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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波其上     良跃农门txt下载     良跃农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八章 一晚温情

    晚饭是在堂屋吃的,关文把他姑父连着躺椅一起抱了过来。关氏摆好碗筷让赵昌会去看他弟弟回来了没有。

    赵昌生现在在一家酒坊里面做学徒,学门酿酒的手艺,每个月还能拿六百个钱的工钱。他哥赵昌会是酒楼里面跑腿打杂的,关文找他帮忙的时候恰逢酒楼生意也有些淡,赵昌会跟掌柜说了一声便去帮关家办事。因为他做事勤快耿直,酒楼掌柜的很是看重他,闲着的时候附近人家有跑腿的事情也都愿意叫他帮忙,他也从中得些银钱。

    再加上赵家食肆铺子赁出去每个月得的租金,关氏平时帮一些大户浆洗浆洗衣裳得的工钱,一家四口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赵昌会正等着,远远见听到那边街上有狗在叫,忙回头说:"弟弟回来了。"

    关氏便去了灶间把做好的饭食一一端了上来,李欣忙着在灶间善后。关氏去取酒坛子,见李欣还在忙碌着,顿了顿说:"别忙活了,你二表弟回来了,一起出去吃饭吧。"

    因为赵家人口少,没有分桌吃的习惯,家中唯一的女眷也就是关氏,所以也没那么多讲究。

    李欣便随着关氏出去,解下系着的围腰,刚走到堂屋面前便见从外面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高大,虽然灰衣仆仆的,但看着就显得精神气十足。见到关文,少年先是惊呼一声,然后几步跨过来抱了关文满怀,嘴里说道:"大表哥,我好想你!"

    关文掰下他的手臂,打了他一下,笑骂道:"好小子,力气涨了不少!"

    "酒坊师傅都说让我多练练臂力,捶酒糟的时候才能更有力些。"少年呵呵笑,眼睛瞥到李欣,搔了搔头说:"这是大表嫂吗?"

    "二表弟客气了,你大表哥常提起你。"

    李欣客气地说道。少年,也就是赵昌生眼眸一亮,微微红了脸,"大表哥没说我坏话吧?"

    "没,都夸你呢。"

    李欣心中觉得好笑。这两兄弟都是一样的,第一次见着她的时候都显得腼腆得很。这也是他们性情纯真吧。

    关氏招呼道:"都别在外边杵着了,快进屋吃饭吧!"

    关氏和赵光明是长辈,自然坐了上席。关文高兴,和他姑父喝了不少酒,赵昌会和赵昌生也陪着喝了一些。席间赵昌生一直说今日的酒菜比往日要好吃得多,夹了一筷子溜肥肠还喃喃,"咋这猪肠子也能这般不腥臊还好吃",却也不寻求答案,只管喂饱自己的肚子。

    关氏默默吃着饭菜,甚少言语。李欣眼睛看着,时不时给赵光明和关文添酒水,看关文喝酒没个尽头,眼底又泛起担心,想劝又觉得不是时候。

    酒足饭饱,关文也不是贪杯的人,让李欣帮着关氏收拾饭桌。他已经有些醉了,脑子里不过还保着一点儿清明,大着舌头问赵昌会:"你那酒楼收益如何?每个月家里的开销还对付地过去吧?"

    "大表哥,我们家没事儿的,一切都好。"赵昌会答了他一句,扭头问关氏,"娘,要不要给大表哥煮碗醒酒汤?我看他都有些醉醺醺的了。"

    关氏手上动作没停,望了眼关文说:"阿文媳妇,你去给你当家的煮一碗醒酒汤去,这儿我来收拾就好。"

    李欣便应了一声,过去揉了揉关文的胃,没好气地避着人瞪了他一眼才去了灶间。

    关文呵呵笑,"我没醉,今儿高兴..."

    又大着舌头跟赵昌生说:"你在酒坊可不能光学捶酒糟子,还要学其他的...多点儿手艺在身上没坏处,以后讨媳妇也有本钱..."

    赵昌生红着脸点头,去拉关文,"大表哥去屋里躺会儿。"

    "我不躺,待会儿还要回崔府去..."关文嘟囔道:"家里够小的,不够睡,要回去的。"

    关氏三下五除二地把饭桌收拾好,瞪了眼赵光明,"你们爷俩喝点儿酒也不知道节制一些,这下阿文喝醉了可怎么办?"

    "让他媳妇伺候他..."赵光明理所当然地晃着脑袋,看样子也有些晕头晕脑了,"阿文不是娶妻了吗..."

    关氏恨恨地轻声骂了句,让赵昌会两兄弟先去把赵光明抬回卧房,搀了关文在一边的靠背椅上坐着,"阿文,你先自个儿清醒清醒,待会儿你媳妇就给你煮醒酒汤来了,啊。"

    关文无意识地点头,关氏松了口气,跑去灶间,见李欣正忙着煮醒酒汤,咳了声道:"阿文像是醉了,今晚就留在家里睡吧。"

    "谢谢姑姑,不过阿文说了今儿得回去的,我们的东西还在崔府里放着,跟崔府管事也说了还要住一晚...而且在姑姑家也不方便..."

    赵家只有两间卧房,赵光明夫妻一间,赵昌会赵昌生兄弟俩一间,的确腾不出别的地方来。

    关氏拧了眉头,"可是阿文这样子..."

    "他平常不喝酒的,等给他醒了酒,再待会儿他就清醒了,没事儿的。"

    李欣笑着道,手拿着大勺顺时针地搅拌着汤。关氏低低叹了口气,也忙起灶间的活计来。

    关文喝了醒酒汤后不久果然便清明了几分,见他走两步还算稳妥。李欣便跟关氏告辞说:"天色不早了,等回去估计天就全黑了。姑姑,我和阿文就先走了,你个姑父保重身体啊。"

    关氏点头应了,关文接道:"姑,小四成亲的时候,你们记得要来..."

    关氏忙应道:"来,一定来。"

    关文呵呵笑了两声,一手拍在赵昌会肩上,一手握了赵昌生的手腕子,"要照顾好你们爹娘..."

    "知道了,大表哥。"赵昌生扶着关文,关氏道:"你送你大表哥一截。"

    赵昌生忙应了,搀着关文出了赵家,关文还对关氏道:"姑,别送了,赶紧回去..."

    赵光明因为喝酒已有些晕了,回房后便躺下睡去了。

    等赵昌生回去,便只有李欣搀着关文。关文块头大,手臂粗粗的,绕过李欣脖子搭在她肩上,脑袋侧靠在李欣颈窝,嘴里的酒气热气喷在李欣脖子里让她麻酥酥的。

    "平时也没见你喝酒,怎么今儿就那么贪杯。"李欣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按在他搭在她肩上的手上,连声抱怨道:"知道的说你高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酒鬼呢!"

    "我,我高兴..."关文嘟囔一句,似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脸凑了过来,"吧唧"一口亲在李欣脸蛋上,亮晶晶的眼睛雾蒙蒙的,讨好地叫了一声:"媳妇儿..."

    李欣觉得好笑,拍了下他的手,不管他略显得撒娇的样子,口中数落道:"下次不准这样了啊,明知道要赶回去,还这般喝酒。饭桌上我不说你是给你面子,不让你姑姑姑父一家觉得我管着你,可你也不能肆无忌惮的,酒喝多了伤身,自己下次注意些。"

    关文跟着她脚步走,步子没乱,嘴角一直微微翘着,显得很是愉悦,却没回李欣的话。李欣也不在意,自说自话地,"听到没有啊,下次不许了。"

    "听到了..."

    关文却笑嘻嘻地回答了她了一句,又凑过脸来"吧唧"一下亲在李欣脸上,更加响亮,声音也提了个八度,"我媳妇儿!"颇为自得的样子。

    他这副神态表情简直像足了小孩子,李欣没想到喝醉了的关文竟然有这样一面。细细数来,除了新婚之夜关文喝了个半醉以外,还真没见他喝酒喝得那么酣畅淋漓过。这足以表明赵家对关文的非凡意义。

    关文自小没了母亲,估计也是把姑姑当做母亲般的吧?

    想想赵家四口人,赵光明腿脚不便,却也看得出来是真心疼爱关文。关氏就不必说了。两个表兄弟也是对关文亲近,叫"大表哥"叫得十分顺口。

    关氏虽然私下跟她说怀孕、子嗣这方面的事情,经赵昌会打断也没再继续,更没有去跟关文说这些。她不喜欢李欣是摆在了明面上,却也不会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来。关文说他姑姑良善,李欣也觉得他没评价错,至少这姑姑不像是个在背后嚼舌根子的人。

    既然不想刻意去讨关氏的喜欢,一切都顺其自然吧。每个人都喜欢自己是不可能的,做到不被人憎恶讨厌就已经足够成功了...

    李欣顿了脚步,摸了摸关文的头,"阿文,姑姑不喜欢你媳妇儿呢,怎么办呢?"

    关文晃晃脑袋,牵着李欣的手往前走,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李欣凑近了才听见他说:"我媳妇儿好,姑姑会喜欢的,欣儿和姑姑都好..."

    李欣轻笑一声,挽过关文的手臂,"赶紧着回去歇着吧!你这副样子可不能给别人看见。"

    说着便加快了脚步,关文步子跨的大,也能跟上李欣,时不时地甩甩脑袋,估计是醒酒汤继续发挥着作用。

    等回了崔府,李欣赶紧打水给他擦脸洗脚,赶着他睡到里面去了,又几下收拾了自己的卫生,穿了亵衣亵裤钻进被窝,关文一个铁臂伸了过来抱住她的腰,脑袋自然而然地窝进了她颈窝处,嘴里还发着轻微的鼾声,间或叫一句"欣儿"。

    李欣好笑地搂了他的头,屋子中间桌子上点着盏煤油灯,隐隐绰绰的,借着灯光看关文的脸,那条蜈蚣样的伤疤严重影响了关文的五官。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他们要相依相靠着过一辈子,他的皮相如何如今也看惯了,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心向着自己啊。

第五十九章 出言大骂

    第二日一大早关文就醒了,脑袋还有些懵,瞧见自己媳妇儿睡得恬淡的脸才恍惚记起昨天的事情,一时间又是懊恼又是好笑。

    轻手轻脚地起来洗漱,关文去大厨房要了两个馒头,回来的时候才看到李欣已经醒了,衣裳也穿好了,正在清点他们的东西。

    "醒了?"

    "嗯,听到你出去的时候关门的声音了。"李欣笑着回望关文,"和崔管事说了吗?我们待会儿就走还是下晌再走?"

    关文把馒头递给李欣,"待会儿就走吧,崔管事那里也是知道我们今天走的。"

    李欣接过馒头要了两口又递回给关文,径自去把他们的包袱收拾了出来,开始动手打扫了下屋子。关文就着水吃了剩下的半个馒头,另外一个馒头揣进了怀里。

    打扫完屋子又叠好了被子,两人便携手离开崔府。

    出角门的时候却碰到了袁大娘。

    李欣几乎都要忘记这个灶房大娘了。

    袁大娘腆着脸上前跟李欣套近乎,"关大嫂要走了啊?"

    李欣淡淡地"嗯"了声,根本不给袁大娘说话的机会,"对不住啊大娘,我们赶时间家去呢,就不跟您聊天儿了,以后要是有缘分咱们碰上了再聚啊。"

    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拉了关文走。

    关文有些奇怪,"怎么见你像是在躲着那大娘一样?我们也没那么急着赶路呢。时间还早着..."

    李欣瞪他一眼,又想关文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也不怪他,摆了摆手说:"宅院子里面算计人的事情多了去了,我不想跟她打交道,免得被她算计了去。反正我们也要回去了,不用跟她套什么关系。"

    关文若有所思,肩上扛了两个包袱,从怀里拿出馒头来,"你只吃了两口哪儿够,路上还要走好些时候,这个吃了吧。"

    馒头挺大,李欣吃半个就足够饱了。关文是硬汉子,吃得肯定要比她多。李欣掰了一小块下来,别的推给关文,"我才吃了两口,再吃这些就够了,剩下的你可要吃干净啊,别浪费。"

    关文还要把馒头塞给她,李欣嗔道:"我又不是饭桶,紧够了。你吃你的,饿不着我。"

    关文只好自己吃了剩下的馒头,叹息道:"白面馒头多珍贵啊...都让人舍不得吃。"

    "以后咱们家要天天白米饭,顿顿红烧肉,白面馒头常上桌,女儿红酒闲来酌。"李欣冲关文笑,"阿文,日子会越过越红火的,你瞧,四弟这婚事不是也顺理成章地办下来了吗?我们这次收获颇丰,也可以慢慢给阿秀攒嫁妆了。"

    关文激动地搂住李欣,"你不怪我尽想着弟弟妹妹,不顾我们吗?"

    李欣摇摇头,"你要是不管他们,我才觉得寒心呢。"眼珠子转了转,"不过,成家以后,他们自己也有自己的家了,我们就不能再多管他们什么。四弟岁数也不小了,跟我同岁的吧?都二十了,成了家就要有个家长的样子,你不能老挡在他前面,也该让他知道自己身上也有责任。"

    关文默默地听了,点头说:"我知道,小四也聪明懂事,不会不知道这些的。"

    李欣笑笑,没说话。

    关家七兄妹,与李欣交好一些的就是阿秀这个小姑子了。丈夫的弟弟她不便多接触,妹妹却能多多了解。阿秀的岁数摆在那儿,耽误不得,要不了多久就得出嫁了,也陪不了她多长时间,说起来以后两三年中,可能就只有阿妹跟在她身边。

    爷爷公爹都还在,分家是很困难的,李欣现在不想分家的事情,就只想着如果能让关武关全关止承把媳妇娶进门,四兄弟都有自己的家了,到时候不用自己提分家,四兄弟都可以商量着分家单过。毕竟那时候关家太多人,估计摩擦也会多了。

    人是群居动物,以家庭为单位构成的社会是需要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的。只是兄弟到底隔了一层,俗话说近的臭远的香,还是距离能产生美一些。

    这些心思她都暂且不会跟人提。

    要说她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关文觉得她不藏私,掏心掏肺地对他们家里人,她也就不反驳。丈夫认为她贤惠明理是好事,虽然这贤惠中夹杂了她一些小心思小算计,但也无伤大雅不是?

    脚程快些,临近午晌的时候,两人终于到了荷花村。

    一个多月不见关家的房屋院子,李欣还真有些怀念了。两人加快脚步走到屋门口,关文拍门朝里喊道:"二弟,四弟,开门!"

    "来啦!"

    关全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儿房门就被打开了。关全脖子上搭着一条汗巾子把门大敞着,"大哥,大嫂,你们回来了?"

    "嗯。"

    关文笑着进门,李欣接过他肩上的包袱径自去他们的房间,关文自然要先去见他爷爷和爹一趟。

    正在屋里拆开了包袱收拾衣裳,阿妹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眼珠子红红的,鼻头也是红红的,看着李欣抽噎了一声便开始细声哭起来。还不待李欣问阿妹发生了什么事,就隐约听见堂屋那边有人大声地喊:"你这是不孝!"

    李欣一惊,忙拉了阿妹,边抚慰她便轻声问:"阿妹莫哭了,告诉嫂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妹只是流眼泪,半晌也不说一句话来。李欣又不好现在就丢下阿妹去堂屋那边,想想关文也在,应该没什么大事,心稍微放了放,又略微皱了皱眉,"阿妹,你五姐呢?"

    阿妹摇头,细声细气地说:"去杏儿姐家和小康玩了。"

    李欣蹙了蹙眉头,"你怎么不跟着去?"

    "不想去..."阿妹说着又哭起来,带着浓重的哭腔鼻音说:"爹骂五姐..."

    李欣没法,只能又低声哄劝阿妹,拿了帕子给她揩眼泪,让她坐到床沿边,自己一边跟她说话一边收拾衣裳。无意识地环顾了屋里一圈,总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对劲,却又想不起来。

    阿妹擦了眼泪便只是低低呼吸着,唇抿得紧紧的,像是躲什么一样,窝在李欣这儿也不出去。

    李欣感到很是讶异,阿妹一直以来跟她并不算太亲近,似这般像"赖"在她卧房里的事情还从来没有过。李欣便更是好奇阿妹到底是怎么了。

    衣裳都收拾好堆到装衣裳的箱子里,李欣牵了阿妹的手说:"大嫂回来还没去见爷爷和公爹,你跟大嫂一起去好不好?"

    阿妹赶紧摇头,整个人往床上缩,"爹,爹要骂..."

    "阿妹没做错事,爹不会骂你。"

    "爹要骂!"阿妹固执地摇头,甚至还拽了李欣的手,"爹骂五姐,还要骂大嫂的..."

    李欣听得云里雾里,还想问阿妹,卧房门却"砰"一声打开,关文铁青着一张脸进来,见到阿妹在愣了一下,便回身关了房门。

    不过随着房门打开,关文他爹的声音自然也随着关文溜了进来,"这个家还是我当家!我还是你爹!你个不孝子!"

    李欣大惊!

    一直以来关明给她的感觉是,这个公爹虽然偏爱小儿子,对其他孩子并不怎么理会,但向来是惧怕关文的。只要关文开了口,他便不会再多说什么。这才不过走了一个多月,公爹的性子怎么就变了?

    李欣百思不得其解,见关文脸色不好,阿妹又缩成一团,想了想还是试探地问道:"阿文,怎么了?和公爹吵架?"

    关文摆了摆手一副不想多言的表情。李欣也识趣不多问,转头对阿妹道:"阿妹,这点儿快要吃午晌饭了吧?去杏儿姐家叫你五姐回来好不好?"

    阿妹怯怯地看了关文一眼,低声叫了句"大哥",听关文应了声,似是松了口气般,这才磨磨蹭蹭地缩出门去。

    李欣关了门,皱了眉头拉了关文坐到床上,低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公爹那么大火气,阿妹又什么事都说不清楚。"

    关文扶着额,久久才叹道:"欣儿,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什么?"

    "今天我刚去见爹,他便摆了脸色给我看,说,六弟的束脩就要交了,问我怎么还没拿钱出来。我说最近忙四弟的事情忘记了,而且身上也没有富余银子,爹便说,给四弟办聘礼都能拿出钱来,到了六弟身上就拿不出钱来了?指着我骂了一通,还说聘礼不从家里抬出去,直接从镇上抬去胡家,也太给胡家的脸,丢了他的脸什么的..."

