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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波其上     良跃农门txt下载     良跃农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三章 要咋解决

    一时间关文就有些为难起来。

    关全见他面上露出犹豫,立马接着说道:"大哥你站出来说话才有点儿分量,六弟是跟刁老妖不对付的,说两句就要吵嘴,爹他又那样..."

    说到底关全也是不大想理会这事儿,有关文在他也能撇撇干净。

    关文想了想还是摇头说:"我不去了,新屋那边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大哥..."

    关文看了看关全道:"你想帮他就帮他一把,跟刁老妖说说情什么的。要是不想掺和,你就躲一边儿去。"

    关全笑得讪讪的,知道关文这是看明白了他的动静。

    关文和关武要是撒手不管,下来就是关全了。他又没跟关明分家,要是不管这事儿怎么着都说不过去。可是要让关全真的管这事儿,关全是不大乐意的——这事儿惹上就是一身腥臭,谁乐意管?

    要怪就怪爹,昨儿明明他们三兄弟都商量妥当了,说说好话许个好处,塞点儿钱给刁老妖就算是把这事儿了了,谁知道爹脑子犯轴跟大哥呛声,气得大哥直接不管这事儿,二哥也不管这事儿,担子就落到他身上。

    他才叫倒霉,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爹!

    关全讪讪地笑着,头看着地,也不敢跟关文说别的了。

    关文拍拍他肩,"四弟,我就先回去了。"关文说:"爹的事儿你要是不想管,就甭管了,我和你二哥都撩了挑子,这事儿让他自己解决也行,算是给他个教训。"

    "可要是跟刁老妖谈不拢..."

    "爹总要顾及六弟的名声的,不会跟刁老妖谈不拢的。"关文对关全笑了笑:"只不过是付出的代价的轻重而已。"顿了顿又说:"就是真的把事情捅出去了,也不过是他丢人。阿秀和阿妹现在是跟我一起分家出来了的,受的波及应该不会太大。只是你跟你媳妇儿..."关文停了下,"你们自己也要心头有个数。"

    关文这意思其实只是让关全有个最坏的打算,要是真让这件事传了出去,势必村里会有好些难听的话。他虽然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低,毕竟刁老妖找上门来说要"商量",就是拿着这事来威胁他们的。真要传出去,首当其冲的就是关全两口子。

    可这番话听在关全耳里,就成了他大哥暗示他要他想法子分家出来单过的意思了。

    关全想这事儿已经想很久了。要是真的分家出来单过,他赚的钱可就大大方方地自己捏在手里边儿,不用想法设法抠着瞒着不上缴给他爹。前头他二哥起屋子他联系料材,他大哥那石头地他联系石料商,找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他也不想盯着家里就剩的那六分水田——交了税剩下的全是爹捏着,他出了力却得不到多少好处。

    像他大哥二哥,分了家出来后他觉得他们日子都过得比以前好得多,分家这念头在他心头窜窜很久了。

    这会儿他大哥跟他这样提了醒,关全便有些误会了,想着这是不是他大哥在暗里支持他让他也分出来自己兴个家?不然一直让爹压在头上,赚的钱都要给上去,他这不是太亏得慌吗?

    关全还在心里琢磨着,关文已经说道:"那我就先走了,四弟你也赶紧回去吧。"

    关全愣愣地应了声,看着关文走得偏快,便显得脚有些踮,心头叹了一声,进了门插上了院门。

    刁老妖正坐在关明床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乐呵呵地看着关明。

    关明如此仍旧是装作自己下半身动不了的样子,拿手撑着上半身斜抵在床头,就那么忿忿地鼓着眼睛望着刁老妖。关止承挨着关明床的床沿坐着,老关头也坐在一条小板凳上,看刁老妖的眼神很不善。

    关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他皱了皱眉,刁老妖见他来了就笑:"哎哟关老四,你可来了。"

    刁老妖指指老关头说:"这老爷子是关明他爹吧?怎么瞧我这眼神儿跟要杀了我似的..."说着"啧啧"两声道:"老爷子在也好,我这事儿还真得跟老爷子说才成,可你看,你爹跟你幺弟拦着我不让我跟你爷爷说话呢!我这进门都这么会儿功夫了,茶也没见端上来一杯。"

    关明怒瞪着他,转头问关全:"你大哥呢?"

    "回去了。"

    "混账!"关明顿时就拍了床板:"老子让他进来他敢不进来?当真是要气死老子不成!"

    关全顿了顿,这会儿说话也没有都客气:"爹你先想想你昨儿说了些什么话,再骂大哥也不迟。"

    说着关全就走到老关头面前,说:"爷爷,大哥说你现在不回去就在这边待着,想回去的时候让我送你回去。"

    老关头便像孩子一样点头,又拉关全说:"这小子打你们爹,你们咋都不给你爹打回来。"

    他被打是他自找的。

    关全很想跟老关头说这么一句,又想起昨晚上他们兄弟三个商量的,老人家岁数大了,能瞒住就瞒住他,爹的事儿归根结底是丑事儿,这会儿爷爷不过是伤心爹被人打了,见爹没什么大碍也不会多难受,要是真知道了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咽下嗓子眼儿的话,关全说道:"爷爷,和气生财,这也是误会,误会一场。"

    说着就去扶老关头,搀着老关头往外走,说:"爷爷累着了先去休息一下,让你孙媳妇儿给你做点儿吃的,一会儿有事儿我再叫你啊。"

    一边安抚老关头,关全一边冲灶间那边喊胡月英。

    等胡月英急匆匆地从灶间跑了来,关全才道:"你扶爷爷去灶间或者堂屋坐着歇会儿,给爷爷弄点儿吃的。"

    胡月英赶忙答应一声,关全便又回了关明屋子。

    刁老妖见到关全仍旧笑:"哟,这下清场了,能说正经事儿了吧?"

    "你有个屁的正经事儿!"关止承今日是彻底没了他平时做作的读书人样子,说话也学着乡间汉子粗鄙起来:"你满脑子男盗女娼,我说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勾搭女人,原来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哟哟,这话我可不大爱听。"刁老妖笑嘿嘿地说:"人家还说有其父必有其子,那话咋说来着...哦哦,虎父无犬子啊!关小弟,你爹喜欢去睡野的,难不成你还更厉害些?该不会现在就不是个童子鸡了吧?哈哈哈..."

    "你,你!"关止承大怒道:"你不要侮辱斯文!"

    "你有个屁的斯文,一口一个破鞋姘头的,还冲人吐口水,哪个斯文人跟你似的,你才别侮辱'斯文';这俩字儿成不?"刁老妖哼唧道,对关明说:"我说关叔啊,我既然叫你一声关叔,那这事儿咱们就有商有量地解决了才好,才不伤和气,你说是吧?"

    关明瞪着他,刁老妖倒是先问:"关叔你打算咋解决?"

    关全插上关明的屋门,坐到方才老关头坐的地方去。刁老妖拿手指剔了剔指甲缝,凑到嘴边吹了下:"我这是给关叔你一个机会,看你想咋把这事儿给解决掉。你说得好呢,咱们两家就皆大欢喜;你要说得不好呢,那可真是抱歉,我这人就是不乐意吃一点儿亏。"

    关明哼唧两声,就是不说话,刁老妖见他那老神在在的样子倒也不慌,说:"关叔,咱这可是很给你面子了,不然方才当着老爷子我可就说了,还由不得你家关四兄弟清场子不让老爷子和你儿媳妇儿知道。我这对关叔你够好的了吧,你总得给我句话不是?"

    关明鼓了鼓眼,望向关止承。

    "哎哟,见过儿子看老子脸色的,没见过老子要看儿子脸色的。"刁老妖笑嘻嘻地说:"关叔自己拿主意不成啊,偏得要看你儿子。"

    关止承瞪了关明一眼,悻悻地又望向刁老妖,语带不善:"你想咋样?"

    "哎哟这说得..."刁老妖翘着小指掩嘴笑:"咱这不是在问关叔打算咋解决的吗,怎么又问起我来了。要是问我,这可就不好说了呀..."

    关止承顶烦刁老妖女里女气的妖媚劲儿,怎么看怎么觉得恶心,顿时厌恶地扭过头往地上"呸"了声:"我看你当年是投错了胎,明明该投个女儿身,偏糟践了你那副男儿身,真给你老子长脸。"

    "我老子早在地底下埋着啦。"刁老妖倒是不怒,还教育关止承说:"关小弟,这你可就不懂了,那男人平时咋样无所谓的,只要到了床上是男人就成了,能让女人嗷嗷叫的,那就是真男人。"说着还自鸣得意地道:"要说这点儿,咱可还真没给我老子丢脸。"

    刁老妖朝关止承暧昧笑了笑:"不然你去问问你前二嫂去?"

    "浑蛋!"关止承又"呸"一声:"流氓。"

    "村里人不都知道我流氓嘛。"刁老妖嘿嘿笑,瞬间笑就冷了下来:"别跟我打哈哈,赶紧给我说正事儿!都知道我流氓,我流氓起来可是啥都不管不顾的,你们是要见识一下?"

    床上的关明和关止承顿时打了个哆嗦,只觉得刁老妖方才还笑嘻嘻插科打诨的脸这时候怎么看怎么骇人。

    刁老妖脸色阴沉下来的确有些吓人,他长得本就有些猥琐,笑嘻嘻的时候倒是看不大出来。可一旦板起脸,真个叫有点儿恐怖。

    关明咽了咽口水,眼神一闪倒是瞥见一边坐着没吭声的关全,顿时叫道:"老四!老四!你,你说说说点儿啥话啊!"

    关全抬了抬眼皮子,见刁老妖望了过来,扯了扯嘴角说:"爹,人家问你打算怎么解决,你就跟人家说你想法。不然你就说你没想法,问刁老妖要想咋解决就成了。你问我,我能说什么。"

    关明顿时恼怒:"你是要跟你大哥二哥那俩孽畜一样,丢下老子不管是不是!"

    关全顿了顿,方才冷清清地回道:"我要是不管我也不进来了,爹你是要我也出去?"说着便又站了起来:"爹你要是要我出去,那我就出去。"

    "你敢!"

    关明还要发狠,被关止承狠狠一拉。关止承又瞪了关明一眼,对关全讨好地道:"四哥,四哥你别气,爹他这是急糊涂了,他没那意思的..."

    刁老妖在一边看着好笑得很,这会儿又笑起来,拍拍掌说:"哎哟,关叔啊,你大儿子二儿子都不管你是不?哎呀呀,当真是可怜得很呐!"

    "有你啥事儿!"关明扭头冲刁老妖吼了一句,想起刁老妖那阴沉着的脸心里有激灵了一下,缩了缩脖子憋了气问:"你,你说你到底想咋样?要我说这事儿,就算了了,你娘也不是被强迫的,她自己也乐意跟我那啥的...再说说出去她名声也不好,我这也被你打了,就算扯平..."

    "哎哟,关叔你都是说得简单啊,你说扯平就扯平了?"刁老妖闲闲地打断关明道:"要真扯平,我犯得上到关家来不?直接让这事儿过去不就成了。"

    "那你到底想怎样?"关止承忍不住又对着刁老妖吼道:"啥话都是你说的,你娘姘头多了去了,又不止我爹一个,你要找人算账也去弄个先来后到,前边儿的找完了再来找我爹这才叫公平!你现在都把我爹给打折了,这腿还不知道好不好得了呢..."

    说着就伏在关明身上哭起来,暗地里害掐了关明一下。

    关明顿时也跟着老泪纵横:"我这下半身动弹不得,以后下地干活儿都不成了,你还想咋样..."

    "啧啧,坑蒙拐骗都是老子玩儿剩下的。"刁老妖不屑地道:"甭以为我眼睛瞎了,方才关叔你还空了手出来拍床板子呢,也没见你失了平衡倒下去啥的。要装也装实在点儿,我来教教你。"

    说着刁老妖就起了身上前,关明和又抬了头起来的关止承惊恐地看着他说:"你干啥!"

    "教你咋装啊。"

    刁老妖一把掀开关明腿上盖的被子,一把又挥开上来阻拦的关止承,伸手狠狠往关明腿上砸了一下。

    "嗷——"

    关明顿时痛得大叫。

    "瞅瞅。"刁老妖嘿嘿笑说:"你这要是忍得住不叫,那才叫装得像呢,跟我玩儿这些。"

    刁老妖重新坐了回去,再次翘起二郎腿,看着头上冒冷汗的关明说:"关叔要是没其他解决的法子,那我可就说我的解决法子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居心不良

    关文回新屋去的时候李欣正在屋里教扬儿练毛笔比划,跟他说写字要横平竖直,撇捺弯钩转折都要有力度。

    小娃子臂力小,听得虽然认真可真的上手运笔还是稍显得力道不均。

    李欣便握了他的手,让蘸了水的毛笔在光滑的石头上写着。

    这块平平的石头还是关文打磨的,表面磨得光滑得很,又很吸水,拿毛笔蘸了水在上边写字不仅跟在纸上写效果差不多,而且还节省墨汁和毛坯纸。

    关文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没有打扰他们,转身去了灶间倒碗水喝。

    阿妹刚好抱从柴房抱了两捆柴回来,见到关文便叫了声"大哥"。关文应了一句,放下碗正打算去石头地那边瞅瞅地形搭个草棚子,阿妹却叫住他,犹豫了下问:"大哥,爹他怎么样了?"

    关文顿了下说:"没大碍。"

    "刚才大哥不是跟着四哥和六哥去老屋那边了吗?"阿妹轻声道:"爹他昨天腿动不了,现在能动了不?"

    关文没进去,自然不知道关明这腿能不能动了,便也只能含糊地说道:"不清楚。"

    阿妹顿时有些急,咬了咬唇说:"要不要给五姐通个信让五姐回来?她好歹也学了些医术,能出出主意..."

    关文脚就顿在了那儿。

    关明被打这件事的原因是不能跟妹妹说的,阿妹不适合跟她说这事儿,阿秀虽然年岁大些,但是对关明的态度一直很冷,从关明说要送她去大户人家做丫鬟起阿秀对关明就极不待见,要让阿秀知道了,怕是父女两个又要吵翻天。

    关文虽然表明了态度他不会管这件事,但是他心里还是担心的,不仅担心关明在村里的名声,更担心的还是阿秀阿妹两个姑娘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被连累了名声。

    见关文愣在那儿,阿妹便伸手拽了拽关文的袖子,道:"大哥..."

    正说着,李欣却到了灶间来,见到关文也不意外,说:"我看着你去灶间的。"顿了顿又问:"你们兄妹俩说什么呢?"

    阿妹过来拉了李欣道:"大嫂,爹被人打了,腿都动不得,我说让大哥跟五姐通个信让五姐回来..."说着怯怯地看了下关文,小小声说:"大哥好像不乐意..."

    阿妹昨儿和扬儿、小康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她大嫂二嫂给叫了起来,深更半夜地回来,阿妹仔细想想便觉得不对,想着应该是大哥跟爹那边又起了什么矛盾了。又逢着今早一大清早四哥六哥又找了来,四哥还不让她在一边听,阿妹就更加确定她大哥跟爹两个不对付了。

    现在看来果然是的。

    李欣望向关文,又琢磨了会儿阿妹的话,含糊地说:"让你大哥拿主意。"

    关文只道:"他没大碍,叫你五姐回来白让她担心。"

    "可爹那腿..."

    "他腿要真不行了,叫你五姐回来也没用。"关文说道,李欣想想关明那腿,十有八九是假瘫的,接了关文的话含糊道:"说不定你爹那腿没什么大碍的,阿妹你不要太担心了。"

    阿妹仍旧是一副担心的表情。

    但是关文和李欣都这般说了,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等关文去了石头地,李欣开始忙活午晌饭的时候才私下里小心翼翼地问李欣:"大嫂,爹被打了...我能不能熬点儿汤过去给他?"

    李欣偏头看了阿妹一眼,阿妹咬了咬唇,低声说:"爹虽然有时候挺过分的,可是到底是我爹,他被打了,我总不能就冷眼看着..."

    李欣停了手中的活计,转过身来问阿妹:"阿妹这话是怪大哥大嫂不理会你爹了?"

    "没有没有..."阿妹赶紧摇头,脸蛋都有些红了:"大哥大嫂对我好我都知道的,我哪会埋怨...只是,就是看爹一背上都是血痕子,心里总有些难受..."

    阿妹是个不怎么记仇,心地还善良的姑娘,但这份善良真的不适合用在关明身上。说不定他不会感激阿妹,还会得寸进尺要阿妹帮他做这样做那样。

    在关明心里女儿就是赔钱货,亏得阿妹还心心念念着他。

    想到这儿李欣就有些叹气,瞧阿妹还望着她,李欣只能说:"阿妹啊,有些事情你不懂,大哥大嫂跟你也说不清楚。这件事情你别提了,也别跟你五姐说,扰了她心神。你爹背上那伤也就是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的,养段日子就好了,你四嫂知道照顾他,你去了也没多大用处。"他又不稀罕你去伺候他,压根就想不到你身上去——他要是想着女儿的名声,怎么还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当然这种伤人的话李欣是不大会讲的,说出来不定怎么伤阿妹的心。

    下晌的时候关武和杏儿带着小康来了,扬儿和小康又凑到了一起去玩儿了,阿妹闷闷地避开了自己两对兄嫂躲到屋里做针线。李欣知道她心里不大安逸,也没搭理她,想着让她自己琢磨琢磨也行。

    四个人围着坐了一桌四方桌,关武先问关文:"大哥今儿早晨去那边了?"

    关文"嗯"了声:"去接爷爷回来。"

    "爷爷没回来?"

    "没有。"

    关武"哦"了声,顿了顿又说:"刁老妖也去了?"

    关文抬了抬眼皮,"去了,刚好跟我们撞见。"顿了顿问关武:"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直瞅着那边的动静来着..."关武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又问关文:"那刁老妖咋说的?"

    "我没进院门,不知道。"关文呼了口气,看了眼杏儿,问:"二弟妹也知道了?"

    杏儿尴尬地点了点头。

    关武却是大大方方地道:"瞒事儿不能瞒着媳妇儿,我昨儿心里不痛快,晚晌睡觉的时候就跟她说了清楚,要自己憋着不跟她说,我心头不踏实。"

    关武说着便憨憨地笑。

    杏儿看了看关文的脸色,见他没露出什么不满的表情来,便松了口气,私下里拉了拉李欣的手。

    李欣顿时意会,对关文道:"你们兄弟俩商量事情,我和杏儿出去看看两个娃子。"

    关文点了点头,李欣便和杏儿出了堂屋,到了她房里边儿。

    一关上房门杏儿就微微焦虑地对李欣说道;"刁老妖找上公爹了,提什么要求了?"

    李欣顿了顿道:"阿文没说,再说他也没进去,大概也不知道。"

    "这可怎么办..."

    杏儿两手搅在一起,嘴里念念有词。李欣觉得奇怪,问她道:"阿文他爹怎么解决,那也是关乎他的事儿,你那么担心做什么?坏名声坏的也是他的。"

    "哎,你不知道这其中一些弯弯道道。"

    杏儿拉了李欣坐下,跟李欣说:"昨儿晚上阿武跟我说了,大哥他直接表态说这事儿他不管了的。大哥他这一不管..."

    "你等会儿..."李欣忙打断她说:"你说...二弟说阿文他怎么?不管了?"

