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只因对方是荀朗
五月底是君胖生日,具体哪天,棠意礼也不知道,反正他年年过好几场,她只把礼物送到,就走人了,根本没仔细关注过。
今天君胖特意打电话来告知棠意礼,“今年你必须得坐满全场啊,哥哥要隆重宣布一件重要的事。”
“棠意礼你必须得捧场。”
宣布就算了,还隆重。
棠意礼可不认为君胖有什么正经事,内心很不屑,但也懒得驳他,只问,那你今年想要什么礼物。
“迈凯轮来一辆。”
棠意礼把签字笔插回笔筒,笑问:“充电的,还是装电池的?”
君胖哈哈大笑。
像君胖这种二代,根本不缺乏物质,他随口一说,棠意礼随口一怼,这个话题就算结束了。
虽然说男人至死是少年,贪玩是本性,那棠意礼也不会真的买玩具车做礼物,她让王简帮忙订了一款ns游戏机,限量皮肤,内嵌多个独占游戏,价格普通,贵在稀缺。
等到生日当天,君胖在私人会所开了三个包房,两个用来玩乐,另一个用来堆礼物。
棠意礼到的时候,第三个房间的大桌上,几乎没有空地了,她把包装精美的礼物,叠放在一只红酒箱上,发现旁边的礼物盒上,写着荀朗的名字。
荀朗也来了,意外之外,情理之中。
也算是棠意礼的意外之喜。
君胖穿得像只大橘,笑笑地说:“不止荀朗,李骄阳也来了,一个在南屋,一个北屋,你去哪屋坐?”
明知故问。
棠意礼瞪了君胖一眼,转身进了荀朗所在的北屋。
北屋面积大,主要以君胖的社会朋友为主,大家背景参差,互不相识,聊得都是比较接地气的话题。
南屋就可想而知了:一堆花花公子,不是饮红酒,就是玩女人,靡费可以想象。
棠意礼进去,一看看到荀朗的位置,目光示意,打了个招呼,就去自助餐台取了杯冰饮,很自然地走过去,在荀朗旁边坐了下来。
小型舞台上,有钢管舞表演,不算太露骨,但也相当热辣。
很有君胖的风格。
棠意礼嗤笑着问:“庞君时叫我来坐满全场,说有重要的事宣布,你知道是什么事?”
君胖也是这么跟荀朗说的,要不他也不会坐到现在。
荀朗揉了揉太阳穴,是一脸的忍耐。
两人干坐着,不怎么说话,棠意礼喝了两口冰饮,觉得口感不错,尝不出酒精味,就问荀朗要不来一杯。
荀朗说,不了,起身出去透口气。
棠意礼坐了一会,看见有两个男人频频往她身上瞄,大概也知道他们在酝酿一场搭讪,心生厌烦,起身出去。
会所里的环境,还是没话说的,关上了厚重的隔音门,连厕所都像优雅的咖啡厅,棠意礼洗了手,挑了款柑橘味的手霜,慢条斯理地涂了涂。
推门出去,迎面看见李骄阳正在和人说话。
他歪着头,嘴里叼着根燃了半截的烟,倚靠在墙上,手里不断拨动打火机。
火焰明明灭灭的。
棠意礼装作没看见,走过去。
“诶,”李骄阳叫住她,“美丽嘉人的版面,倒底让你拿下来了。”
上上个月刊发出来的时候,李骄阳还小惊讶了一下:贺家的关系,一般人都不敢碰,没想到棠意礼竟然走通了。
至此,他也不得不对传言里杀伐果断的棠意礼,有了几分钦佩。
和李骄阳聊天的男人,很有眼色,说了句,李少,我先回去了。
空间正式留给这对知名冤家。
棠意礼侧头,抱臂笑看李骄阳:“所以,没有拿捏到一梨制衣,李少爷有点遗憾?”
李骄阳把烟灰弹在绿植的花盆里,站直了一些。
“阿梨,我并不想看你倒霉,你不用对我有这么多敌意。”
“我从国外回来,这么多个月,一直听说你的战绩,圈子里都对你称赞有加,我也为你高兴,经营父辈的生意,其实很辛苦的,我最近也深有体会,所以,更佩服你。”
棠意礼:“这很不像李公子会说的话。”
李骄阳忽而一下,眼睛深深地看着她,““那我应该怎么说话?我应该说,我喜欢你,还想再把你追回来,老子喜欢就要得到,管你愿不愿!?”
霸道总裁式的宣言,并可怕,可怕的是,说这话的人,人品不行。
棠意礼:“我不愿意。再见。”
她丝毫不被李骄阳的态度所迷惑,不管他的温柔深情里的表面下,藏着什么企图,反正她把话说清楚了。
两人,没可能。
李骄阳火气往外冒,可还是克制着,扬声朝着棠意礼的背影喊。
“你跟荀朗都分手了!不会还喜欢人家吧?!”
“你这么痴情,他知道么?”
深埋在心的秘密被戳破,棠意礼條然站定,转身。
她想发火,想骂人,但唯独不想让李骄阳看笑话。
“没错,我还喜欢他!”
“不对,我是爱他!他知不知道,我都爱,我这么痴情,只因为对方是荀朗,别人免谈!”
棠意礼一把甩上北屋的大门,咣当一声,在走廊里回荡了很久。
李骄阳气到腮帮子阵阵起伏,生生用手指捏灭了烟头——只有真实的烧灼感,才能解他得不到的那股心头火。
会所里,灯火辉煌,轻歌曼舞,透过墙壁传来阵阵音乐声。
李骄阳望着棠意礼关上的门,盯着看了很久,蓦地转身。
荀朗站在身后,温漠地看着他。
李骄阳吃惊不小,也不知道刚刚的对话,荀朗听去了多少,也不知道自己还想跟荀朗别苗头、抢女人的鬼祟心思,有没有被他看出来。
李骄阳看着荀朗,收起乖张,故作友好先打了招呼。
“早听说你从美国回来了,最近怎么样。”
“挺好。”荀朗走过来,单手插在口袋里,眉眼轻慢道:“你不是也从英国回来了么?只是好像没怎么变。”
还敢去纠缠棠意礼。
原来,他都听见了,一字不落。
李骄阳眼底有一瞬的狼狈,笑得僵硬。
他倒底外强中干,跟弱者是一副面孔,跟强者又是另一张脸。
他吃过荀朗的亏,没敢硬刚,再不服气,也只是笑了一下,说,我先进去了。
形如落跑。
第182章 花花公子
荀朗没放心上,推了北屋的门,走进去。
里面一派欢天喜地的气氛,荀朗不明所以,走到之前坐的位置上,定定地看了棠意礼几秒钟。
棠意礼浑然不觉,荀朗周身的气场和之前有些不同,她站起来,往他身边靠了靠,侧头小声说:“君胖刚宣布的,他订婚了,喏,就跟他身边那位,冯小姐。”
这确实挺意外——花花公子这么早就谈婚论嫁了。
君胖看见荀朗回来了,很快带着冯小姐,走过来。
“我来介绍,这两位都是我的好兄弟,荀朗,棠意礼。”
“这是我未婚妻,冯一曼。”
冯一曼恰好也是个体育迷,见到荀朗一脸迷妹微笑,“之前还以为是庞君时吹牛,没想到他真的认识体育明星,荀朗,我好喜欢你啊,可不可以合张影。”
荀朗也没想到这么个斯斯文文的小姑娘,说起话来,这么热情,他看向君胖,君胖马上说,当然没问题啊。
冯一曼掏出手机,交给棠意礼,“棠小姐你长得太好看了,你要入镜,我就被比下去了,可不可以不要入镜,帮我们照?”
这么直白的话,丝毫不让人感觉被冒犯,反而听起来还挺顺耳。
这个冯小姐恐怕不是一般人。
棠意礼用手机镜头对准他们三个,照了一会,冯一曼去推君胖,“你好多余,起开,我要和偶像单独照。”
“嘿……小东西!”君胖嘴里骂着,笑得却像个二百五,赶紧给人腾地方。
棠意礼继续给冯一曼和荀朗拍照。
荀朗像个合照工具人,除了脸能打,肢体动作陈善可乏,只有一点,靠近冯小姐的那只胳膊,自然地别在背后。
棠意礼看着极为顺眼。
而冯小姐也没比荀朗好哪去,除了比v的手势,就不会第二种姿势,棠意礼心情不错,给她传授了两招拍照显瘦的模特技巧,冯一曼立刻学起来。
拍完,手机还回去,冯一曼又把棠意礼一顿夸。
“不愧是时装品牌主理人,棠小姐拍得照片都这么高级。”
趁着冯一曼跟荀朗说话的功夫,棠意礼拉着君胖到一旁,小声问:“这位冯小姐哪里找的,说起话来跟喝了蜂蜜一样,也太甜了。”
“要不怎么能拿下我爸妈。”君胖一副沐浴爱河的样子,又说,“小东西跟外人,特别会哄,等熟了就知道了,说话也特别损。”
棠意礼咧嘴,意味深长一笑,“矮油,看来人家的脾气,是长在你的爽点上了?”
“联航董事长的独生女,家世也长在我的爽点上了。”
棠意礼瞪大眼睛,然后又笑了。
联航占据国内大半航线,体量是庞家的三倍,属于顶级豪门了,光冯一曼的家世,就已经能秒杀全宇宙雌性了,什么嘴甜不甜的,这些优点,反而不值一提。
君胖被她拿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棠意礼:“你跟傅溪彻底结束了?”
君胖狠瞪棠意礼,作势还要捂她的嘴,让棠意礼一把打掉。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君胖隔空虚捏了一下棠意礼的嘴,甩下话,冲着冯一曼又喊了声小东西,然后介入到荀朗和冯一曼之间。
“行啦,把老婆还给我吧。我们还得去那屋宣布呢!”
君胖宝贝什么似的,搂着冯一曼往外走,她回头还冲棠意礼扬声说。
“我加了荀朗的微信,让他把你的微信推给我,好不好?”
棠意礼当然点头说,好。
同时认识两个人,加了一个不加另一个,总有厚此薄彼之嫌,冯一曼连这个都能照顾到,可见是个极为妥帖的人。
至于,她跟君胖的未来,想也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聚会玩到挺晚,李骄阳破天荒早走,棠意礼和荀朗反而呆到最后。
大家都喝了不少酒,有司机的,已经被接走,剩下的,都在等代驾。
君胖和冯一曼,一起送棠意礼和荀朗,走出会所大门,晚风吹得人脚底虚浮。
冯一曼有点担心棠意礼,问他们,怎么回家。
“我叫司机送你们吧。”
棠意礼已经和冯一曼打了一下午的游戏,熟悉不少,勾着她肩膀,笑意撩人。
“不啦,我开车了,谢谢你们的招待哦。”
甩开冯一曼,棠意礼脚底已经不能走直线,她晃悠了两步,差点从台阶上踩空掉下去。
荀朗眼疾手快,扯住棠意礼的手腕,把人又拉了回来,可她就像氢气球,晃晃悠悠地,一松手恨不能马上飞走。
荀朗有点无奈,抱又不合适,撒手又不放心,最后扯着她的胳膊,只好说,“我送她回家。”
君胖笑眯眯地,垂着头,抵在冯一曼头顶,“老婆,咱们也回家睡觉觉吧。”
“你好讨厌!”
冯一曼笑着推开君胖,然后上去帮荀朗搀着棠意礼,送到停车场,她叫君胖去拉副驾车门。
还没等三人把棠意礼安顿好,突然黑黢黢的灌木丛里,蹿出一个人。
“庞君时!”
