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古怪
饭桌上，纪南昀和棠丰这对老父亲，因为都有个顽劣的孩子，突然惺惺相惜起来。
陈晟收到老板眼色，没有再套棠意礼的话。
大家单纯聊家常，气氛异常和谐。
可一旁的赵美伦，却暗暗吃惊。
纪家把荀朗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宝贝，暗中考察棠家，已经算抬举，没想到棠意礼的臭脾气，误打误撞，竟然还得了纪南昀的意。
这算是暗中默许了荀朗和棠意礼交往了吗？
看着无知无觉的棠意礼，赵美伦被这个想法，堵得难受，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世界的男人都怎么了，看棠意礼脸蛋漂亮，就把她捧在手心吗？
荀朗和棠丰是这样，现在连纪南昀这样的大佬，也这样……
棠意礼那样的不懂事，随随便便开怼，都能收获好感，这让赵美伦的温柔乖巧，更像个笑话。
不忿的感觉，一直萦绕，赵美伦却又不得不乖巧地赔笑着，一直到饭局结束。
纪南昀一行十几个人，分四辆车，陆续驶离饭店。
棠意礼掏出车钥匙，准备去寻自己的车。
棠丰叫住女儿：“你那个男朋友，倒底是什么人？”
华灯夜阑，繁华的都市，到处都是纸醉金迷的招牌，棠意礼歪头，做无辜状，想了一下，说。
“你交女朋友也没提前告诉我，我交男朋友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要想知道，不如问棠太太，她什么都知道，连我男朋友电话，她都知道。”
棠丰去看赵美伦，看得她冷汗瞬间下来。
棠意礼交了男朋友的事，确实是赵美伦告发的，但赵美伦只是跟棠丰提了一嘴，试探试探他而已。
见棠丰对荀朗一无所知，赵美伦更不敢乱说。
如果让棠丰知道女儿的男友，正是纪南昀的儿子，棠丰岂不更要把棠意礼举过头顶，自己在这个家哪还有立足之地。
所以，说一半藏一半，就是为了让棠丰棒打鸳鸯。
但此刻，棠意礼棒打负心老爹是真动手，棠丰对女儿却不敢硬逼。
他软下口气，拉着女儿，走远了几步，嘱咐她。
“交男朋友更要保护好自己，带眼识人，如果再遇上李骄阳——”
“爸……我瞎一回就够了，不会瞎第二次，反倒是你，娶谁不好娶赵美伦，你看你心爱的纪先生，对你的品味很赞赏么？”
棠丰笑骂女儿：“你这丫头，什么叫我心爱的纪先生？！”
“难道不是么，我看啊，纪南昀才是你的真爱。”
整场宴饮下来，棠丰的注意力都在纪南昀身上，偶尔分神，还是因为纪南昀在跟棠意礼说话，他也想参与。
赵美伦全程都被冷落，完全没有一家女主人的份量。
此刻，她看着父女两个窃窃私语，又笑成一团，不自觉地悲从中来。
……
另一边，纪南昀从饭店出来，先回公司拿了趟文件，碰上几个加班的高层，聊了几句，时间一晃到十一点，才回了翟府。
他进门，公文包和西服外套，随手递给佣人。
宅子里静悄悄的，他以为大家都睡了，哪知道路过开阔的西厨岛台，看见荀妙云攥把刀，低头抠手指头，面前还有一堆削烂了水果。
纪南昀走过去，皱眉问：“割到手了？”
荀妙云抬头，一见纪南昀回来了，眉眼俱笑。
“割到一点点。”
纪南昀抓过妻子的手，保养极好的葱白手指上，只是削掉一小块皮，都没见血，确实不严重，遂放心下来。
“下次让阿姨做。”
“阿姨哪有我做的可爱。”荀妙云献宝似地，展示她做好的果盘，“小黄人造型，可爱不可爱？趁着新鲜，我赶紧给儿子送上去！”
什么小黄人小绿人，纪南昀看不出名堂，但一听荀朗回来，立马火药上了膛。
他声音提高八度，斥问：“他在外面艰苦朴素，怎么回来充起大少爷来了？！都这么晚了，还吃什么水果！”
荀妙云捏了一块香蕉边角料，塞进纪南昀嘴里，叫他闭嘴。
“爸刚睡，你喊什么喊。”
“再说，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住一晚，你干什么跟斗鸡似的。”
纪南昀吞掉口中食物，也冷静下来，腾出嘴问：“荀朗回来做什么？”
“不知道，看脸色不太好。”
“哼！我看他是来找我算账来了。”
“找你算账？”荀妙云侧目看纪南昀，笑了，“你把棠家给怎么着了？”
纪南昀冷笑：“棠家藏着你儿子的宝贝，我敢吗。”
纪南昀解开衬衣最上面的两粒纽扣，荀妙云见状，赶紧给倒了杯水，捧过去，笑眯眯地催他，“说说，说说嘛。”
女人天生都爱八卦，嗑儿子的八卦，比嗑明星的，有意思多了。
纪南昀拗不过，把今晚饭局上的事，给妻子讲了一遍，最后听到陈晟吃瘪，荀妙云笑得抚掌。
“陈晟那人，可是纪先生身边一员虎将，他都多少年没在商场上载跟头了，谁见着不是一口一个陈总，今天竟然败给个小姑娘，连套个话都套不下来，呵呵……”
“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阿梨这丫头，你今天见到本人了，好玩吧。”
说实话，纪南昀亲自见过棠意礼后，对儿子的女友，印象不差，虽然女孩子脾气大，可看得出来，人很有主见。
棠意礼人精似的，怕儿子不好驯服，但总比傻白甜强。
不过最后，棠意礼能不能进纪家大门，这都是后话了。
今晚，纪南昀还是更关心荀朗的情况，“你有没有问荀朗，这趟亚运会，他倒底伤得重不重？”
“怎么没问，我问荀朗，他说没事，有事就拿不到三金了。而且。”
荀妙云又说，“我还打电话问了雷朋深，他也是那套话，多说两句，那老头子就推托，叫咱们问荀朗。”
荀妙云凭借敏锐的政治嗅觉，也察觉到这一次的古怪。
她问纪南昀：“你怎么看。”
纪南昀沉吟：“他们一定是内部出了问题。”
第92章 举报风波有结果了
荀朗的肩袖损伤，是老毛病了，一年也发作不了几回，去日本之前，那么高强度的训练都没事，怎么回来就说受伤了。
而且，游泳队对伤情还支支吾吾的。
凭借纪南昀纵横商界几十年的经验，游泳队里讳莫如深的问题，无外乎就两种——选拔作弊和服用禁药。
荀朗的成绩有目共睹，肯定不会遭遇选拔黑幕，至于说用药……电光一闪，纪南昀想到了饭桌上，棠意礼说的——
“……不服用止疼药，痛感会不会影响发挥？”
纪南昀端着水杯，默默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
……
荀朗习惯早起，但因为翟府这一处，没有泳池，他起床后，沿着山路，晨跑个两三公里，到下面那处宅邸，游了一个小时。
遵医嘱，他一直没敢用右臂，以腰背和臀腿为动力，练习划水。
晨练完毕后，他在下面洗了个澡，慢慢散步上山。
早上八点，拨开山中云雾，林里偶有虫鸣鸟语，更觉得万物俱静。
荀朗慢慢想起昨晚，父母聊天时，他刚好下楼倒水，听见纪南昀回来，荀朗本来想上去和父亲淡淡，以后不要随便找棠意礼。
纪南昀找棠丰，他拦不住，但棠意礼与生意场上那些人不一样，她对纪家没有企图，纪家也没有资格对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是荀朗这趟回家来的目的。