    李欣脸色慢慢沉下来。关文肯定没有说,他爹连带着还骂了她的。阿妹说她爹骂阿秀还骂她,估计是骂这些聘礼她来准备,没过他的手。

    关文揉揉脸颊,"阿秀说了两句惹了爹不高兴,被爹骂了,她也有气性,躲到杏儿妹子那儿去了。头前二弟来抬嫁妆的时候便想与我说爹在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又怕影响我们上工的情绪,便掩了没说。"

    李欣想想,那时候关武确实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前后联系一想倒也通了。

    可是这公爹做得也太寒人心了吧!他们做大哥大嫂的出去上工赚弟弟娶亲的聘礼,而他这个做爹的却只想着小儿子的束脩?聘礼重要还是束脩重要?束脩耽搁段日子交能有什么问题?可聘礼要是过了时间抬不过去那才叫不吉利!公爹连个轻重缓急都分不清吗?还是在他眼里只有关止承这个儿子,其他儿子女儿都比不上他那宝贝儿子一根手指头?

    李欣很忿恨,但见关文都气成这样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抚着他的背安慰两句,轻声道:"别气了,还要吃午晌饭呢...四弟要结亲了,家里弄成这样不好。我给你倒杯水来,你好好缓缓,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

第六十章 鼠目寸光

    关文按下心里翻江倒海一般的情绪,任由李欣倒了水给他握着,又给他脱了鞋袜,让他倚在床边,自己出去拿脚盆兑了温水给他洗脚,走了一上午的路,脚底确实早就酸痛了。

    关文闷不吭声,低下头只见自己媳妇黑乎乎的脑袋,头发黝黑光亮。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辛苦你了。"

    李欣给他按摩着脚底,随口回道:"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别说这些。"

    欣儿有什么不好?要是没有遇上那黑了心肝的婆子把她拐卖到那种地方去,这样的好女人能嫁给自己这个破了相的半残废?欣儿嫁过来以后没有对不起关家半分,爹对欣儿有什么不满的!四弟的聘礼还是欣儿拿自己的钱置办的,虽然是意外之财,可到底是欣儿的,不归他们关家所有。

    爹要说什么就事论事说便是,何必事事扯到欣儿身上,定要说是他被欣儿辖制住了,连长辈的话都不听。

    爹不过就是想让那银子在他手上过一遍罢了,因为自己没如了他的意,所以把火都发在欣儿身上。

    幸好欣儿当时没在,否则这场面要如何收拾?他虽然相信欣儿不会跟爹对上嚷嚷,可任谁被长辈这样说都不会舒服吧?上次六弟的事情已经让欣儿难堪了一回,欣儿必定也是知道的,只是不说破,也定是想维护家里面的平和,可爹这样...

    关文闭了闭眼,手捂了脸说:"欣儿,最近爹脾气暴躁,你不要多搭理他。"

    李欣淡淡地应了声,头也没抬,见水有些凉了,便给他擦干了脚,换上家里惯常穿的鞋,自己端着脚盆出了。

    关文喝了杯子里剩下的水,脱鞋上床抱了横板上那个上了锁的小箱子,从床脚边上往上摸,摸到内嵌的床缝里头捣鼓了两下,便抠出了一枚钥匙来,开锁,下锁,开箱,一气呵成。

    箱子里面只零零碎碎躺着几角碎银子,加起来也不过是三四两。

    当初下聘他也犹豫着是不是要把这算是"压箱底"的钱拿出来,想想还是算了,家里还有那么多人要吃饭,不能没有一点留着的。为此委屈李欣他也极为愧疚。

    如今想来,一向只有他为着这个家操东忙西,到头来还得不到他爹一丝半分的感激,不过就是六弟的束脩没及时交便借机发了那么大一通脾气,想想也让人觉得心寒。

    他不是神,怎么爹就不明白,他也会累的啊?

    关文抱着箱子出神,连李欣回来也没注意。

    李欣走到他身边,手覆在他手上,低声问:"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关文沉沉地回了句,想想又叹息地说:"有些累了..."

    一语双关,李欣明白。对他温婉地一笑,"出来吃饭吧,我去灶间看看今儿中午吃什么。吃完午饭你好好歇一觉,等睡醒了起来就不会那么累了。"

    关文反握了她的手摩挲了会儿,久久不言。

    今天本该是欢喜的日子,关文和李欣回家时隔一个多月回家,关全的婚事也算是尘埃落定,可饭桌上的气氛却让人觉得有些滞闷。

    阿妹倒是听李欣的话把阿秀喊了回来,两姐妹默不作声地帮着李欣摆放碗筷。李欣手上动作快,短时间内做好了几样菜让阿秀端去。

    她现在还没那个准备去和关文他爹面对面。

    阿秀也不大乐意,支使阿妹道:"你去,端到堂屋去。"

    阿妹直摇头往堆柴火那儿躲,缩在灶膛面前嘟嘴:"我不去,不去。"

    阿秀泄气地跺了下脚,还是端着菜去了堂屋,搁下菜碟子便走。

    两老四少六个关家男人坐在堂屋吃饭,李欣带着阿秀阿妹在灶间吃。阿秀夹着菜轻声问李欣:"大嫂,二哥回来说这次下给胡家的聘礼都是你帮着置办的,花了不少银子吧?"

    李欣筷子一顿,"二弟咋说的?"

    "二哥就说聘礼是崔家夫人赏的银子办的,没说别的。"阿秀戳了戳碗底,压低声音说:"六弟在一边就阴阳怪气地说,赏银肯定很多,不然大嫂你没可能那么大方。"

    又是关止承!

    阿秀继续说:"当时爹听了就发了一通脾气,骂二哥不把聘礼抬回来先让他看。我听不过去说了两句,爹又反过来骂我。在家待着憋气,这几日我都是去杏儿姐家玩,乐得不看爹的脸色。"

    李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本来想还是该说说阿秀,这般和嫂子说兄弟的不是是不正确的,会引起家庭的纠纷。可阿秀以后要是都不跟她说了,这些情报又从哪儿来呢...

    这次的事情又是关止承在前面挑了个头,李欣实在无法理解他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说得难听点儿吧,就算当时崔家赏银下来不是二两而是二十两,那也是她李欣凭自己手艺得的,关止承要拿这银子也得有个说法,银子是那么好拿的吗?

    好了,人家捅他爹出来,站在长辈的高度审视这事的话,她李欣作为晚辈,赚的钱就该交给大家长了?钱落在公爹手上,十有八九就是关止承的了。

    这关止承人品虽然有些问题,但也确实有那么点小聪明。

    可是有个成语叫鼠目寸光,关止承只看得到眼前利益,不考虑长远,总体来说是失算的。

    更何况,她李欣得的赏银真的就只有二两银子而已。

    阿秀见李欣不说话,目光从门边闪过,双眼微睁大了些,咬了咬唇扯了李欣说:"大嫂,如果崔家真的给了你很多赏银,你也别给爹和六弟,自己揣着才是最好的!辛辛苦苦得来的钱凭什么就给他们了?六弟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爹也跟着糊涂..."

    李欣挺意外阿秀会这样说,蹙了眉道:"我要是真有那么多赏银,你大哥也会知道,这些银子也该你大哥揣着。"

    阿秀撇撇嘴,"大哥也疼六弟,放大哥身上也不安全。"

    李欣倒是笑了,"可问题是,崔家夫人赏下来的也只有那二两银子,置办聘礼都花光了呀!"

    "那敢情好,没这个钱没这个累赘,看六弟还蹦跶个什么劲儿!"

    阿秀轻蔑地笑了声,缓了缓低了眉眼又叹息起来,"大嫂,我真的觉得六弟品性有亏。他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好?读书人读书人,人情世故不通,心里面装的不是家国天下而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家里面没短他的吃没短他的喝,大头的钱都是供他去读书...他觉得理所当然,却不知道一直是大哥在出钱出力,不知恩图报就算了,还尽弄出这些恶心的事儿。要不是供他读书,家里早就没那么困难了。"

    李欣不语,阿秀搁了碗筷,略带了忿恨的情绪说:"姑姑家二小子还比六弟小一岁,人家现在在酒坊里面当学徒,不仅能学到一门手艺,每个月还往家里送工钱,一点儿不藏私。姑姑家看着过得苦,可我觉得比我们家要好得多,至少人家一家人心齐。可你看六弟那德行,比二表弟都不如,还自称是读书人,读书人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阿秀..."听她越说越大声,李欣不禁出言制止。阿秀却像是在发泄一般,继续说道:"好歹他也该乖乖读他的书,考了两次童生试都没过就该知道自己还有不足,更该用功读书。可是他呢?只说是人家主考官大人没眼力劲,不是他的伯乐,没发现他这匹千里马,牛皮吹得比云还高,偏爹还以为他说的是对的,一点不拘着他读书,放任他一天到晚四处抱怨。哄谁呢,人家知道的都说是六弟实力不够还怨天尤人,他那些话也就只够骗骗一些不知道他情况的。这丢的是谁的人?爹还乐呵着附和他,看着就让人生气!"

    李欣也搁了碗筷,轻轻皱起眉,"阿秀,那好歹是你弟弟,别说得那么难听,家和万事兴,你这样..."

    "大嫂其实也不满他,只是碍于大哥的面子不好说而已。"阿秀挺了挺胸,浑不在意,"我不一样,我不满他很久了,我就要说!大哥以后要是还纵容着他,给他交束脩银子,供他吃供他喝,早晚养出个祸害来!今儿他敢撺掇爹说大嫂你藏了银子,明儿恐怕就会直接去搜大嫂你的屋子了!"

    "阿秀!"

    "大嫂你还不知道吧,你挂在屋子里那副字画,有鹰的那副,还写了字的,就被他偷偷摸摸拿走了,也不知道是丢到哪儿去了还是怎么。他以为没人知道,我就看到了!我藏着一直没说,今儿我就得捅出来,再放任他这样下去,都会偷鸡摸狗了,再过两天不得杀人放火啊!"

    李欣骇住,阿秀说的那字画应该就是韦行知送给她以表报恩的那幅,当时她和关文忙着打点收拾行李,随意便挂在了墙上。怪不得回来后望屋子里觉得哪儿不对劲,原来是少了那幅字画的缘故。

    只是阿秀怎么一下子声音放得高?

    还没明白过来阿秀怎么越说越大声,李欣却被门口一阵巨响给吓了一大跳。

    关文立在门口,旁边是颤巍巍的老关头。一个双眼喷火,一个老泪纵横。

    关文厉声朝堂屋喊道:"关止承,你给我滚出来!"

第六十一章 黄荆棍下

    李欣不禁朝阿秀望去。

    这姑娘面孔微红,只是眼底闪烁着一点儿小得意。见李欣望他,悄悄吐了吐舌头,低了声音悄声对李欣说:"大嫂,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添油加醋一星半点。大哥早就该收拾收拾六弟了。"看李欣仍旧意味不明地望着她,这才小声赔礼道:"我看到爷爷和大哥过来的,想就此把事情说了,他们也只当我是在跟大嫂你抱怨...大嫂,你可别拆穿我呀!"

    阿秀眼中有丝狡黠的笑意,李欣无奈,暗暗敲了她的头,"以后别这样,一家人,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

    虽然李欣也知道关止承这人欠收拾,可碍于关家的颜面,自己还是新媳妇,不好说丈夫弟弟的不是。现在阿秀把事情说开了来也好,好歹关文出面教训关止承,把她给撇开了,关止承要怨怪也不能怨怪到她身上去。

    李欣收拾了碗筷,让阿妹去灶膛前坐着吃,自己抱了锅碗瓢盆去灶房后边洗,躲开关文教训关止承。顺便还拉了阿秀和阿妹一起走。

    阿秀不解道:"我还想看看大哥是怎么教训六弟的呢!干嘛灰溜溜地跑回来啊?"

    "你杵在那儿不是给你六弟难堪吗?还是躲远些好,不然你六弟怪到你头上来可怎么办?"

    "我怕他啊?要怪就怪呗,早看他不顺眼了。"阿秀不在乎地挽了袖子帮李欣洗碗,李欣绕过灶房去堂屋收拾男人们吃的碗筷,麻利地收拾了出来,一言不发。

    阿秀一边洗碗一边问:"大嫂,外面什么情况?"

    李欣白她一眼,"不关你的事,乖乖把碗洗了。"堂屋那边只有关全还坐着,脸色不怎么好,低着头一言不发。

    阿秀吐了舌头,"我就想知道知道..."

    "阿秀,这事儿是你捅出来的,六弟不可能不知道。你要是在你大哥教训他的时候去旁观,男人都有自尊心的,你想想他会怎么想你?"

    李欣淡淡地劝了一句,叫阿妹和她五姐一起洗碗,自己去拌猪草。

    正忙活着,就听到堂屋那边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李欣动作一顿,阿秀已经快速跑了出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李欣。

    "你六弟的声音?"李欣不确定地问了声,阿秀茫然却迅速地点了点头,蓦地捂了嘴:"大嫂,大哥...不会是在打他吧!"

    关文作为老大,从小只有护着六个小的的,还从来没有出手打过任何一个弟弟妹妹。阿秀没想到她大哥会直接出手教训起人来,一下子吓住了,眼泪珠子就涌出来了。

    阿妹哆嗦着缩在阿秀身后,小手轻拉阿秀的衣裳。阿秀没有察觉,阿妹便又转向李欣,水汪汪的眼睛里面尽是惶恐和害怕。

    上一次关止承挑事语焉不明地指责李欣让阿妹做家务,惹来阿秀的反驳,两姐弟吵了会儿,最后还是关明做了和事老才没继续闹大。那时阿妹就泪眼兮兮的,吓得都不敢动弹。如今关文都开始打关止承了,她不是更要被吓着?

    只是男人们之间的事情,她们最好还是别掺和。说难听点儿,媳妇和女儿都是外人,只有儿子才是自家人,关明疼关止承,这种时候她们姑嫂三个还是别去凑热闹的好。

    况且这热闹还并不好凑。

    李欣麻利地舀了煮好的猪草拌匀,提去喂了猪,阿秀和阿妹寸步不离她身边。阿秀看起来心慌意乱,阿妹则是六神无主。喂了猪,阿秀还是眼巴巴地跟着她,李欣无奈道:"阿秀,没事儿,你别跟着我瞎窜窜,有时间你去做做女红,带着阿妹一起,啊。"

    阿秀只是摇头,战战兢兢地说:"大嫂,大哥...大哥打六弟,怎么办呢?怎么办..."

    李欣很想说那也是关止承自作孽,被打也是活该。黄荆棍下出好人,不打不成才,这还打晚了呢!早点把他打醒估计这人也不是现在这种德性。

    见阿秀实在害怕,李欣也明白,这事儿是阿秀捅出来的,关文这一打关止承,关止承会恨她,连带着疼关止承的大家长关明也会恨她。阿秀即使性子再直,说话再泼辣,也是会惧的。而且要是遭了家里人的厌弃,以后在家中生活可怎么办?

    李欣拍拍她的背安抚她说:"别怕,不还有你大哥在的吗?"

    阿秀这才点了点头,擦了泪牵住阿妹,"大嫂,那我带阿妹去做女红了..."

    "去吧,下次赶趟我们一起去集市,看看阿秀阿妹做的女红能赚多少银子。"

    李欣笑着说了一句,阿秀这才算露了笑脸,小心翼翼地牵着阿妹溜回她们屋子里去了。

    李欣还歇不成,走了一个来月,灶间有些地方还是积了灰。阿秀虽然也有听她吩咐的注意灶间的卫生,到底不是很细致。李欣汲了帕子擦擦洗洗,灶台案板更是打整了一遍,想了想又回卧房去打算把穿脏了的衣裳给收拾出来清洗了。

    才走到堂屋门口,关武就迎面跑来,脸色焦急,见到李欣忙拦住她,"大嫂,你...你快去劝劝大哥吧..."

    李欣一顿,关武急忙说:"大哥要把六弟给打死了!"

    除了听到的那一声关止承的凄厉尖叫以外,李欣就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堂屋里现在没人,听那声音应该是从正房那边,也就是从关明住的地方发出来的。

    教训弟弟这种事还是在屋子里比较好,大张旗鼓地在堂屋教训人,有些不给人脸。

    李欣尴尬地摸了摸头,抿了掉下来的碎发别到耳朵后边,为难地道:"二弟,你大哥教训自己兄弟,公爹爷爷,还有你们其他兄弟才好出言相劝,我去劝不顶用啊..."

    关武急了,"可是,大哥是因为大嫂你才教训六弟的...他们两个都犟着,大哥一直打,六弟一声不吭..."

    这倒让李欣有些意外,关止承那么有骨气?

    "公爹呢?"

    "爹就在一边哭,六弟不让爹说话..."

    关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差没跳脚了。李欣实在不想掺合进去,可听关武说是因为她关文才教训关止承,又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二弟,你刚才说你大哥是因为我才教训六弟的?这是什么意思?"

    李欣好奇地问,关武却一下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见他这样,李欣更加疑惑。关武搔搔头一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纠结。

    李欣叹道:"二弟,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不说,我也不好劝你大哥..."其实她还没决定要不要去劝关文来着。她都让阿秀回避不要掺和了,自己还去掺和这不是脑子有病么!

    关武别别扭扭半天,见李欣跨步要走了,这才"蹭"一下拦住她,涨红了脸说:"大哥问小六是不是偷了什么字画,小六梗着脖子说没有。然后大哥就去小六房里找,没找着,却发现小六枕头底下藏了五两银子。问小六是哪儿来的,小六说不出来..."

    李欣一挑眉,心道,五两银子呢!足够交束脩了吧?莫不是卖了字画赚的?

    "...后来小六才说,是把那什么字画卖出去得的银子,还说什么,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换了银子才是干净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别别扭扭,李欣倒是听懂了。

    李欣冷笑一声,"然后呢?"

    关武哆嗦了一下,"然后,然后大哥就拉着小六去爹房里,路过堂屋的时候小六挣扎被大哥踢了一下...现在,现在大哥还在爹房里打六弟..."

    活该!

    李欣都禁不住有些咬牙切齿了。

    关武还在劝,"大嫂,你去劝劝大哥吧...再这样打下去,会把小六打出毛病来的!"