    "对啊。"杏儿倒是诧异:"大哥没跟你说?阿武说昨儿公爹又说了些浑话,好像又扯了当初大哥受重伤那事儿,又扯了你什么的,然后大哥就怒了,开始他们和四弟都商量好了解决公爹这事儿的,后来大哥说他不管了,说这不关他事儿,让公爹自己解决,所以大晚上的才又带你回去了,阿武自然是跟着大哥的——"

    杏儿疑道:"大哥没跟你说?"

    李欣摇了摇头,杏儿摆手道:"那估计是还没寻到时候跟你说吧,昨晚看你就那么昏昏欲睡的,肯定也不忍心吵你。"

    杏儿说完也不待李欣回话,迫不及待地继续说:"我方才说到哪儿了...哦对了,大哥他不管,阿武他自然也就不会管了,这事儿只能是让公爹他们自己解决,他们可对不上刁老妖的啊!"

    "杏儿对刁老妖很熟悉?"

    "倒也不算熟悉。"

    杏儿抠了抠桌子,脸上的焦虑一览无遗,"你知道我娘有些个包打听,村里边儿的事儿她虽然不爱说叨,但是总喜欢听听,搜罗搜罗些事情。因为我跟阿武的事儿,娘就对阿武上心,打听阿武的事儿不说还打听孙喜鹊的事儿——"

    李欣还不知道钱大娘有这么个爱好,想想倒也明白了,杏儿她娘平时没什么事儿做,但她也不爱说嘴,知道些村里边儿的事情让自己有些乐子也好,况且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她还能先别人一步了解了解事情发展的原因什么的。

    杏儿说:"我娘说孙喜鹊这人怪,好似一点儿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似的,而且据我娘说,孙喜鹊肚子里的娃不是猴半仙的就是刁老妖的,最近跟在孙喜鹊身边的那些泼皮都被这两个人给赶跑了,就剩他俩。奇怪的是两人还都挺维护孙喜鹊的,两个人也还不闹腾。"说着压低声音:"我娘说,他俩这是等着看孙喜鹊生下来的娃到底像谁,像谁就是谁的种,谁就能上赶着去孙家做上门女婿。"

    李欣不由道:"他们想当上门女婿就能当?孙喜鹊她爹能同意?"

    "怎么不同意了?孙家有家底,家境殷实,又是个疼闺女的人家,孙喜鹊都这样了,到时候娃也生了,孙叔还能有什么法子?"杏儿道:"刁老妖本来就是没家谱的,去了他那姓也没什么,猴半仙倒是复杂一些,侯家怕是不允许猴半仙走到这步去..."

    说着杏儿倒是打了自己的嘴:"我说偏了。就说这刁老妖,他要是提条件,怕是关家根本就不能答应,但是不答应他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真的闹出来了,这可就..."

    杏儿望望门外,确定没人在外边儿会听到,才凑近李欣说:"刁老妖怕是想要让他娘进关家门儿!"

    李欣挑了下眉,这她早就想到了。

    杏儿见李欣没一点儿惊讶,倒是不觉得奇怪,撞了撞李欣的手肘问:"你早猜到了?"

    "倒也没有。"李欣想了想道:"只是觉得他行为有些怪,打了人又放了人,还说要慢慢算账,瞧着心术不正,可偏偏从来没怀疑过他娘有找男人..."

    "他当然不怀疑他娘找男人了,他没撞见过自然不信的。"杏儿道:"刁老妖这人说他孝顺,他也不是那么孝顺,以前他跟他娘打架对骂是常事儿。现在他大些了,倒是没跟他娘对过仗,只是养成了那么一副性子,也没多少人见得他,更没哪家愿意把姑娘嫁给他,他也就这样一直下去了。但是我娘说,他这人爱热闹,以前还撺掇过他娘改嫁,他娘不干才没成。"

    "他撺掇他娘改嫁?"

    "没错。"杏儿说:"我娘说,刁老妖以前没爹,在村里受过气,小时候就想着有个爹来护着他,一直没能如愿。"

    "那他如今也大了,也不需要爹护着了啊。"李欣犹豫了下,顿了顿又说:"再说就公爹那样的爹,他也看得起?"

    "人家就只是要个爹的名头,现在又不拘谁是他爹。"杏儿道:"我想着,他这撞见了他娘跟公爹的好事儿,肯定不会就那么算了的。这会儿还跟我们讲理,等讲不通就直接威胁了。"

    先礼后兵,这个李欣也懂。

    杏儿搓了搓手,说:"要真让刁老妖他娘进门可不成,这关系要怎么算啊...刁老妖孙喜鹊的,还有公爹跟阿武..."

    杏儿想想就一阵头大。

    李欣宽慰她说:"你想太多了,你怎么就那么笃定刁老妖是要他娘嫁进来?他不是爱占便宜?弄点儿油水去不就得了?"

    "哪有那么简单,就他那性子不得占便宜占一辈子啊?每回都拿这事儿来威胁关家,难不成关家每次都给他钱?他也不是傻的,自然知道这个只能行一时,不能行一辈子的,让他娘嫁进来一劳永逸,钱什么的,不就可以关明正大地可以从公爹身上抠了?"

    这李欣倒是没有想过:"真到了那一步,让他看紧点儿钱不就行了。"

    "刁老妖又不是傻的,到时候他不也成了公爹的儿子?'怎么的,你个当爹的给儿子点儿钱还推三阻四的,当真不把外头带来的儿子当儿子啊!';这话要是一出去,按公爹那好面子的性子,不妥协才怪,不给也得给,这无底洞可就填不满了。"

    杏儿望了望李欣:"这事儿我还没跟阿武说,他脑子直,想不大清楚,你回头跟大哥说一说,看看大哥是怎么个说法。"

    李欣静默着点了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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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得罪不起

    等关武和杏儿回去了,晚上夫妻两个回房歇息,李欣才问关文关明的事情。

    "杏儿说你不管了,是真的?"

    李欣坐在梳妆台面前就着铜镜抹晚霜,这是她最近新研发出来的,还在试验阶段,就自己用着看。

    关文坐在床头揉着额角,听李欣问就随口答了一句:"嗯,不管他了,让他自己解决。"

    "怎么突然那么硬气了?"李欣不由道:"往日虽然你爹跟你六弟做点儿事儿不大让你满意,到底事情最后还是要摊下来摊到你手上一点两点,当真这回你说不管了,你爹就能让你不管?你往后也肯定不放心要去管的。"

    听李欣这样说关文便有些闷气,呼了口气说:"这回我铁了心就不管了,随便爹他要如何。"

    "要是给你娶个后娘回来呢?"李欣挑了挑眉:"刁老妖要是说,刁大娘跟你爹睡一起他撞见了,要你爹对刁大娘负责任,把刁大娘娶进门,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关文吓了一跳,"不至于吧,他顶多就要点儿银子,让爹娶刁大娘..."关文想想李欣的说法,顿时摇头道:"不大可能的,他犯不着给自己找个后爹。"

    "谁说犯不着了?要是刁大娘嫁过来了,他那边不就少了个人吃饭?说不定他自己都要厚着脸皮搬到老屋去。"李欣抹了抹手,正对着关文说:"今儿杏儿跟我说,以前刁老妖就盼着他娘改嫁,刁大娘是一直没同意。但以前那是刁老妖不知道刁大娘有这些猫腻,可这回他亲自逮到你爹跟刁大娘的好事,由不得刁大娘同意不同意了。夫死从子,刁老妖要真要刁大娘嫁,刁大娘也反抗不得。"

    关文紧锁了眉头:"我们商量的,也就不过是给刁老妖一些钱,封了他的口什么的,再私下找刁大娘说说——"

    "你们还找刁大娘去?"

    关文点头,对上李欣不解的眼神叹了口气说:"刁大娘也是可怜人,她家是绝户,又是外村来的,没人给她撑腰。听说以前刁大娘经常受掉刁老妖他爹的打骂,好在是刁老妖他爹死得早,不然刁大娘也要继续受折磨。刁大娘虽然作风上有些让人瞧不起,但也是个心地善良的,胆子也小,也很少在村里嚼舌根子,我对她倒是没有多坏的印象。"

    "那她怎么生出个这样的儿子来。"李欣不满地嘟囔。

    关文想说可能刁老妖像他爹,这话却怎么都觉得说出口不成滋味。便也按下没提。

    "那可怎么办?"李欣蹙眉思索着:"就怕刁老妖真的提了要让你爹娶他娘的事事情...你说这样怎么解决?"

    关文叹了口气,扶着额说:"我说了我不管,我就一定不管。不让爹自己受点儿教训他就不知道别的的好歹。"

    李欣看了他半晌,慢悠悠地走到床沿做了,微微歪了头打量他说:"阿文,我觉得你变了。"

    "是吗?"关文笑了笑说:"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说不上来..."李欣犹豫地想了想,道:"以前吧你提到你爹他们的事儿就烦心操心的,把他们的事儿尽往自己身上揽。你突然这般说不管他们了,总让我觉得怪怪的。"

    关文正要说话,李欣却先一步搂了他脖子,说:"不过这样的阿文我倒是喜欢,比以前那个什么事儿都听你爹你弟的男人好多了。"

    说着也不看关文的脸色,李欣就把头埋在了他怀里,心里不大厚道地想:好了,我这马屁拍了,他要是接下来仍旧是担心放不下返回去又管他爹的事情...那以后还是不要对他抱什么希望的好,改造这男人看来的确是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

    好在现在家里的银钱都捏在李欣手里,关文手里大不了就一两不到的钱,他平时在家中劳作也用不着花钱,这点儿钱够他花销的了。

    关文搂住了李欣的腰,脑子里想的不是李欣夸他的那句话,也不是关明那事儿到底要怎么解决的方案,而是关武近段日子说过的话。

    不论是跟爹呛声的也好,是维护二弟妹的也好,说他二弟以前窝囊,在孙喜鹊面前大气都不出一口,如今却是为了自己媳妇儿敢公然跟爹叫板,一点儿也不怵,倒真像是长成个大人样,有男儿担当了。

    关文一边欣慰地想,一边看趴在他身上呼吸渐渐平稳的李欣,小心地把人放到一边去给她盖好了被子,自己也缩进了被窝里边儿,抱着媳妇儿香喷喷的身子渐渐入眠。

    第二日关文大清早就去石头地忙活搭草棚子了,李欣喂了兔子喂了鸡,抱了扬儿去荷塘那边,一是散散心,二也是想去看看荷花的长势。

    半道上遇到几个村中妇人,看李欣的眼神都有些怪异,间或指指点点的。有跟李欣打过交道的妇人悄声问她:"听说你们家弄荷塘了?"

    李欣顿了下,倒也大方地回道:"是啊嫂子。"

    "哎哟,你们也不怕得罪荷花神啊!我们村儿里都没人敢动荷塘子的,就是怕得罪了荷花神,开罪了荷花神会降罪下来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关大家的,赶紧着停手吧,趁还没出事儿之前,再摆了香案给荷花神道个歉赔个罪,荷花神可得罪不起啊,不然等出了事儿再后悔可就晚了!"

    妇人说得惊恐,她身边另外两个妇人也附和道;"关大嫂子,赶紧停手吧。"

    "对啊关大嫂子,我看你当家的这阵子天天都去那边儿侍弄荷塘子,有啥好侍弄的,要是出了事儿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李欣很无奈,这些话虽然听着像是在咒人的,但是人家是好心,荷花村一直以来就都这般流传的,他们家开了先河弄起了荷塘子,现在还没出事儿,人家就等着看他们出事儿应了报应。

    李欣只能冲她们笑了两声,说:"我和我当家的不怕这些的,多谢嫂子们的好意了。"

    见她不听教,那俩妇人只觉得自己白说了。起初跟李欣搭话的妇人也微微摇着头,叹气似的又看了李欣两眼,摆摆手跟李欣打个招呼便也走了。

    李欣心里略有些沮丧,扬儿扯了扯她的领子问:"娘,荷花神是什么?"

    李欣对扬儿笑道:"荷花神是村里人说的,掌管咱们村荷花的神灵。"

    "那怎么说娘得罪了荷花神呢?"扬儿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李欣顿了顿才道:"娘却不信有荷花神的。"说着摸了摸扬儿的头道:"虽然生存在世上总有生存的法则,但人活在世上不能太过被束手束脚了。等扬儿长大了就明白了。"

    扬儿似懂非懂地看着李欣,眼神还是不解。李欣也不想跟他一个小娃娃说太多,小孩儿就该享受童年,小小年纪太早熟了的孩子她不喜欢。

    到了荷塘看着那水汪汪的一大片冒出了水面的小荷叶子,李欣心情才算好了些,蹲下身去扬了扬水,水还是有些浑浊的,到底里边儿有泥,水位也不高。要等到夏天来了,这一大片必是碧叶上衬着荷花,一大片一大片的,指不定多漂亮——她还记得去年到荷花村来访关家的事儿,那会儿正值盛夏,看到的便是一片天然的美景。

    不知不觉也快一年了啊...

    李欣站在荷塘边微微发怔,扬儿围着荷塘跑了一圈又回来,巴着李欣的腿指着荷塘里边儿喊:"娘,叶叶,叶叶!"

    "嗯,叶叶。"李欣温柔地笑了笑:"等夏天来了,咱们就采莲蓬吃莲子,摘了荷叶做点心,还给扬儿做叫花鸡,好不好啊?"

    扬儿眨眨眼,虽然不明白什么莲蓬莲子叫花子的,但是李欣说得温柔,他便答得有力:"扬儿听娘的!"

    李欣摸了摸他的头,又打量了一番这片被关文侍弄得很好的荷塘,心里更加放心了些。算算日子,昨儿冯德发没来,今儿他应该来了,关文也去石头地搭草棚子了,爷爷不在就剩阿妹一个,还是赶紧回去招呼人吧。

    抱了扬儿往新屋赶,李欣倒是走得不快,一路上跟扬儿指指点点着周围的景色,逗得扬儿呵呵直笑,见他娘抱他抱得累了,还乖乖地扭捏着要下来自己走。

    李欣牵了扬儿的手,扬儿乐呵呵地围着李欣转圈,一会儿倒腾了另一只手牵她,牵了一会儿又换另一只手,活泼好动得很,比起原先那个在魏二家里看到的沉默寡言的孩子好了很多。

    李欣很欣慰,扬儿长得越发白胖了,性子也渐渐活泼起来。这里面固然有她和爷爷、关文、阿妹他们的功劳,小康、大妞二妞他们也是功臣,是扬儿不可或缺的玩伴。

    扬儿自己乐呵了会儿仰起脸跟李欣说:"娘,没有带二黑出来,二黑又跑不见了。"

    二黑自己有时候会钻到山里边儿去,吃的东西也从来不会冲着李欣要,但是每晚上都要回来,所以李欣也不怎么担心二黑。

    李欣弯了腰正要跟扬儿说话,忽然听到一个尖利的嗓子喊:"哎哟,这不是关家大嫂子嘛!您这是打哪儿来啊?"

    李欣一愣,回头一看,竟然是在关武和杏儿成亲那日见过的猴半仙。

第二百五十六章 如此报复

    猴半仙这人长得尖嘴猴腮,一看就一副猥琐的样子。但他个子有些高,脸型、身材都比较瘦干,看上去长条条的。

    他就在一边田埂上走了过来,笑眯眯地站到了李欣不远处,咧着嘴跟李欣说:"关大嫂子倒是不常出门儿呢,我这成天在外溜达的,也没跟关大嫂子碰个面,上回关老二再娶还是头一次见着关大嫂子,哎哟,我这印象深得哟,关大嫂子可是个美人儿啊,啧啧..."

    这片田埂附近没人,李欣后边儿是个荷塘,也是一片灰败着的。估计也是因为周围没有人在劳作,猴半仙才敢这么大声地在这儿堵着调戏李欣。

    李欣微微皱起了眉头,扬儿好奇地望着猴半仙,不过可能也是被猴半仙那长相有些吓到,他往李欣腿后躲了躲,探出个小脑袋来望。

    猴半仙堵在李欣当前,笑望着李欣,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又望了望扬儿,"啧啧"两声说:"那就是关大嫂子你跟关大领回来的娃子吧,倒是长得喜人呐,唇红齿白的,以后也是个俊小子...嘿嘿,关大嫂子这看着也舒爽。"

    听他嘴里说的不是什么好话,李欣厌恶地轻咳了一声:"我不认得你,让开。"

    "哎呀关大嫂,一个村里边儿住着,咋就说不认识我呢?"猴半仙嬉笑两声:"昨前天的刁老妖还说跟你们关家有笔官司要扯,我跟他可是一向要好的很,头前关大嫂子不也见过我来着,这咋能翻脸不认人了呀?"

    听猴半仙说刁老妖和关家李欣便心中一跳,听他口气却好像并不知道刁老妖跟关家要扯什么官司,李欣略微松了口气,看着猴半仙道:"我当家的在家还等着我有事儿,耽误了要是他来找你麻烦可就不好了。"

    李欣暗中提醒猴半仙,她知道关文在荷花村里也没几个敢惹,搬了关文来也算是吓唬猴半仙。

    哪知道猴半仙却不吃她这套。李欣不知道,那会儿关文说他打过村里的泼皮,跟一些人关系不好,除了其中有白谷良和孙鸿雁以外,猴半仙也是被关文揍过的,这怨恨早就结下来了。

    猴半仙一手叉腰,一手大拇指揩了下鼻子,"关大嫂子这话说的,我在这儿跟大嫂子你叙旧,又没动手动脚的,大嫂子咋就不待见我呢?咱们这隔着一段距离说话,大嫂子你倒像是避我跟避洪水猛兽似的,哎哟我这个心呀,哇凉哇凉的呀!"

    眼瞅着猴半仙就又朝前跨了一步,李欣忙拉着扬儿后退,脸上的表情也严厉起来:"你让开!我跟你没旧好叙!"

    "关老二成亲那天不就有旧了,关大嫂子你不要这么无情啊,跟你叙个旧关大嫂子都不乐意。"猴半仙又往前走了一步,李欣忙又退一步,指着地上说:"你再往前我可喊人了!"

    李欣不知道猴半仙到底什么用意,按理说他应该不敢光天化日地在这当口调戏她,一则是碍着孙喜鹊,他应该不会轻举妄动,二则是她毕竟也是有男人的,关文在村里也没几个人敢惹。

    猴半仙怎么就敢来惹她了?

    猴半仙倒是笑了:"哎哟关大嫂子,你这喊人可把我吓着...啧啧,你倒是喊一声来我听听,不知道那吊高的转音儿是不是跟大嫂子你这销魂身段差不离的...关大在床上没少卖力吧?"

    猴半仙越说越露骨,李欣两只手捂着扬儿的耳朵,恶狠狠地盯着他:"你就不怕我告诉我当家的让他收拾你一顿!"

    "啧,关大嫂子这话说的,我又没对你如何..."猴半仙眼睛盯着李欣的前胸跟屁股,"啧啧"两声,"就不过跟你说了两句话而已..."

    说着猴半仙倒是嗤了一声:"装什么啊,以前不也就是个卖的。"

    这话说得太不客气,太露骨了!

    李欣顿时瞪大了眼,狠狠地看着猴半仙,手指着他道:"你再敢多说一句,小心你下半辈子!"

    "拿狠话要挟我?"猴半仙看到李欣火了,心里更加乐得慌,又想起以前被关文打过,心中顿时觉得报复得爽快:"你倒是说啊,说啊,人家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以前不就是个在窑子里边儿搔首弄姿的,谁知道你今儿是不是主动勾搭我,说出去多少人信你?最近天气有些干,难保咱们天雷地火勾一勾..."

