小脸,直截了当地说:"阿妹啊,韦大娘托了媒婆来提亲,想要你做她儿媳妇儿呢。"

    阿妹顿时偏过了头,脸埋得更低了。

    李欣硬把她脸转了过来,认真问道:"你跟大嫂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阿妹不说话,李欣知道她是羞怯的,有心逗她道:"你不说,那就是不怎么乐意了。哎,那大嫂就去回绝了那媒婆吧。"

    说着便起了身真要出去,被阿妹急切地一下子拉住了。

    "大嫂,我不是..."阿妹正要说话,见李欣一脸憋笑,忙止住话头,又羞又恼地叫道:"大嫂!"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李欣笑了两声,倒是换了副正经样子问阿妹:"这门亲事儿,你同不同意?跟大嫂直接说。"

    等了半晌,终于等到阿妹缓缓地点了头。

    李欣认真问道:"你打定主意了?"

    阿妹还是轻轻地点头。

    李欣顿了下,叹了口气说:"阿妹,那大嫂先跟你说清楚,媒婆说韦家的意思是,先订了亲,等你十六七的时候再成亲。这个提议很好,我也觉得女孩子岁数大点儿,人更稳重担得起事儿些,身体也好些,嫁人才合适。只不过这里边儿有个事儿你要考虑清楚。"

    阿妹抬了头,认真地看着李欣。

    李欣说道:"韦书生今年秋闱大比,要去州府考举人去了,要是考上了,他没心思再往上考,举人就可以做官了的。我们姑且不说他考不上的问题,就说他考上了。"

    李欣掰指算道:"他若是考上了,有两条路,要么继续考进士去做天子门生,要么就直接谋个官职当官去。如果他继续考,虽然有朝廷发的一些廪银粮米的,可是他家里的进项还是入不敷出的。不说别的,就是他买书、买笔墨纸砚就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了。他虽然可以抽空去卖卖字画什么的,可那也得他有空。恐怕他读起书来,更是废寝忘食。"

    阿妹眨了眨眼,李欣继续道:"再说他直接当官。要是他直接当官,我就担心他被官位迷了眼,看多了这花花世界的,反过来就嫌弃你了。毕竟他是个读书人,读书人都信一句话,叫做'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他要是悔婚,他倒是无所谓,官老爷不愁娶不到媳妇儿,虽然有些有碍官声,但这毕竟不是休妻。可是你不同,你被人退婚的话,以后再要谈亲事儿可就难得多了。"

    阿妹一直听着李欣说完,说到最后不禁抓住了李欣的衣袖。

    李欣摸摸她的头说:"大嫂不能帮你做决定,毕竟人心易变,他现在看着是好的,不代表以后就是好的。这门亲事儿算是的大嫂帮你张罗的,事到临头,还是想让你自己点个头。你觉得他值得你信,我就应了这门亲事儿,你要是觉得不妥,就算因为这档子事儿跟韦家的好关系走到头,我也去回绝了媒婆去。"

    阿妹低头默默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大嫂,你继续教我认字儿读书吧。"

    "嗳?"

    李欣不妨阿妹忽然说这么一句,低头一看,阿妹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说:"大嫂,你教我读书认字儿,我会更加用功学的。"

    李欣动了动嘴皮子,良久轻轻一叹,说:"你这是跟我说,这门亲事儿让我帮你应下?"

    阿妹点点头,不好意思地撇过脸,轻声道:"他是好人,不会做始乱终弃的事情。"说着对李欣道:"大嫂还记得上次他请我们去做客,结果自己喝醉了酒后说的话吗?"

    李欣当然记得,当时让她和关文尴尬无比。

    阿妹说道:"我当时听了以后,就觉得他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呆呆的。他虽然是个书生,可是并不迂腐,脑子还很活络。可也不因为一点儿蝇头小利就没了自己的尊严。六哥拿了他的画去卖了五两银子,他画得更好的拿出去却只卖得到五百个钱,可他也没让大哥还他五两银子,只是说自己能力不足,可见他也是个上进,却不喜欢用歪门邪道的人。"

    李欣颇有些动容,想想当初阿妹也帮着她和杏儿分析过贡、冯、***人是否和阿秀合适,并且真让她说准了,马家那小子又不妥当。

    阿妹平时不怎么说话,可是这半年多来看着长进了不少,看问题更加深刻了。以前她还很崇拜她六哥关止承的,现在却几乎不怎么提她六哥了。

    阿妹认真地对李欣道:"我相信他是个正直的人,韦大娘说他们韦家是书香门第,必定就有书香门第人家的气节,悔婚这样的事情...他是决计做不出来的。我,我信他..."

    说到最后阿妹声音便低了下去,羞了脸渐渐抿了唇,把头偏到了一边。

    阿妹态度这般明确,一点儿没有含糊,李欣不禁喃喃道:"可你还是有些怕,否则为什么要我教你读书认字..."