这一声,当头棒喝。
三人先是一阵意外,连同棠意礼,也扒开了荀朗的胳膊,探头去看。
“傅溪?”
她迷迷糊糊地,半天才反应过来。
可傅溪早已哭得像个泪人,冲上来,就扑打君胖,“要不是我守着棠意礼的车,根本捉不到现形!”
“好你个庞君时!脚踩两只船,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你对不对得起我!”
女人打架,无外乎挠脸抓头发。
傅溪照着君胖那张醉脸,上去就是一下,君胖躲了一半,脸没事,脖子上瞬间就是两条血道子。
君胖顿时酒醒。
他大吼:“你他妈要干什么?!车也送你了,钱也给过了,你还想怎么样?!”
傅溪:“我就看看我倒底哪不如这个小三儿!”
她凶狠的目光,吓得冯一曼尖叫一声,躲在君胖身后。
君胖挡在前面,“你疯了吧,咱们分了都半年了,我跟我老婆在一起,也就两个月,你别乱扣帽子。哪来的小三儿。”
傅溪只是哭着往上撞,君胖又不忍心,说。
“是,我对不起你,跟你在一起没那么上心,可我老婆没招你,你有什么冲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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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丑陋撕扯
张嘴我老婆,闭嘴我老婆,自己的男人这么叫另一个女人,哪个女人听得下这话。
“我们什么时候分了半年?!”
傅溪哭得更厉害了,打不着冯一曼,又打不过气势汹汹的君胖,她哭着转向棠意礼。
“你来作证!庞君时是不是过年的时候,就跟这个女人搞在一起了!”
棠意礼没想到这里还有自己发言权。
她脑子卡顿,懵懵地问:“我说过吗?”
这一句,无疑是情人与友人的双双背叛。
无人站自己的局面,成为压垮傅溪的稻草,她彻底崩溃了,转头扑向棠意礼,“你们就是一伙的!”
她边扑边吼。
“棠意礼,你看见我这样,肯定特别痛快!对不对?!”
“你恨我说你和秦声的事,所以也恨不得我被庞君时甩了,对不对!”
傅溪边吼,边扑,眼看一双利爪就要剐上漂亮的脸,棠意礼愣愣地不知道反抗,还是荀朗手疾眼快,把棠意礼给扯到身后护起来。
他皱眉道:“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你们所有人都欺负我!”傅溪拼了命的伸手去够棠意礼,可惜始终越不过荀朗的身板子,所以干脆撕扯起荀朗。
但凡一个神志清醒的人,都不会想跟荀朗动手。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战斗技巧不值一提,荀朗一抬胳膊,就是能甩上百公斤战绳的体格,几个男人在他手下都撑不到第二个回合。
唯独打女人,荀朗不是对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傅溪跟疯子一样,无差别攻击,荀朗试图去抓傅溪挠人的手,可身后躲藏的棠意礼抓着他的衣角,摇摇欲坠,连站都站不稳,荀朗还要腾出手,反过来护她。
顾前难顾后,一时情况狼狈。
君胖这个始作俑者,不好干看着,与荀朗交换过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按住傅溪的肩膀,生生把人的双手给背在了身后。
像个犯人。
傅溪自觉受辱,哭得声嘶力竭,喊到:“你们连女人都欺负,算什么男人?!”
“你们!渣男贱女!狼狈为奸,都不是好人!”
“我恨你们……”
冯一曼的司机正好赶到,上来一起帮忙按住傅溪,他催促着。
“这种事报警都没用,大小姐,你们快上车,我拖延她一下!”
冯一曼应声,赶紧把醉醺醺的棠意礼塞进大g的副驾里,然后叫君胖去发动车子。
司机把傅溪按在地上,也就维持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她蓬头垢面挣扎起来,追着两辆豪车,跑了将近一站地。
棠意礼抱着副驾的头枕,往后张望了好久,终于看不见人影了,才失落回神。
“怎么会这样……”
她喃喃地念叨着,也不知道似被吓的,还是为傅溪难过,控制不住地眼泪往下掉,一边哭一边打着气嗝,带着阵阵酒味。
“对不起……”棠意礼捂着嘴,因为自己很不淑女的表现,又开始羞赧。
“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不是有安全带拦着,棠意礼可能要当场磕头谢罪。
荀朗只好说,没关系,她才稍微安静。
棠意礼垂着头,嘴里不停念叨,声音逐渐变小,荀朗以为棠意礼睡着了,刚要把冷气调小,棠意礼突然诈尸,窜了起来。
“为什么傅溪要怪我!”
“是我害她失恋吗?!她到处跟别人说我渣了荀朗,我都没找她算账!她还有脸来怪我!”
“我没什么对不起她的!”棠意礼突然又哭了起来,“我对不起的……只有荀朗而已……”
“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回的对不起,令棠意礼哭得极为伤心。
荀朗亦能感受到车厢里悲伤的气氛,他紧握着方向盘,指节青白。
他不能应和棠意礼的醉话,只有喉结上下滚动,吞咽了无数情绪。
车窗外的城市夜景,像一帧帧泼墨的老电影,光影混乱。
他又想起了白天在会所走廊里,听见的对话,棠意礼站在那里,她说她爱他,无惧无悔的模样,那一刻,荀朗清楚地听到了自己过速的心跳声,生生将他冷硬的心房击穿了一个洞。
她坚定的声音,和她怯弱的眼泪,都从这个缺口,灌了进去。
从此他的人生的掌控权,就交了出去,或快乐、或痛苦,都在棠意礼的掌握中。
……
车子开到棠意礼家楼下,一路闹腾的人,早已睡着。
荀朗熄掉发动机,解开安全带,侧头去看棠意礼的睡颜,纯净、无害,眼泪冲刷了妆容,看着楚楚可怜。
不知道她的人,还以为这张美丽的面孔,应该有个天使般的主人,可只有荀朗知道,这个女人,能叫人领略挫骨扬灰之痛。
可恶至极。
他伸手过去,拍拍棠意礼的肩膀,想唤醒她,哪知道小脑袋直接耷拉下来,发顶一个小小的发旋,像朵小花。
是真的无奈,荀朗把棠意礼的安全带锁扣解开,下车,走到棠意礼这一侧的车门,拉开,把人抱了出来。
棠意礼中间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睁开眼,确认过人,就抓了荀朗的衣襟,再次睡去。
荀朗横抱着棠意礼,一路上楼。
棠意礼的家,荀朗来过多次,已经十分熟悉,玄关接电梯,在外面换鞋。
荀朗单手托好人,腾出另一只手,拉开鞋柜门,通天的柜里全是高跟鞋,各式各样,他知道一次性拖鞋在最下边,干脆抱人一个深蹲,降下身高,刚要拿,发现旁边有一双深灰色的纯棉拖鞋。
分手这么久,棠意礼竟然还没把他的拖鞋扔掉。
不知道她是忘了,还是什么,荀朗犹豫了一下,拎出来换上。
单手抱人,一蹲一起一换鞋,放常人已经累得气喘如牛了,可荀朗连丝卡顿都没有,解锁大门智能锁,直接进了卧室,把人安放在床上。
棠意礼打了滚,然后嚷嚷着。
“我不住这,我都好久不住宿舍了,一会傅溪看见又要打我……”
正按着棠意礼的腿,给她脱鞋的荀朗,动作一顿,隔空看着将要睡去的人,轻声问。
“你好久都不住宿舍了?”
第184章 小骗子
一个醉酒的人,哪有那么多心眼,摸到被子,钻进去,咕哝着:“我才不要和傅溪住一起。”
然后她就彻底睡去,把所有的难题推给荀朗。
夜已深,月亮升至中天,浅白而明亮的光,正好灌满整个房间,没有开灯,荀朗依然能够看得清楚床头柜上叠放的文件,合同落款正是昨天。
至少证明棠意礼昨天还住在这。
那每天游完夜泳之后,他送棠意礼回宿舍,又算什么呢?
答案呼之欲出。
荀朗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忍不住提手,捏住棠意礼挺秀的小鼻子,“小骗子,可我还不想原谅你,怎么办。”
许是呼吸受阻,棠意礼扭动身体,荀朗一松手,她就滚到床的更深处,像只蚕蛹,彻底没了动静。
荀朗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帮她带上门,无声离开。
……
喝到宿醉的棠意礼,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起床后,裹着月光白的晨缕,棠意礼举着电动牙刷,往嘴里送,电动小马达一直噌噌响,像往脑袋里钻一样,她有种头痛欲裂的感觉。
她心里琢磨,昨晚不会是喝了假酒吧,这才猛然想起是君胖做东,又想起傅溪要打要杀的恐怖样子。
棠意礼打了激灵,忙忙地把嘴里的泡沫吐掉,漱了口。
走回卧室,她给君胖拨了个电话,不骂回去,不足以平熄愤怒。
“喂……”
君胖也没起,声音哑得像将死之人,跟晨起性感什么,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棠意礼:“昨晚什么情况啊!大哥你一身烂桃花,最后枪口怎么冲我来了!你倒底跟傅溪分手没有啊!”
“你小点声!”
君胖也有五六分醒了,电话里传来布料摩擦声,只听他那头用极肉麻地声音说,你再睡会,公司找我。
过了十几秒,想必是换了个房间,君胖又一副二世祖吊样。
“干嘛,你替傅溪来兴师问罪啊。”
棠意礼:“就因为你,我和傅溪现在连一个宿舍都住不下去了,昨晚又闹成这样,以后是不是连一个教室都不能进了?!”
“庞君时,你能不能不要让你的烂事拖累我!”
君胖觉得好笑,“我又没跟你好,傅溪找你闹什么啊,真逗。”
逗个屁!
棠意礼发出最后警告:“没分手,就跟傅溪说清楚,分手就让她死心,总之,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你到没有?!”
“嘿嘿!”君胖风凉一笑,说:“要不是我,怎么会有昨天那码事,没有昨天那码事,荀朗也不会站出来保护你啊,昨晚他把你护在身后,不知道多紧张,你应该去看看,他胳膊都被挠成什么样了。”
“所以啊,你也不是纯受害,只有荀朗才是最倒霉的。”
君胖自己干了缺德事,还要拉上棠意礼,好像她也跟占便宜似的,然后他得意洋洋挂了电话。
棠意礼一头黑线。
她是真想不起来后面的事了,只记得好像是荀朗送她回家,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荀朗为了保护她,被傅溪给挠了吗?严重吗?
棠意礼被这个问题给搞得,有点心神不宁,又有点暗中窃喜。
……
今天的泳队,气氛有点微妙。
大家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拿神情交换信息——
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
我靠,还真是!
浮躁又偷偷摸摸的讨论,只是因为早上晨跑时,荀朗脱掉外套后,魏然问了一句。
“你这胳膊怎么了?”
荀朗看了一下,不甚在意,“一个朋友挠的。”
“什么朋友?”魏然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能干出这种事,“棠意礼?”
“不是,棠意礼的室友。”
被前女友的室友给挠成这样,要说没点狗血剧情,没人会信。
魏然做了一个卧槽的口型,但没发出声音来,末了,他冲荀朗挤眉弄眼道。
“可以啊,一宿舍俩,全让你给搞到手了……这对姐妹花是争宠吃醋,所以拿你开练了么?”