    猴半仙就看着李欣笑,

    李欣最恨的就是别人拿她那身份说事儿。过去了大半年了,在荷花村也没听别的人说过什么太伤人的话,也就孙家人说过,另外关明和关止承叨叨过,那也不过是关起门来自家人吵嘴,好歹她是关家媳妇儿,关明和关止承的话她就当是放屁,如今分家了更加不用理会他们说什么。

    然而或许也正是因为她嫁过来了以后少有自己出门,所以才没听到过多少传出来的有关她的龌龊声音。猴半仙那句话倒是说得没错,她少有出来走动,别人是见不着她才说不了什么嘴,要是见着了,怎么可能不说嘴?

    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好了些,她竟把这茬给忘了。

    李欣对着猴半仙怒目而视,但理智还在脑子里边儿。要是她今日是一个人便也算了,猴半仙堵着她不让她走,她大可以豁出去跟他大干一场,大不了引了周围的人来。她李欣虽然有那个名声,但是比起猴半仙来还算好的吧?她这大半年安分守己又没跟男人勾搭,好端端走路上遇上猴半仙这瘟神,明眼人当然能看得明白。

    可现在她身边跟着扬儿,她不能不管扬儿。

    李欣把扬儿护在身后,恶狠狠地盯着猴半仙说:"你不要以为我是好惹的,识相的就赶紧让开,不然的话,你不要脸,我也可以豁出脸皮来,到时候弄个鱼死网破你在荷花村也别想待下去。"

    "哎哟,我好怕怕啊!"猴半仙一惊一乍地拍着胸口:"关大嫂子这是要了我亲命了啊!"

    李欣咬了牙:"你不信,大可以试试。"

    说着李欣就作势要朝周围喊叫。

    猴半仙忙拦,"哎哟我就随便说说,关大嫂子你还当真了还!"

    猴半仙嘻嘻笑着:"就是浑说了一句嘛,关大嫂子的气性儿还真是..."说着上下看了李欣一眼:"跟关大嫂子你这身段不符合嘛,一点儿都不柔和。"

    李欣阴着脸,喝了他一句:"滚!"

    猴半仙今日恰巧碰上李欣不过也只是想出言调戏她一下解解气,并没有生其他歪心思,嘲笑奚落了李欣一番后当然也见好就收。他就料准了李欣碍于从前她的名声不敢跟他闹起来。

    如今猴半仙是听李欣的狠话觉得有趣儿,那声"滚"后他还嘻嘻笑说:"滚就不滚了,这不要粘了一身泥嘛。关大嫂子,那咱下回再见啊?"

    说着也不等李欣反应,手抄了兜里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李欣站在田道上,牙齿死死咬着下唇。

    以前大多只是女人说她这样那样,她还可以很淡然地反击回去。比如杨婆子,梅小霞,比如孙喜鹊,翟氏。男人说她的时候,因为是关文的亲人,关文也不会听之任之,总会出言反驳两句,即使她觉得那些反驳也显得太过苍白,可她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古来皆同。

    可是面对外面的男人这样赤|裸裸的讽刺挖苦污蔑的时候,她才觉得,她小心翼翼维护的这些表象其实也只是表象而已,内在的很多东西她是无法掌控的。比如说她自己的心。

    她是不是注定要受过去那个身份的辖制一辈子?

    因为那个身份,爹娘兄弟对她愧疚,叔伯婶娘看她不起,嫁人也只能嫁一个残脸瘸腿的大龄剩男。因为那个身份,她嫁了人后不敢跟寻常妇人一样拉小圈子聊天唠嗑,连孩子的事情关文提到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因为那个身份,见到曾经的恩客她会大惊失色,避之如蛇蝎,连抬头直视人的勇气都没有,即使人家可能已经把她忘在了脑后。

    她自己跟自己说不在意那个"过去",可是这会儿她扪心自问,她真的不在意吗?

    猴半仙的话还回荡她耳边上,那一句"不就是个卖的",简直让她如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李欣就这样呆呆地站在田道上,她脑子里乱糟糟的,身背后的扬儿拉了她几下她才回过神来。

    扬儿眨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眼神里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叫她:"娘..."

    李欣长吐了口气,勉强放出个笑来,蹲下身去抱起扬儿,这会儿她才发现自己胳膊有些酸,手上没有力气,竟然还有些在发抖。

    "娘..."扬儿又小声地叫了一句,叫他娘没抱他起来,自己主动地伸手圈住李欣的脖子,挨着她脸说:"娘不气,谁欺负娘,让爹打他!"

    李欣摸了摸扬儿的头,在他脸上"啵"了一下,心里天人交战。

    到底要不要告诉关文这件事情?

    她受委屈了,本来就是该让自己的男人知道并未她出头的。可是这样的事情难以启齿,她要如何说?关文心里又会怎么想?上次他在众人面亲掐了孙喜鹊的脖子,这次会不会直接找上猴半仙揍他个半死?

    真要是这样她肯定鼓掌叫好,可若真的这样,其他人会不会又说她多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不是要忍下来,当这件事就这么没发生过,就这么算了?

    ——猴半仙敢这么挡了道说那些难听的,肯定是料准了她不会跟关文说。她要真的不跟关文说,岂不是如了他的意,让他以为她李欣真怕了他猴半仙?

    回去的路上李欣一直在思索着这个问题,她一言不发,抱着扬儿终于走回到了新屋,放了扬儿下来,扬儿便自己上了坡,先叫了二黑,没得到二黑的回应,便又叫爹。

    关文恰巧搭了草棚子的骨架,正是晌午时分,回来是打算吃午晌饭的。灶间只有阿妹在忙活,关文问明白了李欣带着扬儿去荷塘了,便也没多问。

    扬儿叫着爹扑到关文怀里,关文掂了掂他,笑说:"好小子又重了,每天重一点儿,以后爹都抱不动了。"

    扬儿便呵呵地笑,又转头去叫娘。

    李欣慢悠悠走上山坡,听到扬儿叫便应了一声。关文笑问她:"回来了?荷塘那边荷叶子长得还好吧?"

    李欣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关文瞧她脸色不大好,便关心问她:"怎么了?"

    李欣一窒,屏了屏呼吸,张口说的却是:"路上走得腿酸,没事。"

    关文皱了皱眉,正要问她她碍不碍事儿,扬儿却在一边道:"不是哦,娘说谎。"

    李欣一惊,看向扬儿。

    关文也看向扬儿。

    "扬儿,娘说什么谎了?"

    "扬儿!"

    李欣声音微微提高了一点儿,扬儿缩了缩脖子,眼睛望着李欣,小嘴扁了扁说:"娘说的,不能撒谎,撒谎不是好娃娃..."

    关文也看向李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李欣手有些抖,粗喘了两口气。

    关文站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儿,什么事儿要瞒着我?"

    李欣不说话,关文就站着看着她。

    扬儿被两人之间的氛围弄得有些紧张,小手抓了关文的衣襟说:"爹,有人欺负娘,路上..."

    关文立马看向扬儿,声音也严厉了两分:"谁欺负你娘?"

    "不认识..."扬儿老实地摇头,说:"看着好吓人的一个叔叔,他..."像是不知道怎么形容人,扬儿认认真真地想了想说:"他高高的,脸瘦瘦的,眼睛...长的,不是好叔叔。"

    关文沉着脸听完扬儿的话,又看向李欣。

    单凭扬儿说的话关文自然猜不出来这是谁,这样的形容太笼统了。

    他看着李欣,沉声问:"扬儿说的是谁?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李欣嘴巴动了动,关文声音蓦地提高:"欣儿!"

    李欣顿时骇了一跳。

    抬起头来看关文,他脸色阴沉,嘴角紧抿,脸上那道淡粉的疤看起来竟然显得有些狰狞。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夫妻之争

    李欣心头顿时泛上了两分委屈,也瞪了眼提高了音量对关文道:"你吼我做什么?"

    关文顿时话头就梗在了那儿。

    他不过是气她不跟他说实话,哪里是想吼她?

    瞧她眼圈都有些泛红了,关文方才轻声叹息般安慰地说:"是我错了,不该吼你。可你发生什么事儿也不能瞒我..."

    李欣别过脸,赶扬儿道:"扬儿回屋练字去,一会儿吃午晌饭了,下晌还要跟你康弟弟玩儿不?"

    扬儿忙点头,看看关文的脸色又看看李欣的脸色,小声地说:"扬儿先去喝点水,渴渴..."

    说完便自己溜到了灶间去。

    没一会儿阿妹就跑了过来,站在李欣和关文面前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两人,试探地问:"大哥,大嫂,怎么了?"

    "没事儿。"

    "没你事儿。"

    两人同时开口,说的话也大致相同,但是李欣是正经回答阿妹说他们没事儿,关文的意思却分明是他们之间有事儿,只是跟阿妹无关,让阿妹走开。

    阿妹担忧地看着两人,关文望了她一眼阿妹才结巴地说:"扬儿说你们吵,吵了..."

    "没有。"关文脸色放缓了些:"扬儿瞎告状你也听他的,撵他去描红去。"

    说着不由分说地拉了李欣回屋。

    李欣有些不乐意。挣了两下挣不脱,在阿妹面前又不想跟关文闹起来,赌气一般地跟着关文进了屋。阿妹则有些怔愣,大哥大嫂进屋去了,扬儿要去哪儿描红?

    关文拉了李欣进屋,插上门,按着她肩让她坐到床沿上,站在他面前问她:"路上遇上谁了?谁欺负你了?"

    李欣看了关文半晌方才出言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问你打算怎么办?"李欣平静地道:"要是是你爹你六弟他们又说我这样那样,你这会儿是不是还会问下去?估计巴不得我不说,也省了事儿,免得闹了矛盾了你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欣儿——"关文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不是爹跟六弟,扬儿说他不认识的人,是谁?"

    "有差别?"李欣微微歪了脑袋看着他:"要是你长辈,你大概又说,那总归是长辈,还是要尊敬两分;要是你同辈沾亲带故的弟兄,你又大概会说,还是给大家留点儿面子之类的。上次你掐孙喜鹊掐那么狠,我还一直没问,你到底怎么想的,男人你不动手,就譬如你爹跟你六弟,女人你也不动手,就譬如我那三婶堂妹,偏偏是孙喜鹊这么个孕妇,你倒是掐得去手——你到底怎么想的?"

    "欣儿..."关文长叹一口气:"说那些做什么..."

    "怎么就说不得了?"李欣反问关文:"怎么就不能说了?"

    "那都过去了..."

    "哪儿过去了?"李欣看着他,"跟以前也没多大差别,你别忘了你二弟和杏儿成亲这才多久,孙喜鹊来闹事儿这才多久,咱们家日子一直就没过平静过,你是大儿子大哥,孝顺老爹关爱弟弟我没二话,那是应该的,尊老爱幼那是美德,我要是拦着那是诛心。可关文你扪心自问一下,我嫁给你起,但凡我跟你爹你六弟起了冲突,你哪回不是站在中间和稀泥想让事情平静地过去?"

    关文被李欣堵得说不出话来,李欣接着说道:"我今天要是半道上碰到你爹你六弟,我也不说,扬儿给捅出来,你是不是也会这样厉声问我?或者二话不说找你爹你六弟去?你会不会?"

    关文低了低脑袋,李欣就轻笑一声;"你看,你还让我说什么?"

    李欣转开脸,"我问你简直就是自取其辱,还不如不问。"她站起来:"我去灶间做饭。"

    李欣心中很沉重也很矛盾,她跟关文两夫妻表面上恩恩爱爱相敬如宾,可有些时候他们总是沟通不到一起去。

    李欣刚走到门口伸手要放门栓,关文却从后边沉声道:"你等会儿。"

    手一顿,李欣转过身来看着他问:"还有事儿?"

    关文站在床边上,眼睛望着她说:"欣儿,你总要给我一点时间改,我已经意识到自己有时候做得不对了,我也正在改,不然这一次我不会铁了心肠不帮我爹处理刁老妖的事情。二弟怎么二弟妹的,我看在眼里的,我也在学,在感受,你总不能让我一下子就变成另一个人去。"

    李欣有些愣地站在原地,关文朝她走近了一步。

    "你说的那些事情我也想过,可你要让我怎么做?爹和三个弟弟三个妹妹一直都是我的责任,如今二弟四弟已经不用我多操心了,我也没怎么过问他们的事情了,可爹他人就那样了,我又有什么法子把他掰过来?他终究是我爹,六弟也终究是我六弟,我要是压根不管他们我良心过不去,看着你受委屈我也难受,我夹在中间我也不好过..."

    "那你就只会让我受委屈,让我忍。"李欣看着他,"要是我不是这么个柔和的性子,要是我也跟我娘似的对你爹、对你六弟泼妇一般地泼回去,你又要怎么办?恐怕到时候你会说我不懂事,说我不替你着想,最终倒全成了我的不是,我不忍着受着,我还能怎么,谁让我有那么个过去让人闲说嘴,路上随便碰到个男的就能出言奚落我笃定了我不敢跟你说。"

    李欣说着鼻子就有些酸:"是,你说你在改,我看得到,打你帮我揽了河滩子的事儿去办我就知道,你掐孙喜鹊也是个例子,你在顺着我,也肯在外人面上护着我了。可前面那件事儿你不过是在讨我欢心,后面那件事儿你也就是在逞匹夫之勇。你出去问问,大家说你关文,只会说你顾家里老父弟妹,谁会提你媳妇儿半分?"

    关文嗓子有些堵,李欣又问他:"你要跟我说个清楚,那我也就跟你说个清楚。就今天的事儿,你便是知道了是谁在路上拦了我欺负,你又要如何?得知是哪个人,权衡一下跟你有没有点儿亲戚关系,要是长辈,或者跟你有旧,是不是就安慰我两句让我当这事儿不存在?要不是,只是村里无关紧要的人,你是不是才会替我出头找上人家里去?"

    关文闭了闭眼,"欣儿,你就这样想我的?"

    "你从前便是这样做的。"李欣望着他:"你有时候理智地让我觉得心寒。"

    关文抬头望向李欣,双眼中有些受伤的神色,李欣别开脸说:"你知不知道有的时候我是多么羡慕杏儿,至少为了杏儿,你二弟肯直接跟他爹呛声一点儿不惧,因为你六弟说了一句有关杏儿的不中听的话,你二弟到现在就压根不理会你六弟,叫你六弟也只叫名字,连个'弟';字都不带喊的。你呢?你是大哥,你担子重,我知道,我理解,我明白,可不是少了你你爹他们就活不成了,你爹跟你六弟怎么对你的你不是不知道,当初能分家,靠的就是你受伤的事情,还有你那个时候对你爹的失望。可你总记得他们是你爹,你弟,你就从来不会让他们受委屈。"

    李欣叹了一声:"有时候我也想,是不是我表现地不大明显,夫妻两个人过日子,总要有商有量,心思也要说一说交流交流,全憋在心里让对方猜,又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哪能知道得那么清楚。也是我从前做错了,总觉得过日子要小心翼翼亦步亦趋的,当心走错了一步就回不了头,担心因为你爹你六弟跟你生了嫌隙缝补不了,去年回娘家的事情许是我任性,也是我想试试看你到底心里在不在意我。你是在意,可你的在意总是要排在你爹他们后边去的。"

    关文沉默不语,李欣接着说道:"我头一次见孙喜鹊,在你们家门口,和别的人一起看热闹。那时候我觉得她下作,浪荡,看不起她。第二次见孙喜鹊,是在你二弟和杏儿成亲的酒席上,可那时候我却觉得,她活得自在随意,至少她的心很自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心里不痛快了就不让别人好过';这种话听起来很自私,可是却很真实,想骂人就骂人,想打人就打人,嬉笑怒骂全由她本心,名声不好人家不怕,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她过她的就行——"

    李欣看着关文道:"后来想想,我真嫉妒她。"

    关文震惊地看着李欣,李欣坦然地望着他说:"你要知道,我就告诉你。今天拦着我跟我说了一大堆混账话的,是孙喜鹊老相好猴半仙。他说什么我也可以告诉你。他说我从前就是个卖的,是个在窑子里边儿搔首弄姿的,说就算我嚷出去了今天的事儿也难保别人是信他还是信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我难保不想跟他天雷地火勾一勾..."

    李欣平静地道:"你知道了以后,是不是松了口气?没牵扯你长辈同辈兄弟,又是村里的无赖混混,找个由头就可以胖揍他一顿?"

    关文静默地看着李欣,却是一言不发,半晌后朝她走了过去,推开她自己下了门栓,踏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李欣背对着门,眼睛闭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八章 冷静处理

    她站在门背后站了很久。

    她也知道关文走出去的步子迈得有些重,好歹是做了大半年的夫妻,对他走路的频率声音,拖地弄出的动静她还是知道地清清楚楚的。

    背后的响动渐渐没了,李欣有些疲惫地伸手捂住了额头,想迈开步子勾了凳子坐着歇会儿,这才发现自己手脚都有些抖。

    你抖什么?她不禁问自己,这话闷心里想说很久了,说出来不就该松一口气了?有什么好抖的!

    李欣咬着牙狠狠拍了下自己的手,拖着腿坐到凳子上,手按在膝盖上重重地呼吸。

    过了会儿阿妹的声音从门外面传来:"大嫂,大嫂..."

    李欣抬了抬头,理了理情绪,伸手抹了一把脸平静地说:"怎么了阿妹?"

    "没,没事儿..."阿妹听到她出声倒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又试探地问:"大哥不是说让扬儿描红..."

    "哦,放他进来吧。"

    李欣拿手拍了拍脸,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门"吱呀"一声打开,阿妹牵着扬儿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打量了李欣一眼,担忧地说:"大嫂,你脸怎么那么白?"又很小声地,像是怕吓着李欣似的问道:"大嫂跟大哥...吵架了?"

    李欣强扯了笑摇头,招扬儿说:"不是描红吗?还不赶紧过来坐着,娘给你拿笔和纸来。"

    扬儿大概也觉得气氛不对,乖巧地没说话,听话地走过去了坐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欣。

    他心里边儿有些惴惴,担心自己刚才戳穿娘说谎,跟爹说了,娘会怪他。

    李欣给扬儿搁了纸笔,调整好他的坐姿,方才摸了摸他头说:"自己好好练,娘去做饭了。"

    扬儿点头说:"知道了,娘,扬儿很乖的。"为了表示他真的很乖,扬儿还用很是严肃的表情看着李欣。

    李欣勉强笑了笑,半开着屋门好让空气透风,阿妹跟在她后边一起去了灶间。

    李欣很平静,洗菜揉面蒸鸡蛋都表现得和寻常无二,只是阿妹还是知道她大嫂心里肯定是有事儿的——不然平时做饭的时候大嫂都会跟她闲聊的,今儿却一句话都没说过,眉头也轻轻蹙着像是有什么心结解不开似的。

    阿妹添了柴,忍不住还是问道:"大嫂,你跟大哥究竟怎么了?爹才出了事儿,你们可别吵架..."

    李欣心中苦笑,哪一次她公爹那边出了幺蛾子他们夫妻俩会对盘的?大埋怨小埋怨的,只有轻重问题,也不过是她从来不表达出来而已。

    看,他们俩要说吵,也没怎么吵,到头来还是显得她无理取闹把关文给气走了。她说那通话也没个什么意思,说了也等于白说,还平白在关文心头膈应。

    但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那番话的时候心里是很舒爽的。憋了很久的话终于借着今日的由头说出来了。

    后悔吗?