    阿妹说道:"只是希望以后跟他沟通交流的时候不会有阻碍。"阿妹笃定地道:"他不会因为我不识字而看轻我,我识字,也不过是让自己多一项傍身的技能而已。毕竟...女孩子会认字的,也不多..."

    李欣无声地叹了口气,却也欣慰,阿妹对自己的未来有个明确的规划和目标,这是好事。

    这门婚事李欣便不再有犹豫了,等关文回来跟他一说,关文立马拍了大腿道:"这亲事儿好!"高兴了一番又叹道:"这要是说亲对象是阿秀就好了。"

    李欣不由道:"阿秀不喜欢书生。"

    "为什么?"关文下意识一问,自己却想了想便想通了,摆了摆手叹道:"算了,不说阿秀了。那阿妹的亲事儿要怎么办?"

    李欣瞥他一眼:"等媒婆再来,差不多就要换庚帖测八字什么的了,这些订亲都要做的。只不过..."李欣顿了顿,说:"阿妹的八字,还得问你爹要。"

第二百三十四章 是赔钱货

    第二天关文就和李欣一起去了老屋那边。

    关家老屋里边儿没什么人声,关文觉得奇怪,朝里喊了一嗓子,听到胡月英一边答应着一边出来开门。

    如今关家老屋就住了关明和关止承,以及关全两口子,偌大的一个屋院子倒是一点儿人气都没有,除了猪圈里边儿闹得欢实的猪外也没有养其他的家禽家畜。

    胡月英忙请了他们进堂屋坐,关文扫了眼老屋院子,顿时皱了皱眉,问道:"四弟妹,爹他们人呢?"

    "公爹一早就出去了,六弟也去学堂了,全哥在二哥那边忙..."

    胡月英答了一句,给他们倒水,李欣笑着叫她别客气,关文又问:"我来前问了四弟的,他不是说爹他们都在家的?"

    胡月英道:"全哥出去了以后公爹也出去了,跟全哥差不多是前后脚。"

    关文无奈地和李欣对视了一眼,说:"白跑了一趟。"

    说着便对胡月英道:"四弟妹,等爹回来麻烦你跟他说一声,让他把阿妹的庚帖八字什么的送过来,也不用他跑,让四弟明儿一早带过来就成。阿妹的亲事儿要订了,订亲需要这些东西。"

    胡月英马上连声答应着,脸上倒是显了两分兴趣,忙不迭地问道:"跟阿妹说的是哪家啊?"

    "镇上一户人家,男方是个秀才。"关文答了一句,又道:"那就多谢四弟妹了,我和你大嫂就先回去了。"

    胡月英还想再问问,奈何关文和李欣说了两句客套的就告辞走了,也不好再问,讪讪地送了人出门。

    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找不到关明,关文便将这件事情放到了一边,出了老屋后就直接去了河滩子那儿。

    如今春日将来,河滩子那边关文挖了条沟渠,引了一些水出来算是把河滩子润湿了些,就差种上藕种了。

    "别家荷塘子里到时可能有藕还生着,只是不能去挖,还是要去镇上看能不能买到。"关文看了河滩子一眼,对李欣道:"这方面我倒是认识一些人,不过交情不怎么深,码头那块现在又是杜爷把着,那边虽然想买什么都比较容易,可不知道有没有藕种,也不知道价格会不会高得离谱。"

    说着关文就指了河滩子说:"现在天气还算好,这会儿种下去,等几场春雨下了,再引点儿水来,这边儿就算是能把荷塘子给做起来了。不然让它这么一直干着也不是办法。"

    李欣点点头道:"等媒婆来了把阿妹的婚事儿敲定,我就去镇上看藕种。"

    "我陪你去。"关文道:"河滩子这边我拾掇好了,石头地那边石料商弄了大石头去,剩下的不大不小的还有小的石头还得清理。"

    说到这儿关文犹豫了下,问李欣道:"欣儿,你当真想养蜂?"

    李欣点头,望向他道:"怎么了?"

    关文摸摸头,说:"你要找有养蜂经验的人在荷花村肯定是没有的,李家村那边,你应该比我熟。"

    李欣叹了口气道:"李家村也是没有的。"

    "那不如去下河村问问?"

    关文笑了笑说:"下河村山也多,说不定有人养蜂。"

    李欣眼睛微微一亮,犹豫了下又道:"可是在下河村我不认识人。"

    "去了就认识人了,就说自己想买蜂蜜,问有没有养蜂产蜂蜜的,多问几个人肯定能问到。要是问不到,那八成就是没有养蜂人了。"关文牵了李欣的手道:"要是没有养蜂人就算了,你说的那养蜂什么的,要是不小心被蜜蜂蛰了可怎么办?"