荀朗冷冷瞥了他一眼,走到白色起跑线上,前后摆臂做试跑姿势,不远处赵佳腾一吹口哨,第一组队员,集体冲了出去。
……
棠意礼吃了顿早午餐,冲了个澡,随后撸了个妆,准备出门去学校上课。
下午有节关于服装营销的课,她一直很感兴趣。
自立门户之后,棠意礼才意识到,产品做得再好,能卖出去才是王道,她想跟风搞网购,扩宽渠道,但一直不得门路,正好今天回学校上上课,充充电。
顺便去慰问一下荀朗。
昨天他帮自己挡了傅溪的九阴白骨爪,于情于理,棠意礼都得去道声谢。
理由是如此的光明伟岸,棠意礼立刻雀跃了,小蝴蝶一样,提着裙角,满屋飞舞,最后落在大门口的矮柜旁。
上面的水晶钥匙碗里,放着车钥匙——荀朗每次开车送她回来,就把钥匙放在那里。
出门换鞋,棠意礼又发现,鞋柜里的男士拖鞋,也有被动过的痕迹。
连续被生活里的小细节给感动,让人有种踏实感,好像荀朗又回到了她生活里,他们和从前一样。
棠意礼哼着歌,开车到学校,先进教室画了签到,然后找个没人的角落坐下来,等着上课。
陆陆续续地学生,在打预备铃前,基本都到齐了。
棠意礼四下找了一圈,却没看见傅溪的身影,闹了昨天那一场,她猜傅溪没精神上课,便没放心上。
这节课是一个特别时髦的男老师授课,他本身还在网络平台当主播,粉丝五十万,聊起新型线上购物,头头是道。
一节课听下来,棠意礼觉得还挺有收获的,下课后,她问老师要了个邮箱,决定有需要可以找他帮忙推广一梨制衣。
当然了,她是付费甲方,男老师很热情地应了下来。
差不多下午四点多,下了课的棠意礼,迫不及待往第二游泳馆跑,她知道荀朗每天下午在那练蝶泳,雷打不动。
可等棠意礼过去一问,才知道今天是国家队集合的日子,不止荀朗,魏然、程准都被教练带到国家训练中心,开大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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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高段位选手
棠意礼问:“那他们还回来吗,还是以后都在那训练了?”
这个小队员,今年才进校,哪知道这么多,还是刘昌赫——今年大运会的蝶泳冠军——他认出棠意礼,笑着过来说。
“国家队集结,肯定是要在那训练的,但也没有田径队管那么严格,所以,晚上他们还可以回来住……”
言下之意就是白天肯定找不到人,至于晚上,看他们心情。
棠意礼走出游泳馆,忍不住地失落,垂头丧气,想给荀朗发短信,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可又忍住了。
她实在没有问东问西的立场,问多了反而让人讨厌。
棠意礼控制住情绪,上车准备回家,还没启动,突然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是高青青打来,有点奇怪。
“高老师?”
高青青的声音紧绷里透着惊恐。
“棠意礼,你可以来一下吗?!在医院。”
“医院?”
“……傅溪自杀了!”
棠意礼吓了个魂飞魄散,问清楚医院地址,挂上电话,把刹车当成油门,捣鼓了半天才颤悠悠把车开到医院。
棠意礼的真的吓坏了。
再三询问,棠意礼找到抢救室的位置。
高青青就坐在外面的塑料椅子上,满眼血丝,听见脚步声,她猛地站起来,一把拉住棠意礼的手。
两人的双手,都是一片冰凉。
棠意礼:“什么情况啊!”
“我今天去制版室,发现傅溪趴在桌子上,脚下洒了好多安眠药,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吃的药,我吓得够呛,叫保安帮忙送上了120,这会正在洗胃……”
“傅溪家在外地,我也不知道她父母电话,也不知道找谁帮忙,只有找你了,以前的事……”
棠意礼摆摆手:“以前的事,我没有真的计较过,不要再提了,先过这一关再说吧。”
高青青使劲点头。
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大家朋友一场,谁都不希望傅溪有事。
两人一起站在门外,看着抢救室里的人忙进忙出。
棠意礼犹豫,要不要给君胖打个电话,又怕这件事冲击到他和冯一曼,思来想去,还是没打。
抢救告一段落,带着口罩的小护士出来通知。
“病人脱险了,安眠药服用的剂量不大,所以,对她没造成什么损害,休息一下,等她醒过来,就可以出院了。”
棠意礼和高青青对视一眼,苦笑,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接下来,高青青负责安顿傅溪住院,棠意礼跑前跑后去缴费,等一切办妥,两人汇合在床前,傅溪的药效过去了,人慢慢转醒。
高青青凑过去,问:“你感觉怎么样啊。”
傅溪搂头抱着高青青就大哭起来,棠意礼站在床尾,没有靠上去,等傅溪哭够了,看见了她,问:“是你叫棠意礼来的?”
高青青:“都是棠意礼帮忙,不然我一个人哪里能扛住这么大的事。”
傅溪红着眼圈别过头,不去看棠意礼。
高青青叹气,问:“你为什么想不开啊,只是失恋,完全可以再找更好的。”
傅溪不说话,只是眼泪往下流。
病房是棠意礼专门申请的vip,可以有效保护隐私,她见傅溪对自己还有些抗拒,转身向外,说,你们聊,我在外面等。
棠意礼刚要推门出去,门外正好有人敲门,她还以为是查房的护士,拉开后,整个人有点凌乱。
不是君胖,而是冯一曼。
她穿了条牛仔短裙,把白t恤塞在腰间,整个人清清爽爽,只有肩头挎了一只鳄鱼皮的康康,直接拉满豪门大小姐气场。
“阿梨,你也在啊,我想找傅小姐。”
棠意礼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冯一曼探头看了一下,春风含笑,自己走了进来。
傅溪立马浑身紧绷起来,直接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冯一曼替棠意礼把门关严,走进来,“你给庞君时发信息,说来生再见,想让他后悔一辈子,我哪敢怠慢啊,动用了家里的好几个关系,才在120后台查到你的消息。”
“没想到你真的自杀了。”
“死过一回,现在心情好点了么?”
傅溪的脸透着诡异的红,女人对男人,可以玩要死要活这招,女人对女人,这种手段是换不来丝毫同情的。
何况她们还是情敌。
傅溪遇上冯一曼这种段位的,不止败了,而且败得非常难看。
棠意礼怕傅溪受刺激,拉住冯一曼,“她刚醒,不要——”
“现在不把话说开,难道等她第二次自杀么?”冯一曼拍拍棠意礼,叫她放心,“我不是来找茬的,我是真心为她考虑,希望她能放过自己,也放过咱们。”
“你说呢,傅小姐,我要不来,你是不是还准备第二次吃药?”
傅溪形色枯槁,被说中心事后,感觉连最后一点希望都破灭了,她幽幽地问:“庞君时为什么不来对质!?”
“他不是故意不来的,当时他在睡觉,我看完你发的消息,就删掉了,”冯一曼斯斯文文坐下来,笑容妥帖又温柔,丝毫看不出任何攻击性。
可她说的话,却是实打实地无情。
“男人这个物种,最没担当,你告诉庞君时你要自杀,你说他是第一时间跑过来救你呢,还是赶紧想办法甩锅?你要真死了,连累了美万的股价,你说他是日日夜夜的怀念你呢,还是天天把你挂在嘴上问候你可怜的父母?”
“醒醒吧,活着才是最美好的事。”
傅溪脸色稍稍恢复血色,她不相信身为情敌的冯一曼会真的为自己着想,但她说的话,又句句扣到关键,甚至让她有种振聋发聩的震撼感。
私心讲,她确实不想死,不然也不会只吃几颗药,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教室里,非常容易就能被人发现。
傅溪的目的,只是唤起君胖的怜爱之心,但却没有想到,这种死缠烂打如疯妇的行为,不仅不加分,还会把男人彻底吓跑。
她为情所困,如今被冯一曼点醒,羞愧不已。
至于再死一次的决心,是万万不会再有了。
第186章 爱情什么的最没用了
冯一曼又是多通透的一个人,看见傅溪怔怔的,眼泪也不流了,就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她这次来,就是替君胖彻底解决问题的,拿出准备好的支票,放在茶几上。
“不得不说,我又偷看了庞君时的微信。”她吐吐舌头,一笑,“半年前,你希望他赞助你成立一个服装品牌,被他拒绝了,确实,数额比较大,没有实权的公子哥,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傅溪眼睛瞪着,大的吓人,“你什么意思?”
“我不是要拿钱侮辱你,而是希望,这笔钱可以帮助你,实现梦想。”
“而是作为未来的庞太太,我由衷希望每一个庞先生的前任都可以生活得很好,这样对他好,也对我好,你说呢?”
傅溪:“我不要你的钱!”
“那就随你啦,”冯一曼起身,拉了拉裙角,保持平整而优雅的形象,支票用玻璃杯压住,随着细风涌入,纸片的一角,一翘一翘的。
冯一曼临出门前,给棠意礼使眼色,棠意礼扭头去看傅溪,见她情绪稳定,又有高青青照顾,便跟了出去。
两人沿着医院巨大的停车场,做绕圈运动,冯一曼也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洒脱。
“你不会跟君胖说吧?”
她认真地看着棠意礼,得到她再三保证,冯一曼才放下心来。
她两手一摊,“唉,不然怎么办呢,我不处理,真让那个狗男人自己来,他一准把事搞砸。”
庞君时的少爷脾气一上来,说两句狠话,摆几个脸子,可能傅溪原本不想死,愣让他给逼死都说不定。
冯家的保镖,远远跟在身后。
棠意礼反而好奇,冯一曼这样精明的人,是怎么选中庞君时当夫婿的。
“而且,他还是个家境不如你的花花公子。”
冯一曼慨叹,实话实说。
“家里有钱,选择反而窄,往上找,比如贺家,人家是青梅竹马,哪有外人的事儿,再比如纪家,据说那位大少爷,能把纪南昀给气个半死,这种又臭又硬的个性,我进门了,大概率是要跪的……”
“所以,选来选去,庞家最合适,一来他跟我们家,相互能有个扶持,再者,君胖个性不错,嘻嘻哈哈的,很会哄女孩子,人也不坏,我的要求就达到了。”
棠意礼笑:“你的要求,还真的挺简单的。”
“简单吧。”冯一曼还挺为自己得意的,“简单才是真幸福,爱情什么的最没用了……”
……
冯一曼很多理论,和棠意礼不谋而合,但唯一一句,她不赞同。
可能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吧,棠意礼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割舍不掉荀朗,他是她的光,是她的太阳呢。
怎么能说爱情没用。
虽然,晚上寻找太阳这种事,有点扯淡,但棠意礼控制不住自己,九十点钟,套上件衬衣外套,提着小包,她又跑了一趟a大的游泳馆。
幸好这回没扑空,荀朗泡在水里,原地翻肘,正在回味上一个姿势。
棠意礼小碎步跑到最近的岸边,像只小兔子,安安静静地蹲下看他。
荀朗很投入,时而思考,时而抬臂,反复演练了好多遍,终于发现旁边多了一副亲昵含情的目光。
隔着微澜的水浪,他目光笔直看向棠意礼。
“你来多久了?”
“刚到。”
“在看什么?”
“你的手臂。”
荀朗面无表情抬腕了看了一眼,然后说,“这有什么可看的。”
“你过来,我想看看嘛。”棠意礼朝荀朗勾勾手,一脸歉意,“我昨晚喝醉了,谢你帮我挡煞,不然这几道就挠在我脸上了。”
荀朗踩水,仅用腿部力量,一下就划到岸边,水深两米,他悬浮着,双臂搭在岸沿。
角度是很方便查看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昨天战况激烈。
荀朗两只小臂上各有三道血口子,长的有二十厘米,伤口浅,三五厘米的那种短伤,反而深。
“傅溪可真狠……”
棠意礼心里暗骂,逮着别人的男人使劲挠,怎么没听说君胖受伤呢!?