但后来，荀朗听见棠意礼怼陈晟的那段，直到现在，他还是想笑——棠意礼的个性，连纪南昀都拿她没办法——是他自己多虑了。
棠意礼鬼精鬼精的，怎么可能会吃亏。
连句话都套不出来，恐怕真正受气的，是大名鼎鼎的纪先生才对。
荀朗最后作罢了。
晨练回到翟府，长辈们刚在餐桌前落座，看见荀朗进来，翟老爷子招手，叫他过来用早餐。
荀朗在纪南昀下首落座，佣人送上一杯牛奶一份餐包。
荀朗安静用餐，对荀妙云和纪南昀来回来去的眼神，假装看不到。
翟庆鹏是军人作风，吃完了饭要去打拳，雷打不动的作息，荀朗跟着，坐在葡萄藤下，看鹅卵石拼成纹饰的花园里，老爷子的拳头，舞得虎虎生风。
警卫一人拿着毛巾，一人捧着保温杯候在一旁。
又过了半个小时，翟老爷子收了拳风，走过来，白色练功服，衣袂飘飘，有种仙风道骨的气质。
荀朗起身：“外公，要是没事，我先回队里了，今天中午还要开会。”
翟庆鹏擦了擦汗，见荀朗刚要走，又笑着点他，“下次把女朋友带上来，让我也瞧瞧，一天到晚，听你妈念叨，我也好奇得很。”
翟家也好，纪家也罢，就荀朗一根独苗，老爷子怎么可能不好奇。
荀朗却说：“棠意礼太任性，脾气也不好，带到您面前，怕惹您生气。”
翟庆鹏打量外孙神色，忽然笑了。
“人家女孩子，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你还看得那么紧？”
打趣的话，也让荀朗微微扯唇。
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番贬损棠意礼的话，听在外人耳朵里，有多甜腻，哪里是人家女孩子不好，拿不出手，分明是他舍不得，护食护得厉害。
棠意礼，好好一个大活人，不是怕被风吹坏了，就是怕太阳给晒化了。
要不要这么心疼。
荀朗是翟庆鹏从小看到大的，看着性子冷淡，但心最赤诚，什么人能让他放心上，说明对方一定有过人之处。
老爷子倒不着急考察人家姑娘，打趣荀朗，点到即止。
老爷子转而说起正经的。
“昨天，你冷不丁回来住一晚，刚才你爸你妈在饭桌上，又嘀嘀咕咕的，真当我老糊涂了，什么不知道？”
“他们过度关心，是挺烦人的。但是，练体育，本来也不是咱么这样的人家做的事，所以，你自己要照顾好身体，小心伤病。”
荀朗一点不怀疑老爷子的洞察能力，但于他而言，游泳队里的事，只是他个人的事，他不希望家人的介入，让竞技体育变成权贵游戏。
所以，荀朗躬身，诚恳地说，是，我知道。
“行了，去忙你的吧。”
……
荀朗坐家里的车，返回a大。
今天周末，时间尚早，没有训练的日子，体院男生宿舍像一座睡城。
熬了一夜打游戏的，苦练一周的，都需要补觉。
大家在会周公。
但对荀朗而言，今天，注定不平静，亚运会的举报风波，终于有处罚结果了。
荀朗回了趟宿舍，拿上国家队的身份卡，去游泳队的办公室找雷朋深。
从亚运会回来，雷朋深就升职了，晋升为体育教研室的主任。
调函是在周末下来的，按理，今天办公室不应该有人在，但杨主任特意把大家召集到一块，当众宣布，搞得有点隆重。
被众人围在当中的雷朋深，浑身的不自在。
一个教研室，两个主任，大家各自玩味。
荀朗敲了敲敞开的门，大家齐齐回头，一看是他，笑着过来，又来跟荀朗寒暄，纷纷告诉身为弟子的荀朗，这个好消息。
荀朗温漠颔首，简单应酬，再看向苦笑的雷朋深，只要一眼，师徒两人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杨主任这时看看表，招呼雷朋深和荀朗，“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一块过去吧。”
从a大游泳队，他们驱车去国家体育中心，涉事的运动员和教练，还有谢队医，都已经到了。
一张十来米长的会议桌前，坐满了人，却无一人出声，房间里静得诡异。
张局最后一个到的，进门先看见荀朗，很关切地询问了伤情，然后又扫了一眼魏然和展易宣，没说话，坐回主位。
会议正式开始。
领队先阐述了一边亚运会上的前因后果，最后宣布总局决定。
“谢医生，擅自给运动员开具药物，不合规程，同时，药物本身属于禁药，严重违纪，局里决定解聘谢医生，永不录取。”
谢医生没有异议，讪讪地说：“我是一时疏忽，拿错了药，又一时犯懒，没在系统里备案，差点酿成荀朗的尿检事故，我检讨，坚决服从总局对我的处罚。”
雷朋深、荀朗、魏然，俱是惊讶。
第93章 荀朗，不一样
谢医生在国家队里服务了几年，怎么说也是经过千挑万选，正经的运动学专家，他犯的错误，用一句“疏忽”“犯懒”就解释了所有一切。
而他面临的处罚，只是失去国家队这份工作而已，于他个人，完全没有太大影响，但他给运动员造成的后果，完全是毁灭性。
这样的调查结果，太苍白，太没有说服力了。
尤其是魏然，听完之后，站起来，当着一众领导的面，甩门就出去了。
“哐当”的一声，门扇大开大合，震耳欲聋。
领队心理素质极好，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另外，队里还要再重申一遍，运动员要有自我约束能力，要把所有精力，放在训练和比赛上，不要搞歪门邪道，人品不过关，哪怕出了成绩，国家队照样不用，听明白没有？！”
话是严厉的，领队说话的时候，全程看着展易宣，那意味已经相当明显，但真正的处罚，并没有落到他身上。
领队宣布完，雷朋深站起来问领队：“就解聘一个谢医生？这就算完了？”
毕时冷冷接道：“如今我们都管你叫雷主任了，雷主任说话办事，要讲证据，举报是匿名的，连名古屋方面，都无法提供切实证据，雷主任，你不能为了给自己弟子出气，就把别人的弟子，给拖下水吧？”
领队去看张局，张局清清嗓子，“雷主任，你先冷静一下，一会散会后，你过来找我，咱们单聊。”
会议不欢而散。
张局专门让人去沏了两杯茶，留a大的雷朋深和杨主任去办公室。
按理荀朗只是运动员，这样的对话，不宜旁听，不过张局还是破例，留下了荀朗。
他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你们怀疑展易宣，可他毕竟名次在那，又没有切实证据，怎么赶他走？”
“谢医生一个人揽责上身，一力承担了所有，展易宣和毕教练，把所有事情摘得一干二净，我们是真的没有办法，确实奈何不了他。”
张局来回踱步，最后站在雷朋深身边，语重心长地说。
“话又说回来，国家队征召五十几个游泳运动员，走一趟日本，拿了奖牌的，就四五个人，接下来又要备战世锦赛，那是奥运会的前站，没了展易宣，国家队相当于自断臂膀，雷主任，你要理解我的难处。”
不得不说，领导就是领导，一番无能为力的说辞，最后竟然也说得情真意切。
杨主任知情识趣，忙说：“理解，理解。”