    李欣瘪瘪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你又没养过。再说了,蜜蜂只是采蜜,你不招惹蜜蜂,蜜蜂会无缘无故地蛰你?那是马蜂又不是蜜蜂。"

    关文好脾气地笑:"你都有理,我说不过你。你要是真的想弄这项营生,等空了我就陪你去下河村问问。"

    两口子说说笑笑地从河滩子回来,下晌照例的李欣和阿妹喂兔子喂鸡,阿荷则看着扬儿、小康、大妞二妞四个娃子玩儿得开开心心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不过她自己倒也忧心,一边想着让自己当家的赶紧寻回她娘家来找她回去,一边又觉得在娘家待着舒服不想回婆家伺候那一群老的小的的。

    面上便显出一些忧郁来。

    正想得出神,就听到坡下有人大喊了一声:"阿文在家不!"

    二黑"蹭"一下就跑到了坡口,冲着坡下边儿大声地***天一到二黑就越发显得活泼了,四处窜窜,白日很少见着它人影,晚上倒是自己知道回来待它的窝里。

    它如今越长越大,立起来的时候嘴能够到李欣的胸下了,身长更长了。关文又重新给它做了个狗窝。有时候单看二黑的面貌恍惚间还有些与熊类似。

    不过它跟扬儿玩儿的时候倒是极懂分寸,从来不会让扬儿伤着,扬儿偶尔骑在它背上停一会儿它也不反抗。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妖孽狗,倒像是极通灵性似的。

    二黑一叫,坡下的声音声音就弱了两分。阿荷看向李欣,李欣叫了声二黑让它回去,自己应了声道:"是公爹吧,上来吧。"

    "你把你那狗栓好了!"来人正是关明。

    关明吼了一句,隐隐约约还听到他抱怨,似乎是在说什么"养狗喂不熟"之类的话。

    李欣没管,见关明冒了头,直接就道:"公爹是拿阿妹的庚帖和八字来的吧?阿文不在,上石头地去了,你给我就成。"

    "成什么成,我还没点头同意呢!"

    关明不客气地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就要往堂屋去。

    二黑闷着冲他威胁地叫了一声。

    李欣皱着眉头,本来不想让关明登堂入室的,想想还是算了,只要阿妹的亲事不出岔子,忍他这一回便罢。

    关明走得近了才看到阿荷就坐在门柱边上。

    他顿时就皱了眉头,不悦地说:"你咋回来了?"

    阿荷微微吸了口气道:"在婆家过得不顺遂,就回娘家来,爹你也不需要赶我走,我又没去你那儿,吃不着你喝不着你。"

    "瞧瞧你那张嘴!要是在婆家这般说话,你公爹婆母稀罕你才怪!"关明顿时开口便不客气,又望了望怯怯的大妞和二妞,说:"还把娃子都带回来了,也怪不得你公爹婆母不稀罕你,谁让你生了赔钱货..."

    "爹!"阿荷声音陡然拔高,带了丝哭音道:"女娃子在你眼里就是赔钱货,那以后让男人生娃子去好了!"

    "我呸!女人拿来不就是生娃子的!"关明骂了阿荷一声道:"你个糊涂东西,你老子说你两句你还学会顶嘴了?牙尖嘴利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阿荷撇过了头,不想再跟关明说话。

    大妞二妞吓得抱在一起,两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怎么看怎么乖巧可爱,可对着自己的亲外公却委实是害怕的。

    李欣冷冷地看着关明,在他要踏脚上梯的时候猛然出声道:"公爹慢着!"

    关文回头不悦地道:"你吼啥?"

    "公爹说女娃子是赔钱货?"

    "那不废话。"关明哼了声道:"谁家乐意生女娃子不要男娃子?"

    "那倒也是..."李欣附和着笑着说了句,陡然冷了脸子道:"既然这样,那阿秀阿妹到底是公爹你生的'赔钱货';,轮到她们的婚事儿了,公爹你是不是要'赔钱';出来了?"

    关明顿时哑口无言,李欣指着坡口道:"公爹还是请回去,阿妹的八字和庚帖留下来,她的亲事儿我自己知道帮她张罗,到时候也用不着公爹你'赔钱';,公爹是不是该高兴地很欢欢喜喜地把阿妹的婚事儿甩给我?儿媳妇儿这是给你省事儿呢!"

    最后一句话音量颇大,震得关明耳朵都疼了。

    好半天关明才反应过来,骂骂咧咧地道:"阿文媳妇儿你啥意思?我自己闺女的亲事儿我都管不了了!"

    "从前没管,公爹你这时候凑什么热闹?阿妹跟着我和阿文分出来了的,她的亲事儿公爹你就管不着了!便是你是她爹又如何?如何!你要管,行,阿妹的嫁妆你全部自己准备,准备地薄了不要怕人说闲话,堂堂秀才家的妹子成亲才那么一口薄皮箱子的嫁妆,我不信你也抬的出门!"