    正说着,关全也出来了,见关武和李欣在堂屋口微微愣神了一下,几步跨过来对李欣道:"大嫂,去劝劝大哥吧...六弟梗着,大哥也犟着,两个人互不相让,谁也不给谁台阶下...这要是打狠了可怎么办..."

    李欣望望那边正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一点儿都看不到那边的动静,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兄弟俩还在劝,李欣忽然笑道:"你们也别劝了,男人的事儿,我管不着。"

    大概是没想到李欣这般回应,关武和关全都愣了下。李欣掸了掸衣裳上不存在的灰,深吸一口气说:"打打他也好,十六岁,不是小孩子了,小时偷针,长大偷金,他是读书人,以后真的要走仕途的话,名声很重要,现在不把他掰直了,以后会越长越歪的。"

    关武一愣,"大嫂..."

    "况且,打在身上能有多疼?再疼养养也就好了。可扎在人心上的疼才叫真的疼,一辈子都好不了的。"李欣瞥了眼正房,"你们大哥把你们从小护到大,没对你们动过多少手吧?若不是他真的怒了,也不会这般狠心的。事情从头到尾如何发展的,你们也该看了个清楚,你们觉得你们六弟该不该被教训一顿?"

    关武和关全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说不听,得不着教训,便只能打。打得他疼了,他才能记住道理。"李欣淡淡地说:"你们帮着护着,不是真的对他好。换句话说,你们护着他,任由他这样下去,这叫捧杀。捧得他不知道天高地厚,等他摔下来,尸骨都无存。"

    末了,李欣摆手说:"我还要去洗衣裳,你们自己想想吧。劝你们大哥,不如劝你们六弟服软认错。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第六十二章 男儿有泪

    李欣说完也不管关武关全什么反应,绕开他们自回了和关文的卧房,收拾出要洗的衣裳。

    眼光一瞥,却见床上搁着那个装钱的小木箱子,上面挂着铜锁,也并没有把锁给阖上。李欣想了想,还是上前去把锁阖上,抱到横木板上搁着。又抱出被子抖了两抖,重新叠好,这才搂着衣裳出了卧房去清洗。

    阿秀和阿妹躲在她们姐妹俩的屋子里,关家男人都聚在关明的屋中,李欣一个人在洗衣裳。

    这样的格局显得有些沉闷。

    正房中。

    关文一手狠握着随手从院子外面折来的黄荆棍,一手叉在腰上,重重地吐气吸气。关止承梗着脖子跪在地上,背部已经隐隐有血丝溢出来,眼神却仍旧倨傲着,鼓着眼睛恨恨地瞪着地上,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关武一会儿看看关文,一会儿看看关止承,想说什么却又表达不出来。他本身为人木讷,场面话什么的也不大会讲,便扯了关全的袖子,低声地跟他说:"四弟,你劝劝大哥和六弟..."

    关全手往后背,抿着唇,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关武更急了,看向一边抹眼泪的关明,也不知怎么的,心里对自己爹生了一股怒意。要不是爹从来就护着六弟,把他护成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今天大哥何必那么生气?而且大哥把六弟说的话做的事都说出来了,六弟也相当于承认了,爹还是那副"小六都是对的"的态度,怎不叫人恼火?

    绕过关明,关武疾步走到坐在床上的老关头面前,一边抚着老关头颤巍巍的背一边说:"爷爷,你劝劝大哥..."

    "不劝,我不劝!"

    老关头抹了把眼泪鼻涕,毕竟是上了年纪,说话也有些不清楚了,又因为带着哭腔,声音断断续续的,可是却很是坚决,"要教训,好好教训!我们老关家怎么出了这种子孙噢!"说着又很是悲痛地哭起来。

    关文长吸一口气,捡了条高长凳坐下,微微闭了闭眼,提了口气问:"你知不知错?"

    关止承一言不发,脑袋微微歪着像是在斜睨关文。

    关文也不管他什么表情,总算是丢了黄荆棍,双手互捏了关节,又给自己揉了揉太阳穴。关全犹豫地上前来,低声劝道:"大哥,打也打了,消消气...都是自家兄弟..."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大哥对自家人动手,其中的讶异可想而知。关明也是被关文这样的暴脾气给骇住了,关止承让他别说话,他也就真的话都不敢说。

    虽然一直觉得这个儿子冷冷清清的,但他对家人总是好的。关明没想过,有一天这儿子会对自己亲弟弟下手,还下手那么重。

    刚才大儿子发狠拿黄荆棍往小儿子背上抽,看得他心都紧了。那样子的大儿子真是可怖,他这才想起来,这个大儿子是走过镖,扛过刀,饮过人血,杀过山匪子的。

    关文冷冷地笑了一声,接着关全的话说,"小四,你可当我是大哥?"

    关全立马顿住,点头如捣蒜,"大哥当然是大哥..."

    "可小六没把我当大哥。"

    关文站起来走到关止承面前,厉声喝道:"把头低下去!"

    关止承一哆嗦,到底还是慢悠悠地把脑袋低了下去,顿了须臾似是觉得不妥,有损他读书人的颜面,又抬起头来,声音冷冷的,却也带着股惧意:"先生说了,男儿流血不流泪,只能抬头不可低头!"

    "你倒是有骨气,真有骨气!"关文气极反笑,"你既然那么有男儿气概,打你都不吭一声,怎么还做那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在背后说你大嫂的不是!"

    关止承似是不屑地冷哼一声,"我没错。"

    "你说你大嫂藏匿赏银,你自己却偷摸进大哥大嫂的屋子,取了大哥大嫂的东西还不承认,私自卖了换了银子藏着,跟家里人透个风都不肯。"关文倒是气够了,这下也冷静下来,逼着他问:"你既然有了那么一笔银子,数目还不算低,怎么先生让你交束脩你却捱着,这钱不能拿去交束脩还是怎么?"

    关明这下坐不住了,"阿文,这束脩本就是该你做大哥的出..."

    关武大急,"爹!"

    关文愣了愣,目光略有些呆:"爹,你说什么?这钱,本就该我出?"

    "这..."关明这下才觉得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嗫嚅半天道:"你们都是亲兄弟,不分彼此的..."

    关文不语,别过头去坐回到长凳上,不看他爹也不看他弟,半晌后才低声地说:"爹,你太过分了。"

    关明望望关文又望望关止承,对大儿子的指责感到尴尬,好半天才说:"阿文呐,爹说错话了...你也别气。你们几兄弟自小感情就好,没得因为这事儿伤了兄弟感情。你六弟也说得对,不明不白的字画也留不得,他有本事把那字画换成银子也是他的本事,这钱是他凭自己本事得的,旁人肯定卖不到他那么些银子..."

    关文心中只觉得苦涩,还是一言不发。

    关明还在说:"而且,说你媳妇儿什么的...他也不过就是疑虑了那么一句,没其他的意思。再者说了,你们才是亲兄弟,是同宗同祖的,没得为了个女人伤了兄弟和气,毕竟你媳妇儿也不过是个外人..."

    关文"蹭"一声站起来,头也没回大跨步出了正房,关武着急地跟了上去,关全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关明,跺了下脚也跑了出去。

    关明气得狠狠拍了床沿木板子,"都是些不孝子!我话还没说完就敢给我脸色瞧!"

    关止承赶紧上前安抚他说:"爹,别气,都是儿子不好..."说着颤颤地低头伏在关明腿上哭。

    关明也就势搂住他,口中喊着"我的儿",眼眶里又涌出泪来。

    屋子里只剩这祖孙三代,老关头此时却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自己扶着墙根往外走。关明叫他他也不听,眼眶浑浊地往外挪步子,口中有一句没一句地嘀咕:"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关文出了正房没往别的地方去,径直回了自己的卧房,把门栓放了,躺到床上闭了眼睛。门外关武和关全匆匆赶到,二人拍着门叫"大哥",关文没应,又拍了会儿,关文才说:"都忙自己的事去,让我静一静。"

    半晌,门外没了声响,关文才慢慢睁开了眼,眼眶里布满血丝。他只觉得不经意间鼻子有些酸,眼睛那处烫得很,手伸上去一摸,才发觉原来是流泪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句话还是当初进镖局的时候魏总镖头跟他说的。那会儿魏总镖头刚刚丧子,又得知儿媳妇怀有身孕,大悲大喜之后反而平静了,一日扯了他喝酒聊天,幽幽地吐了这么一句,被他记住了。

    他以为这辈子他也没哭的机会,没成想要哭的时候也是他控制不住的。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门边又有敲门的声音,比起两个弟弟敲起门来要轻柔地多。似是有心灵感应似的,他一下子就猜到该是自己媳妇。

    果然,李欣的声音立马就响起,"阿文,在屋里吗?给我开开门。"

    关文起身去把门打了开,李欣进来后他又把门插上。

    李欣静静站在他面前柔柔地看了他一会儿,手伸上前摸了摸他的眼角,叹息一声,"哭了?"

    关文觉得没面子,拉下李欣的手牵着她走到床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掌心,惹来她一声轻笑,"别挠,痒。"

    李欣顺着他手臂摸上去,双手交叉环了他的脖子,跟他额头抵着额头无声地抚慰了他一会儿,这才稍稍离开了他一些,给他揉着肩膀和手臂,轻声问:"手酸不酸呐?好久没打人了,肌肉紧绷一下子又放松,容易抽筋。"

    关文默默地回道:"我没下狠手。"

    李欣淡淡地笑了,"我知道,你舍不得。"

    "欣儿..."关文拉了她坐下来,叹息一声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没错。"李欣给他捶着肩胛骨那块,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也是为了他好。"

    虽然没有明说,但夫妻俩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可是他和爹根本就不理解。"关文静静叹了口气,"小时候小六身体不好,我们都护着他些,又因为他聪明,年纪也正好,才咬了牙勒紧裤腰带给他交束脩送他去私塾读书,没打过他一下骂过他一句。今天...我也是有些脾气躁了..."

    "他也不小了,再过两年都可以娶媳妇了。家里要是一直溺爱他下去也不是个事,不利于他成才。"李欣淡淡地道。

    关文拉住她的手,"欣儿,你是不是也对他不满?"

    阿秀的话他自然是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李欣低低叹了口气,也没明说,只道:"那是你弟弟。"

    其中意思想想也清楚了。因为关止承是他的弟弟,所以李欣即使对他不满也不好多说什么,关止承也算是她的弟弟了。又因为是他弟弟,她怕她和关止承之间关系弄僵,夹在中间难过的是关文。所以她从来不提任何一句对关止承的不满,也从来没有挑拨他们兄弟俩之间的感情。

    就那么一句"那是你弟弟",让关文已经止住的泪又溢了出来。良久关文才说:"我想好了,不能让他这么下去,他要是再不改改性子,以后...我就不让他去私塾,不给他交束脩了。"

    李欣没言语,心里却不以为然。关止承都会藏钱了,要说她那公爹那儿没钱她是绝对不信的。就算关文不拿钱出来,人家也不愁交不起束脩吧。

    但看关文一脸疲惫而失望的样子,李欣把这些想法压了回去,找出他们这次打短工赚的剩下的三两银子递给关文。

第六十三章 财政大权

    这三两银子李欣没打算自己握在手里边。这算是她嫁进关家来赚的第一份银子,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交给关文一个是显示她的不藏私,另一个也好堵了别的关家人,尤其是关明和关止承的嘴。

    再一个,李欣很隐晦地还想试探试探关文的反应。

    关文当然没要,直接就把银子给李欣推了回来。这还不算,还四下找了找,发现搁钱的小箱子放在了横板上,毫不含糊地去抱了小箱子下来,鼓捣几下打开铜锁,翻开箱盖子推到李欣面前说:"这钱你也拿着。"

    李欣有些讶异——就这么让她管钱了?

    当然,她和关文的关系从成亲起就很好,最近更是有些蜜里调油的味道。她不是没想过嫁过来以后要把住财政大权,但也想着这至少需要一个过程,少则几月,多则几年,丈夫的信任易得,但关乎钱财上,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能如了她的意的。

    关文这举动明显是丝毫不避讳李欣了。

    这钱可以说是关文压箱底子的钱,钱数虽然少,只得三四两银子,但精简着用,没有产出,也能过好几月的日子了。加上这次他们挣的三两银子,六七两银子更是可以将关全的婚事和阿秀的嫁妆给办妥。

    对啊,还有一个弟弟要娶妻,一个妹妹要嫁人的。生活总不会那么轻松。这点钱捏在手里也捏不长。

    不过这些在嫁过来之前就知道的不是吗?李大娘说过了,熬过这段日子,以后一定会好过的。她权衡利弊,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再加上相看过关文,认为这人不错,所以当时才答应得那么爽快。

    好日子在后头。

    李欣微微叹了口气,对关文说:"你把钱给我了,家里人要是有意见可怎么办?"

    关文冷哼一声,"阿武没休妻钱,家里家用不也是前头那二弟妹管着的?孙氏管家捅了那么多娄子也没见爹出来反驳过,你是大嫂还不能管家了?"

    李欣心里不乐意——这怎么就成了家用了?这明明是她和关文努力赚下来的钱!

    到底是古代男子,以孝为先,即使他弟弟和他爹都做得不对,他还是不会撇下他们不管的。

    李欣心中叹气,嘴上还是温顺地劝道:"孙氏不是被休了吗?跟咱们已经没关系了。"

    想了想说:"这钱我拿着也好,该着手商量置办四弟的婚事。阿秀的嫁妆倒还可以往后挪挪,过两天我寻个空去问问我娘,上次托她打听没成亲的小伙子,应该有信了吧。"

    关文便点头,"一切都麻烦你了。现在入秋了,我瞅着待哪天天气好,上山去布些陷阱抓点儿野物去,也算是点儿产出。"

    李欣眼睛一亮,"你还有这手艺?"随即又暗了下来,"你腿不好,还是不要去了,要是碰上那种凶恶的,跑都来不及。"

    "没事,我和阿武一起去。"关文淡淡笑着,"阿武也有一把子力气,以前有一回我俩一起去杀了只半大的野猪,卖了三两银子,全家好不容易得着一顿肉吃..."

    说起过往关文的神情变得有些惆怅,李欣拍了拍他的肩笑,"总会好起来的。"

    关文握住她的手,郑重其事地点了头。

    关止承被打后扑在床上修休养了两天,每日关明给他上药的时候他就"哎哟哎哟"地叫唤。起先李欣还觉得这关止承虽然说是迂腐不通,性子有点拐了,经过他被打却不出言嚎嚎的事后,倒是对他起了份钦佩。现如今每日听到他哀嚎,李欣又有些哭笑不得。

    阿秀私下跟她嘀咕,"被打的时候不吭声,现在嚎叫着算什么事儿!"

    李欣倒是想了想,觉得当时关止承被打不叫唤,大抵是因为他到底是读书人,骨子里有读书人的清高气儿,不肯低头俯首,总归是"威武不能屈"。可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人既然都知道"威武不能屈",怎么就不知道"贫贱不能移"的道理呢?都敢摸进他大哥大嫂房里偷东西了。

    也不知道关止承拿韦行知送的字画是怎么卖的,竟然卖到了五两银子——而这五两银子到底没回到她和关文手里。

    为什么?自然是她公爹,关家的大家长关明拿去了。

    李欣也不是眼馋那五两银子,可这钱说明了,是从他们这儿出的。要是不知道关止承藏着那便也算了,可现在知道了,公爹却一句话不说就收了,连个招呼都没有,直让李欣无奈地好笑。

    总之,关家看似平静,暗里的情况却是每个人都知道一些的。

    过了两日,李欣去找了杏儿。因为当时下聘的时候是请杏儿娘充当男方的女性长辈和关武一起去的,做个见证。为表感激,也希望让杏儿娘继续跟进这趟事儿,李欣少不得要去和杏儿娘打一番交道。

    叫上阿秀和阿妹,姑嫂三人提了点儿东西便去了杏儿家。

    关止承现在是不敢阴阳怪气说李欣的好歹了,躺在床上就够他受的。关明也什么都不说,满腔心思扑在小儿子身上,端茶送水安慰敷药的,整个一二十四孝老爹,就连对自己亲爹老关头也不见他这么热络过。

    关文和关武上山去打野物去了,李欣交代了关全两句,关全也知道这是忙他的事,赶紧应了,让李欣放心。

    杏儿家和关家相隔不算远,走了没多久便到了。杏儿是寡妇,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但杏儿这儿却没人敢上来滋扰。一个是因为杏儿的娘家和婆家在村里还算是有些名望,特别是她婆家,祖上还出过秀才,村里人轻易也不敢招惹她;二来则是因为杏儿有个交好的闺蜜,岁数差不多,从小玩到大的,这闺蜜李欣也见过,是那次访荷花村的时候说话特别逗,和杏儿很是要好的年轻媳妇儿银环。

    村里人不敢惹杏儿,惹了杏儿就是跟银环为敌——银环是村长的儿媳妇,嫁进门后已经给九代单传的村长生了三个胖孙子了,村长对这个儿媳妇自然是没得话说,她要罩着的人,村长也是保到底的。

    阿秀上前敲门,好半天才等来杏儿,见到李欣一行人稍微讶异了一下,忙让开门笑道:"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儿,我要是不在可怎么办?"

    李欣笑道:"横竖路也不远,不在我们就下次来好了。"说着让阿秀把东西提给杏儿,杏儿忙推辞:"这怎么说的...给我送什么礼呀!"

    阿秀道:"杏儿姐你就接着吧,我嫂子一番心意,你可别浪费掉呀。"

    李欣也道:"拿着吧,给小康补补身子也使得。"望了望屋里,"小康不在呀?"

    "他阿嬷接去耍两天。"杏儿只能接过东西,直说她们客气。

    几人正走着进屋,李欣道:"杏儿姐,这次来其实是想问问婶子近段时间有没有空。上次去胡家下聘多亏了婶子在一边帮衬,如果可以的话,能让婶子继续充当我们家长辈出面办这个事儿就好了。不知道..."

    杏儿笑道:"应该没问题,我娘最近也闲得慌。"

    正说着屋里边传来响动,一会儿屋门打开,里面出来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等她扒拉开碎发后却对李欣惊呼道:"你,你你你..."

    阿秀讶异道:"银环姐?"

    杏儿好笑道:"我都跟你说了,那日关家休孙氏的时候认识的那位大娘定是李家的婶子,那姑娘就是李家姑娘,你还直说我诓你的。这下人都站在你跟前了,可是信了?"