    才不。

    李欣淡淡地对阿妹笑了笑,说:"我们没吵,你别管那么多,还是加紧着赶制你要做的东西,顾好那个才对。"

    阿妹跟韦家的亲事算是定了下来,贾媒婆也在走流程。因为韦家自诩也是书香门第,还是很讲究这些个礼节的,何况又是娶亲的大事儿,韦大娘坚持要把六礼都走一个遍。好在成亲的日子倒是不急,时间还可以稀拉开,等到最后一项"亲迎"的时候阿妹和韦行知的岁数刚刚好。

    不过阿妹还是要赶紧着准备一些衣裳鞋子被套什么的了,尤其是贴身的亵衣亵裤之类的,新嫁娘总要换一身新的。

    听李欣打趣她,阿妹顿时红了红脸,但脸上的担忧还是没散,认真地看了李欣一会儿,说:"大嫂,你跟大哥有什么事儿就好好商量,不要吵...大哥他总听你的话的..."

    李欣愣了一下,阿妹又说:"大哥刚才捡了根粗棍子就下坡去了,也不知道他..."

    "你等会儿。"李欣忙打断阿妹,声音也有些拔高:"你说你大哥刚才干什么了?"

    "捡,捡了根粗棍子下坡了..."阿妹惊了一下:"怎么了大嫂?"

    李欣静默了片刻,又继续上手揉面,只是眼睫毛垂了下来,盖了一片阴影,又因为锅里升腾起的雾气,阿妹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大嫂..."

    "没事。"李欣声音沙哑了点儿,摇着头说:"没事儿。"

    可她那样子...分明就是有事儿啊!

    阿妹担忧地看着她,又问:"大哥他做什么去?"

    李欣捏面粉的力道重了些,闻言只摇头:"不管他,赶紧把午晌饭做好吧。"

    馒头端上了桌,鸡蛋羹也端上了桌,另外还有两样炒的小菜,一碟子的煮好洗净的腊肉。家里只有李欣和阿妹、扬儿三个,老关头一直待在老屋那边也没说要回来,如今关武成了家也没在这边搭伙了,再加上关文也没在,显得饭桌边有些冷清。

    扬儿乖乖坐着拿着勺子舀鸡蛋羹喝,李欣给他把馒头撕成一块一块地给他放到一边碗里让他自己夹了筷子吃,吃一口夹一口菜。

    以前做这些事的时候李欣总是做得很利索,今天却显得动作有些迟钝,心不在焉的,扬儿碗里的馒头都见了底她还迟迟没有撕下另一块来。

    阿妹望了望李欣又看了看扬儿,心里很确定她大哥大嫂之间出了事儿了。

    阿妹顿时有些心慌,她不跟她五姐一样,跟大嫂的关系很好,什么都能和大嫂聊。跟大哥也接触比较少,有时候也怕她大哥的。这会儿要是她五姐在,肯定早就磨着大嫂说明白了事情。而她在这儿,笨嘴拙舌的什么都问不清。

    大嫂一句都没提大哥,明明午晌饭应该要等着大哥回来吃的,大嫂却把大哥给忘了...

    气氛沉闷地吃完了一顿午晌饭,阿妹主动去收拾,李欣便抱着扬儿去午睡。阿妹嗫嚅了半天还是没敢问出口,她都问过几遍了,大嫂都不说,要再问大嫂该烦了。

    这一觉睡得不怎么踏实,李欣总觉得自己意识里边儿迷迷糊糊的,又觉得自己睡了好长好长时间。可等起来看日头问时辰,方才惊觉连半刻钟的时间都没有睡到。

    起来了李欣也睡不下去了,索性去捡了菜叶子喂兔子,又洒了麦麸子喂鸡。顾好了两头后她又觉得自己没事干了,打算去做做针线,关文那件褂子还没有做完。到屋门口的时候却顿了一下,竟是迈不过去道了。

    李欣没有回屋去,今天天气很好,太阳也照得人暖洋洋的,偷一天懒不算什么,李欣搬了椅子自己坐在院子里边儿晒太阳,没过一会儿二黑从另一边山道跑了过来,哼哧哼哧地喘着气,看到李欣竟然很兴奋,绕着她转了三圈后便趴在她边上侧了身子,脑袋望着她,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

    它那么大个家伙竟然这般跟她撒娇扮痴,倒是让李欣的心情好了些。探手摸了摸它的头,笑骂它:"那么大个个子竟然那么乖,当初怎么就那么幸运心软了捡了你回来..."

    二黑冲李欣闷叫了一声,眼睛眯了眯,很是享受地缩了缩脖子。

    李欣说完那句话后倒是愣住了。

    那么大个个子竟然那么乖,当初怎么就那么幸运心软了捡了你回来...

    关文也是那么大个个子的,当初她怎么就觉得他有担当有气魄,看他在没见过她的时候就知道护着她,从而断定了他一定是个好男人,觉得在这个时代很难得,又有那么些个分析,便没再多考虑就应了这门亲?

    她正想着,却见坡下有了动静。

    二黑已经一边叫着一边站了起来,倒不像是恐吓,却是带了一点儿亲昵。

    坡上上来的是关文。

    阿妹说他提着的粗棍子已经没了,他空着手,身上衣裳和头发有些乱,领口好像是被人撕了,脸上还有点儿被人抓的血痕一样的道道,脸色有些红,额头渗着汗,脚上泥巴糊了前脚掌那一块,整个人长条条地就立在坡口那儿,迎上了李欣的眼睛。

    李欣撇开脸不看他,摸了摸二黑的头。

    阿妹听到响动从屋里出来,看到关文的样子顿时惊呼了一声,又见她大嫂无动于衷的,也不敢妄动,只能轻声问关文道:"大哥,你这,你这是怎么了..."

    关文"唔"了一声,看了李欣两眼,见她没反应心中有些叹气,便先去舀水洗了手和脸。阿妹追在他后边,关文小声问她:"吃过了?"

    "嗯..."阿妹也低声回他,眼神略略闪烁:"一直没等到大哥回来,我们就先吃了,不过大嫂让一直给大哥温着的..."

    阿妹当然说的是假话,吃饭的时候李欣没提关文半句,收拾碗筷也是阿妹来做的。

    她不善于说谎,只是不想让她大哥大嫂的关系僵下去。这样也算是善意的谎言。

    关文顿了顿,倒也没多少表示,进了灶间揭开锅盖,果真看到笼屉里边儿蒸着东西。

    关文心情便好了些,拿了帕子将里边儿的碗碟什么的端了出来,就在灶台上就着吃了。

    阿妹咽了下口水,不由问关文道:"大哥,你跟大嫂两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关文手上动作没停,像是饿着了,狼吞虎咽的,听阿妹问也只是含糊地回了句:"没事儿。"

    都说没事儿,可阿妹哪会信?她就只盼着家里和和气气不要争吵,虽然没见大哥大嫂两个人吵架,但是那气氛总让她心里毛毛的。

    关文几口吃了馒头和剩下的菜和肉,连菜汁都没放过,拿馒头赶着蘸了吃了个精光,又自己回屋去换了套衣裳梳了梳头发,像没事人一样走出去跟李欣说:"我去石头地继续搭棚子,这个点儿了,冯家小子应该要来了。"

    李欣不应他,他也不觉得难堪,自己朝石头地那边儿去了。

    等他人走了,李欣才朝他背影看过去。良久又慢慢收回了目光,闭了眼睛一言不发。

    冯德发问着人找到关家新屋的时候李欣已经没在院子里晒太阳了,她正陪着杏儿坐在堂屋口聊天,一边看着小康个扬儿不时尖叫嬉笑。

    关武疼小康,给小康做了个小巧的陀螺,又做了根小鞭子教他抽着陀螺玩儿。

    小康得了好玩具自然是想到了扬儿,嚷着要去跟他扬儿哥哥一起玩儿。杏儿便带了他来李欣这边。

    李欣现在情绪已经恢复了很多,见着杏儿也没露半分,高高兴兴地招呼杏儿坐,又让扬儿和小康去玩儿。

    杏儿跟李欣寒暄了两句,便又扯到了刁老妖和关明身上。

    "...昨天刁老妖不知道说了什么,倒是高高兴兴地回去了,也没闹事,村里也没传出风声来..."

    李欣顿了下道:"这不是很好?说明刁老妖跟关文他爹谈得挺愉快的。"

    杏儿微微讶异,以前听李欣叫关文都叫"阿文"的,今儿居然就连名带姓称呼了。说公爹便说公爹好了,瞧她那样子却是不大乐意提公爹...

    杏儿的惊讶也就那么一下,却也正色说:"就是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刁老妖不是一个放着便宜不占的主儿,他瞄上了公爹,肯定不会放手的,这会儿还不知道他跟公爹怎么'商量';的,公爹那边却也没找四弟六弟来说一下..."

    李欣静默了片刻问:"你家当家的怎么说?"

    杏儿答道:"阿武说这事儿大哥不管,他反正也不管,让我也没搅合那边的事情。"杏儿忧道:"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哪能不管的?这可是关乎关家名声的大事儿,除非公爹一直妥协,一旦公爹不妥协了,刁老妖翻了脸子,那关家脸可就丢大了。"

    "丢大便丢大,关文他爹自己惹出来的事儿。"李欣冷冷地说了一句,杏儿惊道:"欣儿,这..."

    李欣出言便知道自己这话说重了些,叹了口气道:"随他管不管,我又不能左右他的决定。"

    杏儿便吐了口气:"你这说的什么气话,大哥对你如何阿武也是看在眼里的。"杏儿劝她:"就算跟公爹那边不对付,面子上总要过得去,不能让村里人说闲话啊。"

    正说着,坡口冒出来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长得倒是干干净净的。

    冯德发见着李欣便笑着道:"关大嫂,总算是找着地方了。"

    ***

    推荐朵朵的文:《异能庶食》

    作者:暮朵

    简介:从刁钻小庶女,到"珍味楼"大当家;

    从街市小骗子,到气势强大御姐范儿。

    被雷劈出来的异能,又怎能不好好利用?

    三牲五鼎,八珍玉食,金波碧液...全凭一对妙手,一双神眼。

    幸福在手,夫君在旁,所谓的美好生活,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不好欺负

    李欣倒也算着冯德发这个点儿应该是要来了,忙站起来让他进堂屋坐。

    冯德发背上背着个包袱,腼腆地对李欣笑了下。杏儿讶异地看向李欣,李欣道:"冯兄弟,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关二嫂子。"

    又对杏儿说:"这是下河村的冯家兄弟,他懂些养蜂的事情,我们请了他来帮我们养蜂。"

    杏儿更是诧异,倒也先跟冯德发打了个招呼,又追着李欣去灶间看她倒水,私下问她:"怎么没听你说要弄什么养蜂..."

    "做不做得成还不一定,早早地说了也没什么意思。"李欣对杏儿笑了一下:"这小子你也知道的,头次不是说的,跟阿秀相看的那几家,这就是那冯家小子。"

    杏儿方才听是下河村的冯家心中就有些猜测,听到李欣这样说倒也不大意外,只是挑了挑眉:"这也是缘分?他冯家是不是还是想跟阿秀做亲?"

    李欣顿了顿还是点头道:"倒真给你猜出来了。"

    "那这..."杏儿便有些担忧:"他可是要守三年孝的,阿秀这也十八都满过了,要是等三年,出嫁的时候不得是老姑娘了?到时候说闲话的可就多了..."

    李欣也默了一会儿。

    在她那个时代,二十岁出头嫁人都算是早婚。这会儿十八九嫁人都算是晚嫁了。

    李欣也叹道:"可是挑来挑去也挑不到什么好人家,那好的也早就跟人订了亲了。"

    杏儿也叹,"这冯家小伙子倒是长得挺憨实正派的,可惜了。"

    李欣倒了水给冯德发端去,他一个人坐在堂屋里边儿也不显得尴尬,见到李欣来倒也大大方方地对李欣笑,还跟李欣说:"外面两个娃娃长得真好看,关大嫂子和关二嫂子好福气。"

    小康是杏儿的亲生儿子,听别人这般夸赞杏儿当然是很高兴,嘴上却还是谦逊道:"哪里哪里,都还是小娃子,哪就看得出好歹来了。"

    李欣坐到了一边笑望着冯德发说:"你家中还好吧?你这来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都安排妥当了。"冯德发道:"我娘和大嫂都让我做事情积极些,用心用力,不要对不起关大哥和关大嫂子。"

    李欣便点头,冯德发望望周围问:"关大嫂子,我在哪儿上工?"

    "不急,今晚你先就在我们屋这边歇,那边的草棚子还没搭好。"李欣笑道:"虽说是搭个草棚子,但总归还是要遮遮风避避雨,太简陋了也不成。"

    正说着,阿妹从她屋里出了来,大概是终于睡醒了,迷迷糊糊地去打水洗了脸,又回屋拿了针线篓子出来往堂屋走,看到有陌生男人在顿时愣了一下。

    杏儿招呼阿妹来认人,李欣跟她介绍说:"这是下河村的冯家兄弟,你叫他一声冯二哥就好。以后他在咱们家做事儿,帮咱们在石头地那边忙活。"

    阿妹赶紧叫了声冯二哥,看着冯德发,脸上表情有些纳闷,心里又嘀咕了一句,"下河村冯家..."但见李欣和杏儿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倒也把这件事情放到了一边。

    冯德发礼貌地跟阿妹打了个招呼,这会儿有年轻未婚的女娃子在倒是让他拘谨了些。杏儿想着没男人招呼也不好,就叫阿妹去让她二哥来陪陪客人。

    不一会儿关武便来了,路上听了阿妹说的心里也有些惊讶,走到堂屋跟李欣打了个招呼便笑着对冯德发说:"冯兄弟稀客啊,这头一回来吧。"

    冯德发忙站起道:"是关二哥吧?不好意思,还麻烦关二哥来一趟..."

    "不麻烦不麻烦,我也就是在我屋那边侍弄侍弄猪圈,也不是什么大活计。"

    关武和杏儿还是要喂猪,他们那边地方不大宽敞,也没有李欣这样后背便是山空地多的资源。关武从小便养猪惯了的,也舍不得丢了习惯,成亲后就跟杏儿捉了四只小猪崽子养了起来,前头猪圈一脚让一只猪给拱了有些松,关武这会儿便在修补。

    关武笑道:"冯兄弟这是头一回来荷花村儿吧?"

    "以前倒是来过,很小的时候。"冯德发却道:"那会儿走亲戚也过来过这边两回,后来还是疏远了,也就再没来过了。"

    关武了然道:"亲戚不走动自然得是疏远了。"

    冯德发说:"可不是,我们家也没闲着的时候,所以逢年过节的亲戚都少有走动,如今除了赶集的时候背了东西去镇上以外几乎不去外村了。"

    关武便是一阵唏嘘,自然也是从冯德发说的这些话里边听出他家中境况不好。

    想到阿妹路上跟他说的,或许这冯家兄弟是以前大嫂给阿秀说的那户人家的小子,关武便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正说着话,坡下却又上来了人。

    还不是一个,是一群。

    三五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个个地搭着汗巾子,手上也拿着扁担挑子一类的棍类木头;身材壮硕的村中妇人也是一个个面带不善,手叉腰鼻孔横天。二黑大声吠着,院子里玩儿的扬儿和小康吓了一大跳,小步子跑着冲到堂屋里边儿来。

    李欣也吓了一跳,皱了眉头出了屋。杏儿和阿妹一左一右跟在她身边。

    杏儿是荷花村的人,自然对这些人更加熟悉些。见到打头的三十来岁的汉子和他旁边的女人顿时皱了皱眉,声音却是放软和了问道:"侯叔侯婶这是..."

    关武让两个娃子好好待在堂屋,也让冯德发待在里边,站到杏儿边上也问:"候叔,你们这啥意思?"

    "啥意思?"被杏儿成为"侯婶"的人顿时尖声道:"关二郎,让你大哥出来!"

    关武顿时皱了眉头:"我大哥咋了?"

    "咋了?"侯叔拿着扁担敲了敲地,道:"他打了我侄儿就想这么算了?没门儿!"

    "你侄儿..."关武想了想,有些怀疑地说:"猴半仙儿?"

    侯叔重重地"哼"了声,也不接关武的话,只嚷道:"让关大郎出来!"

    关武见侯家人这般做派心头也有气,那么多人上他大哥家来,这不是找茬的?顿时关武就绕到了李欣前面去朝侯家人道:"我大哥没在,有啥话你们就说!"

    "跟你说?你又不是关大郎!"侯叔后面一个年轻汉子道:"你大哥打了我堂弟难不成就这么算了?我堂弟还躺在床上哼唧着呢!当我们侯家好欺负的?让他出来!"

    "就是!出来,别他娘的当缩头乌龟!"

    "出来!"

    侯家人跃跃欲试看样子关文不出来他们就要闯进去了。关武压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朝李欣看过去,低声问李欣:"大嫂,大哥咋跟侯家人对上了?"

    李欣神色有些复杂,脸色也有点儿白,被关武这般问她又如何能答得出来?只能略略摇摇头,两只手攥得死紧。

    比起孙家翟氏来,侯家女人倒是显得更理智些,跟着侯家男人来也没有大声嚷骂之类的,也只是叫嚣着让关文出来。

    很快这动静便让附近下田的路过的都看到了,一传十十传百的,侯家人到了关文家去的事一会儿工夫便泰半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这倒也是,侯家那么些人浩浩荡荡地一起往关文这边来,脸色还不好,一路走来大家就都猜测纷纷了,这会儿围着看热闹的又怎么会少?

    也有人机灵地去关家老屋那边报信,还有人往村长何家去通气儿的。

    侯家人跟关武僵持着不动。

    关武脸红脖子粗,这会儿关家就他一个男人,他当然要挑起大梁来,还是在他媳妇儿面前,关武更加不能畏惧,站在当前就问侯家的人:"你倒是说说我大哥为啥打猴半仙儿?不是他惹我大哥我大哥犯得着打他?肯定是猴半仙儿先做了什么,让我大哥火大,我大哥才会揍他。再说了,你们说猴半仙躺床上哼唧,谁知道他是真被打得厉害还是自己在那儿装?哪个不知道猴半仙儿神神鬼鬼不正经,他说的话哪里信得?"

    侯叔似乎是对关武这番话很生气:"就是你大哥打的!有人瞅见他拿着根大棒子打的!打完了还踢了我侄儿两脚然后就自己个儿走掉了——有好几个人看见,我还讹你们关家不成!再说后来他也说了,是被你大哥打的!"

    阿妹顿时扭头望向李欣。

    当即便有四五个妇人站了出来说:"我们看见了的,就是关家大郎打的人。"

    侯叔点了点头,又指了关武说:"让你大哥出来给我们个说法!打了我侯家人就想就这么算了?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合着猴半仙也没说他怎么着就挨了打?"关武顿时嚷道:"你们不知道问猴半仙儿?他肯定也知道自己活该被我大哥打!我大哥才不会平白无故地打他——再说了,侯叔你啥意思?要给猴半仙儿出头?那么多人围到我大哥大嫂家来堵人来了?我大哥大嫂家就那么三四个人,要是我今儿不在,你们不就动上手了!"