    关明眼珠子转了转,还没待他说话李欣就接着道:"不要想着把'赔钱货';变成'摇钱树';,上次要卖阿秀当丫鬟的事儿我还记着呢!秀才公的妹子要是被卖了,全村人都要指戳着你脊梁骨骂,你信是不信!"

    关明节节败退,脸一下子涨成猪肝色。

    "啪"一声关明踢了脚边的小板凳,冲着李欣吼道:"老子就不信了,我自己闺女的亲事儿我还管不着了!八字和庚帖我就扣着不给你你能把我怎么样!"

    李欣气得浑身发抖,成啊,拿这个威胁她?当真以为威胁得了她?

    "你扣着吧,扣着是能生钱还是长粮食?你就扣着吧!"李欣狠狠一甩手:"说你脑子有问题你还真别不信,阿妹的名字是挂在阿文这边的户籍上的,衙门那边有备案,出嫁改到夫家去,户籍从我们这儿出,你当真以为你扣着庚帖八字我就怵你了?你要真把阿妹强嫁了,告你一个藐视朝廷的罪,看够你喝几壶!"

    关明顿时破口大骂:"你个歹毒婆娘,信不信老子休你出关家门!"

    "怎么回事儿爹?"

    这边正吵得厉害,那边关文却从石头地那边回来了,远远看到这副场景他脸色就不大好看,更何况关明和李欣的音量都不算低,他也囫囵听了个清楚。

    关文走到了院子,紧接着皱眉对关明说道:"爹,上次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别往新屋来,也别说一些混账话,你当我说假的?"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东施效颦

    关文声音里的不满便是阿荷也听得出来。

    扬儿抱住了李欣的腿,大妞二妞也跑去她们娘身边。关文说话这般不客气,关明脸上自然下不下来面子,顿时指了关文骂道:"你个不孝子!老子来你家里难不成你还要轰了老子走!"

    关文沉声说道:"轰你倒不至于。"

    "那你刚那话啥意思!"

    "就是让爹你没事儿不要上新屋这边来的意思。您有事让四弟说一声就可以了。"关文掸了掸衣裳,顿了下道:"阿妹的庚帖和八字爹你带来了没有?"

    关明气得头顶冒烟,瞪了关文两眼又横了眼李欣,说:"没有!"

    "那让四弟明日取给我。"

    关文说了这话后便不理关明,脚朝灶间那边去,打算接了水洗洗手什么的。

    关明自然不会这么就回去了,顿时大叫道:"阿妹的亲事儿没那么便宜就许出去,你跟你媳妇儿想就这么做了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关文顿住脚步,李欣冷笑一声道:"公爹这话说的,难不成公爹给阿妹找好婆家了?"

    关明顿时一哽,哼唧道:"暂时还没有,不过——"说着他便理直气壮起来:"姐姐都还没订亲下来,她慌个啥!传出去还不得说我们老关家失了长幼之序!妇道人家就是妇道人家,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说着还似是嫌弃地看了李欣两眼。

    关文转过身来,皱眉对关明说道:"爹,给阿妹提亲的那户人家很不错,要是拒了,以后怕是没那么好的人家了。你拦着有意思吗?要说姐姐没订亲妹妹就订亲,同样的情况,哥哥没成亲弟弟先成亲先前我们关家也有一例了,四弟不也先娶了四弟妹,现在才轮到二弟?也没见村里人说嘴什么的,爹你少拿阿秀做幌子。"

    关明被关文拿话堵了,找不到话驳,便耍赖说;"男人跟女人能一样吗!"

    关文不语,李欣接过话道:"公爹你是笃定不把阿妹的庚帖八字拿出来了?"

    "给你才怪!"

    关明抱了胸忿忿地站着,阿荷忍不住说道:"爹你不要这样子,阿妹的婚事大嫂能帮着办,省了你多少事,你还要挑三拣四阻七挠八的,难不成爹你想自己办阿妹的亲事儿?"

    "那我可先说明白了,前头说了的,你要办,就从头到尾办好了,嫁妆不要问着我们这边拿,嫁妆箱子薄了你丢人丢大发,要是把阿妹嫁给岁数大的鳏夫或者恶棍二世祖的,你也要掂量掂量别人会怎么戳你脊梁骨骂。"

    李欣斜睨着关明。

    "你个..."关明气怒道:"你做人大嫂不给人添妆!"

    又指阿荷:"你插啥嘴,有你啥事儿!边儿待着去!"

    阿荷瞥过头,心里很是难受。怎么说阿妹都是她亲妹子,爹怎么年纪越大越糊涂,以前爹也没像现在似的,虽然打小爹就疼六弟些,他们兄妹几个都理解的,可是也不该对亲女儿这么刻薄啊...