亏她还同情了傅溪一下午,哼!
棠意礼露出心疼地表情,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细小洁白的指尖,试探性地去触碰伤口……
光是荀朗的小臂,就比常人要粗壮得多,极低的体脂率,外加常年划水锻炼,皮肤紧致包裹,由内而外,透着结结实实的力量感。
小臂上,青色血管凸起,脉络纵横,突兀的几道血痕,触目惊心,哪怕被水长时间泡过了,颜色略淡,可还是能看出当时撕扯的激烈程度。
棠意礼不记得昨晚细节了,全凭这几道,活生生的证据,又在心里骂了傅溪一遍。
温热的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皮肤的那一瞬,條然收缩,随着,手指沿着那两三道血痕慢慢滑动,两人同时掀起一阵身体战栗。
连同一呼一吸,好像都慢了。
两人的目光,同时看向那几道伤口,可又好像不是在看那里。
头顶大灯,白晃晃的,让人心神摇曳,有些迷乱。
荀朗立时感觉到,脊背上窜一阵阵的电流,哪怕冰凉的水,也无法阻断传导。
棠意礼蹲在岸边,好像在与一条绝美的人鱼对话,满眼地珍视,视线笔直地望向荀朗。
“是不是很疼?”她问。
荀朗心里有什么轰然坍塌,什么顽强的工事,什么坚强的心房,都在棠意礼的指尖,轻轻亵玩下,化作一片废墟。
他气血剧烈涌动,只是面儿上,极尽平淡地说,“并没有多疼。”
他收起心口那一片狼藉,最后还是抽回了手,脚下踩水,身体本能向后退了半臂距离。
棠意礼抿唇,笑了一下,也觉得刚刚的气氛过于暧昧,自我宽慰一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问他,“今天的训练,结束了吗?”
荀朗习惯性地伸手抹了一把脸,冰凉的温度,可以带走一切不合时宜的思绪。
“结束了。我去冲洗一下。”
说完,荀朗返身,从另一侧上岸,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更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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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那不如你教我怎么游
棠意礼对着那个方向,看了很久,最后委屈撇嘴。
“小气,就是摸摸他的伤口,好像我要猥亵他一样。”
之后,她无所事事地在泳池边绕了两圈,走到男更衣室门口,正好荀朗出来,两人俱是一顿,他看她,眼里神色古怪。
棠意礼立刻猜到,荀朗可能把自己当成了偷窥狂,举起双手,赶紧说,“我刚走到这里的!”
荀朗更加诧异,上下打量棠意礼,半晌才说,“你鞋带开了。”
棠意礼今天穿了双系带的长筒靴,从脚面到膝盖,长长一溜都是交叉的鞋带,最后终结的雪白圆润的膝盖下方。
荀朗只是发现她的鞋带开了,并没有别的想法,棠意礼那句反而添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棠意礼窘迫,弯腰赶紧系上,她急于转换话题,催促着荀朗。
“快走吧,一会我宿舍该落锁了。”
荀朗眸色幽深,没说什么,提着运动背包,跟着棠意礼的脚步。
他们还是沿着路灯小径,往女生宿舍的方向走。
棠意礼问:“今天的成绩,有没有进入46秒?”
“最好成绩是47秒05。”
棠意礼面露惊喜:“那应该是很接近了吧”
今晚没有月亮,云层厚而浓,可能是要下雨的征兆。
荀朗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随口答道:“任何成绩都是越往上越难,47秒05这个成绩,如果不出意外,很可能是我的最终成绩。”
永远无法突破。
棠意礼回头,觉得说这话的荀朗,有种难以言喻地伤感。
他灰心了么?
她蹦跳着,到他面前,“怎么会啊,你肯定能游进47秒内。”
“是吗?”荀朗微微一笑,“那不如你教我怎么游。”
这话绝没有挤兑的意思,反而带着逗她意思。
知道棠意礼在鼓励自己,荀朗不想把负面情绪传递给她,所以随便一说,纯属活跃气氛。
棠意礼却不甘示弱,“教就教,你把手伸出来。”
传授什么技能需要伸手?
心法转移吗?
荀朗当然不信,不过还是想看看棠意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依她言,伸出右手。
棠意礼从包里翻出一支笔,把荀朗的手翻转至手背朝上,然后提笔就画。
荀朗侧头,可以看见灯影昏暗下,棠意礼精致的侧颜,唇线紧抿,十分认真的样子。
她一笔一划的勾勒,等到完成,荀朗收回手,仔细一看,不禁失笑。
棠意礼给他画了一块电子表,惟妙惟肖,有按钮,还有一节一节的表带,更绝的是,表盘上显示着46秒90的数字——这个成绩比世界纪录还快了0.01。
荀朗抬臂握拳,向棠意礼展示,“这就是创造好成绩的方法?”
看起来,这更像自欺欺人的好方法。
棠意礼大言不惭,“你每次游完,不要去看计时器,就抬手看这个,每次看就是46秒90,每次看,都是新的世界纪录,保证你看久了,最后上场时,就能游出这个成绩了。”
她补充:“这个是眼线胶笔,不怕水的,你放心游,保证你什么看什么时候有。”
荀朗一时表情复杂,轻轻皱着眉,却又忍不住笑。
“我要是戴这块表参加训练,可能整个国家队,都知道我在偷偷练自由泳。”
这个成绩,一看就是为自由泳100米设定的目标。
确实瞒不了人。
棠意礼懊恼地“啊”了一声,这才想起荀朗已经去国家队报道了,那么——
“你住在那边吗?是不是以后晚上就不会在这练习了?”
表的事先放一边,棠意礼最关心的,就是以后晚上还能不能再见到荀朗。
两人已经走到女生宿舍门口,高耸的建筑,朝向路的这一面,一溜的封闭式阳台,透出女性特有的温柔色灯火感。
“我会一直住在那边,直到奥运,等比赛结束后,才回来。”
那将是长达两个月的不见面。
荀朗深深地看着棠意礼,“所以,你以后就不用家和学校两头跑了。”
“啊……”棠意礼一时无语,反应了一会,才听明白——她假装住在宿舍这事——倒底还是让荀朗知道了。
“你……你……我,我是不是昨天醉酒说的?”
荀朗:“嗯。”
棠意礼心口一揪,“那我还说了什么……”
还说了对不起。
不止醉酒,没喝醉的时候,你还和李骄阳说,你爱我。
棠意礼昨天说了太多,多到荀朗用了二十四个小时,都没有消化掉,棠意礼或嗔或怒或嘤嘤哭泣的表情。
荀朗有些无奈,他的理智和感情像来回角斗的小人。
一个头顶长着恶魔的角,说,生活到处是苦,沉沦吧,她不肯放过你,你也可以拿她当清口的小菜。
另一个顶着天使的环,说,棠意礼根本不定性,今天一出明天一出,远离她,大家都可以重新投胎爱人。
荀朗故意忽略头脑里乱糟糟的声音,故意不去看棠意礼求知的眼神,说。
“昨晚,你醉得厉害,没说什么就睡了。”
棠意礼分明不信,“真的?”
“真的。”
荀朗用目光找到棠意礼的座驾,看向那边,“今晚可能有雨,你路上注意安全。”
他转身就走。
这一走,就又是两个月不见的漫长等待。
棠意礼哪肯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有些话,已经藏不住,而此刻不说,恐怕就错过两人修补关系的最佳时机。
“我不信我什么都没说!”
她拼了命,不管不顾,一把拉住荀朗,然后站到他身前,拦住他的去路。
“如果我真的醉了,我就应该趁机说——咱们重新开始吧。”
棠意礼的眼神透着绝望而坚定,是赴死般的庄严,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尾音好像从她的舌尖,传递到他的心尖,声音的共振,在这个迷雾渐浓的夜晚,带着节奏,借由疾速奔涌的血液,抵达心脏。
“荀朗,咱们重新开始吧。”
棠意礼的声音不大不小。
她已经不肯再假借醉酒的名义,继续试探了,受够了煎熬的人,想要的,不过就是一刀痛快。
爱,已经是等不到明天的急切了。
第188章 到嘴的鸭子
风吹树叶,夜晚的蝉虫低鸣,让人忍不住的躁动。
荀朗缓缓呼吸,片刻,微哑着声音说道:“这确实很像醉话。”
他瞅准了棠意礼的语言漏洞,想要避让过去。
这样明确拒绝的意图,狠狠挫伤了棠意礼,她低垂着头,耳垂通红,像酒精烧灼过一样,似乎再靠近一点,便能闻见窖藏的醇香。
她闷了很久,再抬头,眼睛布满水雾。
“你是拒绝我了吗?”
荀朗没有说话。
棠意礼忍受不了他的沉默,咬紧牙关,在得不到答案的沉默里,她低头去翻包找车钥匙,乱七八糟的小物件,被大力翻搅,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掉出来两样。
是口红和纸巾包,还有一只眼罩。
棠意礼慌忙蹲下,把东西捡了起来,急忙塞进包里。
她拿着钥匙解锁车子,狼狈地说再见,然后逃命一样,快速上车,启动。
只差一脚油门,就能跑到千里之外,可她最后又舍不得了,可怜巴巴地降下车窗,冲着高大的身影,说。
“荀朗,我不想造成你的困扰,如果……如果‘重新开始’是指,咱们从做朋友开始,你会不会更容易接受。”
不奢望退而求其次,哪怕求最次也行,只要对象是荀朗,她都可以的。
棠意礼微微潮湿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委屈感。
荀朗慢慢挪步,站在窗边,深深叹了一口气。
“等我从奥运赛场回来,我们再谈这件事。可以吗?”
棠意礼惊讶抬头,喉咙一更,差点没哭出来。
一颗心脏,被又酸又甜的情绪,几乎要胀破了。
荀朗说可以再谈,就是还有机会的意思吗?!
棠意礼忙不迭地点头,启动车子,“我等你回来!不不!我可以去巴黎观赛吗?我只去最后一场,绝不打扰你!”
荀朗的眉眼比照这个夜晚,格外清晰,就像落雪后初晴的天,澄澈叫人迷恋。
他说:“可以。”
生怕他反悔似的,棠意礼连晚安都没说,一脚油门踩下,比满载而归的小偷,跑得还要快。
轰然的引擎,呼啸而过。
荀朗莞尔,慢慢往回走。
……
今晚的雨,终于落下,风吹穿林打叶的声响,泡在浴缸里的棠意礼,拧暗了灯光,从浴室的窗外看出去,大半的房间都熄灯了。
她偷偷躲在暗处,兴奋得没有一点睡意。
“距离奥运还有两个月……”她掰着沾满泡沫的手指头,慢慢细数,“两个月,完全不能见面吗?普通朋友约出来吃个饭,总没问题吧……”
“不行不行!”棠意礼又马上摇掉这个念头,“不要打扰荀朗,他的状态还不稳定,网上到现在还有人骂他是懦夫,就等着这次奥运一雪前耻呢,怎么可以分心……”
自说自话的棠意礼,最后无奈放躺,飘在浅粉色的泡泡缸里。
“可我好想他啊……等奥运结束,才能知道可不可以复合……好煎熬啊……”
看,他们就是这样的不同。
棠意礼喜欢及时行乐,荀朗总是深思熟虑。
可这样的等待,对棠意礼简直就是上刑,今晚已经这么漫长,两个月,要怎么办呢?