    这话让侯家人讪讪的。

    他们一起来也不过是壮胆,谁不知道关文那会儿走镖派头大得很,还砍过人见过血的。虽然在村里边儿一直温温和和不怎么惹事儿,可是到底还是让人怕的——尤其是他回来以后,脸上的刀疤外加上那张冷峻的脸,怎么看怎么吓人,那会儿把小娃子吓哭可不是吹牛皮的,那是真的。

    要不是怵他,他们也不会显得示弱了,那么些个人一起来——人多壮胆,要真跟关文对上了,有人陪着总有些个心理安慰。

    那几个婆娘说,关家大郎打猴半仙打得可狠了,猴半仙一点儿抵抗的力气都没有,趴在地上任由关家大郎胖揍,最后只剩下哼哼了。关家大郎那时候的眼神也让人害怕,看猴半仙的像是巴不得生吃了他...

    那股狠劲儿,几个婆娘说起来还胆战心惊的,"...简直是拿跟山匪子干架的那种力气来打的啊!"

    就是这句话惹了侯家当家的——猴半仙的叔叔。

    猴半仙在村里虽然是个流氓地痞,但跟刁老妖没有本家的情况不一样,他好歹是他们侯家人。碍着他是大侄儿,侯叔也不好多说他什么。只是他们侯家在村里虽说不算地位多高,但总还是说得上话的,他们家的人让关家大郎像杀山匪子一样给打了,这不是在打他们侯家的脸?以后他们侯家在荷花村可要怎么立足?

    侯叔想到这儿自然也就不能拖,拖下去就显得示弱了,又看猴半仙躺在床上爹哟娘哟地叫唤,心头也很是气——打人也不是那么打的!踢人两脚犯得上往裤裆中间踢吗?这要是真踢中了,或者力道再大点儿,猴半仙不就断子绝孙了!

    侯叔气不过,当即就叫了自己两个堂兄弟和在家的儿子、堂侄子,和自己的婆娘还有几个侯家的媳妇儿一起来关文家找人要说法了。

    关武拿话堵了侯叔,侯叔也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侯婶在后面推了她当家的一把,瞪他一眼说:"你可是当家的,还是长辈,关家大郎都得叫你一声叔,你退了,还不是丢你们侯家的脸。"

    侯叔梗了脖子,厉声冲关武道:"少废话!叫你大哥出来!"

    "说了大哥没在!有啥事儿跟我说!"

    关武也梗了脖子:"侯叔也别冤枉了我大哥,村里人都知道我大哥讲道理,从不轻易跟人冲突,要不是你们家猴半仙儿过分了,我大哥才不屑于打他,跟那么个流氓地痞干架还得脏了手,多划不来!侯叔你还是赶紧回去问问猴半仙儿到底怎么惹恼了我大哥,你们要真要给猴半仙出头,就是认同他的行为,侯叔你可要想好了值不值得,猴半仙可不是你们整个侯家!"

    这话说得侯叔便有些犹豫。

    侯婶护犊子,猴半仙虽然混账但是对她也一直恭敬有加的,时常孝敬,当然见不得他就这么被打,顿时冲关武道:"你晓得个屁,你能帮你大哥说话?那你大哥打人也不是你打的,跟你也谈不上话,你闪边儿去!真拿自己当是你大哥那家的人了?"

    杏儿顿时不乐意:"侯婶这话说不清,阿武跟大哥一个娘胎里面出来的,这么不是一家人了?"

第二百六十章 忍无可忍

    侯家婶子嘴巴也不是个清淡的,听杏儿这么回她便说:"都分家单过的,哪还什么一家人!自个儿有自个儿的媳妇儿,没得搅合在一起惹别人闲话!关二郎你让开,让你大哥出来说话,缩脖子自己个儿躲着算啥男人,还让自己弟弟给自己扛事儿?让他出来!"

    "对!让他出来!"

    "出来!"

    侯家人跟着侯婶叫嚷着,杏儿脸色也气得红起来,刚要上去却被李欣拉住。

    李欣沉声说:"我家的事儿,我来处理。"

    李欣一直没发话,这会儿发了话,关武和杏儿自然也不能不听。犹豫了一下关武向后退了一步,让李欣稍微越过他一点点,心里想着要是侯家人过分了,自己少不得要冲上去,可不能让大嫂跟他们直接对上了。

    见李欣出来侯家人倒是微微松了口气。

    都听人说关文娶的这个李家村儿的姑娘性子温和,又深居简出的,嫁过来以后没惹过事儿也没传过她什么事儿,虽然大家都了解她那么个过往,可也都猜想她必定也是为自己以前那过往所累,所以也从来不敢说话大小声儿,便都认定了她是个好拿捏的。

    侯婶立时尖了嗓子冲李欣吼道:"叫你男人出来!"

    "他没在。"李欣平平静静地回她说:"都回答过你们了,还要说多少遍?他现在没在。"

    "唬谁呢!没在家里能在哪儿?都这个点儿了,再过会儿眼瞅着就该做晚晌饭了,他还能到处溜达?"侯家有人道:"少骗人了,让他出来!推了自己弟弟弟媳妇儿出来不算,还推自己婆娘出来,他也算个男人!"

    关武顿时大怒,刚要吼回去,李欣却嗤笑一声说:"他算不算男人,我比你清楚。"

    方才说话的是侯叔的另一个侄子,还是个少年郎,气血方刚的,听了李欣这句话里有话顿时臊红了脸,也说不出话来了。

    侯婶顿时骂李欣:"你咋那么不要脸,他不过是个娃子你这般跟他说话!"

    "我说错了?"李欣看向侯婶:"我的男人,还轮不到别人说他不算是男人。"

    "你!"

    "还有,猴半仙被他打是他替我出气去了,你们不妨回去先问问猴半仙,他到底说了我什么,再过来追究我当家的也不迟。"李欣声音微冷,"寻衅滋事,侯家人多,我关家和李家的人也不少,要闹事儿也请你们先掂量掂量轻重,为了个嘴上没把门的流氓惹了两大家子人划得来还是划不来。"

    李欣这话一落两边便有些沉寂,堂屋里边儿忽然有响起碗磕了桌子的声音。

    侯叔本来都有些想打退堂鼓了,毕竟他们只知道猴半仙被关文打了个半死,却并不知道猴半仙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关文打的。现在听李欣这样一说,联想到猴半仙的平时的为人,侯叔便有些了然了,正在想法子找点儿说辞让自己又能下得来台又能不在关家和侯家人面前都失了面子,陡然便听到了这一声。

    侯婶突然嚷道:"哎呀呀我说什么来着!这屋里可不就是藏着人吗!让关文赶紧出来!"

    杏儿道:"侯婶你嚷啥,不过是两个小娃子..."

    杏儿话音没落侯婶就嗤道:"你少唬人,俩小娃子不就在你腿边上!"

    杏儿低头看去,当真扬儿和小康就一左一右挨着她腿边,倒是没碰着她,两个小娃娃拉着手睁大着眼睛往缝隙里看。

    侯叔也一下来了气势,端出长辈的架势说:"让关文出来,把事儿说个清楚。"

    "就是!"侯婶大声道:"我大侄子躺床上起都起不来,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还让他说啥话,就要你关文说话,出来!"

    冯德发在堂屋待得很是尴尬。他头一次来,茶水都还没喝完呢,关家就出了这样的事儿。反才是他不小心把碗磕到了桌子,没成想竟然被人误会是关家大哥了。

    冯德发站了起来,想想还是走了出去,他也不想听别人说关家人的不是,露个脸也好澄清一下。

    侯叔见出来的是个没见过的少年郎,顿时愣住,侯婶尖声问:"你是谁!你从哪儿钻出来的!"

    冯德发便说了一遍他的来历,然后好心道:"关家大哥真没在家。"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要包庇他的!"

    侯婶又尖利地指道:"他不在家那他在哪儿?你们去把人给叫出来!"

    侯叔其实已经有些想走了,可看自己婆娘不依不饶地要给自己侄子讨个公道,心头也很是感动,索性便由着他婆娘来。

    李欣从今天一大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是强忍着跟侯家人说话想让他们回去。可如今看侯婶带着头,侯家人没完没了了,又是当着客人的面,来寻由头的理由还只是为了那猴半仙。

    虽然听阿妹说了,关文走的时候是提了大棍子走的,李欣便有些猜到他是找人算账去了,也想过可能会有人寻上门来,不过她也并不算太担心,关文一向理智,也不大可能把人打残打坏了。

    她倒是没想到侯家人会找上门来,而且听起来,关文打猴半仙那是下了狠手的。

    这会儿关文本来就没在,侯家人这般咄咄逼人。要是过会儿关文回来了,侯家人不得一窝蜂上去先"讨回公道"再说?她已经跟侯家人说了猴半仙被打是关文替她出气,这会儿他们还是冷要找关文,看来不是为了啥说法,而是为了要面子了。

    忍无可忍——她便偏不给侯家面子!

    "侯婶子,不要给脸不要脸,我说了猴半仙被他打是他为了给我出气,让你们回去找猴半仙问个明白,他到底说了什么话惹了我,再来找我当家的不迟,在我家这儿冲什么?这儿不是你们侯家的地盘!好声好气跟你们说话你们不听,偏要逼得人跟你们亮招子才行是不是?"

    李欣伸手拦住蠢蠢欲动的关武,指着侯家人厉声说:"你们要是当着那么闲得慌就管好你们侯家的子孙!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四处闲晃偏要招人恨,惹了事儿就指着你们来帮他解决,你们侯家人还当真就那么纵着?那猴半仙要是小时候被管教过,这会儿能这样被人打得半死不活?"

    "你、你他娘的放屁!"侯婶顿时炸了,男人不好跟李欣对吵,她是女人,她可不怕,顿时也指了李欣骂:"明明就是你当家的打了我侄儿,你还要反过来咬我们一口?你当老天爷眼睛是瞎的啊!"

    "老天爷眼睛可不是瞎的吗,真要知道你们要来闹事儿,当时在田道上趁着没人他对我说浑话的时候我就该先狠揍了他,最好揍死了也少一个祸害!"

    李欣这声放得挺大,将侯婶的音量都给压下去了。

    过了会儿侯婶便开始大叫起来:"我的那个天呐!关家这媳妇儿要杀人啦!要咒人死啦!..."

    李欣看着她吼,寻到一个转音处大声道:"甭叫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侄儿死了你在这儿喊魂呢!要喊回你侯家喊去,别搁这儿丢人现眼!"

    侯婶嗓子里的声音就这般被李欣给镇住了,侯叔颤着手指着她说:"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啊!"

    "您身边那也是个妇人,心毒不毒的,您自己清楚。"

    李欣往身后走了两步,抄了平时扫地的大扫帚,逼近侯家人,运起力气握着扫帚柄往外一挥——

    侯家人顿时都后退了两步,有人吼道:"你这婆娘..."

    李欣一手拿立着扫帚,一手自然垂在裤边,冷着脸子问:"走不走?需要我再送你们一程?"

    侯叔气得脸色铁青:"你个婆娘眼里还有没有长辈?还有没有点儿尊卑!你娘家爹娘就这般教你的?你嫁过来了以后你婆家公婆也这般教你的!"

    侯婶伸手扇了扇面前扬起来的灰也跟着叫道:"就是!哪里见过你这样的婆娘!"

    李欣不答他们的话,又问了一句:"走还是不走?再不走,我就不用'走';字了,我可就让你们'滚';了!"

    侯家女人顿时骂骂咧咧起来,侯家男人也不好跟一个女人吵,但脸色很是铁青。

    关武和杏儿也走了上来,关武嚷道:"听到没有,让你们回去!那猴半仙自己惹了事儿被人打那是他活该,你们帮他出啥头?有一回就有二回,等到了那时候他可就可着劲儿地得瑟,反正他惹了事儿都有你们帮他出头,他还怕个啥!"

    杏儿也道:"侯叔侯婶还是回去问问猴半仙吧,他要自己都不敢回来找大哥算账,或者连状都不敢告到你们这儿来,估计等他清醒了,他还会埋怨你们瞎出头。"

    侯家人这会儿是既找不到台阶下,又丢光了面子,心头火气正大着。侯婶接了李欣的话骂:"我们可是长辈!你就是这样拿扫帚杆子撵我们的!太没有规矩了!你爹娘就这么教你的?"

    这是第二次提到李欣娘家爹娘对她的"教养"问题。

    李欣顿时大怒,正要开口,侯叔的儿子却抢先接了他娘的话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她能有啥规矩,爹娘又能教她啥,村里人私底下不也传着呢嘛,她就是个从窑子里赎身的..."

    话还没落同时两声吼了起来:"你他娘说啥!"

    声音震得天响。

第二百六十一章 当头棒喝

    这两道声音一道来自于坡下,一道来自于坡上。

    却很有力道地合在了一起,一丝一缝恰合地刚好。

    李欣朝坡上望去,毫无意外的出现的是关文。他手上还拽着把砍树用的斧子,应该是去后山砍树,绕了过去直接从上坡那边下来了。

    而坡下那人却让李欣有些意外,竟然是她二弟李丘。

    两人喊完这一声都纷纷朝关文和李欣这新屋跑,一前一后正好堵了侯家人在当中。

    方才说话的侯叔儿子顿时吓了一跳,上头下来的那个是跟山匪子干过架脸上还留了伤疤的关文,下头上来的那个虽然不认识,但看着也是魁梧壮硕吓人得很,侯叔儿子顿时脚就软了,一下子拽住了侯叔的袖子,外强中干地借着他侯家人多些回说:"我,我说的那是大实..."

    "话"字还没吐出来,就被箭步冲下来的关文一把捏了喉咙提了起来。

    随即赶上来的李二郎也运足了力气抬腿使劲儿往侯叔儿子屁股上踹了一脚。

    顿时男子"嗷嗷"的叫声凄厉地响了起来。

    "关文!你他娘的放开我儿子!"

    侯婶顿时疯了一样上前去拉扯关文,手往他身上打。后面的侯家人也反应了过来,齐齐上前去拦关文。

    李二郎身材高大,不惧他们,一手推一个一脚踢一个的,还腾出手来给了侯叔儿子一拳,只打得侯叔儿子又是一声惨叫。

    杏儿把李欣拉了回来,关武也上去帮忙。他倒不至于要跟侯家人打架,不过是不让侯家人欺负他大哥而已。

    过了一会儿关文才将侯叔儿子往地上甩开,毫不留情地就伸手那么甩了过去,"啪"一声,侯叔儿子瘫软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侯家人顿时都围了过去,侯叔看了看他儿子,见他只是喉咙有掐痕,应该无碍,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又陡然袭上一股怒气来。

    关文现在是不仅打得他侄儿半死不活地瘫在床上起不来,更是将自己的儿子也收拾了一通,掐得他喉咙发红的——这气他咽得下去才怪!

    站了起来正要说话,却听关文道:"侯家的,以后嘴巴放干净点儿,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关文甩了话,回头又上坡去捡了自己的斧子。

    瞧见他手上有"凶器",侯家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了。侯叔却气得不轻,当即说:"我儿子哪里嘴巴不干净了!"

    关文"嚯"一声望向他,眼神冷得跟冰似的,"侯叔,我敬你是长辈,是老人,跟你动手不管怎么样,到最后肯定都成了我的不是。方才那句话我就当没听见,你要是再说,也别怪我不客气!"

    侯叔缩了缩脖子,他到底有些怕关文——跟山匪子干过架的,那可是正儿八经杀过人的啊!虽然也都两三年没干那营生了,可关文身上那煞气还在,侯叔又如何不惧?

    他这是又惊又怒,偏偏拿关文无可奈何。

    侯家人大眼瞪小眼,本来商量好的,来了以后要让关文给个说法,至少要赔礼道歉啥的吧,可瞧人家一点儿不怕他们的样子,他们要真这么灰头土脸地回去,那在荷花村里的脸可就丢大发了!

    大家可都看着的呢!不光只是荷花村的人,还有下河村的一个小子,还有刚才这上来的...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儿郎。

    侯叔气得脸通红,李二郎冲他们哼一声,鼓着眼大声说:"我姐怎么就有爹生没娘教了?老不休的,恁大个人了,说话跟放屁一样臭烘烘的,回去好好漱漱你的口,少拿来熏我姐跟姐夫!"

    明白了,这是李家儿郎,是李家村儿的人!

    侯叔更加不能退了!

    他站起来,倒是有一家之长的风范,沉声对关文道:"关大郎,你打我侄儿的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还有现在你差点把我儿子掐死的事儿——"

    "老不休,谁要掐死你儿子!"李二郎顿时吼道:"瞧你儿子跟蔫了的公鸡一样被人一提就提起来了,吓唬他一下就屁滚尿流的,半夜怕是做噩梦都得被吓死,谁又稀得掐死他,少扣屎盆子在我姐夫身上!"

    关文也沉声道:"侯叔,我不过是给他一个教训,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以后他那张嘴最好闭起来,要是真说了什么我不中听的,难保他不是下一个猴半仙。"

    侯婶顿时尖声骂道:"不就是说了你媳妇儿两句,没动手又没动脚,谁让她包庇你不找你出来!就为个娶回来的破窑姐儿当真是要跟我们侯家结仇是不是?我们侯家也不惧你!"

    那"破窑姐儿"四个字算是把李欣彻底惹怒了。

    同时被点燃了怒火的还有关文和李丘。

    李二郎大喝一声,冲着侯婶"啪"一声掷了地上的衣裳,挽了袖子说:"你甭以为你是个女人老子就不敢揍你!"

    说着就朝侯婶扑了过去,自然是要侯家男人要拦着。李二郎也不惧,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老子他娘的一来就瞅见我姐被人欺负,当真以为从我们李家村嫁出来的姑娘是好欺负的!先问问老子的拳头!"

    李二郎自从江氏怀孕了以后胆性就收敛了很多,江氏胆子小,怀孕了尤甚,李二郎怕吓着了她,在家里做啥事儿都是小心翼翼的,对江氏也是百依百顺的,看得刘氏也是吃醋不已。但是儿子儿媳妇儿关系好刘氏也高兴,这意味着她将孙子孙女绕膝,当个高高兴兴的老太太,而且家里边儿啥事儿也和睦,没什么让她操心的事儿。

    李二郎也一向觉得自己家里的相处方式跟别家差不多,还一直觉得李欣跟关文过得很好。哪知道今儿因为有事来了荷花村,竟然见到了这样一幕。

    他气性大,这会儿根本就压不住了。

    侯家男人拦着李二郎,李二郎力气虽然大,但到底只是一个人,人家侯家男人都拦着他,他自然也过不去,心头火气更是大了翻天。

    侯叔正庆幸有人李二郎,心里又埋怨自己婆娘说话没把门儿——那些话心里藏着就好了,何必说出来,这不是惹事儿吗...

    正想着全见眼前闪过一片阴影,正想辨认是什么,却当头被人用什么扫了,等回过神来就听到了自己婆娘的大叫。

    李欣手里紧握着方才赶人的那把扫帚,正一下一下地往侯婶身上招呼。

    那几个看到关文揍猴半仙的妇人心中大惊——这关家媳妇儿打人的劲头压根不逊于关文当时凑猴半仙的劲儿啊!

    关文一拳一个帮李二郎解决掉拦着他的侯家男人,那些侯家女人反应过来后也赶紧上前去护着侯婶,侯叔也要冲上去,关文一把将人拉住——

    "关大郎你啥意思!真把我婆娘打出个好歹来,这梁子可就结下了!"