杨主任看雷朋深没有说话，心里鄙夷他土包子，当了官也不会做人，领导都如此说了，竟然还不卖领导一个面子。
所以，行动上，杨主任立马站在张局立场，批评雷朋深，道。
“雷主任太执拗，什么时候，咱们都以大局为重，以国家利益为重，展易宣虽然有嫌疑，你拿不出证据吧，拿不出证据，人家就是没做过，没做过，怎么能罚人家呢。”
“所以，总局的决定，完全没有问题，你不服气，只能说明，是你心胸不够，雷主任，你都做到这个位置上了，这点觉悟可不行啊。”
雷朋深和杨主任，并肩坐着，一个粗糙汉子，被晒得黝黑，要论办公室里的觉悟，肯定比不上旁边细皮嫩肉的杨主任。
雷朋深抹了把脸，依旧不说话。
杨主任看了，暗自高兴，他巴不得刚上任的雷朋深，得罪了张局，失去实权，以后a大体育教研室，还是自己说着算。
所以，杨主任迅速打了个腹稿，准备拉踩一下雷朋深，哪知道话还没说出口，张局亲自走到荀朗旁边，讪讪地说。
“这场风波，是你们受委屈了，但上头的意思，还是大事化小，不想酿成丑闻。”
“荀朗，我确实尽力周旋过了，你帮我说说好话，劝劝你们教练。”
说到最后，张局竟然还有点苦苦哀求的意思，直接把杨主任给看愣了。
这是什么情况。
堂堂总局一把手，竟然跟荀朗低声下气，甚至连雷朋深，还要靠人递话哄着！
张局如此谦卑，真的是因为荀朗成绩出色？！
杨主任看不透其中的门道，却也惊出一身冷汗。
官场上，最怕的就是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物，不当心就给得罪了，可能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荀朗和雷朋深，倒底是谁，有这么大的势力，杨主任已经无暇顾忌，只是想到刚才自己盲目充大说的话，就已经阵阵后怕。
所以，张局叫杨主任先回去，杨主任跑得比兔子都快。
一刻不敢多留。
等办公室没有外人了，张局的态度就更谦和了，他也不避讳雷朋深，问荀朗。
“最近翟老和纪先生，身体都好啊？”
荀朗：“都挺好的。”
既然问到了翟老和纪南昀，荀朗就猜到了，“是我母亲给您打电话了？”
张局点点头。
细究起来，张局的父亲，是翟庆鹏的老部下，一家都靠翟府提携，能接荀妙云一通电话，已经受宠若惊了，只是，荀朗这件事，他没办好，一直心有余悸，更不敢告诉荀妙云。
荀朗明白张局的处境，他就是一个夹心饼干，被雷朋深和纪氏给夹中间，确实委屈。
“我会安抚好教练的。”
荀朗做出表示，张局明显露出感激之情。
……
从张局办公室出来，雷朋深和荀朗同乘一辆车，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
确实，谢医生一人顶了所有过错，半点展易宣的口风都没露，可见是他们双方通过气的。
这样的局面，如果不是撕破脸，很难要求继续彻查。
这件事，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好在展易宣的学籍，是市体院的，不在a大训练，以后见面的机会少，也不用总看见。
雷朋深叹口气：“今天也不算太糟糕，起码还有一个好消息。”
离开总局时，张局私下告诉他们的——
“是荀女士安排的，给荀朗配了专门的队医和营养师，挂a大的名义，以后，你走到哪，他们就跟到哪，再也不怕有人背后捅刀子了。”
这是纪南昀见过棠意礼后，最终受到的启发，荀朗连止痛药都没吃，想想就知道是后勤环节出了问题。
所以，纪南昀叫荀妙云连夜给张局打了电话，给荀朗单独安排了队医和营养师。
虽然这次纪南昀的手，伸得有点长，但连雷朋深也认为，想要杜绝后顾之忧，这是必要的。
职业运动员越往高处走，就意味着路途越艰险，谨慎、安全，永远不为过。
一般运动员没有这个条件，不敢奢望这种待遇，但荀朗，不一样。
第94章 为什么要问这么离谱的问题
雷朋深单身一人，一直住学校宿舍，荀朗开队里的车，先送教练回去，然后自己又开车到棠意礼宿舍楼下。
荀朗不确定，棠意礼昨晚是回了自己家，还是回了宿舍，从昨晚到现在，棠意礼少见地安静，一直没有联系自己。
反正没事，荀朗把车熄了火，在女生宿舍楼下，给她打了个电话。
棠意礼迷迷糊糊接起来，荀朗都能想象到，她不爽快的样子。
荀朗问：“都下午两点多了，还在睡？”
“唔……”棠意礼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没有睡，就是有点难受。”
荀朗蹙眉，“感冒了？”
“不是……来大姨妈了。”
荀朗：“……”
电话里传来窸窸窣窣地声音，棠意礼在套衣服，但她应该很不舒服，动作极慢，过了好半天，棠意礼撒娇道。
“而且，我还没吃午饭，胃也疼……”
荀朗问她是不是在宿舍，棠意礼说，是。
“下楼，我带你去校医院看看，然后咱们再去吃饭。”
棠意礼没想到求仁得仁，男朋友来得像一场及时雨。
她也不废话，说：“那你等我一下。”
荀朗坐在车里，耐心地等着。
五分钟……十分钟……荀朗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他甚至怀疑，棠意礼是不是已经疼晕过去了，终于，大小姐现身了。
五月份，不算热的天气，棠意礼小裙子，慢悠悠地上了车，一股甜甜的香水味，立刻裹住荀朗的肺。
呼进去的空气，都是甜的，发呛。
“sorry，香水喷多了。”棠意礼扣上安全带，神情有点委顿。
荀朗垂眸，仔细看过棠意礼的脸，再次服气。
“都这样了，你还化妆？”
等的这半小时，原来时间都花这了。
棠意礼抱臂遮在小腹处，“有什么教诲，请去我坟头说，现在让我安静地死，好吗？”
看来她是真的难受。
荀朗也不多说了，启动车子，直奔校医院。
周六有值班医生，就零星几个看诊的人，空荡荡的医院楼道里，消毒水的气味，闻起来潮湿而浓烈。
荀朗拿着棠意礼的证件，去给她挂了个号，手里拿着单据，回到诊室门口时，看见棠意礼倚墙站着。
诊室门口的铁椅子，有那么多空位置，她却不坐。
荀朗看了一眼，立刻明白，这是肚子疼、椅子凉、裙子短，三件事共同作用的结果。
棠意礼宁可站着，也不坐。
荀朗坐下来，拍拍大腿，给棠意礼使了个眼色。
棠意礼先是一顿，然后往荀朗身后扫了一眼。
排在她前面等候的，还有两个女生，她们也是来看妇科，但现在，比起看病，她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荀朗身上。
这是在a大校园，认识荀朗的人不在少数。
就在人家直勾勾的注视下，就这么坐了人家的男神，棠意礼有点不好意思。
她用极小的幅度，跟荀朗摇了摇头，用口型说，不，旁边有人。
荀朗不赞成地扬眉，再次拍了拍自己的腿。
“过来。”
这次，荀朗是出声的。
“过来”，就两个字，竟像从皑皑峰顶落下的雪，带着预兆，飘然落在棠意礼的肩上。
电视上的探险节目曾经说过，这是雪崩的前兆，再不跑，下一秒就是滔天雪浪，毙人性命。