    那女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蓦地一拍胸口,"娘喂,这怎么说的...那个,李家姑娘,啊呸,关大嫂子,我那会儿说话没把门儿,香的臭的都说了,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李欣轻笑一声。

    来前李欣和阿秀细细打听了杏儿的情况,自然也知道银环和杏儿的关系极好。这银环是个能生养的,村长家一直以来是九代单传的,不管媳妇生了几个娃,必定只有一个男孩。虽然姐妹多,但男丁稀少。银环嫁过去头一年就生了儿子,接下来又生了一对双胞胎,都是男娃子,直把村长给乐疯了,在家时儿子和儿媳妇生气,村长和村长夫人不说儿媳妇的不是,反倒都骂儿子不知道心疼媳妇。

    只是,这村长儿媳妇也真是太逗人乐了吧!李欣一直都记得银环说孙喜鹊那句"就她那样儿还吃燕窝呢,能给她个猪窝吃就行了"的话。乍然听银环说话又是这个腔调,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不会,我倒是喜欢说话爽直的人,比那些说话弯弯绕绕的痛快多了,听着也舒服。"

    李欣对银环道:"上次见面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儿了,难为你还记得我。我叫李欣,你跟杏儿姐相同岁数的话,也该比我大两三岁吧,我跟着阿秀叫你银环姐好吗?"

    "行!叫啥都行。"银环爽朗地一笑,"那我叫你欣儿妹子好吧?"

    杏儿招呼人往屋里走,又拿了梳子给银环梳头,一边对李欣道:"她跟她当家的吵架,躲我这儿来了,正等着她当家的哄她回去呢。"

    银环笑骂她一句,嘟着嘴说:"他哄我我也不走。"

    "人家哄你走你定是巴巴地黏上去就跟着走了,我还不知道你。"杏儿倒了水,"都好几次了,你家当家的估计也觉得你是在撒娇耍性子,乐得陪你任性。"

    银环哼哼唧唧两声,不理杏儿,转向李欣挤眉弄眼道:"嗳,欣儿妹子,你是不是替你们关家的关老二来给杏儿说亲的?"

    平地一声雷,把李欣炸了个外酥里嫩。

第六十四章 银环心思

    还不待李欣姑嫂几个反应,杏儿就急忙否认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哪有这样的事儿!"

    银环微微一愣,随即满不在乎地道:"关老二对你有这个意思,你害臊个啥劲儿啊!"又对李欣说:"欣儿妹子,关老二如今也是条单身汉子,杏儿也没男人,他俩再配不过了。你说是不是?"

    李欣尴尬地咳了两声,这话可不好答。

    阿秀惊道:"银环姐,你是说...你是说我二哥喜欢杏儿姐?"

    "阿秀!"

    杏儿脸憋得通红,推攘了银环两下,嘴里骂道:"在姑娘家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也没个分寸。也就是你婆家都纵着你,要依你这性子,出门在外说句话都得罪死人了。"

    又返过来对李欣说:"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这个人就这个脾气,听风就是雨,什么事儿在她心里都搁不长,一准儿的胡咧咧。"

    银环不乐意了,"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李欣笑笑,"这个...银环姐,我今儿来是想请杏儿姐她娘继续帮我们家办四弟的婚事的,上次大娘帮我们去胡家下了聘,我们想着还是让大娘继续走这个顺序下来比较好..."

    银环"哦"一声,颇为失望地说:"我还以为你们来探杏儿口风的。"

    杏儿又推她一下,嗫嚅地说:"我去给瞅瞅灶间的火,正煨着汤的..."便急匆匆地躲出去了,大概是要避免这种尴尬的场面。

    银环"嗤嗤"地笑了两声,低声道:"她害羞了。"

    李欣真是不知道怎么接银环的话。这关乎杏儿的名誉,也关乎关家老二的事情,她一点儿准备头都没有,突然听人说这事儿,自然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阿秀却挨了上来和银环咬耳朵,"银环姐,杏儿姐和我二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以前没觉得他俩有啥私情..."

    "呸呸!姑娘家,说什么私情不私情的!"银环摆了摆手,"跟你一个姑娘家说不了这事儿,还是得让你大嫂拿主意。"

    阿秀不乐意,又推李欣,"大嫂,你快问问银环姐这到底是什么事儿。要是杏儿姐真的能成我二嫂子...我可就太高兴了!"

    "杏儿人好,谁家得了她做媳妇儿都是有福气的。"银环笑眯眯地对李欣道:"嗳,欣儿妹子,你瞅着你们关家老二和杏儿是不是挺登对的?"

    "这..."李欣含糊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有啥过往..."

    "哪有啥过往啊!反正我就瞅着一直以来关老二就对我家杏儿挺上心的,尤其是两年前杏儿男人死了以后..."说着银环声音放低了些,"那会儿关老二跟孙家那婆娘的关系就开始不好了,杏儿这边没了男人也立不起门户,关老二打了野物什么的都会来杏儿这边打一趟,送点瓜果啊肉啊什么的。杏儿也是个木头,一直以为人家是可怜她母子孤零零的,两家挨得近,所以才时常照拂,其实吧,你们家关老二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到"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句,银环脑袋还绕着脖子转了一圈,学着像夫子拽文似的,看上去特别逗。阿秀绷不住笑道:"这话银环姐哪儿学来的?"

    "嘿,我公爹时常这样说的,最近说得更多。"银环溜着这话题又转了出来,颇有些神秘地说:"特别是近段时间啊,村长这位子不是得换人了吗?好多村里的汉子来我们家找我公爹来着,提大包大包的礼,还送银子,我公爹就老说这句,都成他口头禅了。"

    阿秀了然地"哦"了声,又赶紧催道:"杏儿姐,然后呢?我二哥又做了啥?"

    "然后?哦哦,然后,"银环拍了拍脑门,"就最近,不是关老二去胡家下聘吗?来请杏儿她娘,我就瞅着他那眼神炙热得很。啧啧..."

    李欣哭笑不得,现在她总算知道这银环的性子了,整两个字——跳脱。

    银环还在极力地"推销"杏儿,对李欣说:"不是我自夸啊,我这姐妹哪哪儿都好,你们关家要是错过了,可就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

    李欣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银环好像特别高兴,"欣儿妹子,我跟你说句实话,我瞅着杏儿这样做寡妇心里也不好受,要是能有个男人疼她,我巴不得立刻就把她送出去嫁去。你们家关老二人实诚憨厚,我公爹也常夸,说关家阿文阿武两个小子都是好的。现在关老二对杏儿又有那种意思,男的没婆娘,女的没男人,凑在一起不正好吗?"

    阿秀在一边也忙点头,银环便乐了,又望向一直怯生生坐在一边,低头不言语的阿妹,打趣她一个小姑娘家的道:"这是你们家小七,阿妹吧?阿妹啊,让杏儿姐做你二嫂子好不好啊?"

    阿妹看看李欣又看看阿秀,见阿秀使劲跟她点头,也就乖巧地点点头。

    银环就笑,摸了摸她的头赞道:"阿妹真乖!"

    李欣无言了,银环这是打定主意要把杏儿和关武凑作堆呀!

    "欣儿妹子,有杏儿这么个妯娌,总比那个孙家婆娘强啊。"银环就像个媒婆似的,现在还殷勤地给李欣倒水示意她喝:"关家如今只有你一个媳妇儿,这马上关老四也要娶媳妇儿了,关老二的事儿不能总这么搁着不是?要不,你回去探探你们家当家的的口风?关家大哥要是首肯了,这事儿就成一半了。"

    正说着,杏儿端了一叠瓜子儿进来,见到银环红光满面就知道她又在七说八说,瞪她一眼对李欣道:"欣儿妹子,你甭理她,最近她闲得慌没事儿做,今日和她当家的吵吵,明日上我这儿来叨叨,疯言疯语的,搭理她你就亏了。"

    银环不在意她说啥,抓了把瓜子儿给阿妹,又抓了把瓜子儿给阿秀,招呼李欣跟自己是个主人似的,"欣儿妹子,吃,吃,别客气。"又转向杏儿道:"我帮你做媒呢,不然你老寡居着,对小康也不好,娃总要有个爹来疼不是?"

    这句话让李欣豁然开朗。

    甭管前头银环说多少杏儿和关武登对,关武对杏儿有情什么的,重点是在这儿——杏儿有小康,小康没爹,杏儿需要给小康找个爹了!

    记得阿秀跟她说过,杏儿姐男人两年前死了,杏儿一直不肯考虑再嫁的事儿,因为小康身子不好,生怕再嫁了,新夫家对小康不好,会让小康受委屈。而且小康每年看病抓药的钱花得不少,杏儿要是再嫁就成了别人的媳妇,别的男人会愿意出钱来给不是自己的种看病吗?估计没几个会愿意。

    而前段时间爆出关武和孙喜鹊的事情,恐怕村里都传遍了,认为关武是个不会让女人有娃的。

    杏儿是如何想的李欣不清楚,但银环的意思她却很是明白了。

    银环希望杏儿不要当一辈子寡妇,又知道杏儿怕再嫁后新夫家会不喜小康,瞄来瞄去觉得关武是个很好的选择。一来关武成过亲又休了妻,又有那样的名声,以后要再说婚事便很难了;二来关武为人实诚憨厚,没有其他坏脾气,又是同村里知根知底的,嫁给他谁杏儿娘家和前婆家也放心;三来关武不能让女人有娃,可总得有个后来奉他终老,小康这样白得的儿子他没理由不要。

    或者还有四一点,估计关武真的对杏儿有那么点儿意思?

    李欣心里一盘算,把事情想了个七七八八,心里也略微明白了一些,说话也自然有了个底子。

    李欣笑道:"杏儿姐,你是个什么意思?银环姐让我回去探探口风来着..."

    "嗳,别..."杏儿忙阻拦,脸红扑扑的,"她发疯,你也跟着她疯?"

    "我哪儿发疯了,这正正经经说事儿呢!"

    "人家今儿来找我娘说的是关家老四的事儿,你瞎掺和啥。"杏儿无奈地道:"我可被你臊得慌..."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臊啥臊。"银环嘿嘿一笑,"欣儿妹子,你说是不是?"

    李欣点点头,"杏儿姐,银环姐也是一番好意。要不我回去隐晦地跟二弟提提?"

    在李欣看来,男婚女嫁虽然说要顺应时代主流,尊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这到底不是盲婚哑嫁,杏儿和关武相互之间是认识的,要是他们俩愿意,这婚事便可以说来看。要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贸贸然说了可就不好了。

    这是银环在这儿为着自己好姐妹提出来的,杏儿一直没表态,只说银环在发疯。关武是个什么态度李欣更是不清楚。如果杏儿真有这个意思,就是为着关全的婚事杏儿娘帮衬了一把,她也毫不含糊地应该去刺探刺探关武的态度。

    更何况,杏儿这妇人李欣也着实愿意和她深交。可以说,在这荷花村里,她第一个认识的朋友就该是杏儿了。

    听李欣这么一问,银环马上拿手肘子捅杏儿,眨巴眨巴眼跟她使眼色。杏儿苦笑一声,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轻声道:"我这样的,恐怕关大叔不喜欢,何况我还带了个拖油瓶去...孙家那边怕是更多闲话吧..."

    银环立马耷拉了脸,"他们敢说啥?我让我公爹教训他们去!"

    阿秀也忿忿道:"就跟那阴魂不散似的,最近村里边风言风语说我二哥的坏话,都是孙家那婆娘还有那婆娘她那个老虔婆子娘嚷嚷出来的!好些个泼皮破落户没事儿干就在那叨叨我家的事儿..."

    李欣蹙了眉,"阿秀,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阿秀嘟了嘟嘴,"就大嫂你和大哥去镇上做短工的时候,见大哥不在家,那些人就嚣张起来了..."

    银环也点头,"几个泼皮,几个碎嘴婆娘,凑在一起就不干好事儿,嚷嚷得生怕村里人不知道似的...真叫一个难听。"

    李欣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要如何处理,只希望关文回来了,那些人能消停些吧。

第六十五章 凑作堆儿

    谈到孙家,李欣几人心里便不太痛快。银环顿了顿才对李欣说:"欣儿妹子,你还记得你嫁进关家去后,孙家上门挑事儿的事情不?那次不是杏儿先跑了去通知你们的吗?不知道怎么的,被孙家知道了,碍于小康他爷爷和外祖家,孙家暂时还没什么说头,不过总有点儿不好的话传出来就是了。"

    "他们能说啥?许他们上门滋事,还不许交好的邻里给我们提个醒儿了?"阿秀狠狠捶了下腿,"当初娶孙喜鹊回来就是搬进了一桩大佛,这下请神容易送神难,整个一祸害!当年说这门亲的媒婆怎么那么黑心肝子啊!"

    这媒婆——李欣想想,不是那杨婆子吗?曾经还让她进杨家门做妾的。

    阿秀一张小脸气得通红,眼睛里面还火焰熊熊的。李欣出言劝道:"现在不是休了她了吗?她现在揣着不知道是谁的娃待在娘家,又是个被休的弃妇,以后嫁人什么的肯定也不容易了,比起来还是她惨些。"

    益州这边没有浸猪笼的习惯,孙喜鹊那样的行为通常说来也算是**吧,但现在还没把这样的行为定性为犯罪,孙家在荷花村又有威望,自然也没人敢动孙喜鹊。

    不过闹那么大动静,孙喜鹊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还会有人娶她吗?除非是泼皮癞子了,否则娶这样的女人进门,只能是败坏门风。

    阿秀还是气不过,哼哼两声对杏儿说:"杏儿姐,你别怕他们孙家,说好说歹都是他们说,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甭理他们那些碎嘴就是了,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这句话倒是在理,李欣笑道:"难得阿秀也能这般懂事啊——那你也甭置气,为他们那些闲话生气伤身可不值当。"

    阿秀点头,握了杏儿手臂摇晃着,说:"杏儿姐,你甭怕这些,我要成了我二嫂子,他们孙家敢说任何话,我就敢再举柴刀来!我才不怕别人说我是泼妇悍妇的,反正也泼过悍过一回,由得他们说去。"

    银环听这话笑了,"我还说呢,那次我在家里边看孩子没去看成阿秀的威风,回来听说阿秀竟然敢拿柴刀出来跟孙家的人拼命,我还不信,没想到却是真的。阿秀啊,你可真是女中豪杰!"

    李欣拍了下银环,笑骂道:"你可别夸她,要是她这样的当真嫁不出去了可咋办。"

    阿秀不好意思地埋了头嘟囔:"在说杏儿姐和我二哥的事儿呢,怎么又扯到我身上去了。你们赶紧商量正事儿..."

    李欣和杏儿说好让杏儿娘出面看日子定下迎亲的具体时辰。因为杏儿娘走亲戚去了,暂时还没回来,所以这事儿只能先跟杏儿说。等杏儿娘回来,还少不得要请她往胡家跑几趟,帮衬胡家那边准备婚事。杏儿代她娘一口应下,关四的婚事前期便稳妥很多了,剩下的也只是关家这边通知亲朋好友,和准备酒席所需要的食材、桌椅、碗碟之类的东西。按部就班地来,婚事办完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这事儿谈妥了,银环又想提关武和杏儿的事。这下杏儿没吭声,李欣猜不透她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毕竟这种事情让女方先提出来不好。李欣转了个弯想便了然了,含糊地跟杏儿和银环说:"这事儿我放在心底了,阿秀和阿妹也绝对不会把事情说出去,我心里有数,先看看二弟是什么态度。如果二弟有心思,我再来问问杏儿姐,看杏儿姐觉得如何。这样可好?"

    杏儿略感讶异地抬头,见李欣柔柔地望着她,这才释然笑道:"欣儿妹子是个剔透人。"

    银环自然也不是蠢的,从李欣的话中领会了她的用意,方才不好意思地道:"这事儿是我鲁莽了。"

    "银环姐为杏儿姐好,我知道的。"李欣笑道:"我在家没姐妹,只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你们这样的姐妹感情,我很是羡慕。"

    银环便爽朗笑道:"没啥好羡慕的,以后你也是咱们姐妹,有空就聚聚,有事儿你说话便是!"

    李欣也不推辞,乐呵地应道:"这可是银环姐说的,以后可不准赖啊。杏儿姐和阿秀阿妹都是见证。"

    "我不哄人,真的。"银环哈哈一笑,"欣儿妹子,你这人也真有趣,跟你打交道我心头舒服!"

    又略坐了会儿,吃了会儿瓜子儿聊了会儿天,门外有人敲门,杏儿轻哼了一声,"准是银环她当家的找来了。"

    果然,门外响起一个还挺年轻的声音,很有穿透力,隐约还有些气势,略带了无奈、宠溺和妥协,但仍旧是急躁地说:"银环,你又跑杏儿家来了!赶紧跟我家去!"

    银环吐了吐舌头,慢悠悠起身出去开了门,只听见门外一阵你来我往的吵架声,末了银环施施然地抿着头发回来,脸上带笑,红光满面,进门来后神清气爽地说:"我先走了啊,下次咱们再聚。"

    杏儿像赶苍蝇一样撵她,"快走快走,少在我跟前得意,你当我不知道你又把你当家的压下去了?又赢了一仗是吧?"

    银环嘿嘿一笑转身走了,让李欣惊讶不已。

    "这银环姐..."驭夫之术相当了得啊!

    杏儿无奈地摇头,好笑道:"他俩,就是一对欢喜冤家,从小一起长大的,吵吵闹闹地居然还成了夫妻,成亲后还是吵吵闹闹的,感情居然还越吵越好了。"

    "青梅竹马呀?"

    "嗯,说起来,我们四个都是一起长大的,可惜他去得早..."杏儿声音略微落寞了下去,李欣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话中所说的"四个",大概指的是银环夫妻俩,还有杏儿和她的亡夫吧?在这古代,表兄妹通婚是常事,并不以为忌,何况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深厚。杏儿年轻就守寡,也着实可怜。

    想想关武这人的脾气性格,李欣发现他和杏儿还真的挺配的。

    关武自认为自己不会有孩子,人又老实憨厚,自然不会做出虐待小康的事情,甚至会把小康当自己的亲儿子来疼;又因为娶了个败家娘们,深知道娶妻娶贤的道理,相比之下,杏儿和孙喜鹊高下立现,关武只会加倍对杏儿好。而杏儿这边,年轻守寡,很是需要一个强壮的男人来鼎立门户,又和关武熟识,相处久了感情自然也会滋生出来。

    男人憨厚女人爽利,若是结合,也定是能将一个家兴起来的。

    于是李欣决定,一定要去问暗暗观察关武的态度。

    如果关武真的对杏儿有那个心思,杏儿这边自己再象征性地走访走访...这婚事若是能定下来,自己和杏儿不就成了妯娌了?