    侯叔大声吼道,关文顿了一下,手上的力道还是没松。

    ——打起来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顿时奔走相告,也有上前来拉架的,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推攘的、拉扯的、喊叫的...到处都是重复不断的人声和动作。

    然而所有的动作落到关文眼里,却只剩下那个执着地拿着扫帚一下一下往侯婶身上猛抽的女人的背影。

    连李二郎都看得呆在那儿。

    他姐一向温柔如水的,连说话都少有大声,跟娘的性子天壤之别,倒是跟爹的性子像了个十足十。娘总是说,姐那个性子容易吃亏,但大哥说,姐做事有分寸,不惹事,也是好事儿。可后来三弟跟他讲,姐就是聪慧,但慧极必伤,以前觉得好的,不一定对她真的好。

    他那会儿就不明白三弟说的这是啥意思,他只能粗浅地猜测,三弟那会儿是支持姐嫁到关家的,难不成三弟的意思是,他现在觉得姐嫁到关家不好?

    可是也不对啊,姐家的日子越过越好了不是吗?家分出来了单过,啥事儿都能自己做主,娃子也领养了一个,吃穿都不愁,跟姐夫两个也感情好没见怎么吵架——姐那个性子别人能跟她吵吗?

    可现在姐怎么——

    他觉得就好像是憋屈了很久终于爆发了出来似的,她姐下手可从来没那么狠过。

    除了他十一岁那年夏天儿偷偷下河洗澡被姐撞见了,让姐拿着皮条子抽得整个背都是红杠子,也就才十三岁的姐脸色阴沉地吓人,下手一点儿没留情,后来娘骂了他个狗血淋头,还是姐一言不发给他上药——从此以后他再也没偷偷下河去洗澡过。

    这件事儿是唯一一件他觉得他姐"狠"的事儿,可今天的狠劲,比那一年留在他记忆中的印象,还要狠。

    杏儿和阿妹自然也不能看着李欣吃亏,上前帮她拦着那些拉扯的女人。李欣眼里好像看不见别人,一直盯着地上满地打滚的侯婶,不知不觉间嘴里已经嘟囔了出来。

    带着咬牙切齿般的痛快重复地抽一下地上的人,嘴里念叨一下。

    "让你说我是破窑姐儿,让你说我的是破窑姐儿..."

    杏儿和阿妹两人都震惊地看着李欣,杏儿眼中更是闪过了然的情绪,眸中也满是怜惜。

    然而关文在那风声之中捕捉到的不清晰的这句话,却是让他——当头棒喝。

第二百六十二章 有事问我

    打人的、尖叫的、嚎哭的,一声高过一声,关家新屋这一片闹成一团,挤在坡下的荷花村人越聚越多,这场面眼看着就要不可收拾了。

    陡然间坡下传来怒吼声——

    "这是在干啥!都给我停手!"

    坡道上的众人纷纷让道,坡下走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荷花村的村长何泛常。

    他身边还跟着孙鸿雁。

    关文眼神微闪,何泛常这一吼却并没有让李家姐弟收手,李欣像没听到似的,手上动作压根就没停,李二郎更是毫不客气地继续跟侯家男人们周旋着。

    关文拦着侯叔,一听村长来了,侯叔立马朝何泛常哭诉道:"村长啊!你看看你看看——关家这婆娘是要把我媳妇儿打死啊!她当家的也就那么看着!"

    说着就一边要挣脱关文往他婆娘那边去,一边继续跟何泛常告状:"关文不光是把我侄儿揍了个半死,更是把我儿子也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谁不知道他关文以前闯南闯北地走镖,那力道啥的都是大的,我们这咋受得起啊!你瞅瞅我儿子跟我婆娘..."

    何泛常便顺着侯叔指的望过去,果然侯家女人那边让开了以后就看得清楚了,果真是李欣正在打着侯婶呢!旁边还躺着她儿子。

    何泛常立马皱了眉头,喝关文道;"去,把你媳妇儿拉开!"

    关文动了动步子,到底是没迈出去。

    见他不听他话,何泛常顿时怒道:"阿文你咋回事儿!连何伯的话你都不听了是不?赶紧去拉开你媳妇儿,她这架势是要把人打死不成!真惹了人命你们家就好过了是不是!"

    关文还是不动,倒是杏儿想着,李欣这打人也打了,气也算是出了。何伯出了头,要真的不听他劝把侯家婆娘打坏了,事儿也多,不仅下了何伯的面子,跟侯家以后还有得扯。

    跟阿妹使了眼色,姑嫂两个就赶紧上去拉了李欣,一人架了她一只胳膊。

    李欣拿着扫帚打人力气也算是使透了,也挣扎不得,软软地被杏儿和阿妹架着胳膊,嘴里喘着粗气。

    李二郎也让关武给拉了回来,悄声在他耳边说:"村长来了,让停手赶紧停手..."

    一村之长的面子李二郎总是要给了,冲着侯家男人"哼"了声,李二郎收回手站到了李欣边上,拍着胸脯说:"姐,谁给你受气二郎就给你出气,就就甭气了,不值当。"

    李欣狠狠地呼吸了两下,抬起头看向何泛常问:"何伯来这儿有事儿?"

    何泛常蹙了眉,脸上褶子也叠了起来:"阿文媳妇儿,你咋回事儿?咋跟人动起手来了?"

    李欣正要说话,关文却抢先答道:"何伯,有什么事儿问我。"

    李欣看了眼关文,扭了头不吭声。

    何泛常便问关文道:"那你说,今儿这咋回事儿?"

    "还能咋回事儿!"侯婶被侯家女人围着,被人搀了起来,手和嘴都抖着:"关家的,这梁子结大了!关文打我侄儿和儿子,他媳妇儿打我——老娘以后跟你们没完!"

    李欣冷笑一声,放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咬牙说:"我怕你?"

    "你他娘的给老娘等着!"侯婶尖叫:"一个破窑姐儿..."

    "闭嘴!"

    关文蓦地吼道,转脸阴沉地看着侯婶说:"她是我媳妇儿,你那些个字最好都收回去!"

    "怎么,别人说得我就说不得?"侯婶恶狠狠地笑:"大家谁不知道你媳妇儿是个窑姐儿嫁过来的,谁不知道!不当着你面儿说而已,说说你就受不了了还怎的?做得还不让人说得了!"

    关文暴怒,握着斧子的手顿时捏紧了斧子手柄,随着李二郎一句:"我操|你大爷的!"关文蓦地抢上前去,一手抓了侯婶的头发猛地把她往地上一掼,跟她那还躺在地上咳嗽的儿子凑到了一起。

    全场人都傻了。

    关文打女人!

    就连关武都傻了——他大哥很少跟村里人动手,就算动手,那也只是教训一些泼皮无赖流氓混混,上次他大哥掐了孙喜鹊的事儿还让他心里惴惴的,想着他大哥是不是那会儿怒气大了所以才跟个孕妇动了手,这回...这回居然跟女性长辈也动上手了!

    关文目眦欲裂地盯着侯婶说:"我敬你是长辈所以才警告过你,一而再再而三惹我,当我没脾气?"

    他一只手还握着斧子,整个人看起来煞气极重,侯家男人不由自主地都退了一步。

    侯叔的婆娘和儿子都被关文教训了,他如何忍得住?当即跳出来指着关文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敢对你婶子动手?我去你大爷的!老子跟你拼了!"

    场面瞬间失控。

    侯叔冲了上来,何泛常大惊,赶忙喝令让人住手,他身边的孙鸿雁也抢了上去要架住侯叔,一时间大家都团团围了上去,现场一片混乱。

    何泛常焦头烂额,到底想着关文和侯叔两个是晚辈跟长辈的关系,便叫人去叫关文他爹来跟侯叔对话。虽然关明这人不大靠谱,但总归是长辈,比关文说得上话些。

    然而有人贴近何泛常说:"关家老屋那边早就去了人,侯家还没上坡来的时候就去找了人来的,没见动静。"

    何泛常顿时皱眉,不满地问:"关文他爹咋回事儿?事情闹大了他就能得了好了?赶紧的,再让人去叫他来一趟!"

    有个小伙子得了令便去了,何泛常又扯了嗓子喊:"都别闹了!成什么体统像什么话!一个个都是有岁数的人了,传出去不怕遭人笑话!"

    孙鸿雁好不容易把侯叔给拉了回来,素来阴沉的脸更是添了两抹凝重:"侯叔还是不要再闹了的好,前因后果的总要掰扯清楚,我虽然是后来的不知道前边儿的事儿,但是的确侯婶嘴巴不干净说了关文他媳妇儿不好的话,真要算起来,你们侯家也占不了多少理。"

    侯叔顿时一梗,恼怒地看着孙鸿雁破口大骂:"你个毛头小子还没当村长呢!轮得着你来教训我?给老子闪边儿!"

    孙鸿雁不为所动,按着侯叔也不准他在跳腾。

    何泛常一个头两个大,狠狠提了气大叫一声:"都他娘的别闹了!"

    村长平时鲜少有爆粗口的,这会儿居然也爆了粗口,可见是被惹怒了。

    侯家人自动地站到了一边,女人去扶侯婶看她身上各处的伤,男人则去搀了侯叔儿子起来,又细细查看他喉咙和落地磕到的地方。

    李欣的扫帚让阿妹拿开了,她缓过气后就笔直地站定了,也不要杏儿和阿妹扶,自己个站得稳稳当当的。

    杏儿担心她,悄悄去捏了捏她的手,李欣勉强扯了扯嘴角轻声说:"我没事儿。"

    怎么会没事儿...杏儿叹了一声:"没事儿就好,大哥知道处理这事儿的,你甭担心。"

    李欣很不自然地露了个笑。

    何泛常站到了当中,立马有人机灵地去堂屋里端了条长板凳来让他坐下。

    何泛常看了看一边的侯家人,又看了看一边的关家人,还有边上看着等着他处理这事儿的村里人,脑袋隐隐犯疼——

    这叫啥事儿啊!

    何泛常摸了摸头,还没说话就听见侯婶嚎起来:"村长你可要给咱们做主啊!你瞧瞧他们关家一个个都好好儿的,我们侯家的人可是个个都挂了彩啊!都是他们关家人打的!这事儿不能就那么算了!"

    侯婶可谓是被打得最重的,先是被李欣拿着扫帚一下下往身上抽,抽了好些时候,然后又是被关文提着头发掼到了地上,如今衣衫凌乱,头发跟鸡窝一样,在那么多人面前失了面子,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何泛常揉了揉眉角,吸了口气问:"到底咋回事儿?"

    侯婶尖声叫起来:"村长你可不能偏了心就护着关家那兔崽子!目无尊上的竟然动手打他们长辈了,他们还反了天了他们!"

    何泛常顿时有些恼怒——他就事论事让先说事儿,谁说就偏着倚着关家了?照这婆娘说的,他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要拿关家开刀这事儿才办得正经。

    何泛常厉声喝道:"我这不正问着的,你个婆娘嚷嚷啥!"

    说着就指了关文道:"阿文,你来说,你是不是打了你侯婶他儿子?"打侯婶是看见的,这不用问。

    关文眼睛都没眨,点头说:"打了。"

    "何止打我儿子了,前头还把我侄子打得半死呢!"侯婶一把扑过去搂了自己儿子心啊肝啊的叫着,一边控诉关文道:"打得我侄子半死不活躺床上,如今还要打我儿子,还打了我...当真是个恶霸啊他!"

    何泛常皱起眉头,看了关文一眼,又越过他看李欣。

    关文注意到何泛常的目光,身躯一闪挡在他视线前面,平静地说:"何伯,有什么事问我。"

    这是今天关文说的第二次这样的话了。

    何泛常拍了拍腿:"那你说,你为了啥打人?瞧侯家老老少少都被你打了个遍的,总得有个理由。"

    关文动了动嘴,正要说话,坡下有人喊:"村长,关大郎他爹跟他弟来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装什么傻

    关明其实是想关起门来不管这事儿的,他这头的事情还没扯清楚,哪有闲心去管其他的。有人来家说侯家一群人去了关文那边儿,说看着事态不好让他去镇镇,他都摆了手不去,装自己伤得重一直躺在床上。

    关全倒是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却也被胡月英拦着,在他耳边说,大哥一个人应付地过来,让他不要担心他大哥之类的云云。

    最后还是胡月英在那儿闲说嘴的时候让老关头听到了,立马撵到关明屋里去让他去关文那边看看。关明推说自己动不了,老关头二话不说让抬了椅子,叫关全和关止承抬着他去。

    关明找不到话反驳,只能装着自己头疼,硬着头皮被抬到了关家。

    关明一来,侯叔便立马冲着他大吼道:"关明!瞧你教出来的好儿子!竟然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打长辈了!这都是你教的?是不是都是你教的!"

    关明只扶着脑袋"哎哟哎哟"地装头疼,关全和关止承把椅子放到了地上,关明哼唧两声,侧了侧背装没听见侯叔的话。

    侯叔顿时恼怒,要上去扯了关明说个清楚,何泛常插嘴道:"两家长辈都来了,这事儿是如何的,先问个清楚再说。"

    说着伸手对着侯家人那边做了个"停止"的动作,对关文道:"阿文,你说你的,今儿是怎么回事儿?"

    关文平实地道:"我媳妇儿在路上被猴半仙拦在了半道上,猴半仙嘴巴不干净,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便找了他算账去了。然后侯家人就来找我要说法,他们俩——"关文指了指侯婶和她儿子,"他们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说了难听的话,所以才打起来的。"

    侯婶顿时尖声叫道:"说你媳妇儿两句怎么了?怎么了!哪儿说错了不成?哪儿说错了!"

    "侯家的,没让你说话!"

    何泛常朝侯婶吼了一句。

    他当然也猜得到侯家那边的人说了些什么话惹了关文,更何况还是当着他面说的,想抵赖也抵不掉。

    何泛常心中叹了一声,他只是没想到关文气性那么大,就两三句话而已,点火就着,要真跟侯家闹崩了,这关家以后在荷花村还要不要过下去啊?前头有个孙家就算了,如今又添了一个侯家...侯家在荷花村也不是独门独户,里里外外叔伯兄弟的也不少。

    侯家也着实过分了一点儿,人家关文的媳妇儿哪儿惹着他们了...虽然前头是那么个身世,但人家好歹嫁过来以后安分守己的,赚钱也好,带娃子也好,张罗关文他弟弟妹妹的婚事儿也好,没听说她抱怨一句的。

    闲着没事儿揭人家伤疤干嘛!要他说被打也是该的!

    可他是村长,总不能让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侯家人肯定不乐意。

    瞧关文一副没所谓的样子何泛常也头疼。

    清了清嗓子,何泛常道:"侯家的,猴半仙儿是不是出言不逊半道上拦了关家媳妇儿调戏了?"

    侯叔立马瞪了眼——虽然他知道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当然不能认!

    "村长可不能关家人说啥就是啥,讲啥都要有个凭证!谁看到了?我侄儿现在躺床上话都说不出来,就关文一张口,他说啥就是啥不成!"

    侯叔指了关文嚷道:"他说他媳妇儿被我侄儿调戏了,那也是他媳妇儿说的,让他媳妇儿出来说!"

    开始的时候李欣站出来过,说明白了猴半仙被关文打的原因,但是那时候侯家人已经觉得自己家的尊严被关家人挑衅了,当然不会听进去李欣的话,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反正人是被关文打了,就要关文拿一个说法出来。

    侯叔看李欣,觉得她也就是个经不得激将的女人,脑子还简单,任是哪个女人也不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自己被别人调戏了——那是会有碍名声的,更何况她还有那么个过往,孰是孰非又怎么说得清楚。

    名声所累四个字,害了多少人。

    关文立马开口道:"我说了,有什么事儿冲我说,别又扯我媳妇儿!"

    "放你娘的屁!你说冲你就冲你?老娘偏要冲你媳妇儿!"侯婶扯了嗓子喊:"谁让她拿扫帚抽打老娘来着!他娘的个泼妇!"

    "够了!听不进去我说的话是不?让别吵还吵!"何泛常又吼了一句,嗓子有些呛着了,忙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这种事儿哪能让妇道人家出来说?鸿雁啊,你带两个人去侯家问问猴半仙儿,看他是个什么说法。"

    孙鸿雁答应了一声便要去,侯叔鼓了眼说:"村长,你这摆明了是要包庇他关家!"

    "我咋包庇了?"何泛常心里顿时不高兴:"你也说了起初是关文打了你侄儿,现在去问你侄儿话,哪儿不对了?关文说的事情经过你要是觉得是假的,那你来说一遍好了!"

    侯叔顿时心里一嘀咕。

    关文说的也没错,大致的经过可不就是这样的,先是他们侯家因为猴半仙被打的事情来找关文要说法,然后是关文没出现他们就针对上了关家人,再然后他儿子说了两句歹话,没想到关文出来了还听见了,就教训了他儿子,再是他婆娘又说了关文他媳妇儿不好的话,被关文媳妇儿拿着扫帚抽了,后来是关文...

    总归说起来就是他们侯家嘴巴上没把住门儿惹的事儿,真要说起来还是他们侯家理亏。但是到底关家人下手也太重了!更何况那伤的三个,一个是他侄儿,一个是他婆娘,还有一个是他儿子——

    他侯家当家人要是就那么算了,他以后也就甭抬着头在村里边儿做人了!

    何泛常还望着侯叔,侯叔心中忙慌慌地计较上来,正想着怎么回话,偏头却见关文他老子装得没听见的样子,实际上耳朵支棱着听得正认认真真的呢!

    侯叔顿时转了话头冲关明喊道:"关明老儿!你他娘的少跟老子装!你听得清楚得很!你倒是说句话!你儿子打了老子的婆娘跟儿子侄儿的,这笔账要怎么算!"

    关明又哼唧起来当没听到,侯叔一把上去揪了他领子。

    关文他不敢惹,关明他倒是敢惹一惹的,他还跟关明在村头堵过塞骰子呢!村里头也认识好几十年了,他就不信他关明真能置身事外!

    "别他娘的装缩头乌龟,你儿子惹了事儿你就要躲起来?你那脸皮还他娘的要不要?你跟老子说句话,这事儿你到底咋打算!你大爷的,你管不管!"

    关明被拎得胸闷气短的,后背还隐隐作痛,赶忙伸了手去扯开侯叔,又在关全和关止承的帮忙下恢复了下来,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直哼哼。

    侯叔喘着气骂他:"还他娘的装。"

    关明虽然装着傻,但是他耳朵可真没闲着,从来起就注意听着周围的动静,也把这件事来龙去脉给想了个透彻——关文是不大会讲谎话的,那么事情就跟他说的一般无二了。

    关明心里也恼,自己这大儿子是脑子有病还是啥,人家说一说能掉两块肉还咋的?明明知道他们关家现在事情多着呢,还到处惹事儿,真让人不省心。

    他那大儿媳妇儿也是,不听话不孝顺就算了,还撺掇着自己当家的在村里边儿树敌!要不是他现在真不适合出面管事儿,他还真想好好骂骂他俩。

    见关明还是无动于衷,不仅是侯叔心头火了,就是何泛常心里头也火气大着。

    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关明在装懵,也都被侯家当家的拆穿了,他还在装,当真以为自己瞒得过大家伙儿的眼睛不?他这张老脸当真不要了!

    何泛常心里叹了口气,又问侯叔说:"你倒是说说,在你看来这事儿是咋样的?"

    侯叔便只好说起来,但泰半是在指责关文和李欣下手狠什么的,事情经过倒是跟关文说的差不离。

    何泛常凝眉想着,这事儿怕是不好办...看那侯家人的样子像是不肯善罢甘休。

    李欣被杏儿紧紧握着手,她站得笔直,挡在她视线前面的男人肩膀宽厚,似乎能为她撑起一片天。可她心里还是止不住想叹气,

    杏儿低声安抚她说:"没事儿的,大哥能处理好,没事儿的..."