……
一个月后。
最近,棠意礼会在每天睡前,发短信给某个人,措辞已经开始歇斯底里。
【你是不是故意的?】
劈头盖脸地,她要是聊天以这句为开头,荀朗一般不回。
这个时候,棠意礼就更加确定,荀朗就是故意的,他故意拿奥运说事儿,故意延迟满足她的渴望,简直坏透了。
他分明就是拿自己撒气,又不肯直说,想复合又怕没面子,所以,就这么吊着。
棠意礼气荀朗玩手段,又不敢真戳破,她怕到嘴的鸭子,咳,是到嘴的荀朗又飞了。
所以,忍耐忍耐,再忍耐。
终于忍到巴黎奥运会,开幕了。
那一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当然了,这是棠意礼的内心写照,法国人不兴这一套。
游泳是奥运大项,预计产生30块金牌,男女各一半,所以赛时比较长,从奥运会第二个星期,小组赛陆续上马,游泳项目正式拉开帷幕。
在此之前,棠意礼早就买好了自由泳100米决赛的门票——也不知道荀朗是怎么说服雷朋深的,最后一刻,荀朗还是参加了这一项。
按照赛程,先蝶后自,自由泳排在两项蝶泳之后,这叫棠意礼稍稍安心,至少有蝶泳强项在前,拿上成绩,即便后面自由泳再有弃赛的事件发生,也不至于影响太坏。
就像世锦赛,荀朗弃了自由泳,虽然当时网上骂得厉害,但至少有一块蝶泳金牌护体,口诛笔伐之声,很快就听不见了。
说白了,棠意礼对荀朗的自由泳不报什么希望,只是理解他的坚持,无论如何都要陪着他罢了。
……
蝶泳决赛那天,棠意礼让沈浪往酒吧添点桌椅,填充舞池,然后大屏幕接了电视信号,转播五频道的体育赛事。
学校已经开始放暑假,本来客源减少,门可罗雀的夜晚,被这么一搞,夜魅酒吧又热闹起来。
因为酒吧里有空调,所以环境更舒适,大家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看比赛喝大酒,不比烟火缭绕的夜市生意差。
君胖带着冯一曼来玩,远程给荀朗加油,棠意礼拎了半打啤酒,和一瓶气泡果酒过去,和他们坐在一起看比赛。
“今晚蝶泳决赛是几场?”君胖问棠意礼。
棠意礼:“两场,先是100米,然后是200米。”
两场间隔一个小时。
冯一曼诧异问:“一个晚上比两个决赛,体力能不能跟上啊。”
“每场比赛不过一分钟两分钟而已,中间歇一小时,对体力影响不大的。”棠意礼如此解释,不过,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影响,“主要是这中间,可能会有心理波动。”
情绪,也是影响发挥的关键因素。
多少人苦练十几年,冠军在望时,最后一下打脱靶了,其实都是心理在漫长磨砺后,达到极限,突然崩溃的表现。
沈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笑道:“行啊,棠大小姐,如今也能说得头头是道了,看来是真的懂得爱屋及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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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不屈的灵魂
君胖也跟着在一旁起哄,“等荀朗回来,你们是不是要复合了?”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这些狗男人,没一个是自己的心腹,棠意礼当然不会告诉他们了。
棠意礼随便回了一个没有,不等他们再问,大家的注意力重回大屏幕。
窄边框的巨型屏幕里,一片蔚蓝的水域,不断打出国旗和英文名字,这一场国际赛事,突然就催人紧张起来。
直到大屏上,拉过荀朗的面部特写,酒吧内响起一片沸腾掌声。
荀朗仍旧是张扑克脸,面容冷峻,高挺的鼻梁,以险峻的角度,微微扬起,黑色电镀的泳镜,遮住了他眼底的光芒,可周身带着不容侵犯地坚定。
他就像爱与欲的救赎,赤身站在出发台上,垂手、眺目远方,薄唇微抿。
冯一曼激动不已,跳起来高喊荀朗加油,好像她就在现场。
预备哨声响起,又尖又短的声音,刺激神经,只有棠意礼自己知道,她已经满手都是汗了。
电子枪之前,隐隐能听见现场收录的一声,ready——
嘭。
所有人以整齐划一的动作,利落入水,潜行、然后挺身出水,二十米后,开始拉开距离,荀朗在中间道,一路领先,五十米后,触壁翻身,甚至都没有打起什么水花,就一路潜行过半,最后半程,他甚至没有放大招,一路匀速到头。
这块金牌,荀朗拿得轻松。
他上岸后,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计时牌,就把泳镜摘掉,拎在手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留给镜头一个健硕的背影。
酒吧里,大家也像看了一部爽文大结局,欢欣鼓掌,都在说,不愧是荀朗,亚洲飞鱼不是白叫的。
有了这一块金牌打底,棠意礼的心一下就安定多了,在等下一场决赛的一小时,她去吧台帮忙打啤酒。
一杯接一杯的,直到冯一曼过来叫她。
“200米决赛开始了,快来。”
棠意礼赶紧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残留的酒液,赶紧跑回大屏幕正对的卡座。
沈浪和君胖一起把最好的位置让出来,两人一个往左,一个往右,笑着说,“来吧,大嫂。”
棠意礼瞪人。
冯一曼牵着她,坐到正中,“别理这群男人。”
大家一笑,目光又重投回屏幕——那里正好打出参赛人名。
“呦,两个中国队的呢。”君胖如是说。
棠意礼心里一紧,没看人名,光看身形,她就认出另一个是展易宣了,上次世锦赛,展易宣拿了这个项目的金牌,这次奥运,他自然是夺冠大热。
也是荀朗的有力竞争者。
沈浪不住冷笑,“这一场有的看了。”说完这话,他发现棠意礼正看着自己,复又神色如常道:“竞技体育嘛,有输有赢很正常啦,别紧张。”
他当然知道展易宣的龌龊事,虽然不齿,可也替荀朗捏把汗,但又不想把情绪传染给棠意礼,便索性闭嘴。
上道、站上出发台、又是熟悉不能再熟悉的预备姿势。
出发!
200米蝶泳是一个纯能力型的项目,兼具了无氧与长距离有氧的双重折磨,因此涉猎这个项目,可以说都是狠人中的狠人。
荀朗一出发,优势并不明显,与隔壁赛道的展易宣,几乎是肩并肩,两人同频向前,根本看不出区别,第一个五十米返身后,荀朗稍稍领先。
这种领先优势实在太微弱了,得益于电视转播,加上的实时速度说明——
荀朗每秒前进1.66米;
而展易宣则是在1.65米和1.66米之间来回刷新。
算起来,两人每两秒才差1厘米,可见争夺之激烈。
游到第三个五十米时,沈浪在旁边猛拍大腿,“应该减速的啊!趁着这个时候有优势,就应该减速,增加呼吸频率,才能减缓缺氧的痛苦,不然最后一圈怎么坚持啊!”
棠意礼惶惶然看向沈浪,然后又飞快盯紧屏幕。
荀朗仍旧以1.66的速度前进,而展易宣呢,已经减速,但仍旧死咬在第二名的位置,他的意图已经相当明显,就是在等待时机,准备在最后一圈开始发力。
棠意礼颤抖着手,掌心交握。
她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特别可笑——只要得到一块金牌,就不用怕网暴?
这是世界至高领奖台啊,用尽一个人的青春,走上这片赛场,怎么可能仅仅满足于让别人满意?!
不被网暴,这算什么目标。
真的太可笑了!
别人怎么想,怎么做,根本都是噪音。
荀朗是在为自己而战,他的野心,绝不仅仅是一块奖牌而已。
不减速,是荀朗身为一个职业运动员的自尊心;
不减速,是荀朗压上全部,都要争取的梦想!
棠意礼热泪盈眶。
她突然有点明白了,这世上所有的游刃有余,不过都是假象,实则背后充满了不屈不挠的努力。
荀朗就是那个不屈的人。
终于,比赛来到最后一圈。
棠意礼已经是不能抑制的颤抖,伸手去握桌上的水瓶,发现自己的手指,跟冰水的温度有一拼,又放弃了,缩回手,认真地观看比赛。
如沈浪所说,展易宣后程发力。
一上来,就极具攻击力,他迅速将速度提升至1.70,紧紧追赶,荀朗也在提速,但明显后劲不如展易宣,最高仅到1.68米/秒。
两人原先仅有半个身位的差距,逐渐让展易宣给追了上来。
连君胖那样大咧咧的人,都紧张得直叫唤:“我靠,行不行啊,这微弱的领先,很快就能追上来啊!”
“快点啊,兄弟!”
还剩最后的十米。
屏幕上开始一遍遍划过世界纪录的黄线,荀朗压在黄线上,一路向前,电视里的解说顿时拔高声音,说道。
“无论是荀朗,还是展易宣,都是我国顶尖运动员,最高水准,这枚金牌已经可以确定就是咱们的了,另外,还可以期待一下,有没有新的世界纪录的……到最后五米了……”
“五、四、三、二、一!”
停顿连一秒都没有,棠意礼连自己的呼吸都找不到了——
“荀朗!金牌!”
第190章 比起感动,更多的是后怕
随之而来的是身边雷鸣般的掌声,君胖和沈浪,隔着两个女孩子,相互击掌,场面沸腾几乎淹没了电视里解说员的声音。
可棠意礼还是听到最后。
“荀朗!200米蝶泳冠军,刚刚创造了1分49秒34的世界记录,足足提升了1秒啊!非常强悍了……当然第二名的展易宣,成绩也相当不错,也打破了上一届的世界纪录……”
“荀朗,这位运动员,是国内近些年,难得一见的力量型选手,在遭遇了上一次的世锦赛退赛风波后,他再次站在世界舞台上,实力更加强大……今晚,荀朗完美地诠释了顶级运动员的定义!”
“是的……荀朗,这位运动员,今年只有二十二岁,黄金年华,非常年轻,未来至少还可以再参加一届奥运……”
棠意礼慢慢远离人群,把所有对荀朗的赞美之声,甩在身后,她一个人把自己关进卫生间的隔间里,明明该为荀朗开心,可她就是想放声大哭。
她对荀朗,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刻,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一个人倒底忍受了多少疼痛与辛苦,他不屈的灵魂是如此的珍贵,比起感动,棠意礼更多的,是后怕。
当初,她是怎么错过荀朗的呢。
幸好,他们现在还没有分道扬镳。
如果荀朗此刻就在身边,棠意礼特别想紧紧抱住他,再说一次对不起,说完对不起,她就仰起头,再问他一次: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暗自许下愿望,下一次见面,她第一句话就要问这个。
他不答应,她就不放手。
……
自由泳的决赛,在三天后的晚上。
从北市飞过去要11个小时,再加上时差,棠意礼第二天就得出发了,头一晚,她兴奋地像个要出去郊游的小孩子,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实在不行,她又给荀朗拨了个视频电话。
他正在吃晚饭,巴黎日落极美,从他身后的窗子望出去,有种大气层都被抽了真空的澄净感。
棠意礼问他:“你在吃什么?”
“菜豆、牛排、还有炒饭。”运动员的食谱,实在陈善可乏,可荀朗面前仍旧堆了小山尖似的一堆。
棠意礼笑眼眯眯的:“我明早就出发喽……先去酒店,然后修整一下,第二天去看你的现场,然后咱们再见面哈,我不想早出现,影响你的状态。”
荀朗“嗯”了一声,用叉子一件一件地叉着盘中食物,很快就消灭大半。
棠意礼又问:“你的100米自由泳,后来游进47秒了没?”