好吧。
荀朗的威胁，起效了。
棠意礼脸红心跳走过去，乖巧地坐下去，坚实的大腿，还是硬邦邦的硌人。
这不是棠意礼第一次坐，但绝对是最温顺的一次，她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就像认真听讲的小学生，一动不敢乱动。
棠意礼甚至不敢侧头，她怕看见身后那两个女生的表情。
想想她棠意礼，不是高冷吗？不是神圣不可侵犯吗？
她毁了，被恋爱脑彻底毁了。
棠意礼地闷闷不说话。
荀朗以为她是疼的，还问她，用不用帮你揉揉。
棠意礼摇摇头，还是一句话不说。
终于，捱到那两个女生看完离开，诊室门口的排号机，在叫棠意礼。
“第009号，请到一号诊室……”
棠意礼一个打挺，起身往里走，都坐进去了，发现挂号单和证件，都在荀朗那，她打电话叫荀朗给她送进来。
医生埋头敲键盘，问：“哪不舒服。”
棠意礼：“痛经。”
医生：“以前也这样吗？有多疼？”
棠意礼：“以前也疼，这次比较厉害，腰也疼，肚子也疼。”
门外，荀朗敲了几下，医生头也没回，说了一句，进，然后继续问棠意礼：“怀孕了吗？”
可能是问题太突然了，刚进门的荀朗和棠意礼，俱是一怔。
棠意礼快速扫了一眼荀朗，赶紧说：“没有。”
荀朗走过来，把棠意礼的挂号单什么的，一并放下，涉及隐私，他转身准备离开，就听医生浑然不觉，又问。
“有过性生活吗？”
平平无奇的例行询问，也不知道为什么，棠意礼觉得脸都要烧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只是肚子疼啊！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一个病人！
问怀孕就够离谱了，为什么还要问性生活？
还是当着荀朗的面！
棠意礼不自觉地声音都弱了，无力地说：“没有……”
“什么？你大声点。”
医生又问了一遍，键盘仍旧噼里啪啦地响，就像公开处刑。
棠意礼硬着头皮，放大音量，为了使自己不显得过于紧张，她还重复了一遍问题，说。
“我没有过性生活。”
诊室的门，被荀朗轻轻关上。
可就在那么一霎那，棠意礼猛得扭头，她好像听见荀朗笑了一下，极轻、极淡，可棠意礼扭头看见的，却是一扇白得发灰的门板。
难道是自己幻听了？
棠意礼也说不好，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荀朗都听见了，她的过往，她的隐私，偷听到她初夜还在的男人，比夺走她的初夜，还可恶！
棠意礼忿忿想。
结束了看诊，棠意礼拿着开药的单据，走出来，荀朗从铁椅子上站起来，脸上倒没什么特别，接过单据，帮她去缴费，取回止痛药。
荀朗看过药量，给棠意礼大致说了一下，药盒交到她手上。
“走吧。”他说。
荀朗和棠意礼，两人在寂静无人的楼道里，走楼梯下下楼，好像是刻意不说话一样，气氛古怪。
棠意礼冷不丁问：“你笑什么？”
“什么？”荀朗没懂。
棠意礼又问一遍：“你刚才笑了！出诊室的时候，你笑了，你笑什么？！”
笑，就是犯罪，死缓起步。
在棠意礼咄咄逼人的气势下，荀朗这次是真的笑了。
他光风霁月，并无半点鬼祟地承认，“医生的盘问，让你看起来……很可爱。”
第95章 小可爱
棠意礼从小听得最多的夸奖，就是美丽。
她自己的脾气，自己知道，绝对不是讨人喜欢的那种，所以，“可爱”这个词，一向与棠意礼不沾边。
不止不沾边，而是谁要夸她可爱，棠意礼可能还会觉得对方眼瞎——她这么美，是看不到吗，夸可爱是对美丽特质的掩盖。
但今天，荀朗破了例，他口中的“可爱”，是发自真心的，不是夸无可夸的敷衍，也不是对她美丽的视而不见。
他就是单纯地觉得她可爱。
棠意礼坐在粥铺里，看着在前台点餐的高大背影，甜滋滋地想，这个男人好会哦，撩而不自知，完全靠本能，就撩得她脸红心跳，两腿发软，这要是动真格的……
她只要一想，就忍不住想尖叫。
妈呀……他走过来了，走过来了……
荀朗放下小菜和号码牌，坐在对面，“粥需要现做，稍等一下。”
下午三点多，店里没什么客人，等也等不了太久。
棠意礼笑笑的，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头的菜，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脸上的表情无比享受。
她甜得都要满溢了。
荀朗浓眉微抬，问她：“好吃吗？”
“好好吃哦。”
荀朗匪夷所思地看着棠意礼，半天才提示她：“……这是咸菜。”
嗯？！
棠意礼如梦初醒，看了一眼她夹过的盘子，绿油油的海带丝，浸在深色的酱油中，看着都口喝。
舔着发苦的舌头，棠意礼嘟嘟着嘴，问荀朗：“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我更可爱了？”
荀朗看着她，用一言难尽的眼神。
“棠意礼，你正常一点好吗？”
如果正常，那就不是棠意礼了。
她步步紧逼，身体前倾，跨过大半个桌子，问他：“你必须说，我是不是你的小可爱！”
荀朗这回是真的犯难了。
棠意礼想要的答案，肯定是，是，没错，你就是我的小可爱。
但这不是荀朗能说得出口的话。
不是因为肉麻。
是因为棠意礼真的不是小可爱那一挂，荀朗私心不想说谎，但他又觉得实话实说，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流氓。
棠意礼的长相，绝对算得上一眼惊艳，第二眼就要沦陷的美貌。
荀朗第一次见到时，就被震撼到，后来又在捡到的手机里，看见棠意礼和李骄阳的合影时，再次印证了一遍，美貌也是祸水。
雄性的劣根性，让荀朗也在某一瞬间嫉妒过李骄阳，曾有过动手去抢的冲动。
幸好，后来棠意礼成为了自己的女朋友，不然，每天面对兄弟女友的美色，荀朗也不知道自己会被勾出什么阴暗面，做下无法无天的事来。
……
喝过热粥，棠意礼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小腹的酸胀感，缓解好多。
重新变成一条好汉。
她嚷着要去酒吧视察生意，尽一尽老板的义务。
荀朗依她，开车到了地方，把车停在后巷，为了尽量把前门的车位留给客人，他们从后门进。
一下车，他们就看见后厨的门大开，沈浪跟工人在卸货。
棠总背着手去打了个招呼，荀朗直接被沈浪给扣住。
他说：“大师兄，你来得正好！有一箱酒，贵得很，他们工人手脚粗糙，打碎一瓶，我们亏一瓶，来来来，咱俩搬。”
沈浪从打着架子的红酒箱里，一对一对取出，塞进荀朗手里，还特别讲究地说：“知道你右臂有伤，来，左手拿。”
荀朗看了一眼棠意礼，见她挤眉弄眼的笑，他也笑了一下，然后听沈浪指挥，去了储藏室。
下午客人少，酒吧走静吧路线，一首情歌，婉转低回，角落里坐着小情侣，耳鬓厮磨，都在窃窃私语。
棠意礼无事，放下手包，坐在吧台，刷手机。