    李欣便只有强扯了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那笑看得杏儿心里也难受得紧。

    今儿的事儿说白了也就是围着自己这个大嫂转的,骂人也好,打人也好,源头都出在她身上。她要想置身事外,哪有那么容易?

    杏儿正唏嘘着,又回头看了看两方闹起来的时候被冯德发护着的小康和扬儿,对他露了个笑。

    冯德发也苦笑,他是男人,本来该站出去帮着关家这边的,但是奈何他又是个外村人,不好掺合进去,为难的时候关家二嫂子推了两个娃给他丢一句让他好好护着,他这才算有了事儿做。

    侯叔正说着,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二黑忽然大声吠叫,神情凶狠,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场景吓到了,忽然站在坡上一下子跃下来。它个头大,看着就跟个猛兽似的,顿时大家都忙慌慌地躲开,而关明却无暇躲避,倒是站了起来跨了一步,却被二黑一下子叼住了衣后摆咬着。

    关明顿时叫了声:"阿文!快把你家狗给弄开!弄开!"

第二百六十四章 偏不道歉

    二黑咬着关明的后面衣摆不放,还一直往后边儿拽。关明又叫了两句,关文才喝了一声"二黑,回来",二黑这才算是松了狗牙,对着关文吠了两句,扭头却是朝着李欣那边踱步过去,乖乖地蹭了一下李欣,又卧倒了下去。

    它那么大个个头却那么温温顺顺的,让其他些个没怎么见过二黑的人心里头止不住地发毛——这条关家的狗,竟然比别家的狼狗都要吓人!

    李欣伸手略略摸了下它,倒也没说话。

    然而关明自己从椅子上跑下来,还清晰地喊了话,却让侯叔逮到了把柄。

    "叫你丫的装!"

    侯叔一个箭步上来扯了关明,抓着他后颈子骂道:"没见过儿子惹了事儿老子当缩头乌龟的!你装个蛋!你说,你儿子惹的事儿,你要怎么办!"

    关明被扣着后颈子也着实反抗不得,看自己后背刚凝了血痂的伤又遭殃,缩着脖子一边嚷道:"你放开你放开!我管,我管还不成!"

    都他娘的一个村里赌过骰子的,用得着下手那么狠!

    关明心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扬声喊关文:"这咋回事儿,你咋就把人打了?见天儿地惹事儿生非的,咱们家事儿还嫌少了不成!"

    这话关明一是抱怨,二也是在提醒关文,关家这会儿是多事之秋,他那还有桩子事儿搁那儿摆着,让关文赶紧着听他的话,息事宁人的好。

    可这话却让关文顿时皱了眉头,望了关明一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点儿不给关明面子地回道:"打了又怎样?那是他们该打。"

    被自己儿子当众下了面子,关明自然是下不来台,指着关文骂道:"为了两三句话就跟人家伤和气,你这也犯得上!"

    关文不想理他,只对何泛常说道:"何伯,今儿这事儿侯家人不叫完,我们也不会叫完。事儿是猴半仙先惹出来的,他们占不着理,我这里顶多是下手重了一点儿。这个等孙鸿雁回来了问问他猴半仙怎么说的,何伯你再做打算好了。"

    侯家人从关文说前头那句回关明的话起心里就堵了一口气,怎么着,这打了还是白打的?现在又听关文说什么"顶多是下手重了一点儿"——他这一个江湖中跑的,下手重一点,岂不是要人命了!

    侯叔顿时气得不行,颤着手指着关文说:"这事儿没完,想就那么算了,不可能!"

    关文眉头也没挑:"当然没完,你们侯家人闹了事儿就想走也没那么容易!"

    这倒是让何泛常也大吃一惊。

    他想的也不过是劝着侯家人回去,关家这边肯定是没有什么异议的。可没有想到,关文竟然也不愿意跟侯家和解——

    这事儿让他拿着可怎么办好!

    何泛常脸色也不好看,可以说在场的没一个脸色好看的。

    关全悄悄挪到关文身边去低声劝他:"大哥,算了,要是侯家人走了这事儿就算了了,还梗着有什么意思..."

    关文说:"要是让了,就是我怕了他们。以后他们还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关全下意识地回头望了望李欣,又收回眼神来,了然地扯了扯嘴角,道:"可是这般又是拂了好些人面子,尤其爹他..."

    话还没说完,关全口中的"爹"关明就嚷了起来,破口大骂:"关文,你这是连你老爹我的话都不听了?你这是要气死我不是!"

    关明自己重新坐到了椅子上,还继续装他的半身不遂,肩膀靠着椅子侧坐,手指着关文说:"你没瞅见你爹我成啥样了?你还要气我!你气死我了就高兴了是不?以后你跟你媳妇儿更加可以不管我了!"

    关止承凑过去扶住一边椅子免得关明自己摔了,关明继续骂道:"咱们关家,一向跟村里人相处都是和和气气的,你这会儿是要败我关家的名声!说你媳妇儿两句算个屁大点儿的事儿就值得你这般打人闹起来的,你还真是给老子长行市啊!我瞅着你这是轻重都分不清了,就被你媳妇儿迷得南北西东都不知道..."

    关明絮叨了一段又厉声说:"跟人家侯家人作个揖赔个礼道个歉,人家侯家也是大度人家,不会跟你个后生计较太多,这事儿就算了了,你这是要闹闹闹翻天去不成?赶紧的!跟你侯叔侯婶说个好去!"

    关明这话何泛常中听,虽然觉得关明开始不出头有些个畏缩,但这会儿出头了倒也是个大家长的风范。要真按着他说的,关文跟侯家人的事儿就算了了,也省得他居中处理,累心累力的。

    侯家人听这话心头也没多少好滋味儿,打了人道歉赔礼的就算完了?可侯叔想,要是关文真执拗跟他们僵持下去,他们也不一定讨得了好,好歹关文低了头,这一仗也算是全了他们侯家人的面子,以后说出去也好听些。

    当即侯叔就那么等着关文给他作揖道歉。

    哪知关文却自始至终没动一下,当他老子的话是耳边风。

    关明顿时尴尬地恨不得钻地上去。

    心头蓦地火气甚大,指着关文开骂:"当真是分了家你翅膀硬了,老子的话都不听了!"

    说着便又冲李欣发火:"你个当人媳妇儿的咋当的?撺掇你男人在外边儿树敌,说你两句就当真委屈地不行要杀人要放火的,不是你在你男人耳边说这道那你男人犯得着去打人家侄儿不?做人媳妇儿不好好在家待着,出去闲晃荡个啥!今儿这事儿都你惹出来的,你赶紧的,跟你侯叔侯婶道个歉,劝着你男人点儿,这事儿就算完了。"

    李欣抬了头,冷冰冰地看着关明。

    关文也缓缓地扭头去看定了关明。

    李二郎气性大,顿时受不住,也顾不得关明是他姐的公爹,嗓子颇大地吼:"姻伯你啥意思!我姐被人欺负了,你还要她跟欺负她的人赔礼道歉?放哪儿都没有这样的理!"

    关明这才看到李家二郎,心里猛地一激灵,这人他上次还认错了,以为是大儿媳妇儿她大哥——这印象可是深得很——自己这大儿媳妇儿她大哥可是隔壁村的下个村长啊!

    想到这儿关明笑得就有些讪讪。

    "李家二郎啊...你咋来了?"关明脸上挂了和蔼的笑。

    李二郎皱眉说:"我要不来还不知道我姐在你们村儿这般被人说叨,她婆家人倒还就任由她被人说?"

    关明一时间不好答话。

    何泛常是想要息事宁人的,可是明摆着侯家人硬挺,关家人死撑,虽然关明在中间调和,可他看关文和他媳妇儿的样子倒像是不撕破脸不算完...

    何泛常也有些无能为力了。

    这牵扯到女人名声的事情他还真不大会处理,想着去叫自己家那口子,又觉得不大合适——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断不清楚。

    场面便有些胶着在那儿。

    李欣突然出声道:"公爹,你是要我跟侯家人道歉?"

    李二郎顿时急切喊了声:"姐!"

    关文也立马叫了句:"欣儿!"

    杏儿不可置信地拉了李欣的袖子,李欣动作慢悠悠地拂开她,站得笔直地,又问关明:"公爹是这意思吧?"

    开始没人接他的话,关明十分恼怒,这会儿他以为自己这个儿媳妇儿算是想明白了,跟以往一般,肯为了关家息事宁人了,心情便大好,也没多大注意李欣有哪儿不对劲的地方,满意地点着头道:"你自己个儿知道就好。我就说女人就该安安分分的,男人说啥就做啥,少花花肠子绕来绕去心里头不安分..."

    正说着,李欣却伸手拨开来拉她的杏儿和阿妹的手,定定看向关文:"你怎么说?"

    关文无言地站了三秒,盯着李欣反问道:"你跟侯家人有什么歉可道?"

    他表情很严肃,却很认真。

    李欣顿时轻忽地笑了一声,关明却让关文这句话给气炸了,顿时骂道:"道个歉就完了的事儿,做啥不道歉!"又骂李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当家的脑子轴了,你这会儿道了歉就算完事儿..."

    "我偏不呢?"

    李欣轻声说了一句,忽然转了音说:"我就不道歉!我非但不道歉,那猴半仙还要到我面前来给我道歉!不磕头下跪痛哭流涕,这件事就是他侯家人想完也不可能!"

    关明大惊,更是大怒:"有你个妇道人家说话的份儿吗!"

    "不让我说话,让我被欺负了听你还在这儿求息事宁人?我凭什么委屈自己让你拨个好名声?再说了你有什么好名声!自己做的那些个脏污事儿还摆不平呢在这儿充大爷,这儿才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李欣毫不客气当众对关明道:"让我跟侯家人道歉?你凭什么?"

    关明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连自己要装半身不遂都忘记了,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气得口不择言地说:"你,你竟然当众顶撞我?不侍翁姑,你,你这是犯了七出!我,我要休你出关家门儿!"

    "爹!"关文瞠目大叫:"欣儿没做错事儿..."

    "休我?成啊!让他关文拿休书!"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根稻草

    李欣微微扬了头,冷笑地看着不可置信的关明:"拿休了我吓唬人?你当我真怕了你?"

    李欣说着头也不回叫了李二郎道:"二郎,跟姐回屋收拾包袱!"

    她刚转头,手腕却被关文一下子拉住。

    "欣儿,爹他说的是气话,我没这么想过..."

    "所以呢?"李欣直直看着关文:"所以就让我被你爹吼被你爹骂被你爹随随便便说要休我出关家门?你是没那么想过,你爹倒是那么打算的,"李欣好笑地摇头道:"关文,我忍够了。"

    "欣儿!"

    关文顿时一慌,疾步拦在了李欣面前。

    一场闹剧瞬间演变成关家的家中事儿,这个转变让何泛常也是目瞪口呆拿不定主意。

    侯家人面面相觑,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更加兴奋起来。

    李二郎走上前来一把甩开关文的手,隔在李欣和关文中间,面色不善地冲着关文说:"文哥,我姐在家,你爹就是这样跟我姐说话的?"李二郎连"姻伯"也不喊了,口气很不好,"你还就在一边听,也没见你说你爹啥——在我家里边儿,娘说的话那就是爹也反驳不得,爹做错了事儿大哥和三弟都能说他,到了你家,那女人就变成了只能待在家的了?你们家啥破规矩!"

    关文被李二郎堵得说不出来话,又想越过李二郎去拦住李欣,哪知道李二郎块头大,愣是护着李欣进了屋,把关文堵在了外边儿。

    李欣动作麻利地收拾了自己的衣裳,打开装着银子的小箱子,想了想,还是拿了大半走,约莫也有二十来两的样子,给关文留了一二两。收拾好东西李欣便挎了包袱在肩上,拉开房门对李二郎道:"二郎,我们走吧。"

    李二郎应了一声,关文顿时急道:"欣儿!"

    李欣头也懒得回,刚要跨出去却听关明吼道:"想就这样走?门儿都没有!今儿这事儿是你惹出来的,你要不给出个说法来,你能走得掉?还有!谁知道你带没带我们关家的银钱走!你那包袱也要看一下!"

    关明这是气糊涂了,儿子不给他面子,儿媳妇儿也不给他面子,被他威胁人家还真要甩手就走等着接休书——关明如何咽得下这口气!真让李欣就那么走了,他这不成了逼走儿媳妇儿的恶公公了?

    李欣倒是停了步子,伸手把包袱往地上一甩。

    李二郎脸色铁青地吓人,李欣揭开包袱把二十两银子甩在关明面前,"看清楚了,这是二十两银子。"说着就将包袱卷了回来,斜挑着眉冷睨着关明:"你要跟我算账,那我们可有好大一笔账要算。"

    李欣朝前走了一步,微微放大了声音。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是不是也要把当初欠我娘家的钱给我还回来?前前后后零零总总也有几十两银子了吧——你还真别赖,当初你儿子受重伤你一分钱不出,全让我自己去想办法筹的钱,那可是当着春生兄弟的面写了凭证签了字盖了手印的,春生兄弟可以做这个证。"众人一下子都全望向了何泛常。

    何春生是何泛常的独子,何泛常自然也是是知道这个事的。

    李欣冷着脸:"别的事儿我也不多讲了,讲出来你在这村里可就是那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你瞅着我这二十两银子眼馋,可没有点儿馋的道理,漫说关文分家以后这个家是我兴起来的,就是你欠我娘家那几十两银子,就远远不止这二十两!你要真跟我算清楚账,一笔一笔咱们还是请个账房来算个清楚,免得你说我坑你我说你坑我,说到最后牵扯不清。"

    李欣好整以暇地看着关明:"你要不要跟我好好算一算账?"

    关明嘴发抖。

    李欣知道好多关家的事儿。关止承花钱买秀才的事儿是一桩,他这回跟刁老妖他娘的那风流事儿又是一桩,还有更早前的,那会儿关文走镖送回来了银子被他给藏了还推到送银子的关文镖局里的兄弟身上那事儿,甚至是对自己三个姑娘不怎么理睬,尤其是那会儿差点儿把阿秀送去当丫鬟的事儿...

    一桩桩一件件的,想起来关明就冷汗直冒。

    李欣冷笑着问他:"要不要算个清楚?不然我现在就去借把算盘来粗略算一下?"

    关明不由缩了缩脖子。

    关止承终于忍不住出头来,以他秀才的身份劝阻李欣道:"大嫂,家和万事兴,圣人有云..."

    "别跟我说圣人,你能代表圣人说什么?别气得圣人投胎转世骂你个狗血淋头就是你的运气了!"

    李欣厌恶地看了关止承一眼:"你也别开口说话,你一说话我就头疼,你还是管好你的嘴仔细你今年的秋闱,要真是老天开了天眼让你中了举,那才真是你关家祖坟冒青烟——"老祖宗气得冒烟。

    关止承也被李欣堵了回来。

    关明心头那个恨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当真是不管不顾关家的名声了是不!

    "欣儿..."

    关文立在了李欣面前,眼睛里有沉重的情绪:"事情都我来解决,你不要这样..."

    "你是又想息事宁人是吧?"李欣望着他说:"你对其他人狠,对长辈却也留两分面子,更是护短地厉害,就舍不得你爹你弟弟妹妹他们受一点儿委屈——我还是问你那句话,要是今儿拦道说我的人不是猴半仙,是你爹或者你六弟,你也能发了狠把人揍个半死?"

    李欣不待关文回答:"你不会,你顶多说两句,你连动手都不会动一下。夫妻半年多了,这点儿我还是了解你的。关文,你以为我凭什么忍到现在?"

    李欣看着他,也不说话,只看着他。

    关文唇嗫嚅了两下,终究是说道:"是因为我..."

    李欣伸手推开他,眼睛只盯着前边儿,"你自己知道就好。要是我连你都不在乎了,我还能怕什么?"

    李欣要走,关文要拦,扬儿这时候也哭着跑过来拉着李欣叫着:"娘,娘不要扬儿了,呜呜...娘不要不要扬儿啊!"

    李欣脚一顿,视线移下来,面前的娃子眼眶红红的,两行泪从那水灵灵的眼睛里边儿流出来,手拉着她裙子死拽着都不放,鼻头也红红的了。

    他身后的小康也哭起来,叫着:"大伯娘不要走,小康要吃大伯娘做的鸡蛋糕..."

    李欣想狠心把扬儿拨开,奈何扬儿抱得死紧,又这副模样,她哪里忍心?

    关文伸手拉她被李欣一把挥开,忍了又忍,李欣终究还是蹲下身去抱了扬儿起来,招呼李二郎说:"二郎,我们走。"

    "嗳!"

    李二郎应得大声,伸手接了李欣的包袱。扬儿紧紧搂着李欣的脖子,这会儿眼睛却又湿漉漉地望着关文了。

    大家不由自主地让出一条道来,李欣走到半途听到后边儿关文说:"欣儿!你就信我一回..."

    李欣头也不回,"你连让我信都不敢信,又怎么好意思开口让我信你一回?"

    关文站在原地,甚至是有些呆若木鸡。

    关武着急,叫他大哥说:"大哥!你赶紧追大嫂回来啊!"又对关明发火:"瞧你说的那些个话!你瞎掺和什么!自己那点儿破事儿没理好呢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你管得倒是多!"又指了侯家人说:"你们这些个闹事儿的现在满意了吧!把人家媳妇儿逼走了是不是就满意了!都他娘的什么人啊!就见不得人家过得好是不?就想可着软的捏是不?都他娘的给老子滚蛋!"

    杏儿牵着小康上去,阿妹也跑了上去,姑嫂两个一左一右拦了李欣。

    杏儿嗫嚅了下嘴说:"大嫂,你..."

    "你也别劝,我想自己回去静一静。"李欣勉强对杏儿露了个笑,身后关明被自己儿子和儿媳妇儿当场堵了话,这会儿也简直是下不来台,气冲冲地指着李欣说:"你走!走!走了就甭想回来!跨出我关家的门儿你要想再进来,没门儿!"

    李欣嗤笑一声,转头说:"你关家?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问问你儿子,他这屋子,家里的物什,身上穿的衣裳,鸡棚子里的鸡,每顿上桌的饭菜,哪一样是你关家的?分了家没从你那儿拿一分钱,合着你儿子儿媳妇儿的东西都成'你';关家的了?你,也,配!整天正事儿不干就会吃酒作耍子,儿子闺女挣的钱都想揽进自己个儿腰包里边儿,不管是你老屋那边还是我这新屋,哪一样是你挣来的?"

    关明大怒,李欣不等他说话先道:"你还真别以为你关家有多了不起,我今儿还就告诉你了,我不稀罕。你也别想跟我吵吵什么,真要跟我撕破面子,我也不怕把你做的那些事儿给你捅出来,你不信就试试看,反正你也说要让你儿子休我出关家门,我还怕你什么?"

    李欣嘲弄地看着关明,又对关文斜挑了下眉毛:"不要以为我性子软和就什么都能忍,人都是有底线的,听说过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吗?今儿这根稻草就落下来了,我也就不忍了。"

    李欣拉掂着扬儿换了只手抱,定定地又看着关文,说:"我等你的休书。"

第二百六十六章 算解决了

    关文想跑过去拦住自己媳妇儿,可脚就跟灌了铅似的,根本迈不动步子。

    他也想出口喊两句什么,可那嗓子眼儿就那般堵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来。

    眼睁睁看着李欣抱着扬儿,自己那小舅子伴在她一边就要下坡去了,关文顿时急得不行,可一时半会儿愣是像被人死死按着一般,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脑子就跟炸了似的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就那般下坡去了。

    先是脚,然后是腿,然后是腰,后背...直到后脑勺都看不见了,他才真正地反应过来——

    欣儿真的要走了?