    不过这事情倒不能太急了,还是得慢慢着来才行。

    李欣和杏儿招呼一声,带着阿秀阿妹回去了。路上阿秀蠢蠢欲动地想问她大嫂接下来要怎么打算,她二哥和杏儿姐的婚事是不是要着手办,可李欣只是抿了唇不说这个事,问得急了,李欣便跟她说:"回去不能提今儿在杏儿姐那儿银环姐说的事情,这关乎杏儿姐的声誉,要是你真想你二哥和杏儿姐能有个结果,嘴巴可得闭严实了。"

    阿秀努努嘴,没好气地轻哼一声,"大嫂这不是偏心嘛,光嘱咐我,不嘱咐阿妹。"

    李欣笑道:"你还吃醋呢?阿妹一向不多话,我倒是放心得很。"

    阿秀绷不住便笑了,"我也一向不多话。"

    "是,你也是个嘴上把了门儿的,行了吧?"李欣笑骂道:"瞧你那样儿,你都快成人精儿了。"

    "都是大嫂教得好。"阿秀拉扯李欣的袖子,"大嫂,等四哥的婚事办完了,你可得把二哥的事儿放上心去啊,杏儿姐那么好的人,可别留给别的男人去..."

    李欣拍了她脑门一下,"叫你不要说了你还说,找打!"

    阿秀尖叫一声,笑着绕了阿妹躲开李欣的佯打,姑嫂两个在路上有说有笑,就连阿妹腼腆的脸上也带了笑意,不经意间白白的牙齿也露了出来,真正是笑靥如花。

    李欣头一次发现阿妹也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身量虽然还小,人也因为头几年营养没跟上有些瘦削羸弱,再加上性子偏懦弱了,整个人显得畏畏缩缩的,自然看不出来年轻女孩儿该有的朝气。可现在看她这一笑,把周身的阴霾给撇去了,倒显得娉婷袅袅,我见犹怜的,再长个两三年,身体和脸蛋都长开了,保不准也是个柔弱美人,兴许比阿秀这个清秀小佳人还要美上两三分。

    关明这个公爹就算啥都不好,这基因还是不错的。李欣暗道,也不知道自己那去得早,未曾谋过面的婆婆是个什么样子?

    肯定也是个美人吧。

    回了关家李欣自去忙着家务了,阿秀带着阿妹做针线活计,做到一半去找李欣,"大嫂,后日赶趟,咱们去集市转悠转悠怎么样?"

    李欣挑眉笑道:"想出去玩儿了?"

    阿秀扯了阿妹说:"阿妹还没怎么出去玩儿过呢,她想玩。"阿妹忙往后缩,被阿秀逮出来,委委屈屈地细声道:"五姐拿我做幌子的..."

    阿妹的声音一向细细的,跟猫儿一样,说起话来像是中气不足,就算是大声吼也吼不出个声响来。很多人都说这是因为她当时出生的时候憋住了气,又天生体弱。李欣倒是恍惚想起她上辈子读小学的时候教他们班音乐的那个年轻老师,说话也是这样的声音,像是把出气的气管憋了一部分一样,不管怎么说话都提不起声儿来,也确实那老师瘦得像根电线杆似的,风一吹就要倒的体形。

    这大概是天生的?李欣暗自嘀咕。

    不过不管是不是天生的,阿妹这样的姑娘打扮打扮拉出去,算不上大家闺秀,也可以算得上是小家碧玉了吧?

第六十六章 牛羊相配

    有两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子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李欣脑袋里蹦出那么一句,随即抑制住自己的笑意,咳了咳说:"我去问问你们大哥的意思,他要是同意,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阿秀低声欢呼了一下,腻到李欣身边来,"大嫂,你真好..."

    "得了,姑娘家要有姑娘家的样子,撒娇扮痴的偶尔来一次是可爱,多了可就做作了。"李欣板着脸教训,"还不赶紧去做针线活,后日要去赶趟的话,看你们能给自己攒多少嫁妆。"

    阿妹一下子红了脸,小跑着就躲开了。阿秀愣了愣神方才明白过来李欣是在打趣自个儿,嘟了嘴笑骂道:"大嫂你又作弄人!"

    正说着,院子那边传来声响,仔细听听却是关武的声音。

    "四弟,来帮我和大哥一下!"

    关全正在收拾自己的衣裳,想把旧的翻出来拾掇拾掇,毕竟是要成亲的人了,不能太寒酸。听到关武喊他,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跑了出去,"啊"了一声,随即惊喜地道:"大哥二哥,今天运气那么好!"

    关武嘿嘿笑道:"可以吃顿好的了,正好后日赶趟,这些东西拿去也能换点儿银子。今儿的运气真的很不错啊!"

    关文没说什么,但看他微微眯起的眼也知道他心里也很高兴。

    阿秀跑出来凑到他们面前去,也是惊呼一声,"哇!大哥二哥,你们这下可要眼馋死村里的猎户了!"

    说着便"咚咚咚"地跑进灶间拉李欣出来,边拉边嚷嚷着:"大嫂大嫂,这可是麂鹿啊!这麂鹿体型还不算小呢!"

    李欣很是稀奇,要知道,在她那年代,鹿这种动物已经是国家保护动物了。虽然鹿有很多种类,但没听说过谁吃鹿肉的。她除了在电视上看到过鹿,便只在动物园里看到过,还是关在笼子里的,水漉漉的眼睛看上去特别惹人怜。

    李欣抬头一看,那麂鹿大抵是掉到了陷阱里去了,腿脚上有血。估计后来关文和关武又给补了一刀把它敲晕了,现在它静静地躺在那儿,软软地趴着,特别可怜。

    关武脚边还放着两只已经没气儿了的锦鸡,身上的羽毛花花绿绿的很漂亮,关文手上还提着一个竹篓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关文看到李欣,嘴朝锦鸡那儿点了点,"欣儿,这个拿去收拾了吧,做顿好的咱们今明两天好好吃两顿。"

    李欣赶紧应了一声,上去提了鸡翅膀。锦鸡的个头要比家养的鸡大些,肉质也更鲜美些,想到晚上可以喝一顿鸡汤李欣就觉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见关文手上还提着那竹篓子,李欣手伸过去道:"我来拿吧,这里面儿是什么?我来整治。"

    关文似笑非笑地,"你确定?"

    见他这样李欣倒不知道要怎么做了,阿秀上前去撑开竹篓子的口那儿朝里望了一眼,"啊!"一声,赶紧跑回来李欣身边来,冲她大哥叫道:"大哥,你吓死我了!"

    关文笑了笑,关武道:"谁让你来看了,你们女孩子就是怕这东西。"

    "柔柔滑滑冰冰冷冷的,怎么不怕呀!一想到这东西能缠到人手上腿上脖子上,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阿秀赶紧拉住李欣,"大嫂,那里面是大哥抓的蛇,足有好几条呢!吓死人了,咱们走远些。"

    "蛇!"

    李欣惊呼一声,立马朝后退了三步,手上的鸡都丢了,抖着声儿说:"阿,阿文!蛇!"

    关文没料到李欣那么大反应,迅速把竹篓子递给关武接着,上前来搂住她说:"你怕啊?没事儿,没毒。"

    "不是,是...是蛇呀!"

    天知道李欣最怕的就是蛇了。她还记得小时候她爸和几个同事约好一起吃饭,其中有一道菜叫做"龙凤汤",味道很鲜美,肉很嫩很好吃。她那会儿小,她爸给她夹肉她就一股脑地吃下去。吃到一半她妈下班赶过来了,见到她哼哧哼哧地吃肉讶异地问她爸:"你怎么给她吃蛇肉啊?你不知道她怕蛇?"

    李欣当时就没忍住,扭过头就吐了。从此后她喝鸡汤都很小心,生怕再遇见一次"龙凤汤"。

    关文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大多数女孩子好像都怕蛇的,可欣儿这也怕得太厉害了吧!

    要说李欣心理上怕蛇是真的,身体上的反应却并是本尊原有的意识。她记忆里有小时候上山砍柴被蛇缠了腿的过往,所以谈蛇色变。

    关文见安慰她没用,只能吩咐关武道:"你去把蛇皮剥了,把蛇宰了,留一条大些的泡到酒里边儿去。"

    关武立刻照办,关文这才轻声哄李欣道:"没事儿了,看不见了,不怕了啊..."

    李欣渐渐平复了心跳,深吸一口气才道:"阿文,我小时候差点被蛇缠死,我怕那东西...你要是吃那东西也别给我看见..."

    一般而言,关文关武猎了野物要么是拿去卖,要么给自己家人改善伙食。蛇他逮过不少,因为蛇肉质鲜美,一般都是拿来烤了吃的,油滋滋的特别有味道。李欣怕蛇,不吃蛇肉那也没办法,关文点头说:"那我让二弟整治,你别去看就行。"

    "嗯...嗳,等等!"李欣叫住关文,"晚上我煨个鸡汤喝,匀些出来和蛇肉放一起熬着,味道更鲜一些,又是滋补的,让爷爷多喝点儿。阿妹身子弱,如果阿妹不怕的话,也让阿妹喝些..."

    关文自然没意见,媳妇儿的手艺他吃惯了,思想上已经在伙食这一块唯李欣马首是瞻。

    阿秀扶着李欣去灶膛前坐着,关文关全把麂鹿和锦鸡提溜进来搁在一边,关全说道:"大哥,这麂子你是要养着,等后日赶趟带去集市卖吧?"

    关文点头,舀了水到脸盆里搓了把脸,"这麂子少说也能卖个一两银子吧?要是价钱能讲得高些,二两三两都能往上抬。端看到时候买主怎么出价,咱们怎么还价了。"

    兄弟俩正商量着到时候怎么给这麂鹿定价,关明晃晃悠悠地走进来,眼眶子下面有些青,估计是照顾关止承的缘故。他看见地上的锦鸡和麂鹿眼前一亮,立马咳了咳,说:"阿文呐,这是今儿去猎到的?"

    自从那日关文打关止承后,关文对他爹的态度也是不咸不淡的,听他问便只淡淡回道:"嗯,和二弟一起上山捉的。"

    "那晚上熬个汤给你六弟补补身子啊,好歹是你打的,做大哥的以后还是要护着点儿你弟弟,他身子虚,得补补。"

    说完又晃晃悠悠地出去了,顺手还拿了灶台对面大案板上的两个油饼果子。

    阿秀轻哼一声,扒拉灶间的柴火,看看天色,便升了火,放柴把灶膛烧了起来,涮好锅后舀了水进去先烧水。转过身去倒了杯热滚滚的茶给李欣,轻声说:"大嫂,压压惊。"

    李欣点头,关文朝她走过来,担忧地问:"还是不舒服?"

    "心有余悸..."李欣摆摆头,"一会儿就好了,你别担心。"

    "大嫂,那野鸡我来弄,你休息会儿。"阿秀柔声说道,又对关文使了个眼色,"大哥你陪着大嫂啊!"

    关文自然应是。

    关全和阿秀都去忙活拾掇鸡了,关全把那只陷入昏迷的麂里拴住,套在梁柱上,打算等它醒了再给它喂食喂水。关武也忙着给蛇剥皮宰切什么的。

    关文坐在李欣身边把她揽在怀里,轻声叹了口气,"欣儿,我不知道你这么怕蛇的,我还说逗逗你...幸好没逗你呢。"

    李欣摇摇头,就势躺在他怀里说:"也没跟你说过你这么会知道?跟你没关系的。"说着揉揉他的手,"我就是怕那东西,柔弱无骨的,看着它在地上摆来摆去,扬起舌头,吐出蛇信子我就觉得胆寒。"

    关文呵呵笑了笑,细细算了算说:"你生肖属羊,怕蛇也是自然。"

    李欣讶异道:"你怎么知道?"

    "笨呐,你不知道李大娘给咱们合过八字的?自然是知道你属相的。"

    李欣恍然大悟,"可我没听李大娘提起过。"

    "这些都只告诉岳父岳母,可能就没告诉你吧。"关文把她搂紧了些,"那你是不知道我属什么了?"

    李欣老实地点点头,又笑眯眯地道:"我会算呀!"掰着手指念:"鼠牛虎兔蛇马羊猴鸡狗猪,你属羊,你比我大五岁,那么就是...牛?是牛对不对!"

    关文笑笑,慢慢地点头。

    "原来你属牛啊...我说你怎么那么温和呢,原来跟牛性子是一样的。"李欣笑道:"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眼里没戾气,很平和,当时我还不敢相信呢,毕竟你可是走过镖的。"

    "第一次见我...就是你和岳母访荷花村,正巧碰上二弟休孙氏那天?"

    李欣不好意思地笑笑,想想捶了他一拳,"你明明那天听到我和阿秀说话的,还问,不害臊!"

    关文呵呵地笑,"就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两个人腻味了会儿,李欣才跟关文提说:"后日赶趟,你要去把那只麂卖了是吧?"

    见关文点头,李欣便道:"我和阿秀阿妹一起去好不好?两个姑娘恐怕都没怎么出门去热闹过。"

    关文起初不同意,李欣劝他说:"老把她俩拘在家里不好,我们都在,她们也不会出什么事儿。谁不想出去玩玩啊?就当了了她们心愿也好。"

    经不住李欣说,关文还是点头答应了。

    李欣笑呵呵地去找阿秀跟她说了这件事,蛇带给她的阴影不知不觉间也忘记了。

第六十七章 针线活计

    赶趟天儿是个好日子,风轻云淡的,秋高气爽。李欣一大早就起了来拾掇早饭,天还是全黑的。没忙多一会儿阿秀和阿妹也跑了来帮忙。

    这两个姑娘自从知道今儿可以一起去集市就特别兴奋,针线活计上手做起来更快。半夜跟翻烙饼子似的睡不着,听见屋外面有动静就爬了起来,殷勤地围着李欣转悠。

    姑嫂三个一边忙一边闲话,李欣笑着说:"昨儿我才知道你大哥属牛来着,他那性子..."

    话还没说完,阿秀讶异地"啊"了声,疑惑道:"大哥不属牛的呀?"

    "啊?"李欣手上动作顿了顿,"不会啊,我算上去你大哥就是属牛的,问他他也点头了的呀。"想想当时关文确实是笑了笑后再慢慢点的头,倒也没说是还是不是。

    李欣心里糊涂了,皱眉道:"算错了?不是啊,鼠牛虎兔蛇马羊..."

    "哎哎大嫂,你漏了龙没数呢!"阿秀打断道:"是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我大哥属虎,不属牛。"

    李欣尴尬地立了会儿,"你大哥怎么也不给我纠正过来,我还以为他真的属牛来着,还说他有牛性子,温和什么的...这要是属虎,推敲下去不是虎性子..."

    阿秀笑道:"其实说大哥属牛也不错的,他正当丑时出生,可不就是属牛的吗。"

    时辰契合倒也说得过去。

    李欣慨叹一句,心里却嘀咕,关文会不会因为自己连他属相都不清楚对自己有意见呐?想想又觉得不会,关文有那么无聊吗?牛羊性子都温和,配一起虽然好,但经不住别的冲。至于虎和羊...他们现在这样相处得也挺不错的,还是别去迷信什么属相配的问题了。

    甩开这层,李欣便释然了。拿昨儿剩下的鸡汤做了底料,下了一把面,揉了些面团疙瘩煮熟后盛入鸡汤就是早饭了。阿秀和阿妹端去堂屋,关文和关武也爬了起来,兄妹四人加上李欣吃了一顿,关文说:"今儿就我们几个去赶趟,欣儿,你把爷爷他们的早饭也做做,估计他们也要起来了。"

    李欣答应一声去收拾,阿秀瞥了眼关止承专门的小屋子,轻哼一声去帮李欣的忙。

    阿妹仔细地收拾了这段日子她和阿秀做的针线活,有绣的三张素帕子,打的络子,还有编的结子,看上去也挺大一把的,甚至还有四五个小巧的用碎布做的小玩具,给小孩子拿在手里把玩的那种布偶。仔仔细细地拿一块大一些的布摊开把这些一样样放进去,阿妹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来。

    把布扎好拿出来正要去找大嫂和五姐,阿妹忽然顿住步子,怯生生地对面前的人喊了声"爹"。

    关明后背着手应了声,眼瞥到阿妹手上的包袱,问她说:"这里面是啥呀?"

    阿妹老实地回答:"我和五姐做的针线活,今天拿去集市看能不能卖些钱..."

    说到"钱"这个字,关明双眼就微微一亮,低声咳了咳说:"那挺好的,赚了钱拿回来正好,听你六哥说马上又是童生试,得请先生来家里吃个饭,写个推荐信啥的,这次你六哥说绝对没问题..."

    阿妹往后退了两步,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才轻声地说了那么一句,"是我和五姐做的..."

    "爹知道是你们姐俩儿做的,赚的钱给你们兄弟用咋的啦?不乐意?"关明重重地哼了一声,"难怪人都说女生外向女生外向,生个赔钱货就是不向着娘家,对自个儿兄弟都抠门儿!"

    关明对阿妹一向不放在心上,一则可能是阿妹毕竟是女孩子,又不是壮劳动力,到出嫁的时候还得陪嫁妆出去,养十几年算白养活;二则也许也有因为阿妹的出生才导致他妻子周氏的死亡,关明对这个女儿有嫌隙。

    阿妹眼泪珠子立时就滚了出来,垂着头抱着包袱低低哭了起来,声音细细地跟猫一样,听得关明烦躁,"大清早的你哭啥哭,不嫌晦气啊!哭给你大嫂看还是咋的?"