一个小时前，傅溪发短信，问棠意礼，晚上可不可以来接她一趟，棠意礼直接打电话过去。
傅溪接起来，声音亢奋地说：“今天我和高老师的作品，入围决赛了，晚上要把衣服拿回学校再修改一下，亲爱的，可不可以开车来接我们，我们东西太多了……”
傅溪她们的作品能入围，棠意礼一点都不意外，好歹是顶级美院的人，不管是审美，还是工艺落地，肯定秒杀那帮阔太。
棠意礼也替她们高兴，说：“没问题，一会你把时间、地址发给我，我过去接你们。”
傅溪说，好。
然后忙忙地挂了电话。
新来的调酒师不认识棠意礼，见她聊完手机，问她：“小姐喝点什么？”
还没等棠意礼开口，马上有人替她接话。
“你连你们老板都不认识啊。”
棠意礼回头。
杰森笑笑地走过来。
美人太耀眼，他进来一眼就看见了棠意礼了。
优雅的一盏小灯，投射下朦胧的光，笼住那样一张精致的脸，身为资深经纪人，杰森心口一哆嗦。
那是看见摇钱树的生理反应。
杰森把墨镜推到头顶，自我介绍：“我叫杰森·李，叫我杰森就可以了，棠小姐，我已经在这，苦等你一个月了，终于碰上。”
棠意礼冷淡地看着他，没说话。
杰森早就猜到一二。
“我的名片，老沈没有转交给你吧？”杰森从钱包里又抽出一张，递过去，“这是我的名片，如假包换的正经人，专门挖掘像你这样有潜力的女孩子。”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娱乐公司的经纪人，我跟老沈已经是老朋友了，他可以作证。”
黑色的名片上，印刷着暗金色字体，灯光下，闪着珠光，大致可以用低调奢华有内涵来概括。
但，棠意礼兴趣不大。
几年前，棠意礼还上高中的时候，就有星探，在学校门口天天来堵她，游说棠意礼去做练习生，当初她就拒绝过。
演艺圈里，看似繁华似锦，说白了，都是用美貌变现。
棠意礼虽然有美貌，却不缺钱，犯不着把轻微社恐的自己，推到大众眼前。
所以，这一回，棠意礼也是一样的态度。
她接过名片，扫了一眼，放在光洁的吧台上，说了一句：“暂时不考虑。”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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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啦啦
第96章 专业人士
被棠意礼拒绝的杰森，有点不甘心。
他又把自己的公司介绍了一番，什么顶级制作团队，什么金牌推广渠道，反正是天花乱坠，说了一大堆。
棠意礼正想怎么脱身，正好，沈浪和荀朗从后厨走出来。
调酒师给他们一人递了条毛巾擦手。
沈浪看见杰森，皱眉：“倒底让你把我们棠大小姐给逮住了，我说什么了，人家不参加你的天地会吧。”
“诶，你说什么呢，老沈，我这是娱乐公司，什么天地会。”
说得跟非法组织一样。
杰森很不乐意，还要跟沈浪说道说道。
“老沈，我的名片你也不转交，让你给我推一下棠小姐的微信，你也不推，你要干什么啊！”
“别忘了，你和棠小姐只是合伙人，又不是人家男朋友，管那么多呢！”
沈浪抬手，一副与我无关的态度，赶紧说。
“行，我不管，她男朋友就在这，你自己问他吧。”
杰森明显没想到，棠意礼还真有男朋友，而且，就在旁边。
昏暗的酒吧环境，容易隐藏很多面孔，当杰森认真看清了高大男人的神情后，深吸一口凉气。
棠意礼和沈浪对视，都忍住了笑。
荀朗虽然不是凶神恶煞的长相，但绝对是一座冷山，硬到能撞沉泰坦尼克号的那种。
再加上，干完体力活的人，身上除了汗和灰，还自带一股阳刚辟邪的气质，肌肉贲张，连眼神都透着锐利。
李杰森安静无声地打量荀朗，好半天，才用干巴巴的声音说。
“hi，棠小姐是你女朋友啊。”
荀朗：“是。”
“呵呵……”李杰森的屁股，慢慢从高脚凳挪了下来，“那，告辞，打扰，打扰了……”
李杰森倒退着走了两步，转身火速往外撩。
棠意礼和沈浪还想笑荀朗，就这么把人给吓跑了，哪知道李杰森杀了个回马枪，又回来了。
“这位小哥哥，你要是有意加入娱乐圈，也可以联系我。”
李杰森迅速掏出一张名片，放在荀朗眼皮下，一溜烟跑了。
至此，沈浪终于按耐不住，拍着桌子大笑。
棠意礼有点吃味，捡起名片，对荀朗说。
“这是不是意味着，你这张脸，要是出道了，是不是就没我什么事了？”
荀朗：“……”
……
晚上，魏然也来了酒吧，看见棠意礼，点了个头，平时还要叭叭叭来两句，今天因为总局的判罚，叫人愤怒，他连话都懒得说，找个角落，一个人坐在那喝闷酒。
棠意礼还要去接傅溪，荀朗说送她，被棠意礼给否了。
“你去看看魏然吧。别一会喝多了发神经，影响我的生意。”
典型的嘴硬心软。
荀朗宠溺地揉揉棠意礼的小脑袋，叫她路上注意安全。
棠意礼回宿舍楼下，先取了自己的大g，然后对照傅溪发来的地址，一路开过去。
阔太们办展的地方，在北市中心的展览馆，地方有点老，但绝对是妥妥的文化聚集地，什么剧院、秀场，一到晚上，鳞次栉比的艺术灯光，就照亮一整条街，犹如白昼。
棠意礼停好车，正好是傅溪说的九点整，估摸着她们很快出来，就熄了火，在停车场等着。
大约等了二十分钟，还没动静，棠意礼这才打电话，可电话一直没人接，再打高青青的，也是一样。
这是什么情况？
棠意礼看了一眼时间，不太放心，她拿着手机下车，往展馆里走。
玻璃幕墙里，灯火通明，米色的穹顶连接米色的背景墙，像一个分不清天地的梦幻场景。
应该是刚散场不久，没看见活人，只有零星的模特人偶，各种姿势站在那，透着诡异。
棠意礼举步入内，很快看见最高的展示台前，围着一堆人。
傅溪高亢的声音，透着个憋屈劲。
“你这件礼服，分明就是抄袭我们的！温柔之歌那一轮，我们的作品就是这个！”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透着不屑，说道：“温柔之歌，是之前作废的主题，你说我抄你的废稿，也太可笑了吧。”
棠意礼走了过去，一眼看见付知雯，心里暗暗不爽。
这不是冤家路窄是什么。
当初她不愿意参与进来，就是神烦这群太太们，这下不仅又遇上了，还碰上抄袭门。
棠意礼站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傅溪举着之前的设计稿，展示给台下的人，说。
“不信的话，大家可以看，这是我们之前的稿子，顾太太只是改了一下腰线的高度，肩膀装上了流苏，就算是原创了？她才是可笑，好不好！”
付知雯仗着顾家也是赞助商，根本不把傅溪放眼里，凉凉地扫过台下，看见了棠意礼，挑衅一笑。
“傅小姐，你没资格在这里跟我说话，你的老师呢，她都不出面，你叫得这么欢，太不体面了。”
“我去请秦老师了，他马上过来。”
高青青终于出现了，看见了棠意礼，高青青冲她使了个眼色，“jared是本次展会的专业评委，是不是抄袭，他来看过就知道了。”