荀朗看向摄像头,蓦然笑了一下。
棠意礼已有感知:他们俩同时想到了她给荀朗画得那块电子表。
眼线胶画的,不同凡响。
当天,荀朗只搓洗掉了七七八八,第二天回国家队训练,当着一众队员的面,领队问荀朗,你是纹身了吗?
纹身是违反规定的。
荀朗说,没有。
可否认无济于事。
领队走过来,抬起荀朗的手腕,仔仔细细地看过,上面的数字已经很模糊了,但表的形状,还是很好辨认的。
领队看完一脸嫌弃,“幼不幼稚!”转眼做了个了然的表情,“是女孩子画的吧。”
全队五十几人,各个都是国内顶级运动员,大家一起看过来,笑容各式各样,只有猥琐,始终不变。
荀朗,赛场上的硬汉,镇定自若,收回手臂,跨步昂首,站在原地。
那一天,日光浓烈,极具风格。
荀朗解决掉晚饭,又取了杯气泡水,重新坐回位置,说起后来自由泳的训练成绩,他一点也不像两块金牌在手的奥运冠军。
太过谦虚。
荀朗:“来巴黎之后,只有一次游进了47秒,成绩比较不理想,这几天还在理疗,决赛那天,只能说尽力而为吧。”
棠意礼笑:“学霸和学渣的尽力而为,可不是一回事哦。”
荀朗笑:“这个项目上,我确实是学渣。”
“那学霸是谁?”
荀朗朝右侧看了一眼,棠意礼赶紧说,我要看我要看。
荀朗把摄像头转过去,展易宣和他的教练,正在不远处吃面条,桌上也摆了冒尖的食物。
棠意礼并不知道展易宣的为人,只是看凭直觉看面相,就说出了,魏然都比他顺眼的话。
荀朗压住嘴角的笑意。
因为类似的话,他好像也听魏然说过——“论明刀明枪,棠意礼比展易宣都像个爷们儿。”
这一届奥运会,魏然转项自由泳,他已经拿了一块自由泳200米的铜牌,当然,展易宣依旧是那个项目的金牌,压了魏然一头。
这一次的自由泳100米,荀朗、魏然、展易宣,又凑了一桌斗地主,只是不知道最后赢家是谁。
……
荀朗说晚上还要开会,叫棠意礼赶紧睡觉。
棠意礼磨磨蹭蹭地钻进被窝,只露一颗小脑袋,海藻一样浓密的长发,铺在枕头上,棠意礼对着镜头,拢了拢好半天,用黑发圈了一个爱心的形状。
她把镜头拉远,故意让他看见枕头上的“表白”。
“荀朗……你懂吧……”
最近棠意礼越来越胆大,勾人的意图越来越明显,原本想趁这段时间,再冷一冷棠意礼的荀朗,也发现距离一点都阻碍不了棠意礼的热情。
这个女人,实在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荀朗不想惯着她,对棠意礼期盼的眼神,选择视而不见。
“赶紧去睡!”
棠意礼才不会怕,吐吐舌头,挂上电话。
凉丝丝的被窝里,她伸了个懒腰,很快迷迷糊糊睡着。
真的是一夜好眠,早起时神清气爽,想到再有一天就能看见荀朗,小心脏差点自己长了翅膀飞向巴黎。
棠意礼汲取上次去日本的经验,出发时的行李极尽简单,提一个小登机箱就可,去了当地再买买买,反正回来时有荀朗,不怕拿不动。
一切准备就绪,上午十点,棠意礼打了辆车直奔机场,路上有点堵,夏日阳光正炽,棠意礼在后座上开始犯困,晃晃悠悠不知道行使到哪,手机响了。
她摸出来看了一眼,是王简,接起来就说,“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没事可不可以不要——”
“梨总,公司来了证监会的人,棠总叫你赶紧回来!”
棠意礼彻底醒了,“什么?!”
“来的人说咱们财务造假,提供虚假资料给证监会,企图蒙混上市,正在进行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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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大船将沉
棠意礼又在拥堵的高速上等了很久,才找到能够掉头的匝道,赶到公司时,已经中午,证监会的人早就走了。
公司里一片愁云惨淡,连外面的员工,也都听到风声,人心惶惶。
棠意礼进了大会议室,丰唐的大股东们早已到齐,呛人的烟味,填充了房间的每个角落,就是一个大写的丧字。
棠意礼走到父亲身边,问,什么情况。
棠丰叹气:“有人举报咱们财务造假,刚才证监会来人,取走了咱们过去五年账目,说是要调查。”
“什么人举报咱们?”棠意礼问。
“不知道,是匿名的。”
丰唐的上市审批,这个月就要走完了,成功在即,突然杀出举报,而且还被受理了,这就更加坚定了有人背后搞事的猜测。
棠意礼问:“青山资本什么反应?”
正好问到关键。
青山资本是丰唐的投资方,这次上市,它和丰唐签了高风险的对赌协议,上市成功,当然皆大欢喜,可一旦失败,棠丰作为ceo,就要交出全部股份,以弥补青山资本的投资款。
所以,这次的调查结果,直接决定了公司能否上市,变相决定了对赌协议生效与否。
棠丰一脸严肃:“青山资本肯定是知道了,目前,还没回应,恐怕也是在等调查结果,到时候一并发作呢。”
证监会的调查,不会持续太久,多则三五天,少则一两天,至少只要确定财务造假,上市的申请就会直接驳回,后续详细的处罚可以慢慢出来。
所以,最关键的,可能就是今明两天了。
戴宽提出:“找找人,看看能不能抹平这件事,哪怕多花点钱呢!”
周鑫也说:“就是!当初财务审计的时候,青山就说了,没事儿没事儿,叫咱们把账做好看一点,现在出事了,他们不能不管吧,咱们去找找青山,大家毕竟坐在同一艘船上!”
棠意礼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丰唐还真的在财务上做了手脚!
棠意礼:“爸!你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去搞上市,竟然还敢账目造假,是不是疯了!”
棠丰没说话,半晌,才说:“你不懂。”
这叫什么理由?!
棠意礼要发火,戴宽赶紧上来劝:“阿梨,你别怪你爸爸,他是为了我们这群老伙计,想把公司估值做高一点,让我们安安稳稳享受晚年,所以才冒的险。”
“你放心!”戴宽信誓旦旦,“如果青山资本要当小人,来收走你爸爸的股份,我们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对!”周鑫也附和,“不能让棠总一个人受害,我们大家一起合力把股份凑上,力保棠总不失丰唐话语权!”
棠意礼只想冷笑。
被青山资本稀释后的丰唐股份,棠丰占32%,棠意礼占16%,其他人全加起来也就只有20%,他们要怎么替棠丰出那32%的股份?
全清空了也不够!
再退一步,棠意礼拿出自己的股份,和戴宽他们的凑一下,数额是够了,可青山资本一举就会拥有超过50%的股权,到时候青山一家独大的局面,已经形成。
还谈什么力保棠丰?
棠意礼目光犀利,仔细观察,长桌边坐的这一群丰唐老臣,衣冠楚楚,平日养尊处优,过了几十年当老板的日子,眉目里早没有了创业时的意气。
仅剩的,可能也就是对财富的极度依恋,一个个贼头贼脑,东张西望,无不在观察其他人的反应,然后才决定自己是当人还是当鬼。
他们说力保父亲,大概也就是说说。
棠意礼冷冷收回目光,保持沉默。
大船将沉,不管船长还是船员,都在竭力挽救,会议室外面,公司上下,打电话找关系的,托人往证监会递话儿的……气氛浮躁而混乱。
大家无心吃饭,大股东们就这么在会议室里坐了一天,除了偶尔发布决定,商讨对策,人人都不再轻易说话。
一直到晚上,员工下班,老臣们陆陆续续被司机接走,棠意礼忍不住劝棠丰,“我叫了外卖,爸,好歹吃点东西吧。”
棠丰点点头,先回了办公室。
棠意礼穿过无人的办公区,下楼取餐,抬头望向天空的那一刻,丰唐集团的灯牌,在夜空下鲜红明亮,她才感到一丝慌乱。
那个时候,棠意礼才意识到父亲几十年的心血,可能真的要拱手让人了。
提着外卖上楼,棠意礼象征性地敲了下开着的门,棠丰正在打电话,回身看了一眼女儿,点点头,又继续面向窗外,说。
“是,是,不管怎么样,您只要问一句,就是我们丰唐的恩人了,是是是……我明白,我知道陈总的难处……”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隔了好久,棠丰才无比失落地说了一句,“那麻烦您了。”
他挂上电话,走到饭菜喷香的桌边。
棠意礼知道,父亲的电话是打给陈晟的,而陈晟也一定拒绝父亲的求助——纪氏和丰唐的关系,已经凉透了,近半年,两家都没什么往来,更何况如今丰唐火烧眉毛,人家怎么肯无缘无故的帮忙。
棠意礼心疼父亲,什么都没问,低头布好筷子和米饭,说,“都是爸爸喜欢吃的,快来尝尝。”
棠丰喜欢吃重口味,麻麻辣辣,吃得出身热汗,才叫心满意足。
棠丰一扫愁容,很有食欲的样子,对着一盒辣子鸡,连连下筷,边吃他还边去用勺子去舀毛血旺的汤,用来泡米饭。
棠意礼阻止他,“汤泡饭最不健康了,又油又咸,爸你不要这么吃啦。”
“偶尔吃一次,没关系。”棠丰拌好红彤彤的一碗,大口送入口中,笑着说,“想当年,我就这么吃,连菜带饭拌一起,吃了才有力气扛大料。”
“爸爸还扛过大料吗?”
“你很小的时候了,那会厂子里哪买得起叉车,都是人工扛,忙不过来的时候,我就亲自上。”
一说起来,棠意礼似乎好像有印象,但只是记忆力的几帧画面。
那时的棠丰,年轻气盛,有人在楼下喊一嗓子,他放下饭碗,就跑去卸车,棠意礼小小一只,刚够到窗台,趴着往下看,棠丰一个人扛着大卷原料,出出进进,最后热得实在不行,就脱掉汗衫,打赤膊接着干。
可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棠意礼就开始迷恋打赤膊的男人,在大汗淋漓,肌肉虬结间,暗暗滋生了一种叫安全感的东西。
第192章 关键时刻
吃过了晚饭,棠意礼把餐盒都收进袋子里,棠丰叫棠意礼早点回家休息,棠意礼假意答应,可哪里能真休息。
她扔掉垃圾,转身上了楼,一梨制衣的感应门自动打开。
黑漆漆的一片,员工早已下班,棠意礼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没开灯,借着窗外霓虹,突然很想念荀朗。
按照原定计划,她这会已经到巴黎住进酒店了,可现在呢,困在巨大的泥潭里,她正在一点一点的往下陷,吞噬她的污浊,已经漫到了脖颈,呼吸痛苦,却无力自救……
手机放在办公桌上,突然一亮,半个房间也跟着透出蓝荧荧的光。
棠意礼拿起来看,是荀朗,他发来信息,问她是不是已经落地。
这属于常规性的询问。
棠意礼还是红了眼圈,压了压情绪,回复他。
【公司有事情耽误了,我可能赶不及去看你的比赛了。】
荀朗的回复,一如既往地平淡:【那就别过来了。】
好像又觉得口气太硬,他很快补了一句;【反正,我很快就回去了。】
棠意礼又觉安慰,又觉遗憾,说:【那你也要加油,我会看电视转播,看你倒底有没有游进47秒的!】
荀朗:【嗯。】
棠意礼发了一个小兔子的表情包,呲着大牙,用大长耳朵比划了一个心,不停跳啊跳的。
特别契合棠意礼没心没肺的气质。
荀朗果然没再回复。
可棠意礼却莫名生出一股绝境求生的意志——她还年轻,已经有了爱的人,未来还有大把的幸福,不能被丰唐拖累!