    阿妹从来不敢大声说话,被爹骂了也只能缩在一边低头抹泪。正好关全也起了来,见到这种情况略皱了皱眉,特别是听到最后一句又扯了大嫂,更是对关明心中生厌,没好气地冲关明说:"爹,你不知道阿妹胆小,大清早你就吓唬她。"

    关明瞪了关全一眼,也不想跟儿子起什么幺蛾子,转头对阿妹说:"记得爹说的话啊。"转身朝堂屋去吃饭去了。

    关全走过来轻拍了拍阿妹的肩,安慰她说:"没事儿了。"

    "四,四哥..."阿妹怯怯地抓了关全的衣角,抽噎着道:"爹要我把做的针线活计卖得的钱给六哥请先生吃饭..."

    关全咬了咬牙,"自己赚的钱自己揣着,姑娘家还不兴有几个体己银子啊!"说着拉了阿妹去灶间,正见到李欣和阿秀在忙活着拌猪草涮锅洗碗的,关全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才开口喊道:"大嫂。"

    说起来,关全和李欣的岁数相当,都是双十年纪。比起关武来,关全为人更为圆滑通世故一些,家里有时候发生争执或者吵闹,他都永远是站在中间左右不倒的立场,轻易不得罪谁,也从来不说谁的是非好歹,看问题看得比较深,对谁都是一派温和。李欣私下里会觉得关全这样的人识时务懂大体,但有的时候又别扭地觉得这人什么事情都置身事外,太过保护自己,反而显得有些自私了。

    不过还好,在这关家中,关全只要不像关止承没事找事给她添乱,她就谢天谢地了。

    李欣放下搅猪草的棍子,回头问道:"四弟有事儿?"

    瞥眼便看见哭得梨花带雨的阿妹,李欣直起身皱眉道:"阿妹你怎么了?"

    阿秀立马丢了手中的活跑到阿妹面前,压制住莫名而起的怒气柔声问她,"阿妹,跟五姐和大嫂说,你这是咋了?咋哭了?"

    阿妹摇摇头,逮着关全的衣角只是抽噎。

    "四哥?"问当事人得不到答案,阿秀果断转向关全。

    关全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停了停道:"大嫂,这包东西是阿秀和阿妹做的,卖得的钱..."

    李欣还未答话,阿秀便扬声道:"笑话!卖得的钱自然是我和阿妹的!"

    关全便笑了笑,推阿妹到阿秀怀里去,望天说:"大嫂,我还没吃早饭呐,今儿早晨吃啥..."说着就好像没事儿了似的往茅房去了,躲开堂屋又回了自己的屋子,打眼没跟关明撞个面。

    人精儿!

    李欣暗地里骂了关全一句,这等烫手山芋就这么着推给她了!

    前头开说他不找事儿呢,人不找事儿,事儿找上门了!

    论理阿秀和阿妹做的针线活计是她们自己做的,自然跟关明搭不上关系,得的钱当然也归阿秀阿妹所有。可关明看见了,提出卖了东西得了钱得归家里用,找的还是很正当的理由——关止承要考第三次童生试了,全家能不出钱出力吗?辛辛苦苦供一个读书人出来不就是为着他能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吗?

    可动心思怎么着也不该动到自己女儿身上吧!拿女儿要赚的体己去讨好儿子的私塾先生,简直是不知所谓!

    李欣心头火一拱一拱的,一方面是觉得这公爹简直是可恶,另一方面也在气恼关全。这事儿要是他出面跟公爹闹两句让公爹歇了心思也就罢了,偏偏他把人引到她这儿来,待会儿去集市这些针线活计卖得的钱拿回来要是不给公爹,少不了要受排揎。可要是让阿秀阿妹拿着她不管这档子事儿,又怎么都说不过去——她是看着阿妹哭,听了关全讲了全部过程的。

    关全倒是可以以一句"女人之间的事情男人不管"来搪塞,她这个做大嫂的能吗?

    长嫂如母啊!

    李欣正沉默着,阿秀声量又提了提,像是故意说给在堂屋里坐着的人听的,"算计什么也别算计我和阿妹的体己啊,好不容易得大嫂教教会做点儿针线活计,日日夜夜有空就做想的,只是想拿去换几个钱,又不是多大数目,值得人这样惦记不!"

    堂屋那边瞬间静了一下,估计是听到灶间这边说话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关明就过了来,气冲冲地对阿秀道:"你刚才说了啥!"

    阿秀扬了扬眉,"我没说啥。"

    "我都听到了,你还狡辩!"

    "爹听到啥了?我说你了吗?"

    "你..."关明气得一个倒昂,"你还敢顶撞老子了!"

    阿秀也怒了,"爹倒是说说我说啥了?我说你了吗?你气啥气,我和阿妹还没处气去呢!"

    阿妹便只在一边哭,掉了头躲在李欣后面。李欣想让他们父女俩别吵,一时之间却又插不上话。

    眼见着父女俩就要闹将起来,关文和关武闻声而来,见到这场景都皱了眉。关文问道:"怎么回事?阿秀,咋还不收拾收拾,我们要赶着去集市了。"

    又见阿妹躲在李欣后面哭,关文自然是问看上去还情绪比较正常的李欣问:"欣儿,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关明重重地哼一声,像是极为不满地嚷道:"娶的好媳妇儿!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儿!"

第六十八章 借机生事

    李欣微微抬了眉,心里又气又笑。

    关她什么事?又不是她挑唆着让阿秀和公爹吵的,公爹自己的女儿对他不满,竟要怪在她这个做嫂子,做儿媳妇的身上?说得过去吗?

    她迄今为止可是一言没发的!

    长辈教训着,作为晚辈,李欣自然是不会大声吼回去的。毕竟她男人都还在身边儿,还是让关文出头比较好。

    关明吼了一句便觉得有些不妥当,碍于面子还是梗着脖子,一脸怒气。阿秀不待关文出声便冷笑道:"什么事儿又扯大嫂身上去了?这跟大嫂有什么关系?你当人公爹的也不觉得臊得慌!"

    关明被阿秀一噎,顿时破口大骂:"老子养你那么大不是让你来顶撞老子的!家里困难的时候也没少你一口吃短你一口喝的,现在你还没嫁出去呢就跟敢跟老子抬杠了?信不信老子把你卖了去当丫鬟!省得你天天说些不着三四的话让老子难堪!没得让人说我关家的女儿没教养!"

    阿秀霎时怒了,不,可以说是出离了愤怒,不顾李欣和阿妹拉她,声调一下子扬了起来,"我没教养?是!我没教养,我没娘教!可是我有吃你的喝你的吗?就算我小时候讨了两口你给的吃的喝的,后来不全都是大哥二哥挣来的!你在家当老太爷伺候关老六,是大哥二哥撑起这个家的!你没资格说我!有本事你卖了我啊!不用你卖!我自己去把自己卖了!得了钱你也别想拿一分半毫!"

    "你,你你你..."关明自然没见过阿秀如此牙尖嘴利的一面,"啪"一声拍了灶台上搁着的案板,大吼道:"你是要造反不是!"

    "阿秀!"

    关文上前拦住阿秀不准她说话,面上也有些寒,对关明道:"爹,有事说事,不要甩狠话。我们关家再怎么穷也不到卖女儿的地步。"

    关武也扯了关明道:"爹,你和阿秀都在气头上,话说出去可就收不回来的,还是消消气的好,别说这些伤人心的..."

    "当老子是开玩笑的?"关明狠狠地瞪着阿秀,"你别以为老子是说着玩的,你要是把老子惹急了,我乐得把你送去当丫鬟,眼不见心不烦!"

    "还有你!"关明又把矛头指向李欣,"你这才嫁过来多久,阿秀就被你带坏了!以前她从来不敢跟老子大小声,现在都有胆子跟老子对吼了!你给她吃了啥迷魂药把她迷得那么向着你?嫁了人就跟我安安分分的,少起那些幺蛾子!现在肚子还没动静你还敢蹦跶!"

    话音一落,灶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掉根针都能听见响动的那种安静。

    李欣心里直冷笑,面上也不好看,却仍旧是不发一言。

    阿妹见这种状况吓得胆都要破了,颤颤地抱住李欣一边手臂,带着哭腔小小声地说:"不关大嫂的事..."

    "你也向着她是不?你们都反了!"

    关明冲着阿妹就吼了一句,关文厉声喝道:"爹!"

    关明到底还是有两份惧关文的,但他觉得自己的理由站得住脚,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阿秀总算是缓过劲来,慢悠悠地说:"我算是明白了,合着大哥二哥四哥,三姐,我还有阿妹都不是你亲生的吧?你就只有关止承那一个儿子吧?儿媳妇娶回来就是给你烧火做饭端茶倒水外加传宗接代的,你不乐意了还可以随便骂?亏得我娘死得早啊,不然这些年还不被你作践死..."

    关文拧了眉头不赞同地看向阿秀道:"阿秀,少说点儿!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阿秀轻笑一声,仍旧是慢吞吞地说:"大哥,你当今儿他为什么发作我和大嫂啊?就为了我和阿妹做的针线活计,打算今儿拿去集市卖了存个体己的,他偏说六弟要考童生试,须请先生吃饭,让我们把钱拱手送上去。我不同意,他就过来骂我了,连带着把大嫂也骂了一通。"

    说着冷哼哼地对关明道:"跟大嫂有什么关系?不是大嫂教我和阿妹针线活,你今儿还能算计我和阿妹的体己银子?"

    关明气得哆嗦,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也是个嘴毒的,硬是噎得他话都说不出来。

    关武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这事儿是他爹不对,扯了扯关明的袖子说:"爹,阿秀和阿妹好不容易能自己存点儿银子,以后嫁人也好有点底气,让她们自己留着就成。六弟的事儿我和大哥会想办法..."

    关明面上先是不悦,听到最后又是一松,还没开口就听见自己大儿媳妇问:"公爹,不知道六弟请先生吃饭要花多少银子?"

    "这..."关明微微有些愣,刚才他才对大儿媳妇表达过强烈的不满,现在大儿媳妇轻声细语地问他还真让他有些不习惯。不过既然都问到头上了...掰指算算,"大概也要一两银子什么的,总要整治顿好的,还得给先生和三个乡绅送礼。往常不也是这样的?"

    李欣点点头,淡淡地说:"既然是在家吃,整治好的我来弄就行了,公爹无须担心这个。至于给先生和乡绅送礼,我也会看着置办,公爹也不必操劳了。"

    关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反倒是阿秀冷笑一声,"听到了没有啊爹,大嫂都揽过去自己准备了,就不用你再去操心这些了。赶紧把咱们家那太岁佛爷伺候好了,不然到时候去不了童生试,再考不上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李欣把事情揽过来看着像是解了关明的燃眉之急,可实际上比起拿银子让关明置办,中间就少了让关明过手这一过程。

    关明便忽然了然,自己被儿媳妇堵了话了。

    他想说没事儿,他能办,可人家说得很充分啊,这是替你分忧,你不答应,硬要拿钱,说不过去的啊。

    于是关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待他说话又听儿媳妇道:"时候不早了,再不走可就赶补上趟了。公爹,你在家歇着啊,我和阿文他们先去集市了,中午就不回来了,吃的搁在长案板上,午晌的时候你们烧火热一热就可以了。"

    说着便几下麻利地提了木桶倒了煮好的猪草喂了猪,然后洗净了手拿了个大背篼装了那只麂,让关文背着,自己又找了个小一些的,把自己和阿秀阿妹做的针线活放了进去,自顾着背上,淡淡地打了声招呼说:"公爹,那我们先走了。"便率先出了关家的门,步伐迈得比往常的要大,看着就知道她是竭力地要远离这个地方的。

    阿秀牵着阿妹去洗了个手跟了上去,跟她爹招呼都没打。

    关武看看前面走远的姑嫂三人,又看看待在原地站着的爹和大哥,跺了下脚说:"爹,你这次真是过分了!"然后朝前面赶了去。

    剩下关明和关文。

    老关头颤巍巍地扶着墙根过来,看见关文还在愣了愣,含糊不清地问:"不赶趟啊..."

    关文说:"赶的,爷爷吃饭吧?"

    "吃,孙媳妇单煮的,软得很。"老关头走到装特意给他备的饭食的地方,伸手端了一碗几乎是肉丝和面疙瘩都煮烂了的出来,又摸着墙根慢悠悠地回堂屋去了。

    关文看着老关头没影了才淡淡地开口,也没看着关明,说:"爹要卖阿秀去当丫鬟?"

    关明略感尴尬,"那丫头要是不惹我生气,我就不卖她..."

    "嗯,"关文点点头,微微扬了首又问:"爹认为阿秀现在这样敢顶撞爹,是我媳妇儿教的?"

    这下关明更加不知道如何答了,咳了咳含糊地说:"男人要管得住自己的婆娘,像你二弟那样被个女人辖制住不成,像你这样也不成..."

    "我哪样?"

    "啥?"关明愣眼。

    "是爹说像我这样也不成的,"关文望向他,"我哪样?"

    关明说不出话来了。

    要说大儿子宠儿媳妇吧,也没见多宠。要说小夫妻两个感情不好吧,又不见两人对着闹过。虽然有一次大儿子很是严肃地跟家里人说过,不准再说大儿媳妇以前的那些事儿,到底也是为着男人的面子多些吧?

    那到底是像他哪样不成呢...

    关明紧锁了眉,半天才说:"哦哦,对了!她进门都好几个月了,也没见肚子有动静..."

    关文眯了眯眼,"当初结亲的时候李媒婆不是说过吗,欣儿自己托她讲的,以后可能没孩子,问咱们能不能接受。我当时说,没孩子也没啥,以后从兄弟那儿过继一个就成,爹你也点头了的。爹忘了吗?"

    关明讪讪地笑,又说:"那她跟你五妹挨一块儿,现在你五妹都敢跟我顶嘴..."

    "爹你认为是五妹的错?"

    "她目无尊长..."

    "那爹为什么不瞅瞅到底这事儿开初是谁做错的?"关文勒了勒肩膀上的背篼绳子,轻声地问:"阿秀认为这事儿爹做错了,阿武也说爹你这次过分了,阿妹说了不关欣儿的事你还是逮住欣儿不放。如果我也说,这事是爹你不对,爹你还觉得自己是对的吗?"

    关明老脸绷不住,"你们兄妹几个就都气我吧!气死我算了!一个个都没老没少的..."

    关文沉默了会儿,转身跨步出去,走了两步回头过来,笑了笑,可那笑怎么看怎么苦。

    "爹,我忽然发现阿秀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真的。在爹心里,恐怕只有六弟是你儿子吧。"

    说完疾步朝前赶去,隐隐约约看得到前方有火把的零星影子。

    天还没亮堂呢。

第六十九章 先通个气

    李欣背着背篼,里面只有些针线活计,并不算重,可她却觉得压在背上的担子不算轻。

    要是在灶间的时候她没忍住,冲她公爹吼一句"你那儿不是还有拿字画卖得的那五两银子吗",事情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她都有些佩服自己能把情绪控制地那么好,走之前还能平心静气地和她公爹打个招呼说他们先走了——即使出门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在落荒而逃。

    阿秀阿妹紧跟着她,也不说话,随后赶来的关武几次上前想跟李欣说点儿什么,又讪讪地退了回来,想半天终于冒了一句:"大嫂,我帮你背背篼吧?"

    李欣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不重。"关武便没话可说了。

    都知道李欣现在的心情恐怕不好,兄妹三个也不好说什么。阿秀和阿妹好歹还能一人一边挽着李欣的手,关武只能尴尬地跟在后面,时不时地回头望,巴望着他大哥能快些赶上来。

    关家人多,摩擦也不是没有过,但像今儿这样的,委实少见。

    想来阿秀也是气极了吧。

    关武叹了口气,又回头望,看到那边有火把的影子,忙喊道:"是不是大哥啊!"

    那边人应了一声,"是,你们走着,我赶着来!"

    关武心便放了下来,跟李欣说:"大嫂,大哥赶来了。"

    李欣"嗯"了声,也没多说其他话,但关武却很敏感地察觉到大嫂的步子慢了下来。

    等关文赶上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灰蒙蒙的了,关武接过他背上的背篼自己背了过来,阿秀也硬是让李欣把背篼放下来,自己背上,牵着阿妹快步往前面跑,关武随即跟上。

    知道这兄妹三个是想给他们夫妻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李欣心里略暖了些。

    虽然关家有人不喜欢她,但好歹不是全部都是糊涂人。

    关文牵了她的手默默无言,半晌才说:"欣儿,对不起。"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的。"李欣叹道:"跟你没关系。"

    "让你受委屈,就是我对不起你。"

    关文掰过李欣的肩膀,才开始灰蒙蒙的天空下二人的脸都是模糊不清的。关文很是认真仔细地看着她说:"我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孩子,说不定走镖那两年我自己都伤了身子,有孩子是老天爷恩赐,没有也就算了,咱们不强求。你心里别有疙瘩,爹说的话甭在意。"

    李欣淡淡地"嗯"了声,对此没多大反应。

    关文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

    在他看来,李欣要是生气应该也是因为他爹提到他们成亲几个月她肚子还没动静这件事,但现在他很诚恳地跟李欣说他不在意有没有孩子,李欣反应却很淡,好像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样。

    这让他就有些着慌了。

    他以为李欣不信,认为他说的话不过是敷衍她的,忙又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欣儿,你要相信我。"

    "我没说不信。"见关文略有些急躁了,李欣才叹气道:"我自然是信你的。"

    "那你..."

    "我没有生气,真的。"李欣低声说:"我只是觉得委屈,不服气,更觉得憋屈。"

    关文把她拥在怀里,抚着她的背说:"是我不好,我的错..."

    关文说话没情调,五大三粗的男人能懂什么叫浪漫?时间地点都挺好的,这人物却有些欠调教。这种时候关文本该说些更打动人心的甜言蜜语的,保准就能把李欣一举拿下,只是这男人天生缺乏那种细胞,白白浪费大好氛围呐...

    李欣无声地笑了笑,还是伸出手来抱住关文,低低地说:"阿秀这样不是我教的,公爹的指责我不认。"

    关文忙点头,"不认不认,阿秀本来就泼辣,都能拿柴刀砍孙家的人了,不关你的事。"

    李欣又说:"如果能有孩子我也想要孩子,但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你现在这样说得好听,以后也要跟现在一样,不能反悔。"

    "不反悔,绝对不反悔,老天爷作证的呢,我发誓给你看成不?"