付知雯则一点都不紧张，只是冷冷地笑：“看看就看看。”
棠意礼也好奇，备受高青青盛赞的专业人士，倒底长什么样。
大家等了一会，终于等来高青青口中的专业评委。
隔着一段距离，棠意礼对这位秦老师，入眼的印象是个沉稳的人。
时装领域，常出异类，尤其是男性，要么是真gay，要么就是阴柔之美那挂，但这一位，不仅看起来“正常”，而且穿着上，既保留了设计师的好品位，也兼具了阳刚气。
米色西裤，米色高领衫，配千格鸟的休闲西服，半长的卷发，随意拢在脑后，明明是娘气的造型，却带着攻的氛围感。
远远看着，飘逸潇洒，是个倜傥美男。
近看——
等人来了跟前，大家齐齐叫了一声“秦老师。”
棠意礼就有点傻眼了。
这不就是机场搭讪的男人吗？！
叫什么来着？
棠意礼记得他自我介绍过，秦……
“秦声，你最好仔细看看，我倒底算不算抄袭。”
付知雯先发制人。
第97章 在场全是有缘人
秦声的目光扫过人群，从棠意礼的身上划过，并没有特别的反应。
他走到风暴中心，先看了看傅溪递过来的设计稿，又检查了模特身上的成衣。
专家一出手，就看出了肩膀和腰线的玄妙，秦声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两处，好半天之后，才用低缓地平调，说。
“顾太太的成衣，确实和高小姐的设计稿，有相似之处，不过很难界定，是谁创作在前。”
“而且，顾太太这边，成衣领口延至腰间，省道的改进，比设计稿要精妙，这一点上，又不构成抄袭。”
傅溪不服气：“那秦老师，你的意思，是我们陷害她了？”
高青青按下傅溪，用眼色暗示，叫她不要冲撞秦声。
秦声却没有不高兴，反而温和地解释：“设计上对抄袭的界定，一直很严格，这也是为了保护双方创作者，从公平的原则出发，尽量不误伤。”
付知雯抱臂听完，凉飕飕地说跟围观人群说：“行了，散了吧。”
高青青和傅溪站在惨淡的灯光里，奈何不了抄袭的人，自己反而还弄了诬陷的嫌疑，心情可想而知。
付知雯昂着头，提着礼服裙摆，故意从棠意礼身边经过。
棠意礼笑着叫了一声，顾太太，等一下。
付知雯眼神飘过去，透着不悦：“怎么？”
所有人看过来，带着疑惑。
棠意礼：“我记得顾太太是学理工科的，是什么专业啊，还教省道缝合？”
付知雯瞳孔明显一缩，刚才的自尊骄傲，突然坍缩了。
太太圈里交朋友，首先问的是老公做什么的，根本没人关注太太们的学历。
付知雯大学学的是水利工程，跟服装设计差了十万八千里，怎么可能会改省道，还改得连秦声都夸赞，这背后要说没有抢手，鬼都不信。
棠意礼一下圈出重点，打了付知雯一个措手不及。她心虚，不敢回答，当棠意礼空气一样，小步快走。
周围人窃窃低语，空气里一片怀疑之声。
虽然，棠意礼没把付知雯给真的怎么样，但效果却令傅溪稍稍出了口恶气。
她走到棠意礼身边，小声问：“你认识顾太太？”
棠意礼：“我们是高中同学。”
傅溪：“这样啊，我跟你说，她和赵美伦是一伙的，你说巧不巧……这场合全是你的有缘人……”
棠意礼暗自苦笑。
正如傅溪所说，这场合，确实全是她的有缘人。
棠意礼没接话，却觉得秦声的目光，轻轻落在她这边，又悄悄离开。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高青青叫傅溪别乱说话，等围观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她走到秦声面前，略微拘谨地表达了谢意。
“不好意思，秦老师，这么晚了，还麻烦你过来。”
秦声笑起来很儒雅，有一种体面从容的学者之风。
“应该说抱歉的是我，没有为你们主持公道。”
高青青摇摇头：“抄袭这种事，本来就很难讲，我明白的。”
秦声表示赞同，问她，这么晚了，要不要送你们回去。
高青青：“棠意礼，我的学生，来接我们，不麻烦了。”
秦声顺着目光，看了一眼棠意礼，这应该算是今晚，他的第一次正视，清澈的眼底，透着温柔。
他点点头。
棠意礼嘴角上扬三十度，标准的为笑而笑。
他们一行人，一起往停车场走，秦声和高青青在前面，边走边聊，傅溪和棠意礼落在后面跟着。
有一种明显的分界感，横在两拨人之间，一边是秦老师和高老师，另一边，则是学生傅溪和棠意礼。
这道鸿沟无形，却不好跨越。
四人最后停下，秦声扬手，解锁车子，黑色大g的不远处，一辆地盘奇低的黑跑车，尾灯闪了一下，像个身手矫健的刺客，隐匿在黑暗中，等待主人。
棠意礼分明听见傅溪深呼吸的声音，她又转头去看高青青。高青青和秦声是一个年纪的人，倒底沉稳一点。
高青青矜持地摆摆手，说秦老师再见。
秦声颔首，驾车离去，一道暗夜霓虹尾灯，慢慢融入城市里，直到消失不见。
棠意礼率先上车，“走吧。”
她叫地上站着的两人，等了一会，高青青和傅溪才提着包裹，坐在后排。
车子平稳上路。
高青青和傅溪一直在讨论这场秀，好胜心切。棠意礼沉浸在纷乱的思绪里，一直游离在外。
高青青从后排突然伸头过来，吓了棠意礼一跳。
“干什么？”
高青青笑嘻嘻地说：“鉴于我们的作品被抄袭，秦老师建议，我们去注册个商标，把后面一系列要展出的服饰，挂个商标，把著作权保护起来，以后要是火了，有人敢抄，咱们一告一个准儿。”
“你说，这个主意怎么样？”
专业人士、秦老师、秦声的主意，当然是好主意。
棠意礼面无表情，说：“所以呢？”
傅溪接上：“所以，你把一梨制衣的商标，借我们用用，我们的作品，挂你名下，你不吃亏。”
一梨制衣，是棠丰送给棠意礼的成年礼。
作为商人，棠丰太懂得保护自己的财产，女儿学的就是服装设计，家里又是做纺织生意的，以后少不了要走上这条路，提前注册商标，算是给女儿的智力财富安了把锁。
现在，有人来借这把锁，棠意礼倒也不吝啬，只是嘴上要挑剔一番。
“你们赢了，我当然不吃亏，可你们要是比赛输了，不就把一梨制衣的招牌给砸了？”
“我们肯定赢啊！”高青青信誓旦旦，“入围的，一共就三家，顾太太、方太太、还有咱们。”
“咱们”被刻意强调，棠意礼扫了一眼后视镜，哂笑。
傅溪：“你真别笑，方太太是最后一名入围，属于陪跑，另一个，顾太太，付知雯，你也看见了，只会抄袭，哪有咱们专业实力雄厚啊。”
棠意礼泼她们冷水：“别忘了，赵美伦也是专业的，论资排辈的话，她还是咱们的学姐呢。”
高青青没教过赵美伦，但却听说过她和棠意礼的恩怨。
没想到，随着事情演变，这场竞争，某种意义上，又变成了棠意礼和赵美伦的争夺战，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她问：“赵美伦为什么给顾太太当枪手呢？”
傅溪也连连点头，“是啊，她们怎么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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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遇上了