    阿荷心中难受,李欣更是火冒三丈。

    "笑话,你要捞钱捞名声,我还要任劳任怨给你打下手,添钱添劳力,临了却捞不着其他好处,办得好是你的本事,办得不好是我的过失。真当我那么傻,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要是以后阿妹生活不如意,说不准你还要怪到我头上说我这个当大嫂的没尽心帮她挑婆家。"

    李欣一点儿不客气地对着关明说道:"反正公爹你都说女娃子是赔钱货,就别再叽歪那么多,赔钱货没找着你给钱已经是非常厚道的了,你再从中作梗说三道四不满意,你瞧瞧以后谁家女儿愿意嫁你那宝贝儿子。"

    关明顿时瞪大了眼,骂李欣道:"你他娘的说事儿就说事儿,扯小六做啥!"

    哟,关明自己都直接默认了,他就一个宝贝儿子关止承呐。

    关文一听关明放脏字儿心里就不舒坦,顿时喝了一句:"爹!"责备地说道:"说事儿就说事儿,爹你也别他娘、老子一句接一句。"

    "你媳妇儿那是骂人不带脏字儿,老子这骂人直接了当就脏字儿出去,比她直白多了,起码不绕弯子,怎么着!"

    关明梗了脖子吼了关文一句,怒瞪着李欣道:"你扯小六做啥?你咒小六成不了家还是咋的!"

    李欣摊了摊手:"公爹,你对自己闺女都那么刻薄寡恩想骂就骂的,对儿媳妇儿就更不用说了,女人是赔钱货,是专门给男人生儿子的,但凡是个疼女儿的人家也不会找有像你这样想法的公爹的人家做亲家。"

    关文走到李欣边上捏了捏她的手,沉声说道:"爹你也别犟着了,阿妹的亲事儿我和欣儿一定给她办得好好的,你年岁大了,也别操心那么多,最近不是忙六弟的事儿?你哪有那么多闲心思管阿妹。"

    关明想骂人又骂不出口,想发火捡了黄荆棍来打人却又怵关文的大个头,站在地上当真是举步维艰。

    正僵持着,坡上却又上来了个人,却是一身书生打扮,显得清隽出尘的关止承。

    瞧他那衣着派头李欣就有些看不起。

    明明是个农家小伙子,家里也没什么余钱的,偏生要穿一身白色衣裳,斜领,套腰,腰饰上挂着一串流苏和一个香囊,脚上蹬着一双皂白靴子也不怕让泥给染了。更可笑的是头上戴了个不知哪儿弄来的玉冠插簪,束他头发像是没束稳,随着他上坡来的动作摇摇欲坠的。

    他手里竟然还摇着一把羽扇!

    远远瞧着倒是跟"清隽"二字搭边,走得近了,李欣只能撇嘴说关止承是东施效颦,这般打扮出来也不嫌丢人。

    见到关止承来了关明立马迎上去,眼泪鼻涕就出来了,骂他大哥大嫂不是东西,扣着他小妹的亲事儿硬是要把小妹给强嫁了,还不听他的意见,说了一通后又直接跟关止承告状说:"你大嫂还说以后没姑娘肯嫁你,当真是心肠黑啊!"

    李欣看他作秀,听他这样恶意编排自己也懒得出来说两句反驳,反正她说什么关止承也不会听,他们父子两个从来都是一唱一和。

    比起上一次看关止承的没精打采,这一次关止承看上去倒是挺有精神意气风发的。安抚了两句关明后关止承就对关文道:"大哥,阿妹的亲事儿还有待商榷。"

    关文不为所动,只说:"小六你顾着读你的书就行了,亲事儿什么的,你也不懂。"

    关止承今天似乎是心情不错,还跟关文笑了笑,道:"大哥,听四嫂说,大嫂帮阿妹找的是个镇上的秀才?"

    李欣不禁皱了皱眉,胡月英问的时候关文也就随口说了一下,她倒是有心,记得那么清楚,还嘴那么快,囫囵就说出去了。

    关止承继续道:"不是我贬低阿妹,她就是一个农户姑娘,又大字不识一箩筐,当真成了秀才娘子,只是给人看笑话。"

    "瞧六弟这说的,六弟你也是个秀才了,难不成你也看不上农户姑娘要挑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做媳妇儿?"李欣嗤了一声:"有那个心也要有那个命。"

    关止承倒是不怒,还笑眯眯地对李欣道:"倒是让大嫂说得差不离,我的亲事儿怕是就要订下来了。"

    李欣冷笑了两声。

    真当自己是根葱是瓣蒜,就算攀上了人家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跟她也半个铜钱的关系都没有。

    然而关文却顿时皱眉问道:"六弟,你什么亲事儿?"