    "算了,你记得就好,男儿一诺千金的。"李欣推开关文,细细看了看他良久才说:"阿文,公爹看来是对我满意不起来了,我也不想特意去讨他的喜欢,在他心里已经给我定了性,怕是扭不过来了。以后我只能保证不会跟他起冲突,他说什么我听着就是了,我对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希望你能理解。"

    关文默默地点了点头,声音也低下来,"欣儿,那毕竟是我亲爹,谢谢你今儿没跟他顶撞..."

    "怕你难堪,你也在,不好处的。"李欣笑笑,又说:"你把你的钱都给我了,我不会乱花,但也不会平白无故地给出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关文自然懂李欣的意思。交到她手里边的钱便是拿作家用的,如今他爹若想让他给钱必是得从他媳妇儿这儿拿,媳妇儿不给,他也不能硬逼着媳妇儿拿。

    关文默然地点了点头,拉住李欣的手摩挲,短短一个早晨竟让他的心情起了千般万般的变化。

    他甚至忽然想要分家。

    可是他是大儿子,这样的话委实不该说——这是在欺负他三个弟弟。

    若媳妇儿和老父关系不和,就算分了家,也过不好不是吗?

    他低低叹息,声音若有似无地传到李欣耳朵里,痒痒麻麻的。李欣扣了他的手和他十指交缠,依偎在他怀里一会儿,柔柔地说:"今天的事我不会再提,至于阿秀和阿妹做的针线活计卖得的钱也让她们自己揣着。六弟请私塾先生吃饭的事情我既然揽了过来就一定会办妥,你放心。"

    "欣儿..."

    "但是,六弟要交的束脩银子,让公爹从那五两银子里面拿出来,我不会出一个子儿的钱。"李欣声音很坚决,关文点头说:"我知道,那本来就该是你的..."

    "能卖到五两银子是他的本事,公爹既然拿去了,我自然不好伸手问他要回来。但既然有那五两银子,束脩银子也不该问着你要。"李欣抬头说道:"我家三郎每季度交一次束脩银子也不过半两加一些米面菜肉,顾先生学问好人和善,束脩暂时交不上还可以欠着。六弟的私塾先生再怎么有本事,每季度的束脩银子总不能多到三两开外去吧?五两银子紧够了。"

    关文默默点头。以前他也给那位张先生送过束脩银子,也是每季度一交,足有二两。比起李三郎来确实多了不少。

    李欣将往后的事情交待清楚了,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跟关文通个气,即使以后公爹和六弟有什么事找她晦气,也可以由关文出面了。

    真真是糟心啊...她以前想得简单了些,锅碗瓢盆的日子不是简单的加减乘除,总归是百般滋味。不过还好,身边这个男人虽然是个孝子,却并不愚孝。这也算是她的幸运吧。

    赶到集市上时天色已经大亮了,关武牵着拴住那只麂的绳子站在一块空地上,像是想吆喝却开不了口。关文挽了袖子站到他边上喊道:"麂鹿嗳!活蹦乱跳的麂鹿嗳!瞧一瞧看一看嘞!"

    阿秀和阿妹挤在一边,四只眼睛好奇地左看看右望望,稀罕地不行。李欣走过去捡了她们放在地上装针线活计的背篼,笑道:"怎么光看热闹去了,不想赚体己银子了?"

    阿秀讪笑地垂下头,阿妹惊喜地问道:"大嫂,赚的钱可以让我和五姐自己留着吗?"

    "当然可以啊。"

    "可是..."阿妹皱了皱眉,"可是爹说..."

    "爹说了不算,大哥大嫂说了才算!"阿秀推推阿妹,"快快,还愣着干嘛,把东西摆出来!"

    姐妹两个手忙脚乱地将针线活计分门别类地成列好,李欣拿了那块布扑在地上,素帕子和小玩具摆在了上面。看那一把络子结子的挺多,想了想让在一边憋红着脸有些无所事事的关武找了两根长竹竿来,将络子结子还有她做的几个中国结挂了上去,整理整理让这些小东西显得不那么乱,递给两个小姑子拿着。

    "大嫂,这样...有人来买吗?"

    "有倒是有,但咱们还得叫卖呀,这样人才多嘛。"李欣笑道,清了清嗓子,"自家做的针线活计嗳!大家有空的来看一看嗳!帕子玩具络子结子,还有款式别致寓意吉祥的中国结嗳!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

    阿秀有些惊奇地睁大眼,阿妹也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很快就有好几个大娘媳妇儿打扮的妇人围了过来,挑挑拣拣问问价钱。阿秀和阿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被问价钱的时候都懵了。

    李欣自然知道利润空间的道理,从成本上往上提了些价,在一边笑道:"都是自家姑娘做的,手还有些生,但做得仔细,针脚密实,一针一线都特别谨慎。大娘要是看得起,这张条络子您就给六个铜板儿就行了。"

    大娘跟李欣还价,两人还来还去,最后以五个铜板的价钱成交。

    阿妹捧着那还热乎乎的五个钱愣神,阿秀推推她道:"快收好了,跟大嫂学着些。"

    阿妹赶紧点头。

    李欣示意了三思回就让阿秀自己兜售了,阿秀小声问她价钱怎么算,李欣笑道:"你自己看着办呗,要高要低都是你先开价,别人再还,你开得过高没人买,开得过低你自己吃亏,这中间你得自己学着掂量。"

    又对在一边认认真真听的阿妹道:"阿妹也记住了哦?"

    阿妹自然又是忙不迭地点头。

    阿秀忙着和一帮妇人讨价还价热火朝天,阿妹不善言辞,便乖乖地跟在她五姐身后负责收钱找钱。俩姐妹配合地还算默契。

    李欣看了会儿就放手让她们自己去适应了,抬脚往关文那边走想看看关文那只麂卖得如何了,打眼却发现,嘿,巧了,竟然遇见熟人了。

第七十章 旧识新遇

    当头走过来的是一个稍显得瘦弱的书生,一身布衣看上去倒还干净,头发梳得抻抻展展的。他一手抱着几卷像是卷起来的字画,肩上还挂着类似桌子的木料,一手扶着一个老大娘,慢慢地朝李欣这边走过来。中间碰到一些行路匆匆的人,书生都尽量地避开,身体护住老大娘,时不时低头询问老大娘些什么,面上倒还一直挂着笑。

    李欣走到关文旁边,朝书生那方向努了努嘴,笑道:"阿文,你看那是谁?"

    关文这边麂还没卖出去,实在是因为关文喊的价过高了,一般人买不起。不过这种野物很少能捉到,关文现在是在等大户人家能出得起他要的价钱的来买,也并不心急。

    听到李欣笑问,关文抬起头来朝她示意的方向望去,顿时也笑了,"那不是韦书生吗?"

    韦书生,那日在码头上李欣好心出言相助,阴差阳错地被认为是他救命恩人的韦行知。

    "要不要去打个招呼?"李欣笑道。

    关文正要点头,李欣忽然拦住他,踟蹰了下说:"还是算了吧。"

    见她欲言又止,关文奇道:"难得遇见熟人,去打个招呼挺好的啊。"

    李欣苦笑了下,"要是寻常时候我倒是很乐意去跟人打个招呼攀个关系,可..."说着声音略低了些,"可我心里总觉得对不住人家。人家送字画当做谢恩,到咱们手上转手就卖了出去...虽然说他知道的可能性很小吧,但我就是对他有种亏欠的感觉,觉得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

    关文默默地点点头,垂了首不说话。李欣安抚地笑笑,"看他注意力不在别处,只盯着那老大娘。也好,要是跟咱们招呼上了,反而尴尬。"

    然而事与愿违,韦行知偏偏这时候抬眼向这边望了过来,而李欣也正好扭头去,二人视线恰好对上。

    韦行知当即惊喜道:"那位大嫂子!"

    一句话就将李欣钉在原地,韦书生扶着老大娘慢吞吞移了过来,李欣少不得挂了笑脸道:"韦兄弟也来赶趟啊?"

    "是,来卖字画。"韦行知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有缘千里来相会,大哥大嫂,我们又见面了。"说着对着那老大娘的耳朵说:"娘,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出言救过我的那位大嫂。"

    声音略有些高,想来是因为那老大娘耳背。

    李欣有些莫名,怎么看这老大娘都该是这韦书生的奶奶辈了,韦书生却叫她娘?

    老大娘却不管其他,立马便乐呵呵地冲李欣鞠躬。这李欣可哪儿受得起啊!连忙上前去扶她,一边说道:"不过就是说了句嘴,难得韦兄弟还记得,大娘不要这样,这不是折我的寿吗这!"

    老大娘固执地拉住她,"礼不可废,你是我们韦家的恩人!"硬是将那躬鞠了下去。

    李欣无奈地受了人家一礼,心里甭提多别扭了!韦书生扶住老大娘说:"大嫂莫要见怪,我娘是讲礼的人,礼多人不怪,她老人家一辈子都这样了,改不过来了。"

    又见李欣和关文旁边背篼里有只麂,惊讶道:"大哥猎了野物?"

    关文忙道:"前头去山上逮到的,今天拿来卖。韦兄弟在哪儿摆摊?"

    韦行知伸手指指,也在这趟地儿不远处,那儿有一块空地,不过下面是一滩水,环境并不好。

    韦行知道:"家里的墨不够用了,便出来卖字画,帮人写书信什么的。我娘怕我再挨欺负,执意要跟我一起出来。上次的事情把她吓着了。"

    李欣听着有些心酸,"大娘年纪大了还是在家歇着好,您跟着出来让韦兄弟更担心不是?有了上次的教训,想必韦兄弟也会处处当心的。"

    "我也是这样说,娘就是不放心。"韦行知搀住他娘,笑道:"让大嫂你看笑话了。"

    李欣摇摇头,这才发现没告诉人家自己姓甚名谁。要结交的话还是互通姓名的好。李欣便道:"韦兄弟别客气,我家当家的姓关,单名一个文字,我娘家姓李。你要是不嫌弃就叫他一声文哥,叫我一声嫂子就好了。"

    韦行知赶紧道:"文哥,嫂子。"

    "阿文现在没什么可忙的,让他帮你弄弄你那摊子。"李欣笑着让关文去帮忙,关文也热情地接过了韦行知肩上和胳肢窝下的东西去摆摊。韦行知不好意思地道:"麻烦文哥和嫂子了..."

    "不麻烦,举手之劳而已。"李欣笑着帮韦行知扶了他娘过去,找了个地儿垫了点儿草让她坐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韦兄弟,你家就你们母子俩?"

    韦行知点头道:"我十岁那年爹过世了,现在家里就我和我娘。"

    李欣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啊..."

    "没事儿,这些年都那么过了。现在虽然贫苦些,但好在日子也平淡。我娘常说平安是福,现下能有口吃有口喝就不错了。"

    韦行知腼腆地笑笑,"不瞒文哥和嫂子说,我家也算是书香世家,只不过家道中落,爹娘头些年经历了很多磨难,前面几个哥哥姐姐都没能立住。我娘四十岁上的时候才有了我,爹娘都很疼我,从小爹就教我孔孟之道,希望有一天我能重新光耀门楣。明年大比,现下我还要筹措去省城的路费花销,争取能在明年秋闱的时候考上举人吧。那样的话,家无恒产,好歹也有了一丝进项。"

    李欣讶异道:"韦兄弟是秀才?"

    "是,两年前考的,生员中是廪生第五。虽然有公家发的粮食,但也禁不住坐吃山空。所以这两年我也陆陆续续卖些字画。"

    李欣感慨道:"韦兄弟心志坚定,有气度,定能高中。"

    韦行知这才有些赧然,十八九岁的男孩子到底还稍显稚嫩了些,听李欣这般夸自己绷不住笑道:"谢谢嫂子吉言。"又忽然像是想到了,情绪略有些低落,"当今喜欢策论人才,言之有物的学子颇得当今的青睐。这方面我很薄弱,诗赋上却比较通一些..."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各人有各人的强项,能在自己有自信的领域发挥所长就足以能光宗耀祖了。"李欣客气地道:"韦兄弟,我看好你。"

    关文也在一边笑道:"韦兄弟一定成的!"

    韦行知双眼一亮,李欣不知道他竟然将自己那句谦虚客套的激励话当成了金科玉律,成了他的励志名言。

    韦行知他娘笑呵呵地道:"我这儿子懂事明理,现如今都十八了,我说给他说门亲事,他愣是说不忙,说要等着衣锦还乡的时候再考虑..."

    "娘!"被他娘说这等事,韦行知略显尴尬,"未立业,如何成家?娘又叨叨这事儿了。"

    "我心急嘛..."

    韦大娘嘟囔两句,埋头去抠脚踝,想来是有些痒痒。李欣眼尖,见韦大娘露出的一截小腿、脚背上有白色的斑状物,料想应该是皮癣。

    李欣关切地问道:"大娘,您这是皮癣吧?"

    "郎中说是白疕,也吃着药,就是不见好,痒痒地慌。"韦大娘搓了搓脚,好奇地问:"皮癣是啥?"

    李欣一噎,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复。韦书生笑道:"嫂子说的是干癣吧?没错,我娘就是这个病。吃了两帖药了,病情好歹是缓了些,但还是不见好。"

    韦大娘叹道:"人老了,毛病就多了。亏得我这儿子孝顺,有那些个不孝子孙的,爹娘老了走不动了,给口吃的都要哼哼哧哧抱怨。"

    李欣点头说是,又夸了韦行知两句,少年书生不好意思地摆放着字画和纸张,从桌面下摸出砚台、镇纸、毛笔和墨条,从怀里掏了笔搁放在上面。

    "大娘要是觉得吃药不见好,可以吃点儿丝瓜试试。"李欣倒是想起两个治这种病的偏方来,"丝瓜吃了对身体好的,坚持吃下来癣症也能消些。要是痒痒地难受了,还可以把蒜捣成泥敷上去,敷个个把时辰,揭开以后拿蒜瓣搓搓磨磨,也就不痒了。"

    韦行知一边忙着一边听得很认真,还边点头边说:"嫂子说的这些我都记着了,回去就让我娘试试。"

    李欣笑道:"韦兄弟,你也多注意,这癣症也可能会传染给周围亲近的人,每次你帮了你娘以后注意洗洗手什么的才好。"

    韦行知自然忙不迭说是,笑道:"嫂子懂得真多。"

    "也没什么,以前见过人家这样弄,都是些生活经验,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总归能试试是好的。"李欣含糊地答应一声,耳边听见阿秀在叫她,忙转过头去,见阿秀冲她直招手。

    李欣便道:"韦兄弟,大娘,我家小姑叫我过去,我先去那头看看。"

    韦大娘要站起来送她,李欣忙按住她,"大娘坐着,我要是没事儿过来陪您说说话。"

    说完便跟关文和韦书生招呼一声疾步走了过去。

    阿秀正站在那头,嘴角抿着笑,阿妹安静地坐在一边,头朝前望着李欣来的方向,见李欣过来了,轻声叫一句"大嫂"。

    李欣这才发现摊子前面站了个衣着比较华丽的妇人,约有四十岁的年纪,脸上虽然有了皱纹,但皮肤还是显得光滑细嫩,端着贵妇人的架子,颇有一股雍容之气,全身上下不见多余的首饰,只腕上一个玉镯子,耳朵上一对金耳环,连头上发饰都只有一根珠钗。身后站了两个体形健壮的仆妇并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

    一看便知是这贵妇人起心来逛集市的,那丫鬟显得有些如临大敌,老是朝着左右观望。

    见李欣走过来,阿秀笑着说道:"大嫂,这位夫人要买你编的这个结子呢!这是最大的,我不知道要卖多少价钱。"

    趁着那几人不注意,阿秀还悄悄对李欣眨了眨眼睛,古怪机灵得很。

    李欣心里好笑,怕是这丫头将这位夫人当成冤大头了。

第七十一章 无功受禄

    只是李欣却不这么想。

    看那贵妇人虽然脸上带笑,笑容和煦,眼睛里面却没有带多少温和,隐隐的还有一股凌厉之气。若是大户人家的媳妇儿,定也是个在内宅里的狠角色。

    轻易不能惹。

    李欣见到过的最有派头的贵妇人也就是崔家夫人了。但也紧紧是打眼见过一两次,除了那次全部崔家做活的在崔家门口送别崔家夫人小姐上京师,李欣将崔夫人看了个眼熟以外,真论起来她还倒没怎么跟崔夫人打过交道——就连崔家小姐喜欢她做的吃食,崔夫人让崔管事来问她做法,她婉拒后,崔夫人也并没有任何情绪表示,崔管事亦是对她和关文一如既往。

    诚然崔家并不稀罕算计她那一点小手艺,又或者崔夫人和崔老爷真的是和善人,不爱与旁人计较,但并不是所有的大户人家的夫人都那般好说话的。面前这位夫人看她面向就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

    李欣挂了笑,倒也不卑不亢,走到阿秀旁边摆出卖家的姿态来,"不知这位夫人看中了我这儿哪样东西?"

    那贵妇伸手一指,嘴角微扬,"你这个结子做得不错,我听小姑娘叫卖说,这是什么'款式别致寓意吉祥的中国结';,既然是有寓意,不知这结子是个什么寓意?"

    顺着贵妇目光望去,阿秀手上横着提的竹竿子上挂着一个大款漆盒大小的中国结,菱形编织,左右两边留了个小耳,穗子搓成流线型看上去丝滑,随着阿秀的动作抖动更有一股柔美的姿态。中间结子是用十字编织法编的,为了让它显得别致一些,李欣还单独绣了几个"福禄寿喜"的字搁在一边,单卖或者搭着卖也使得。

    看那贵妇人不过四十岁年纪,李欣想了想道:"寓意有很多,单看夫人买哪样搭配了。"李欣笑道:"若是期盼家中和美,可选个'福';字绣上背面;若想丈夫儿子官途顺畅,可选'禄';字绣上;若家中有老者,可选'寿';字以搭。"说着笑道:"夫人家的公子或小姐若是到了适婚年纪,也可选个'喜';字,寓意娶得一门好儿媳,嫁得一个如意郎君!"

    这话话说得让贵妇人身后的两个仆妇都笑了起来,就连那妇人眼中也溢了一丝笑意。其中一个微胖些的仆妇说道:"这位大嫂子说话倒是好听得紧。"

    李欣谦虚道:"做买卖,嘴甜是必当的。"说着便笑问那妇人道:"不知道夫人中意哪种?我可拿了绣字贴上给您瞧瞧。"

    那妇人思虑片刻后道:"既然如此,你拿那个'福';字给我看看吧。"

    李欣答应一声,让阿秀捡了张福字,往中国结上一贴,大小正好。那绣字也是端端正正工工整整的,阿秀在一边搭腔说:"这般沿着边儿绣上去,挂在门梁上正中或者置于床顶正中,亦或者贴于墙上,不仅可装用作饰,也有一股好寓意。"

    李欣笑道:"不知夫人可满意?"