棠意礼略微有点尴尬。
赵美伦已婚，并且成为棠太太的事，学校里还没人知道，棠意礼也不敢跟人提，赵美伦可以厚脸皮，不怕别人指点她的情史。
可棠意礼不行，她不忍心让父亲，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所以，赵美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们父女共同的败笔。
棠意礼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赶紧松口，答应出借一梨制衣的品牌。
果然，高青青和傅溪立刻转移视线，说起给参展衣服打标的事。
布标是现成的，就在制版教室，棠意礼开车，把高青青她们送到教学楼下，这两人还在兴头上，扬言要忙通宵，让棠意礼先回去。
棠意礼帮她们卸了包裹，自己开车回到宿舍。
刚一进门，荀朗的电话就打过来，算是每晚例行的甜蜜时间。
棠意礼踢掉高跟鞋，仰躺在床上，手机叩在耳边，问他。
“你把魏然安顿好了？”
荀朗：“他喝得太多，干脆让他睡在店里了。你希望我把他背回宿舍吗？”
魏然那么大的身高体重，即便荀朗有对等的高大，想把魏然扛走，依然是艰巨任务。
想想一头牛背着另一头牛，那个场面，棠意礼笑了一声。
荀朗问：“你呢，今晚顺利吗。”
“还算顺利吧。”
如果顺利卷入争端，也算顺利的话。
棠意礼无端想起秦声，他好像有点自然卷。
自然卷，中长发，这样情况下，每根发丝，都服帖的呆在对的位置，这个男人有点厉害的说。
棠意礼笑了一下，问荀朗：“你要睡了吗？”
“嗯。”
荀朗的作息，极其规律，十几年如一日，早睡早起。
如果说他有什么弱点，那就是不擅熬夜，现在马上十一点，已经是荀朗的极限。
棠意礼瓮声瓮气地说：“那晚安吧，喜欢荀朗的一天，又要结束了。”
明目张胆地撒娇，反倒让荀朗有点不想挂了。
他故意问：“那明天呢？”
如果把谈恋爱，比做是续费项目，以天计，每一天都在消耗储蓄，今日份喜欢用完，那明天呢？
可还有余额？
棠意礼佯装高深：“明天……明天看你表现。”
……
第二天是个周日，女性与战争的时装展还在继续中。
棠意礼带着荀朗过去，既算约会，又算是给傅溪和高青青声援。
明媚的阳光从穹顶射入，叠加展馆里的柔光灯，会场明亮异常，和昨晚又是一番不同光景。
棠意礼挽着荀朗的小臂，穿梭在展区之间，很认真地查看另外两组的作品，时不时还用手机拍下细节，拿给荀朗看。
“这里，一看就是手工的钉珠，收线贴合，每一颗排布都很均匀，付知雯能拿出这种作品，要说背后没人，我把头拧下来。”
荀朗笑笑，完全是门外汉，看不懂，却陪得很耐心。
等他们转了一圈，回到傅溪她们这边，大家打了个招呼。
棠意礼问：“高老师呢？”
一上午了，都没见她人。
傅溪整理模特的裙摆，随口一说：“找秦老师去了吧。”
棠意礼点点头，刚想问傅溪，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就听见身后有人叫荀朗。
这种地方，能遇见荀朗的熟人，也挺稀奇的，三人一起回头，就看见来人是君胖。
傅溪脸色一沉，低头继续整理，假装看不见。
棠意礼问君胖：“你怎么在这？”
“送我妈。”君胖眼神扫了一眼傅溪，才解释说：“这不是丽群会办的展嘛，我妈又是丽群会的理事，言而总之，总而言之，我就在这了。”
棠意礼这才记起入门处，拿的册子上，好像是印了几个理事的头像，似乎有一个是庞太太。
上流社会的圈子确实不大，转一圈，就遇上了。
君胖抬腕，看了眼表，问荀朗。
“从日本回来，就没见过你呢，正好，一起吃午饭？”
荀朗倒是无所谓，他看棠意礼，今天说好是陪女朋友，一切都由着棠意礼。
君胖人情达练，一眼秒懂，随即说：“那就一起呗，大家都是朋友。”
他刻意看了一眼傅溪，把“大家”的范畴，再次扩大。
棠意礼不想撇下傅溪，可带上又怕傅溪不自在，所以，犹犹豫豫地，也不知道是去还是不去。
君胖倒底是个男人，亲自开口：“傅小姐，赏脸吗？”
调整裙摆足足有五分钟的傅溪，再也装不下去了，索性一咬牙，仰脸无所谓地笑笑。
“去啊，正好饿了。”
……
四个人，第二次凑在饭桌上。
棠意礼和傅溪坐一边，荀朗和君胖坐，这种面对面的直视，其实挺难受的，所以，打一坐下，傅溪就一直拉着棠意礼说话。
餐厅就在展馆楼上，名叫雨果文化餐厅，墙壁上包裹着红色丝绒的墙布，头顶吊灯昏黄，椒型灯罩，在桌面上投下一层一层的光圈。
像极了歌剧院的装璜。
面对这种过份文艺的地方，直男们的点菜方式，就是把推荐都点一遍。
正好四道主菜，端上来，配合干冰制造的袅袅雾气，菜品触手都是凉的，确实很败胃口。
傅溪冷冷一瞥君胖，低头吃了几口，也不说话，就放下了筷子。
君胖和荀朗，偶尔交流几句兄弟话题，注意力也不在这顿饭上。
吃得差不多了，棠意礼突发奇想，问荀朗：“咱们下午去看歌剧？”
荀朗说，随你。
本来是十分正常的交流，落在君胖眼里，却是秀恩爱的现行。
君胖“嘁”他们：“你们要不要这样，我们单身狗，可受不了。”
说完，他又故意cue傅溪，“傅小姐，你说他们是不是有点过份。”
傅溪直视君胖，笑容带着嘲讽：“怎么，庞公子你是单身狗吗？”
“我一直都是啊。”君胖一脸处男的无辜。
傅溪嫌恶一笑，更是觉得这男人欠打，干脆不理他。
这顿饭，君胖做东，叫服务员结了账，四个人分三波，往外走。
棠意礼拉着荀朗，走在最前面，君胖故意落后一步，等着最后面的傅溪。
第99章 人类浪漫史
结完账，君胖把信用卡收回钱包里，脚底下，动作却越来越慢，直到被身后的傅溪赶上来。
等到与傅溪并肩，君胖问她：“这顿没吃好？要不，咱们换个地方，我单请你。”
傅溪冷淡道：“我吃不下了。”
君胖慢慢漾出一抹轻佻，“你哪吃不下了？”
这话，莫名奇妙，又像某种暗语。
傅溪突然站定，不可思议地看着君胖，就像之前从来不认识他一样，眼神极冷。
“庞君时，你觉得有意思吗？”
君胖看了一眼前方，荀朗和棠意礼早已走出视线，他干脆也不藏着掖着。
“我刚刚在顶楼定了间房，咱们聊聊？”
……
棠意礼心血来潮要去看歌剧，可歌剧票早则半年，晚则一个月，就已经预订出去了，临时想买是买不到的，只能去现场，看看黄牛手里有没有。
荀朗开车，往临近的剧院方向驶去。
棠意礼坐在副驾驶，给傅溪拨了两个电话，也不见人接。
她敲打着电话屏幕，有点后悔，不该把傅溪跟君胖单独扔下。
“你说，庞君时不会大白天行凶吧？”
荀朗：“对傅溪吗？为什么行凶？”
傅溪和君胖，这两人的前尘旧事，过去都半年了，大家各走各路，确实没什么可翻出来再说的必要。
但棠意礼自信女人直觉那套，说又说不出来，总之傅溪今天的情绪就很不对，她有点担心，本想说，算了，不看歌剧了，还是回展馆吧。
恰好棠丰电话打过来，棠意礼顺手接了，说了两句，挂了电话。