    关止承拿着羽扇摇了两下,说:"这个待会儿再说,先说阿妹这头的亲事儿。"关止承"苦口婆心"地劝道:"大哥大嫂,对方男的也是个秀才,我也是个秀才,还是连中童生和秀才的学子,这恐怕就会给他添了两分压力,说不准还会因为嫉妒什么的对阿妹不好。再者说,他是镇上的,怎么会跑到乡下来寻媳妇儿?要么是家里没什么钱,要么就是他自己有问题,有些不可说的病啊灾的什么的也说不定。所以照着我和爹看,这门亲事儿还是要不得。"

    关明忙点头道:"小六读过书,一样一样道理讲得通透,你们也听听,他这分析地很仔细了。"

    关止承拍拍关明的手一副官腔的样子说道;"爹他心急,说的话才不大好听,但也是为了阿妹好不是?"

    说着便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欣道:"还是给阿妹找户殷实些的人家,岁数倒是可以差点儿,岁数大的男人会疼人些,不要瞅着人家的秀才功名就眼热。你说对不对,大嫂?"

    李欣抱了手臂一脸嘲弄地看着关止承,万分好笑地发了两声笑,说:"我说六弟啊,你还是先把人家男方是什么人打听清楚了再这样跟我说话的好。"

    李欣扫了关文一眼,慢吞吞走到阿荷面前捡了板凳坐下。

    关文脸色铁青,声音陡然拔高,冲关止承道:"小六,你的意思是说你大嫂眼热秀才功名才让阿妹结这门亲,是在害阿妹不成!"

    关止承立马抖了一下,顿了顿说:"大哥,我可没这个意思,咱们就事儿说事儿..."

    关文面无表情地望着他道:"你别算计其他的,那韦家兄弟我和你大嫂都认识,也有两分交情,家里是没什么钱,但人家有骨气,两年前就考中了秀才,生员中是廪生第五,比你这个挂尾巴钩的高到哪儿去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又来一人

    这番话说得音量颇大,一下子把关止承和关明都给震住了。

    阿荷也惊讶地扯了扯李欣的袖子问道:"那韦兄弟...真有那么厉害?"

    李欣点点头道:"嗯,两年前考秀才的时候也跟六弟差不多大,蛰伏两年,今年秋闱去州府下场大比,应该更有把握。"

    阿荷略微激动地点点头,又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

    那边关止承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问:"生、生员中廪生第...五?"

    关文没理他,径自走到关明面前道:"爹,可以把阿妹的庚帖八字给我了吧?"

    关明也是半张着口维持着一副呆滞状,关文又喊了他一句才算是把他魂儿给喊回来。

    见关文把手摊开在他面前关明便是一抖,后退了两步,吞了口口水才说:"我,我没带..."

    "那明儿让四弟带给我。"

    关文也不追着他要,绕过关明要进堂屋去,关止承突然大喊一声说:"再是个秀才厉害,家里没有钱也没能下多少聘礼,大哥你不要被他一个秀才功名给唬住了!"

    关文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看向关止承。

    他头上那"玉冠"略有些歪,额角青筋突起,眼睛瞪得老大,看那面目真有些狰狞。

    关文静默着看了他半晌,冷冰冰地说道:"你的意思是,秀才功名也没什么?"

    "不是说秀才功名,是说不能因为他有一个秀才功名就认定他前途无量把阿妹就给嫁过去!"关止承急切地说道:"就算是个秀才也不一定有出息,总要挑那种家境殷实的人家阿妹才能过好日子——跟着个穷酸秀才有什么前途!"

    关文冷着脸看着关止承,说:"你这是看不起秀才了?那你当初还花钱买秀才功名!"

    关止承顿时被吓退了两步,关明忙拉了他护着,鼓着眼看着关文。

    阿荷惊呼了一声,惊疑不定地望着自己的爹和弟弟,又看了看垂着眼的李欣,最后还是望向了关文,聪明地没有将疑惑问出口。

    关家七个兄弟姐妹,也就只是没告诉阿荷而已了。现在算是全都知道这档子事儿了。

    这算是戳中了关止承的软肋,他自然也不好漂白自己,说他没买功名。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他的确是拿了五十两银子出去的...

    关文冷眼望着他说:"我倒是还没有问你,你那钱怎么来的,还有,你方才说你的亲事儿,又是怎么回事?"

    关止承顿时哑口无言,抓了关明的袖子强自定了定神,这才凑到关明耳边说了两句。

    随后关明就道:"算了算了!阿妹的亲事儿我不管了!我不管你们这边人的亲事儿,你也别过问你六弟的亲事儿,这才叫公平!"

    关文冷着脸,死握了握拳头,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只是沉着声道:"那你们就先回去吧,阿妹的庚帖和八字明日让四弟拿过来。"

    说着还提醒了一句道:"爹,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拖着不给,我直接上门要。"

    关明嘴角抽了抽,只一个劲儿地点头,打着抖加了句:"...阿妹的亲事儿,聘礼啥的...还是要,抬到她爹我这儿来..."