    她最后一句说什么?说了什么?

    ——等你的休书?

    谁说要休她了!

    关文顿时像脱缰的野马似的冲了出去,口里喊着:"欣儿!"可大概是他一时没顾及到,才跨出一步竟然就被自己绊倒在地上,结结实实地"啪"一声摔了下去,膝盖、手都磕到了碎石子儿上。

    关武和关全立马惊叫着上前来架了他起来,关文反手甩开两个弟弟就要往前面儿追,又被绊倒在地,关武关全即刻又去拉他起来。

    关明气得受不了——

    怎么的?少了个不听话的媳妇儿有什么大碍!一点儿男人气概都没有!还要追她上去,当真是给她长脸不是!

    她还要反了天了!她还威胁他这个长辈!留着这么个儿媳妇儿迟早也是祸害!

    关明立马大怒:"关文你给我老实点儿!事儿都是她起的,现在她走了正好!你还上赶着要给她脸子求她回来不成?她不懂规矩你也不懂规矩了!"

    想着还是要把侯家的事儿给抹平了,关明心中更气。

    关文做错了事儿要他来摆平,他那还一摊子的事儿呢!一点儿都不让人清闲!

    关明腆着脸对侯叔说:"他叔,你瞅,今儿这事儿都是关文他那不懂事儿的媳妇儿惹出来的,如今吧她自己个儿的也走了,咱们两家还是和和气气的好,你说是不是..."

    关明给侯叔下台,牺牲了一个窑姐儿出身的儿媳妇儿,让侯叔甚是满意。

    他侯家的面子保全了,事儿也有人担了,这般解决便是最好的。

    侯叔拿着乔:"话是这样说,可到底你关家的人打了我侯家的人,这笔账要怎么算?打就白打了不成?"

    关明肉疼,眼睛瞄到新屋东侧那一大棚的鸡,还有东南角起的那养兔子的地方,心里扒拉扒拉算计了一番,笑说:"这个...我定让阿文好好补偿,好好补偿..."

    侯叔这才轻哼了一声,心头满意,望向侯婶道:"娃他娘,你瞅这事儿这样解决行得不?"

    侯婶重重地哼了声,估计也是想着自己一家把人家媳妇儿逼走了,闹得人家休妻,有些个闹大了,倒也不想多计较,下得来台了便也算了,撇开脸当做是回答。

    侯叔便咳了咳,对何泛常说:"村长啊,这事儿就这么了了,不过你这也听见了的,关家是要补偿我们的,他们家可不能赖..."

    何泛常一手按着额头一手不耐烦地往外挥了挥,算是个解答。

    侯叔满意了,招呼了侯家人说要回去了,又瞅着关明说:"你个老小子倒还算上道,早这般教训教训你儿子儿媳妇儿的不就好了?开头在那儿装什么懵啊?明明走得路还装得自己动弹不了似的,瞅着你家儿子儿媳妇儿来伺候你也不是这么个装法。"

    说着对着何泛常拱了拱手,带着侯家人离开了。

    关明这才赶紧又瘫到在椅子上,哎哟哎哟叹两声气。

    不过除了关止承挨在他身边假意劝慰,他其余的儿子女儿儿媳妇儿都没一个人顾着他的——全都围着关文去了,还有个没见过面的不知哪儿来的小伙子。

    何泛常站了起来,冲周围看热闹的人说:"都散了散了!事儿解决了,都回去吧!"

    见没闹起来,村长又发了话,周围的人便三三两两的都散了,有人嘴里还嘀咕:"咋最后是把人家媳妇儿给弄走了...那关大郎的媳妇儿瞅着挺好一人..."

    "嘘,别说了...人家家里事儿也多..."

    闲杂人都差不多走光了,何泛常清了清嗓子,走过来拍拍关文的肩。

    关文浑身都跟脱了力似的,从摔倒到被两个弟弟架起来,再到扶他到长凳上坐着,他都一脸的茫然无措,好像不认识人一样,叫他也不应,手在他面前挥他也不理,就像是失了魂,眼睛只盯着坡口那方向,瞪得老大。

    杏儿心中叹气,抚着小康的背。

    小康哭得可惨了,抱着杏儿的腿说:"大伯娘呢,扬儿哥哥呢,我要吃大伯娘做的鸡蛋糕,我要跟扬儿哥哥玩儿,呜呜..."

    杏儿为难地看了眼关武,关武正对着关文不断叫着:"大哥,大哥!"

    何泛常叹了一声,轻声对关文道:"你这傻着也没用,离不开你媳妇儿就把她给追回来,两口子,哪有不拌嘴的。"

    杏儿忍不住也劝:"是啊大哥,那舌头都还有被牙齿也误咬了的时候,大哥你又没真给大嫂休书..."

    话没说完,却听关文茫然地问:"什么休书?"

    "大哥!"关武顿时一惊,狠狠掐了关文一下:"大哥你不是傻了吧!"

    关文吃痛,皱了下眉,忽然像是醒悟了什么,一下子站了起来就往外面冲。

    关武和关全赶紧拦着,兄弟两个一人抱了关文一条手臂扯着他,阿妹哭成了个泪人小声地嘤嘤哭着:"大哥你清醒点儿,你清醒点儿..."

    关明装瘫没人理他,心里老大不高兴,又看关文这样子,更是气得不行:"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的,瞧你那孬样!她问你要休书你就给她!自请下堂你还有啥好犹豫的!如今你这又有鸡又有兔儿的..."

    "鸡啊兔儿啊的关你啥事儿?大嫂说了这都是她挣起来的,没你的份儿!"关武恼怒关明这时候还落井下石,说话丝毫不客气:"瘫着半边身子你还不安分,逼走大嫂你这会儿就得意了是不?"

    关止承插嘴说:"二哥,爹那也是..."

    "你他娘闭嘴!从你嘴里就蹦不出好话!关了门儿说好听的给你老子听,不要跟我说话!"关武瞪了关止承一眼:"靠边儿!"

    关止承恼怒地回瞪他:"你啥意思?我哪儿惹你了?我说句话都不成?凭什么不让我说话!"

    关止承心里也堵了好大一口气:"休了就休了,她身为关家大儿媳妇儿,带头就不孝顺爹,撺掇大哥分家,还把她兴起的家归到自己身上——没见过那么不知足的女人,要我说,休了好,不然还不定她要出什么幺蛾子呢!你瞅瞅从她嫁过来出了多少事儿了?"

    关止承还真一件件地数了起来:"先是跟孙家闹过一仗,她还真出了回风头,然后大哥他意外受了伤,然后是撺掇着大哥跟你都从家里分了出去,然后是大哥起新屋子她娘家人和孙家的婆娘当场就打起来,再然后是过年那会儿她娘家死了人弄得整个年咱们家都没过个踏实,再然后她蹿上蹿下顶着咱们家可能会出人命的危险要弄什么荷塘子,再然后在一边帮腔鼓动着你也分出家去——那么些个事儿,可见她就不是个安分的女人?还是个霉星!害得家里出了那么多事儿,早休出去早松乏!"

    关止承一口气说完还真没见他喘气,关武目瞪口呆,霎时气红了眼正要骂他不是个东西,阿妹却先开口冲关止承道:"六哥你说的什么话!大嫂哪儿不好了?你读一阵子的书都白读了不成!"

    一向不会大声说话的阿妹竟然也帮那女人说话?

    关止承顿时瞪眼:"你个丫头片子知道什么!"

    "我是不知道其他的,可我知道大嫂对我好,她来了以后我的日子过得越来越舒服了。六哥,做人要有良心,大嫂又没得罪过你,你凭什么这样诋毁她!"

    没得罪过他才怪!关止承心里暗恨,那女人手里捏着那么些钱都不肯拿出来帮他活动,还拦着不准他大哥给钱出来,还拿他买功名的事儿威胁他——不骂她骂谁?骂她还是轻的!

    关止承鼓了眼,坡下却匆匆跑来了人,正是去而复返的孙鸿雁。

    孙鸿雁凑近何泛常说了几句话,何泛常顿时脸上讶异了一下,立马看向关明。

    关明心中正为关武凶他而冒火,接触到何泛常的视线顿时感到莫名其妙:"咋的了?"

    何泛常移开目光,对孙鸿雁摆摆手,说:"这事儿也算是暂时解决了,其余的多说无益。"

    孙鸿雁顿了下,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何泛常轻叹一声说:"阿文啊,何伯就先走了。"说完还又劝了一句:"早些接你媳妇儿回来。"

    "村长,这话啥意思?"关明不悦道:"她自己说要休书的..."

    "你还是消停点儿吧!"何泛常不客气地冲关明道:"从来都听说只有当婆母的为难儿媳妇儿的,没听说当公爹的跟儿媳妇儿斤斤计较的,没点儿长辈样子,怪不得一大把年纪了还遭人打,要我看那也是你活该!"

    关明顿时羞也不是气也不是,眼睁睁看着何泛常甩了脸子给他,带着孙鸿雁等人下坡去了,收回视线又想找自己两个儿子理论理论掰扯掰扯,谁知还没开口就听见关武一声惊呼。

    "大哥!"

第二百六十七章 再回娘家

    李欣一言不发,扬儿也很懂事地不出一声,但眼泪却一直不停地淌着。

    纵使他年纪小还不怎么晓事儿,但是他还是很敏感地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对了。娘都从没大声说过话,今天却大声说了好多话,虽然他好多听不懂,可也知道娘被人欺负了。

    为什么娘被人欺负了却没哭呢?

    扬儿搂着李欣的脖子,耳边听到他二舅舅说:"姐,我来抱扬儿吧..."

    李二郎把包袱挎在肩上,担忧地望着她。

    李欣摇了摇头:"没事儿,我抱得动。"顿了下又问他:"你今儿来是什么事儿?"

    李二郎"呀"一声,拍了拍脑袋道:"差点儿忘了。"正要说,李二郎却显得有些犹豫,见李欣等着他回话才轻声地道:"是宝堂姐,年前刚生了个男娃,堂姐夫让人带了信,娘说这也算是大堂哥走了以后大伯家的一桩喜事儿,大伯娘说要给宝堂姐送汤米,娘也说让咱家也送点儿,图个心意。"

    "哦。"李欣沉沉地应了声,又问:"那是娘让你来给我说一声,让我也出份礼过去?"

    李二郎点头说:"娘说宝堂姐娘家也就珠堂姐一个亲姊,除外就是姐你跟春儿了..."李二郎说到李春的时候皱了皱眉头:"春儿估计是想不到这茬的,让你也出个礼过去,也算是份心意。"

    李欣知道她娘刀子嘴豆腐心,以前跟大伯家不对付,说大伯算计他们二房算计地厉害,经过大堂哥死的事儿她娘倒是想通了些,跟大伯娘走动地也近了点儿,不像以前一样谈到大伯家就怨声一片的。

    李宝生了男娃,到底是件喜事儿。

    李欣点点头说:"知道了。"

    李二郎伸了手说:"扬儿,来二舅抱你,你娘抱你胳膊酸。"

    扬儿听话地点头伸手环了李二郎的脖子,李二郎高高兴兴地把扬儿抱了过来。李欣也不计较,揉了揉胳膊继续往前走。

    路上遇到荷花村的村民,有跟她打招呼的,她就应一声,不跟她打招呼的,她也不理睬。

    李二郎看着难受,轻声对李欣说:"姐,心里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我媳妇儿怀了娃子以后就老哭,说她哭出来心里就舒爽了。你哭就是,我不笑话你。"

    李欣扬了笑说:"我哭什么?"说着抬头看李二郎说:"要是姐被关家休回娘家了,二郎你不愿意养姐在家?"

    "不不不,当然愿意啊!"李二郎忙答道,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对,谁乐意自己姐姐被婆家休啊!顿时搔了搔头说:"姐你说气话吧,我以为姐你说来吓姐夫的..."说着瞪眼望李欣:"姐你该不会是说真的吧!"

    李欣不答他,只顾着往前走,李二郎忙站到她前头鼓着眼望着她:"姐!"

    李欣对他笑了笑:"姐也不知道。"

    "那咋..."

    "姐想先静一静。"

    李二郎拿她没辙,只能让开,嘴里嘟囔着:"被人休了的女人哪过得好,姐你还是自己多想想...现在村里都有传风言风语,说珠堂姐被婆家休了..."

    "什么?"

    李欣顿时停了步子问李二郎:"哪儿传的闲话?"

    李二郎道:"过年那会儿就有人传了,说大堂哥过世单就珠堂姐回来,没见她当家的,也没见带娃子回来。后来丧事儿了了珠堂姐回去了,不过这段时间好像珠堂姐又回来了。"

    李欣张了张口,李二郎接着说:"不过我没去大伯家,不知道具体情况,娘去过几次,回来也没说啥..."

    李欣却笑了:"你媳妇儿不是挺爱听事儿说事儿的,她也不知道?"

    李二郎抠着头说:"她镇日待家里,心心念念就想着肚子里的娃子,哪里有闲情去管其他的...听说宝堂姐生这娃子疼了两天两宿,她自己又怕上了,都不敢出门。"

    算算日子,江氏的肚里的孩子也要出生了。孙喜鹊那肚子也快了。还有大舅家的二表嫂,娘做酒席让他们来吃饭的时候二表嫂就在家养胎...

    大家都生孩子了啊...

    李欣淡淡扯了嘴角,"嗯"了声说:"那你在家多陪陪你媳妇儿。"

    李二郎嘿嘿笑:"我知道我知道。"又皱了眉头说:"姐,你这回咋打算的?"

    李欣步子一乱,耷了眉眼说:"没什么太大的打算。"

    "瞎说!"李二郎登时鼓了眼睛:"头次姐你回娘家的事儿我和大哥事后才知道,想着事情也算了了,姐夫也接了姐你回去了,再问姐夫要说法倒显得我们不懂事儿,就啥也没说。这种事儿咋就有一就有二了?姐夫做事儿不地道,等他来接你先别出面,让我跟大哥先教训他..."

    李欣清清淡淡地应了一声,像是对这事儿没什么看法。

    李二郎便有些丧气。回头瞅没见到关文追上来,李二郎心里更是把关文骂了个狗血淋头,心里又想着他听姐夫他爹骂自家姐姐的话,心头火气一拱一拱的,摩拳擦掌地想着,关家要真休他姐,先过了他拳头!

    饿着肚子赶回到李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扬儿默不作声哭了一路,现在趴在李二郎肩头已经睡了。

    旺财汪汪叫着对着门口吼,屋里刘氏挑了下油灯纳闷:"谁来了?"

    李厚仲伸了伸腿说:"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刘氏披了衣裳,打开门儿端着烛台一看,顿时惊讶道:"二郎,你咋回来了?你这手里——"

    话没说完就看到了李二郎身后的李欣,顿时更是大吃一惊:"欣儿咋也跟你弟一起回来..."

    李厚仲忙慌慌地趿了鞋跑出来,看看李欣又看看李二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们算好时间让李二郎动身去的,想着到了李欣那边,歇一歇就能吃一顿晚上,然后歇一晚上再回来。

    怎么这个点儿却回来了。

    李欣笑着喊了爹娘,轻声说:"扬儿睡着了,先放他去睡吧。"

    李二郎看到李厚仲和刘氏就想把在关家发生的事儿说出来,这会儿倒是还没说,听李欣的吩咐把扬儿抱去了李欣的屋子,李欣则去灶间弄了热水来,汲了帕子给扬儿擦了脸,又给他洗了脚。

    小娃子睡得熟,扬儿有哭累了,这会儿也没点儿反应,睡梦中只哼唧了两声。

    刘氏一直跟着李欣打转,这边动静大了些,李大郎和张氏也从屋里出了来。

    "妹妹?"李大郎也很是意外,被张氏拉了拉手才回过神来,问:"你这怎么..."

    李欣微微低了头说:"我回娘家来住段日子。"

    "爹,娘,大哥大嫂,你们不知道他关家有多过分!"

    李二郎顿时忍不住,正要说话,肚子却"咕隆"一声响了起来。

    李二郎摸了摸肚子,"我和姐还没吃晚晌饭呢!"

    刘氏立马竖了眉毛:"这咋回事儿?斐子家的,你赶紧去给弄点儿吃的来!二郎进堂屋里说!"

    刘氏又去拉李欣:"你个丫头,在婆家受委屈了?"

    李欣还顾着给扬儿掖被子,刘氏三下五除二地把她拉开结实地给扬儿掖好被子,瞪了眼说:"跟娘屋里说去。"

    张氏忙着去弄饭菜,李家堂屋里点了灯,李欣坐一边被刘氏拉着手,李二郎一点儿不落地跟他爹娘大哥说起在关家的事儿。

    李欣一言不发,手支着额头。

    刘氏忍不住拍了桌子:"他关家的也太欺负人了!"说着想了想觉得不对,顿时鼓了眼瞪李二郎:"你姐夫呢?你俩这回来他也没上来追你姐回去?他还是不是你姐男人了!"

    李二郎也忿忿,声音倒是小了些:"没见着他追上来..."

    刘氏顿时骂咧道:"关家一群没良心的!"

    她手上力道有些重,可李欣却也不觉得疼。

    张氏端了热过的饭菜和馍馍出来,李二郎狼吞虎咽地吃着,李欣动了两下筷子便说没胃口,不吃了。刘氏担心地瞅着她。

    李欣对刘氏笑道:"娘别担心我,关文要是真拿休书给我,我也不接。"

    刘氏这才松了口气,还没等她劝,李欣就道:"是我不要他,休书我是接不得的,不然不就成了我的错了?要断绝夫妻情分也可以,我要和离,不要被休。"

    和离和被休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通俗点儿来说,休书是男方对女方的一种强制性令出,一般是男方不要女方了,才会出具休书,但那也必须要女方的确有"七出"中至少一"出",才能休掉女方。而和离,隐晦点儿说其实是女方休男方。当然面上是不会这样说的,毕竟是男人为天,一个"和"字足以看出,这是夫妻两人"和平分手",女方并无过错。但大家心里却明白,和离的话,那说明是女方强制和男方断绝夫妻关系,面上是"和",可真正上,自然也不见得"和"。

    刘氏瞪大了眼睛,李厚仲也目瞪口呆,好半晌李厚仲才喃喃道:"和离..."

    刘氏掰正了李欣的肩严肃地瞅着她,见她脸上表情很正经,甚至是很平静,心里顿时有些怕。

    "欣儿,你这一时冲动的,你别说些话吓唬娘啊..."

    李欣笑道:"娘,我吓唬你做什么?要真走到那一步了,难不成还要我伏低做小求关家让我回去?"李欣摇头道:"我也没有冲动,我说的都是自己心里的话。"

    刘氏震惊地看着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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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跃农门介绍:
还魂在另一个世界,病重不治,万般祈求之下,老板同意让她脱籍回家,让她一家团圆,让她能安葬故土,了无牵挂。
回归田园乡村,有爹娘兄弟疼着,身体状况渐佳。娘说,她还是要选个好男人嫁……
是嫁人还是不嫁人?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有油盐酱醋一柜,鸡鸭猪兔一舍,无良亲戚三两碗,旧怨新恨一大锅。
名声的问题,清誉的问题,世俗的眼光,还有婆家人的态度,都是她必须正视且郑重对待的。
“前半生,我身不由己。后半生,我靠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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