她紧接着给安妮拨了一通电话。
安妮也知道母公司的事了,半夜接到老板电话,诚诚惶诚恐地,问:“梨总,有什么需要我的?”
“我私人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安妮:“什么忙?”
棠意礼:“明早,你去找一家可靠的银行,帮我去谈,我要质押16%的丰唐股份,看看能换出多少钱,还有,最快多久能拿到钱。”
安妮的呼吸都急促了,“梨总,你要给一梨制衣赎身?”
“对,我需要钱,把一梨制衣剩下的股份,从丰唐买回来。”
大难临头,棠意礼选择给一梨制衣赎身,质押丰唐股份,不仅意味着她放弃丰唐,更深的影响则是背弃棠丰。
股份一旦质押,她将失去丰唐话语权,不管大家再如何运作,没有棠意礼16%的参与,都不可能保住棠丰了。
“这件事,你悄悄去办,不要告诉王简。”
作为一梨制衣的首席设计师,安妮当然明白,这是对一梨制衣最好的安排。
“你放心,梨总,我知道怎么做。”
做完了这一切,棠意礼精疲力尽。
找了个沙发角落,蜷腿躺在那,因为盖在身上的外套过于窄小,她把身体又缩了缩,只露出小半张脸。
昏昏然一夜睡去。
早起,棠意礼是被保洁阿姨吸尘的声音,给吵醒的。
天色大亮,一看表才早上六点半,办公楼里哪有人这么早上班,阿姨进来吓了一跳,“哎呦,梨总,你怎么在这睡呢?”
可能全楼只有保洁阿姨不知道自己要失业这件事了。
棠意礼抻了抻腰,站起来,随意笑了笑:“本来就是打个盹的,哪知道天都亮了。”
她敷衍,换来阿姨一通絮叨,说什么年轻人要注意身体之类的话,等她终于打扫完,走了,棠意礼才觉得脑子稍稍清醒。
今天才是最关键的一天,对赌协议会不会生效,就看证监会今天怎么反馈了。
昨天公司上下找遍了关系,到目前都没有利好的消息传来,棠意礼不敢抱太大希望。
时间指到九点,外面的员工陆续坐满工位。
一梨制衣似乎还没有受到大的波及,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中,整个上午都是平静度过。
这有点像身处龙卷风的风眼,看似中心区域最平静,实则气压低、空气稀薄,根本无人能够存活。
但,死亡的时间也没到。
棠意礼定了一个闹钟,是下午两点的,也是巴黎时间早上八点,正是自由泳100米决赛的转播时间。
她关上办公室的门,把纷纷扰扰留在身后,先看比赛再说。
这是荀朗完全靠自己,准备了数月的项目,是他个人意志的战场,棠意礼怎么可能错过。
两点过十分,哨声响起。
中间道的三个中国选手,同时出发,鲜红国旗印在泳帽上,棠意礼一眼就能认,靠左的是荀朗,靠右的是魏然,自然剩下的、正中间的,是展易宣。
按位置看,展易宣和魏然预选赛的成绩,都要好过荀朗。
前半程,荀朗落在第三。
他划水的频率,明显要慢于魏然和展易宣,魏然领先,展易宣落后他一个头,荀朗又落后展易宣一个头,这样的状态,一直维持在返身之后。
在一个段超长的水底潜行后,因为回避了手臂的劣势,凭借强劲的腿部力量,荀朗终于赶了上来,与展易宣齐头并进。
100米距离很短,又极看中爆发力,逆转往往在转瞬之间。
眼看终点就在眼前,棠意礼已经不自觉地死死捏住鼠标。
魏然已经拼尽全力,甩开膀子转体、划水,可终究体力耗尽,被身后两人赶了上来,荀朗和展易宣一直是在一条水平线上,肉眼根本分不清谁快谁慢。
直到撞线。
棠意礼都傻了,倒底赢没赢啊。
连电视里的解说,都在赞叹地说:“这个要看裁判给出判断了……哦!出来了!成绩出来!”
“第一名,46秒90!”
“第二名,46秒93!”
“第一名是……荀朗!他打破了46秒91的上届赛会记录!创造了46秒90的新纪录!别看是0.01秒,这就是历史啊!”
主持人还在开玩笑地说:“全人类努力了四年,把这一项目的成绩提高了0.01秒,怎么不是历史呢……诶……看刚刚冲线后的回放,很有意思啊……”
正在为荀朗高兴的棠意礼,才要起身去倒水,又被主持人的话,给拽回椅子上。
转播正好回放冲线慢动作。
第193章 连试试都不舍得
荀朗和展易宣同时触壁,依旧不分前后,但两人头部出水后,展易宣第一时间抬头瞭远——去看计时牌。
隔壁道的荀朗,则低下头,抬臂出水,目光扫过手腕,然后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
如果不是慢动作回放,根本看不出他的动作。
“……他在看什么呢?看表吗?可他根本没有戴表啊……”
主持人发出疑问,可能这也是全世界的疑问。
只有棠意礼知道,在那截结实小臂上,曾经是有一块表的。
荀朗就是在看那块,手绘的、幼稚的电子表——他在触线那一刻就知道,成绩已经被棠意礼刻在了表盘上。
所以,他根本不需要抬头。
46秒90,分毫不差,他做到了。
棠意礼看过了回放,很难说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从曾经失败的项目上站起来、夺金、创造记录、荀朗走过来的每一步,都叫棠意礼为之惊叹,那得益于荀朗的努力。
而只有他最后看表的小动作,是属于他们两人共同的隐秘。
她见过他的疼痛脆弱,见过他的失落绝望,也见过他不屈的灵魂,只有她知道,这个被叫做天才的冠军之路,并不是一番坦途。
极致的骄傲感,让棠意礼沉浸在情绪里,好半天都没注意到门外探头探脑的王简。
还是对方按捺不住,鼓起勇气敲门进来,叫了一声:“梨总。”
棠意礼叉掉转播页面,心口突然往下沉,问,什么事?
“证监会的通知下来了。”
“怎么说?”
王简:“他们已经确认丰唐财务造假,驳回了上市申请。”
丰唐集团上市计划,正式宣告失败。
棠意礼压抑住沉痛,又问:“青山资本呢,有什么动静?”
棠意礼目光太过镇定,以至于连王简都觉得,青山资本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不然,也不会在证监会的通知后的三分钟,就打电话来。
王简深吸一口说:“青山资本刚刚打过电话来,通知咱们启动对赌协议的第四十五条……以0元的价格,收购棠总的全部股份。”
以0元的价格,这个说法,透着强盗的无耻,棠意礼冷冷笑了一下。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她突然又想到什么,叫住王简,“棠总现在在办公室吗?”
王简点头,“不止棠总……棠太太也来了。”
棠意礼皱眉。
这个时候,赵美伦找来,那就是也知道丰唐要易主的事情了吧。
她来做什么呢?
荀朗夺金,好像变成距离自己很远的事,棠意礼刚刚偷窥完巴黎的励志童话,转眼又落回了自己现实的泥潭里。
她甚至连转换心情的时间都没有,匆匆下楼,直奔棠丰的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见赵美伦在哭,不出声,只是抹眼泪,小脸蜡黄,黑长直的头发,柔顺地拨到一侧,刚好及腰。
棠意礼又一次哼了个冷笑,转头去看棠丰。
棠丰面色凝重,坐在大班椅上,语气沉沉地问:“王简告诉你了?”
“嗯。”棠意礼默默走过去,“爸,接下来……”
“接下来的事,不用你管了。”
棠意礼一愣,却看棠丰拉开手边的抽屉,拿出两个红色大本,“这是容景公馆两套房子的房本,当初没过户,现在找个时间,我过给你。”
棠意礼和赵美伦同时看向棠丰,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棠意礼:“爸?”
“你听我说,”棠丰抬手阻止棠意礼,语速都变快了,“我想了一晚上,这是最好的方法,一梨制衣是你的心血,不该受波及,你去抵押这两套房产,拿到钱,我就召开股东大会,帮你运作,把一梨制衣从丰唐剥离出来,成为你的独资公司。”
“这样,哪怕最后丰唐落入青山的手里,你也不会受牵连。”
棠意礼所受震撼不小,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私下背弃了父亲,父亲竟然还在想方设法保全她!
她被强塞了房本,本想拒绝,就见赵美伦突然站了起来,神情激动,眼睛几乎都要变成刀子扎在棠意礼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到现在还只想着你的女儿?!”
棠丰:“美伦……”
“她是你的女儿!难道我肚子里的不是你的骨肉吗?!”
棠意礼骇然,五脏六腑掀起滔天巨浪,她看着赵美伦狰狞的脸,又不自觉的把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
“你……你怀孕了?”
“没错!”赵美伦尖利的嗓音好像变成了一个人,而一旁的棠丰,也颓废地不复往日神采。
父亲已经知道了!
明明知道自己还有另一个孩子要降生,他还是选择把全部身家给了她、一个暗地里选择了背弃他的女儿。
棠意礼强忍着羞惭,反复吞咽到嘴的话,手中的房本,突然变得血淋淋,让人难以直视。
赵美伦的话,却还没有说完。
“棠意礼,你还不知道吧,如果只是钱的问题,我可以不和你争,可是,明明你可以救丰唐,救你父亲,救所有人,可你的父亲都不舍得让你试试,这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棠意礼愕然:“什么?”
“兰黛集团!”
这四个字犹如平地炸起的惊雷,棠意礼有一阵的头晕目眩。
棠丰的脸也变了颜色,“你想干什么?!”他一下站起来,试图阻止,去拉赵美伦的手,一把被她甩开。
赵美伦声嘶力竭地朝棠意礼吼道:“兰黛集团!他们已经打过电话了!只要你肯嫁李骄阳,青山资本就可以放过丰唐!”
“没错,这个局就是李家为你设的!当初要不是因为你得罪了兰黛集团,丰唐和你父亲就不会陷入今天这种境地!”
“都是因为你!”
“棠意礼!你是丰唐上下捧着长大的!现在是需要你出力的时候了,为什么你还要往后躲呢?!”
“赵美伦!”棠丰扬手,想要一巴掌打下去,可却高举半天,在目光触及那个还未成型的孩子时,又无力地放下了手。
接踵而来的信息,几乎要把棠意礼给击溃。
她站在那里,摇摇欲坠,一时不知道要作何表情。
第194章 更加果断
棠意礼周身一片恶寒。
明知道青山资本受李家指使,她只是单纯以为对方是气不过当初联姻的事,纯属报仇,没想到,过去近两年,他们对自家的企图一直没有变。
那就是她。
她棠意礼,何德何能,能叫李骄阳惦记这么久。
棠意礼当然不想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去联姻,而且对象是李骄阳这种渣男!