    贵妇细细看了看,点点头道:"你这要卖多少银子?"

    重点来了!

    李欣心里盘算着,这大些的中国结本是她拿来招揽生意的噱头,没想过能卖出去。当初做这个的时候她和阿秀搓了很多线,只想着让做出来中国结光泽度大些,能更吸引人些。仔细算算,成本大概也就三十多个钱,都是从她嫁妆里面拿的线来做的,手工算二十个钱的话,五十个钱就是最低价了。

    一百个钱?说出去档次低了些...

    李欣面上仍旧带着笑,声音也不见和富贵人打交道的恐慌,出声说:"夫人要是诚心买,这中国结您给三百个钱就行了。"

    阿秀几不可见地倒吸一口气,连忙屏住呼吸,面上的笑却是尴尬地很,好像意识到自己很登不上台面,听人出个价都会吓一跳。

    但她的确是吓了一跳的啊...她当初估摸着也就卖一百个钱差不多了,没想到大嫂要价要得那么狠。

    那贵妇人的反应却在李欣意料之中,脸色都没变,丝毫不觉得三百个钱是多大的钱,素手一挥,那丫鬟凑上前来轻声道:"夫人?"

    "给这位大嫂子半两银子。"

    阿秀又是憋了一口气。

    贵妇人轻笑道:"大嫂子说话好听,也没狮子大张口看我是冤大头似的宰。余下的钱给两个小姑娘做两套好看的衣裳吧,我瞅着她们这年纪也是要嫁人的了。"

    阿秀和阿妹穿的衣裳还是那次李欣送给她们的,还算齐整,但在人家贵妇人眼中就不算什么了。

    李欣略微犹豫了一下,窘迫道:"夫人,这...无功不受禄..."

    "我家夫人给你你就拿着呗,别推了,夫人见不得推三阻四的事儿。"那丫鬟呛声道,从绣兜里拿出帕子,随手捡了一块半两银子塞到李欣手里,又从竹竿上取下那个中国结并那个"福"字,转头劝道:"夫人,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府吧。"

    一个仆妇也上前道:"公子今儿约了几个少爷一起回来戏耍,要是让老爷知道了怕又是不高兴,夫人还是赶紧着回去,要是老爷和少爷起了冲突也好化解化解。"

    贵妇轻笑一声,"这不马上就回去了,嬷嬷你催什么。"

    仆妇讪笑了下,贵妇人眼神又往李欣这边一闪,冲她点点头说:"若这玩意儿好,下次我再让人来买。"

    李欣自然是点头答应。

    贵妇人携着一阵香风,带着仆妇和丫鬟走了,远远看见好像还有几个家丁打扮的人靠着那边行去。李欣若有所思地想,看来这夫人还是个有点儿地位的,估计在这辉县中身份还不低。

    平白得了半两银子,李欣不知道该说自己有福气还是有运气了。把银子递给阿秀说:"等卖得差不多了,咱们也去吃顿好的。"

    阿秀眉开眼笑,接过银子拿牙咬了咬,"大嫂,今儿我和阿妹卖的这些活计,加起来也有百来钱了!可想不到大嫂一出手,一千个钱就到手了呢!"

    李欣笑笑,随即正色道:"这只是意外,不可能每次都能碰到这样的好事。若是以为以后都能遇见这样大方给钱的夫人,那便是守株待兔,没有前景的。要挣钱还是得踏踏实实地做事儿才对。"

    阿秀点头说道:"我记住了大嫂。"说着掏出十个钱给阿妹,"你看那边卖糖浆的看了好一会儿了,去买来吃吧。"想想又添了五个钱,"给我和大嫂也买两个,我就要一个糖圆球就好了。"

    阿妹咽咽口水,冲李欣腼腆地一笑,握紧了钱去搅糖浆的摊子要了五个糖圆球。

    阿秀叹道:"集市可真热闹啊,比起在家里面冷冷清清的热闹多了。大嫂没嫁过来的时候,那孙喜鹊每日不着家,阿妹又是个闷葫芦,轻易不出声,我和几个哥哥也说不上太多话。现在好了,总算是生活得舒服些了。"

    李欣点了点头,默了会儿问:"阿秀,你想过你将来的事儿吗?"

    阿秀一顿,慢慢地道:"大嫂问的是...我的婚事?"

    "你快十八了,眼瞅着这就要立冬了,要是你十八岁生辰前还没把你亲事定下,于你的名声有碍。"李欣很是认真地说:"这么短的时间里要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只能是相看对方的家世人品,以及亲戚状况之类的。我生怕给你找的未来夫君不是你的良人。"

    阿秀略感沉默,苦涩地说:"大嫂,我爹说要卖了我当丫鬟..."

    "有你大哥在,你爹不会的。"李欣长叹一口气道:"当初我娘迫不得已卖了我,以为是去当丫鬟的,结果..."顿了下,"那些要人卖儿鬻女的中人是信不过的,你大哥也不会看着你进火坑。即使是去给人当丫鬟,伺候别人哪有那么容易的?"

    阿秀仍旧有些唏嘘,"怕是也没什么好人家的男子愿意聘我,我泼辣的性子,村里可能都传遍了。"

    这倒是个难题。虽然李欣知道阿秀是个讲理懂事的好姑娘,那回也是孙家欺人太甚逼得她拿柴刀出来跟人拼命,也是为了这个家。可别的人会信吗?谁家男子的爹娘都不希望儿子娶个母老虎回去吧?

    要说知根知底的人家,李欣也没认识几户。李家村那边她娘虽然帮着问,这关系一提出来也不好说,她的小姑子要嫁到李家村儿去,难免不会被人说压了姑娘在这边做个人质,怕她李欣受欺负什么的。而荷花村这边,阿秀泼辣似是坐实了,不然也不会到现在也没人来关家提亲——村里各家大娘心里都有谱的,哪家姑娘多大岁数有没有定亲都是相互通的。

    至于外面的——

    李欣不由自主地又把眼神放到了韦行知那边。隔了几个摊子听不见那边人说话,但见韦行知和关文聊得很欢畅,站着的韦行知像根修竹,身形瘦弱却又颇为挺拔,有文人的傲气。跟关文说话的同时也不忘回头去看看他老娘,遇上有人来询问字画或者要写书信,问话还价也很是和煦。

    又听说这韦行知没定亲没娶亲,李欣在心里便上了一份心。

    而且,一个温和有礼,举止有度,一个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两人结合的话,应该不错?何况这韦行知家庭简单,就一个老母,阿秀若能嫁了她,过去便是当家主母,要是韦行知有出息,阿秀也就算出了头了。

    李欣望着韦行知那边若有所思,阿秀也随着李欣的目光望过去,颇有些莫名其妙,"大嫂,你看一个书生作甚?"

    李欣"啊"了下,笑道:"没有,只是想阿秀若真的泼辣,还得找个性情温和的男子。书生什么的,最是性情温和。"

    阿秀愣了愣,"扑哧"一声笑道:"大嫂,你别说笑话了,书生?像六弟那样的书生?还是算了吧,我宁愿嫁个在地里刨食的农夫,也不嫁什么读书人。百无一用是书生呐..."

    得,阿秀对读书人的印象因为关止承而彻底扭曲了。

第七十二章 情窦初开

    李欣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看着觉得那韦行知是个不错的,但估计阿秀对读书人已经有了抵触心理。

    心头不痛快,这亲结了也没意思。

    再想想,韦行知十八岁就是个秀才了。虽然说是家道中落,但人家身上有功名,身家又清白,前途也是一片大好。以后要是飞黄腾达了,难保不会见异思迁。阿秀是个典型的乡村姑娘,等韦行知在那花花世界逛久了,也难免不会觉得阿秀俗气。

    总之也是人心易变吧。

    李欣歇了这个话题,摸了摸阿秀的头,"那还是过两天我去问问我娘那边有没有适龄的好小伙子,一定给阿秀找个好的。"

    阿秀这才羞涩地低下头,"谢谢大嫂为我打算..."

    "女孩子成亲嫁人就像是再出生一次,马虎不得,我自然希望你能好。"李欣叹道:"那么好的姑娘,我还舍不得嫁给别人去。"

    阿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姑嫂两个又聊了会儿,阿妹手攥着五个糖圆球回来了,分别递给李欣和阿秀一个,又跑去给了她二哥一个,回来正东张西望地找她大哥,这才发现她大哥在一边摊子上跟人聊着什么,看上去还很是开心。

    阿妹踟蹰了下转向李欣,轻声道:"大嫂,大哥在那边做什么?"

    "遇见熟人了,让他跟人聊聊天也不错。"李欣笑道:"你大哥怕是不吃甜食的,多了一个你自己吃。"

    阿妹想摇头,又忆起刚才拿给二哥,二哥紧皱着眉头勉强接下的样子,微微失望地低了低头,"我也吃不了两个,又不能给人退回去..."

    "那你拿去给那位老大娘吃吧。"见阿妹很沮丧,李欣指了指韦行知那边,"那位老大娘,你叫韦大娘就好了,拿去给韦大娘尝尝吧。"

    阿妹打眼一眼,见是个面目慈祥的老大娘,心里微微放了点心,腼腆地点点头攥着两根串糖圆球的细竹棍小步地走过去。

    阿秀笑道:"大嫂,你说咱们家阿妹像不像个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仪态举止什么的,我们看着觉得挺慢的,好像人家大户人家的小姐们都是这样要求的。咱们村老顾家的海棠姐姐在镇上沈家当丫鬟,回来跟我们形容的就是说沈家的小姐说话张小口,走路迈小步,连打个喷嚏都要掩了面撇到一边去,规矩多得不得了。"

    李欣讶异道:"老顾家?"

    "大嫂可能不太熟悉,跟咱们家不算多熟,两家隔得还远。但海棠姐姐人挺不错的,那会儿他们家穷,就把海棠姐姐送去当丫鬟了,好让家里省一口吃的。"见李欣不认识,阿秀便细细跟她将,"海棠姐姐在沈家做了有好些年了,最近好像是沈家主母给她配了人让她出嫁,听说过几日海棠姐姐就要回咱们村来备嫁。她每隔三月都会回来一次,跟我们讲过好些沈家的规矩。"

    李欣若有所思。

    沈家...

    记得那日在鎏珍坊崔家小姐要一串华鬘,谁知是被一位沈夫人订了的,鎏珍坊的管事赔着说了一通的好话,崔家小姐闹了一番还是买不着。

    沈家在镇上该是一门富户,至少也跟崔家旗鼓相当吧。崔家是以"和善"出名的,崔家老爷夫人都是大善人。那这沈家...

    正想着,阿妹红着脸咚咚咚地跑了回来,安静地坐在李欣身后,细细抿着唇,看上去像是...害羞了?

    阿秀好笑道:"你躲在大嫂面前做什么?咱们赶紧把剩下的东西都卖了,大嫂说了,今儿带咱们去吃好吃的。"

    "嘴刁的丫头,这句话你倒是记得清楚!"

    阿秀应承了声李欣的笑骂,又鹦鹉学舌地开始招揽起生意来。竹竿上零星摆着的几根络子结子还有两样小玩意儿也很快卖出去了。

    阿秀和阿妹躲在一边数钱,李欣看了看关武面前乏人问津的麂,皱皱眉道:"二弟,这野物要是卖不掉又不能再背回去,不然降降价卖出去得了。"

    野物基本上算是没花成本的,卖多卖少都是赚,可要是等半天等不到人来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李欣看看那只在背篼里已经不那么狂躁了的麂,轻声咳了咳,"还是赶紧卖了吧,这点儿还能去福满楼吃一顿好的。今儿赚了钱,还是好好享受一下。"

    细细算算,福满楼一道菜大概要花二三十个钱,他们兄妹四个再加上她,五个人,点五六个菜,也就两百个钱左右的样子。今天那妇人半买半赏的半两银子紧够了,况且她自己还带了些私房钱来,想买点儿更好的丝线做绣囊荷包什么的,下次赶趟的时候再来卖,价格也能高些。

    天气渐渐转冷,眼瞅着就要穿两件棉衣了。近段日子秋收后烧了秸秆还田增肥,好多人都要去寺院还愿,并祈求下一年风调雨顺的,圆光寺今日也应该迎来客往,人会很多。她要是赶上这时候去卖些小东西,想来生意会极好。如果能卖点儿吃食,更能挣些钱。

    没几日就要立冬了,再过段日子便是小雪,小雪那天圆光寺的人必定很多,趁着那时候去恰好。

    距离现在也没多少日子了,若真的要晚上在圆光寺那儿摆摊做生意,少不得要在镇上歇一晚,还得跟阿文他姑姑家打个招呼借宿一宿。

    关武略显得尴尬,"大嫂,大哥说等等总会有人来买的。"

    "等到日落西山了还是没人来买可怎么办?"李欣好笑道,又问:"你大哥说你们这麂要多少钱才卖啊?"

    "五两银子。"

    李欣愣了愣,"你大哥也不怕拿不动,喊价喊那么高,人家吓都被吓走了。"

    关武嘿嘿笑,"大哥就说现在的人都喜欢还价,喊高些,人家还也不好太压低了还,我们赚的就多些了。"

    "可他怎么没想过价喊得高了,人家看都不乐意多瞧一眼啊?"

    李欣无奈地摇头,冲韦行知那边喊道:"阿文,你过来一下!"

    关文和韦行知正聊在兴头上,听媳妇儿喊忙招呼一声,跑过来问:"咋了?"

    "你光顾着和人聊天,二弟一个人在这儿守着,你也好意思!"李欣附在他耳边说,又瞪了他一眼,道:"这只麂价格喊得太高了,你就喊三两银子看有没有人来买,要是别人跟你讲价,你尽量往上抬着,一两银子以上你觉得合适就卖了吧。今儿天气不错,咱们早些收拾了去福满楼吃一顿。上次在姑姑在,昌会兄弟不是说他们酒楼的饭菜挺不错的吗?"

    关文被媳妇说了一通也不生气,应了后站到关武旁边,"二弟累了吧,去歇着,我来这边叫卖就好。"

    关武站在那儿也是根木头,憋红了脸也不怎么喊人来买他的麂。

    李欣摇摇头回阿秀那边去,正想跟她们姐妹打个招呼说去陪韦大娘说话,阿秀忽然惊呼一声,转过头来对李欣道:"大嫂,刚才那个夫人是沈家夫人呢!"

    李欣诧异地睁大了眼,快走几步过去,阿秀指了阿妹道:"阿妹去买糖圆球吃的时候糖圆球老板说的。"

    阿妹赶紧点头,小声地说:"那位大叔说那是沈家夫人,他挑担子卖搅糖浆的时候在沈家门口看到过的,说错不了的。"

    阿秀啧啧惊叹,"大户人家的夫人也喜欢来逛我们这儿的集市啊?我还以为她们都会觉得这地儿脏呢。海棠姐说夫人小姐们脚上沾了一点儿灰尘都要拿帕子抹了去,想不到那位沈夫人却不是这样的。"

    李欣心里好笑,想着,那估计是那位顾海棠说这些来哄她们这些村里面的小丫头玩儿的吧。大概也是自认为在沈家待久了,成了镇上的人,自己觉得比别人强,所以回来说一些阿秀这种小丫头不知道的事情以显示自己的高人一等,收到这些小姑娘们的或惊诧或羡慕或嫉妒的表情来填充自己的优越感。自然这些话中多有夸张的成分。

    不过沈家夫人会来这集市闲逛确实让李欣有些意外。

    然而阿秀却若有所思:"说到糖圆球老板...我还没问你呢,你去给那老大娘送糖圆球,回来怎么就红了脸了?"

    阿妹"蹭"一下就往后退了一步,踟蹰着哼哼依依半晌也没哼出一个字儿来。阿秀伸手捏了捏她幼嫩的脸蛋,朝韦行知那边望了一眼,诧异地道:"阿妹是不是瞅见那书生了?"

    李欣脚步一顿,细细看去,阿妹的确是低眉顺目的,被阿秀这么一说,顿时脸上有了一抹娇羞的红色。

    按理说,十三四岁的姑娘豆蔻年华,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阿妹却自小拘在了家里,那几年又有孙氏在家中冷嘲热讽非打即骂的,性子早就收了起来,怕是情窦初开都找不到个人开吧?

    她见得最多的也不过是家中四个哥哥,但关文时常在外,关武又木讷不多言,关全也忙着地里活计,回家来怕也是倒头就入眠。全家唯一能让她有多些接触的就是关止承了。

    虽然关止承性子不对李欣的路子,倒也是一个翩翩少年郎,又因为读了书,有读书人身上的那种清高的气质,最是吸引小姑娘的。

    当然,也可能是阿妹少见与她同年龄段的非血亲男子,所以才害羞了吧?

    李欣只是想了想,并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毕竟阿妹年纪还小。

    那头阿秀还在打趣地问:"跟五姐说,五姐绝不笑话你!是不是见那书生长得好看?"

    "五姐...你,你欺负人..."阿妹扭过头不理她,小手揪住李欣的衣角向她求助,"大嫂,五姐欺负我..."

    李欣好笑地挥开阿秀道:"好了,你不知道阿妹脸皮薄啊,别逗她了。东西都收拾一下,咱们先去福满楼叫菜,等着你们大哥二哥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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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516/ 第一时间欣赏良跃农门最新章节! 作者:浮波其上所写的《良跃农门》为转载作品,良跃农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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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跃农门介绍:
还魂在另一个世界,病重不治,万般祈求之下,老板同意让她脱籍回家,让她一家团圆,让她能安葬故土,了无牵挂。
回归田园乡村,有爹娘兄弟疼着,身体状况渐佳。娘说,她还是要选个好男人嫁……
是嫁人还是不嫁人?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有油盐酱醋一柜,鸡鸭猪兔一舍,无良亲戚三两碗,旧怨新恨一大锅。
名声的问题,清誉的问题,世俗的眼光,还有婆家人的态度,都是她必须正视且郑重对待的。
“前半生,我身不由己。后半生,我靠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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