    说着倒像是真的被关文冷冰冰的样子吓怕了,忙忙地拉了关止承走了,下坡的时候没留神儿还踩滑了颗圆滚滚的石子儿,一路哎哟地捂着屁股跑回老屋。

    李欣站了起来,蹙了蹙眉道:"嫁妆当真抬给你爹去?"

    关文叹了口气道:"韦家下聘的时候肯定是抬到我们这儿来,今天的事儿过了,爹不敢来了倒也罢了,他要是还是心心念念地要那点儿聘礼寻上门来,挑一部分给他就算了,算是躲个清闲。"

    李欣不大乐意,关文走过去伸手搂了她的肩说:"你也别烦心这件事了,他总归是长辈,我们做小辈的也不好太过了,不然爹到处嚷嚷两句,到时候村里该说我们两个不孝顺了。拿点儿东西打发他,图个清静。"

    "那你六弟的亲事儿你不管了?"李欣仰头看他:"你六弟不是说他亲事儿要订下来了,怕是到时候你爹又要让你出钱。"

    "他那么有本事,让他自己解决,我懒得管。"

    关文丢了一句话后还是显得有些懊恼,见阿荷还望着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含糊了两句便走开了。

    阿荷这才小声问李欣道:"大嫂,六弟他..."阿荷越发压低了声音:"六弟那秀才功名,是用钱买来的?"

    李欣点了点头,阿荷非常失望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李欣问道。

    阿荷无奈地摇摇头说:"我还指望着娘家出个有出息的兄弟能让我倚靠,如果六弟真有本事考个举人回来,我在婆家也长脸,公爹婆母肯定也会对我好些。没想到..."

    李欣伸手拍拍阿荷的肩,让扬儿和两个泪眼涟涟的小女娃自己玩儿去,对阿荷说道:"你可别这样想,什么都靠娘家,岂知娘家人有时候也是靠不住的。最重要的不是你娘家人,而是你自己和你当家的。"

    阿荷点了点头,叹息一声说:"我也是知道的,靠什么不如靠自己..."

    "这就对了。"李欣搂了她的肩劝她道:"你自己想得通就最好。"

    阿荷却还是哭道:"可是,可是我掰着手指头算着,他这还没赶来接我回去,该不会是让人就待在娘家,不想接我回去了吧..."

    李欣又劝慰了她两句,心里也在嘀咕,罗强怎么还没来接阿荷?

    如此又过了两天,那贾媒婆再次登了关家新屋的门。

    李欣客客气气迎了她进来,贾媒婆又是照例说了韦家千般好万般好,这回李欣没推搪,大大方方应下来了。贾媒婆自然也高兴,和李欣相谈甚欢,得知阿荷是阿妹的亲姐还与阿荷多聊了会儿天。

    订亲的事情有媒婆在中间穿线,倒是不需要李欣多忙活,反正离成亲还早,她可以慢慢给阿妹备嫁妆。只是最近她都很担心阿荷,随着时间的渐渐过去,阿荷显得更加憔悴和烦躁。

    贾媒婆已经回去了,渐渐黄昏,太阳落山,关家新屋的人正在堂屋吃午晌饭,忽然听见二黑叫唤。

    关文搁了饭碗出去一看,坡上上来的可不就是自己的妹夫罗强吗!

    罗强看上去瘦了一圈,脸色也憔悴得很,看起来是一路走着过来的,风尘仆仆的,看着就让人鼻酸。

    关文本来想骂他两句,看他这样还是忍住了,再加上罗强一见到他就跟见到祖宗一样拉了他袖子问:"大舅哥,阿荷是在娘家吧?"关文便又想起自己那会儿去李家村寻媳妇儿的时候来,对罗强的怨愤中多了两分同情,叹了一声道:"在家。"

    罗强出现在阿荷面前的时候简直是让阿荷吓了一大跳。

    当然,阿荷一直都盼着自己当家的来找她,对于罗强的出现算是早就猜想过的,只是她没想到,这才四五天的功夫,自己男人怎么就成了这样了——瘦骨嶙峋像是好几顿没吃了,一双眼睛倒是望着她亮得吓人。

    关武见着罗强便拍了桌子吼道:"三妹夫,你做人要厚道,我妹子回娘家来都四五天了,你怎么才想着要找过来!"

    罗强苦涩地笑了笑,阿妹主动地去灶间拿了碗筷添上,李欣给罗强添了饭,道:"三妹夫先坐下喘口气,吃点儿东西吧。"又对关武道:"二弟,让三妹夫吃了再说。"

    罗强谢了李欣,坐下来吃起饭来,动作虽然还是放缓了,可看着仍旧有些狼吞虎咽的味道。

    关武责备的话也就噎了回去,只是望着罗强的眼神还是有些不善。

    大妞二妞扯着阿荷的袖子,望着罗强叫爹。罗强哽了一下,含糊地应了声,撇过眼去更加埋头吃起来。

    "可怜见的,这都好几顿没吃了..."