棠意礼对李骄阳的厌恶,是发自本能的。
本能地开启自我保护,她坚决不同意联姻。
办公室里。
无论是神情痛苦的棠丰、还是一脸幽怨的赵美伦,没有人能让棠意礼心软,她只是丰唐上下所有人感到悲哀——被人算计,无力反抗,最后只能活尽卑微。
三人对峙,无限延长了这种痛苦。
门外的王简,又一次战战兢兢地出现。
这次,他没敲门,小声站在结界外,叫了一声,棠总。
三人一起望过去,棠丰站起来,失魂落魄地问,“是青山资本,还是证监会?”
“是戴总。”
戴宽?!
棠意礼暗叫不好,猜也知道这人大概率是倒戈了,她心头一阵厌烦,看向父亲。
棠丰也皱眉,问“他怎么了?”
王简忍不住痛惜道:“刚才他儿子打电话来,戴总早起突发脑溢血,这会在抢救……”
这是什么情况?!
好好的,怎么人突然倒下了?!
这与预想完全不同,棠丰赶紧拿上手机和外套,边向外走,边说,“备车,我去看看。”
棠意礼赶紧跟上,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赵美伦,她仍旧怨毒地望着她,却没有动的意思。
顾不上赵美伦,棠丰父女,急匆匆赶到医院。
戴宽刚刚脱险,但情况相当不乐观。
vip病房里,戴宽的太太、儿子、牙牙学语的孙子孙女,围在床边,哭的哭,叹气的叹气,床上的人,也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没有一点气色,直直躺在那里。
棠意礼跟在棠丰身后进门,尽量减少存在感,站在最外围。
大家给棠丰让出椅子,以他为中心。
棠丰先问候了一下戴宽的太太,她没什么主心骨,靠着儿子就是哭,戴宽儿子,更咽着解释。
“我爸昨天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说是要给丰唐想办法,就一直打电话找人,后来……”他顿了一下,痛心疾道,“这群骗子!他们掐着我爸着急的心态,说可以帮忙介绍人脉,买通证监会,哪知道一晚上就骗光了我爸一个亿……”
“早起,他才意识到受骗,然后吃着早饭,就一头栽了过去……”
戴家一群人,大概是想起了顶梁柱倒下的画面,瞬间抱头痛哭。
棠丰急速喘息着,坐下来,去拉戴宽的手,他似乎还有知觉,混浊的眼泪,顺着氧气面罩,流了下来,口中喷出的雾气,不断模糊面罩。
一息尚在的人,距离死亡很近,距离活人很远。
棠丰痛心疾首地说:“你何必做这些呢,青山资本只是想把我赶出丰唐,其他的人,仍然保留原有份额,可以继续安心做董事的……老戴,真的不必这样啊……”
戴宽一着急,拼着命地用手去扯面罩,棠丰想阻止,却拗不过,帮他松了松气阀,就听见戴宽用尽全身力气,说道。
“兄弟……钱也是你帮我赚的,亏了……是我自己蠢,你不要自责啊……咱们在一起干了一辈子,也风光过……我很知足了……”
戴宽像缺氧的鱼,嘴巴开阖,倒了半天的气,才能继续说。
“我们几个老伙计……一定和你共进退……不能让青山……得逞……”
棠丰一生自尊,重情重义,哪听得了这个,五十岁的人,哭得像个孩子。
随即,病房内引发一连串的哭声,这里面有多少,是为了戴宽的人,又有多少,是为了一个亿,都已经不重要了。
棠意礼默默退出病房。
站在人来人往的楼道里,浓烈呛鼻的消毒水,混合了空气,吸入肺腑中,像挤走了氧气,叫人有种窒息感。
棠意礼伸出冰凉的指尖,抹了抹眼下,她不敢置信,自己竟然也哭了!
她讨厌戴宽,因为他老迈、无能、甚至还阻拦过自己进入董事会,这样的人,不应该第一时间倒戈的吗,为什么他要自掏腰包救丰唐?!
一夜就叫人骗了一个亿,蠢人办蠢事。
可为什么棠意礼会觉得心痛、会觉得羞愧?!
棠意礼最讨厌圣母白莲、最讨厌平白无故同情别人,可她的眼泪就是止不住地流。
脑海中画面一闪而过,棠意礼又想起了赵美伦的脸,和她未成形的孩子。
戴宽也好,那个孩子也罢,老的老,小的小,踩着这些人的身体,从泥淖中爬出来,她棠意礼真的可以从此海阔天空、潇洒自在么?!
落雪的深夜,她真的能做到问心无愧,一夜好梦么?!
往后人生,她总会想起这些人,声嘶力竭的赵美伦和她的孩子,病床上连话都说不清的戴宽,还有,她自责到后半生都抬不起头的父亲。
这么多人替她背负着痛苦,她真的能把自己和摇摇欲坠的丰唐,彻底撇清吗?!
一边是她爱的荀朗,一边是她讨厌的赵美伦和戴宽,选择奔谁而去,哪里还要犹豫,可就是此刻,她被困住了。
熊熊火光之下,丰唐这艘大船,即将沉没,所有人都表现出了义胆忠肝,舍身扑救火场,而被丰唐捧着长大的女孩,站在船舷之上,却犹豫了,是与丰唐共存亡,还是独自去逃生?
在走与留的挣扎之后,棠意礼扭头返身,毅然决然。
她站在依旧熙熙攘攘的医院走廊里,棠意礼拿出手机,慢慢拖拽姓名列表,在居中靠后的地方,找到了李骄阳的名字。
棠意礼深吸一口气,给李骄阳拨通了电话。
“阿梨?”李骄阳笑着,一点也不意外,但还是说,“我以为,你至少明天才会打电话给我。”
她比李家预想的,更加果断。
棠意礼无悲无喜,道:“李骄阳,我想见你一面。”
第195章 悄然落下的网
荀朗结束了奥运会的全部赛程。
三块金牌,两次破记录,这样的好成绩,谁还会再提世锦赛的事。
泳队包机降落北市时,所有记者的长枪短炮,恨不得怼着荀朗的脸拍,可即便是怼脸,也是三百六十五无死角,发出去的新闻,十分肉麻地称荀朗是——
“泳坛第一颜?!”
“哈哈哈!”
大巴开动时,魏然就坐在荀朗身后的位置上,他扒着椅子背,头伸过去,给荀朗念新闻,而新闻那张配图,还是刚刚下飞机时捕捉到的。
没想到,泳坛第一颜,这么快就被媒体给散播出去了。
新闻配图,是清一水的国家队队服,一改从前休闲运动的装束,这一次队员们穿的是订制西服,十分正式,修长服帖的裤腿,包裹得大腿精健而修长。
远看全是腿,大致就是这种情景了。
运动服穿惯了的人,其实很不适应这种箍身的装扮,有几张抓拍其他运动员的,都是不自在地耸肩探头,唯独荀朗,邪得很,笔挺而清贵,不管是弯身取行李,还是推着沉重的钢架推车,走起路来,就跟t台模特屠街一样。
泳坛第一颜的称号,不是夸张。
魏然拨弄手机,又找到展易宣的那张图,硬塞在荀朗眼前,悄眯眯地笑。
“你说这算不算是嫉妒队友的证据?”
要把图片放大看,才会发现,展易宣站在荀朗身后不远处,正在取行李,斜着眼睛盯着某一处,有点小心机的样子,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荀朗。
荀朗没理魏然。
展易宣这一次成绩也不错,虽然没得到金牌,但两枚银牌的水平,在队内已经可以傲世群雄,因为魏然也就才得了两枚铜牌而已,要说嫉妒,确实只有荀朗一人是展易宣的目标。
但荀朗从来不在意这种事,
此刻,他心里揣着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没心思理魏然。
窗外风景倒退,北市进入夏季暑伏天,温度高、湿度大,一眼望过去,城市里像拢着蒸汽,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
荀朗一直注视着车窗外,完全没有荣归故里的喜悦心情,便故意逗他。
“明晚总局搞庆功晚宴,你带不带家属来啊?”
家属指的谁,大家心知肚明。
荀朗收回远望的目光,瞥了一眼魏然,说,不带。
魏然讪讪,见荀朗情绪不高,缩回了头,径自闭目倒时差。
荀朗没有睡意,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点亮屏幕,那里依旧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新消息。
棠意礼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已经三天没有动静了。
他们最后一次联系,还是比完自由泳那天。
荀朗回到下榻酒店,开机后看见了棠意礼的消息,她说,祝贺你,这么棒,可能我这一辈子再也遇不到像你这样的人。
这话听起来,并不像要重新开始的意思,反而有告别的意味。
那一刻,荀朗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慌乱感,让他马上回复了棠意礼,他说的很含蓄。
【我三天后回国。】
可是棠意礼再也没有回应过。这候章汜
那晚荀朗失眠了整夜。
飞机从巴黎起飞前,荀朗又一次给棠意礼发过航班信息,以为落地后,会有惊喜,她会又像从前一样,突然从哪个角落跑出来,抱住他,娇嗔痴缠,然后重提复合的事。
可没有。
什么都没有。
棠意礼好像突然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一样。
荀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隐隐觉得有一张网,正在悄然落下。
……
国家队回国的消息,新闻里到处都是,棠意礼就算尽量不去关注,也知道那一定烈火烹油的时刻。
在一个国际强手林立,国内不算强项的领域里,荀朗的奥运战绩,俨然成为了这一运动的领军人物。
他的巅峰时刻,正式来临。
棠意礼却只能隔着电视屏幕,把所有的情绪压在心底。
安妮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走进来,“梨总……”
棠意礼叉掉电脑屏幕上的新闻,吸了下鼻子,扬头笑了一下,问:“什么事?”
安妮把门关上,谨慎地说道。
“银行那边的评估出来了,丰唐16%的股份,因为上市失败的缘故,他们不太想收,觉得有风险,但他们也说了,如果是拿优质房产来办抵押,那就没问题,放款周期也短……”
股份缩水,融资困难,这种情况,棠丰早已预见到了,要不也不会拿出房本给棠意礼。
而容景公馆的两个房本,此刻就躺在棠意礼右手边带锁的抽屉里。
可棠意礼却说:“先不给一梨制衣赎身了,因为……我已经想到办法帮丰唐脱困。”
“真的吗?”安妮大喜,忍不住问,“这么快就有办法了?”
眼前是自己的心腹大将,棠意礼既有稳定军心的意思,也有安抚朋友的善意,所以说了也无妨。
“嗯,我跟兰黛集团已经谈过了,大家基本达成一致,方案我也提交咱们的董事会了,等着丰唐的老臣挨个签完字,就可以开始运作了。”
“到时候,丰唐还是丰唐,一切照旧,也许……再好好经营几年,还可以再往上市冲一冲呢。”
安妮一扫愁容,连说太好了。
看着安妮走出门的背影,透着快活,再看看外面,依旧忙碌的员工们,棠意礼突然觉得很满足。
甚至,还因为过于留恋,反而触发了一种追悔莫及的情绪。
这样平静日子的,她从前怎么不知道珍惜呢。
……
夜晚,华灯初上,在国家会议中心举办的奥运庆功宴,不可谓不隆重。
中外记者、文体圈的名人,几乎全数到场,星光熠熠。
张局是个活络人,看见荀朗只在角落里,一个人呆着,非要拉他站c位合照,等照完了,又不肯撒手,带着荀朗又往部长跟前去。
部长是张局的直属上级,比张局大一旬多,两鬓斑白,也是翟庆鹏派系出身,一看见荀朗,眼睛都亮了。
部长含笑道:“这回是三枚奥运金牌,荀朗,恭喜你呀,这么年轻就拿下了第一个职业大满贯。”制大制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