    老关头啧啧两声,嘴巴一抿一抿的。他牙口不大好,吃的饭最软,有时候要抿着吃才行。

    等罗强吃过了,桌上的菜也没剩多少了。罗强搁了碗,不好意思地道:"午晌赶得及,怕到这儿天黑了,所以也没留时间吃东西..."

    关文顿了顿问:"怎么这个时候才来?"话里不免带了责备的意思。

    罗强望着阿荷,阿荷却不望她,瞅着堂屋的门槛,手却死死捏着大妞二妞的手,两个小娃子都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罗强叹了一声,倒是没有先跟阿荷说话,从自己衣兜里边儿掏了半天,方才掏出一点儿碎银子,零零散散的,一股脑地摆在了李欣面前。

    "这是..."李欣讶异地抬抬眉,罗强道:"当初跟大嫂说好了的,盈利五分之一。这是给大嫂的利润..."

    李欣望了阿荷一眼,见她虽然没望回来,却还是动了耳朵,在听罗强说什么,心里不由一哂,倒也不客气,伸手收了,一边收一边问罗强:"钱不是都你爹拢去了,你哪来的钱给我?"

    罗强干巴巴地扯了个笑,说:"我...跟我爹和弟弟分家了,这是从我和阿荷攒的钱里给出来的。"

    这句话一说,阿荷"嚯"地转过身来,瞪大了眼望着罗强问;"你刚刚说什么?"

    罗强郑重地道:"我分家出来单过了。"

    阿荷顿时愣愣地看着他,倒像是反应不过来似的。

    李欣则略微想了想说:"分家后你住哪儿?"

    罗强便不吭声了,半晌后他才说道:"先...搬到我朋友家里,最近还在找房子..."

    "你是被你爹赶出来的?"阿荷顿时惊呼一声,声音大了一倍:"你是不是被你爹赶出来了,没地方住?不然你怎么那么省钱,来我娘家连辆车都不愿意雇!"

    罗强嗫嚅了下,叹了声说:"阿荷,不说这些了..."

    这好歹是罗家的事儿,罗强这般应该是跟他爹闹翻了然后被赶了出来。他不愿意在媳妇儿娘家人面前揭自己家的短,李欣也理解,摆摆手道:"阿荷,你跟你当家的自己说去,阿妹,帮大嫂收拾桌子了。"

    阿妹应了一声,李欣给关文使了个眼色,关文便对罗强道:"赶路你也累了,先去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罗强感激地谢了关文和李欣,拉了阿荷出去,阿荷带着他去了阿秀的屋。大妞二妞紧跟在后边儿。

    老关头砸吧砸吧嘴,笑呵呵地乐道:"这下好喽,三儿她当家的也来接她了,小七的亲事儿也定下来了,当真那王道士说得不错,这山头是有福气的,住久了福气大着嘞!"

    关武扶着老关头回屋去,然后打水给老关头洗脸洗脚,忙活完后出来跟关文说:"大哥,三妹夫他分家出来是咋回事儿?"

    关文说:"这是他们罗家的事情,你少问。"

    又问关武道:"屋子起得怎么样了?"

    "大的结构啥的都出来了,还有小的地方要弄弄。"关武摆了摆手:"大哥你别担心我屋子,那边我晓得的。"

    "你自己有个谱就好。"关文笑了声问:"你跟杏儿的亲事儿现在办得怎么样了?钱大娘有没有帮你们打点着?"

    关武嘿嘿笑了笑说:"有倒是有,只是这边还是需要大嫂帮下忙..."

    关文点了点头,"你大嫂知道,杏儿跟她关系也好,肯定会帮你们把事情给办妥当的。"

    关武便笑,关文看了他一眼说:"最近有喜事儿?瞧你好像天天都开心得很。"

    关武挠了挠头说:"大哥,你那石头地是交给四弟弄的是吧?我是说那些大石头。"

    "嗯,怎么了?"

    "四弟联系的那收石头的主家我认识的。"关武道:"大哥还记得那会儿我去大贵河河滩边上找石头后来没得到钱的那事儿不?"

    "知道啊。"关文不解地问:"后来不是钱收回来了,人家还多给你了钱的?"

    关武点头说:"是啊,安老爷出手大方豪爽得很。"关武对关文笑道:"四弟联系的弄石料的,最大手笔出钱买的就是安老爷。我这也是那天听几个搬石头的汉子说才知道的,又去问了四弟,当真是那位安老爷。"

    关文愣了下,点了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当晚关文就跟李欣嘀咕了这事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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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在另一个世界,病重不治,万般祈求之下,老板同意让她脱籍回家,让她一家团圆,让她能安葬故土,了无牵挂。
回归田园乡村,有爹娘兄弟疼着,身体状况渐佳。娘说,她还是要选个好男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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