“歌剧是看不成了。”
棠意礼叫荀朗调头，“去丰唐集团的大楼，我爸叫了大股东开会，让我去刷个脸。”
棠意礼用最平淡地语气，说着极有重量的事。
20%的股份，让棠意礼也跻身大股东行列，这次的会议，何止是刷脸那么简单，是权力的让渡，是接班人的公布。
这是丰棠集团，创建以来，从没有过的大事，也是棠意礼的人生大事，就在这个不起眼的中午，突然降临了。
棠意礼补了个口红，笑得有点僵，“你看行吗？”
荀朗从路况中分神，看了一眼，莞尔道：“棠大小姐在紧张吗？”
棠意礼反问他：“当你站在出发台上，现场有上万观众的时候，你紧张吗？”
荀朗：“候场的时候有一点，真的站上去了，就不紧张了。”
这跟现在棠意礼的情况一模一样，她现在不就是在候场么。
被说中了的棠意礼，赶紧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紧张？”
“办法？”
随着前方红灯亮起，荀朗慢慢把车停在白线内，侧头看着她。
棠意礼：“对，比如，你当时在想什么，最需要什么样的安慰，诸如此类的，给我来点。”
荀朗没有马上回应，而是垂手解开安全带，棠意礼以为他要演示一套什么呼吸吐纳的方法，看得十分认真。
可能是太认真了，以至于荀朗靠过来时，棠意礼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从喉间轻溢出来一个笑。
然后，荀朗伸手扳着棠意礼的肩膀，吻了过来。
这一次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他不太有耐心，甚至谈不上温柔，亲吻的力道，大到肩膀都微微耸起。
他像是要把人吞咽入腹一样，充满爆发力的侵略、占领。
密闭狭小的车厢里，甚至可以听到让人脸红心跳的潺声。
棠意礼的呼吸，有一瞬的凝滞，万万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一个强悍的吻。
上一秒，他们明明还在说笑，明明还在讨论一件于此无关的事……
棠意礼惊得睁大眼睛，忘却呼吸，眼眸幽暗湿润，就像夜风里的六角雪花，落在里面，慢慢融化。
她只能用本能来承受这份热切。
红灯短暂，只有五十秒的时间，他们却用唇齿，讲了整个人类浪漫史。
荀朗离开那抹嫣红的唇，垂眸看她，带着不那么露骨的狎昵。
他说：“我在候场时，想的就是这个。”
……
展览馆顶楼的房间里，讲述的是人类浪漫史上的另一个故事。
君胖把傅溪推到落地窗的玻璃上，掰过她的脸，想看清她的表情，他想看看，都到这份上了，这个女人是不是还是要嘴硬。
他问：“这一顿，好不好吃，嗯？”
傅溪眯起眼睛，只剩一条缝，嘴角抿着，生怕露出一丝声音。
平时软萌的人，竟也有这么倔强的时刻。
君胖有点恨，合臂抱紧，发力，直到最后一下。
房间里所有让人发狂的声音，瞬间停顿，一股特殊的气味弥散开，是潮湿与混浊的味道。
傅溪先推开了君胖，裹上单子，去浴室清洗，出来时，她已经穿戴整齐。
君胖穿着裤子坐在床头抽烟，看见傅溪，也没起身，透过袅袅的青烟，他看人的目光，很难和正经人挂钩。
“你也单着，我也单着，咱们这样不是挺好吗？也不知道你之前别扭个什么劲。”
傅溪没搭理他，从抽屉里找出吹风机，开始吹头发，巨大的嗡嗡声，阻断了语言交流的可能。
她专心吹着头发，忽然感觉腰上缠上一双手，君胖从后面抱过来，把头埋在傅溪乱飞的长发里。
“好香啊……你怎么洗这么快，都不给我机会施展下半场。”
傅溪关掉吹风机，扭头看他，还是不说话。
君胖既有哄女人的意愿，又有哄女人的本事，以往这个办法屡试不爽。
他问傅溪：“笑一笑嘛，你想要什么，跟哥哥说，都给你。”。
“都给我？”
傅溪果然笑了一下，君胖一看对方态度松动，赶紧问，“你想要什么？”
“丽群会办的时装秀，我想赢。”
君胖慢慢松开手，拧眉不解：“就那破玩意儿，有什么可让你着迷的？”
“怎么不着迷？我要赢了，就能在履历上添一笔，马上大三，我跟棠意礼这种有家底的比不了，找工作完全看简历，你觉得是破玩意儿，我觉得很重要。”
君胖：“所以，你知道我妈有选票，就跟我玩献身拉票这一出？！”
傅溪果断点头：“对。”
－－－－－－题外话－－－－－－
今天有加更，19点半再见
第100章 我只想躺平啊
君胖也不知道哪来的火气，蹭蹭往上涌。
今天打从遇上傅溪开始，他就在步步为营，又是请吃饭，又是订房间，终于上床了，才发现，提上裤子不讲情面的，是傅溪！
她一开始就是抱着目的来的——想要借庞太太的光——只不过猎人伪装成了猎物的样子。
君胖自诩技术精湛，时隔半年又睡了一回傅溪，还以为自己让人家多念念不忘呢，没想到，让人家当傻子耍了。
君胖连连点头，“行，行，有你的，你想要的，肯定给你，行了吧。”
傅溪：“那就谢谢了。”
她捞上手机和钱包，头也不回地推门走了。
君胖气得在屋里来来回回，最后抬脚，踹翻一张矮凳子。
“操，这女人就是个骗子！流氓！老子一梭子子弹，还没丽群会那几张选票值钱，看不起谁呢！”
……
也不知道是不是荀朗缓解紧张的方法起效了，棠意礼坐在大股东之间，竟然手脚不凉了，小心脏也不乱蹦了。
听着老爹棠丰在上头，吧啦吧啦一通说，底下人跟着点头，棠意礼突然有点向往那种统领群雄的赶脚。
啧啧，当女总裁，走向人生巅峰，玩弄小鲜肉，那样的日子，简直不要太爽……
到时候，哪怕是荀朗这种高岭之花，也会对自己患得患失吧。
嘎嘎！
棠意礼靠在皮椅靠背上，歪着头，散发出一缕姨母微笑。
坐上首的棠丰，立刻发现女儿在走神，清清喉咙，说道。
“棠意礼，你今天是第一次参加股东大会，先跟叔叔伯伯们打个招呼吧。”
棠意礼状态秒回，含笑着站起身，很官方地自我介绍了一番，也表达了对一代老臣的敬仰之心。
下头掌声一片。
在场大股东，除了棠丰父女，还有四个长老，都是棠丰这个年纪，从前棠意礼管他们叔叔伯伯的叫着，很亲昵。
他们呢，也是看着棠意礼长大的。
有这份感情在，棠意礼料想今天自己的入职，肯定是无比丝滑。
没想到，棠意礼屁股还没坐稳，就有人跳出来，问棠意礼，“才上大二，就过来管理公司，是不是耽误学业啊。”
还有人说：“咱们是老牌纺织企业，很多中高层，都到了要退休的年纪，大小姐一来，大家都怕自己被裁掉呢，大小姐，恐怕你不好服众哦。”
棠丰的个性儒雅，不是靠强权弹压手下的人，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帮棠意礼解困，他看着女儿，为她捏了一把汗。
棠意礼点慌，没想到大家对她这个空降的董事，敌意这么重。
她在心底呐喊：我只是来躺平的啊，吃个股东分红就满足了，并没有什么远大理想，更没有想砸别人饭碗的意思。
求放过！
可这话，她又不能直说，所以，要怎么解释，才能让公司长老们接受自己呢——
这时，四长老之首的戴宽，提起一件事。
“我记得棠总给阿梨注册过一个服装品牌，叫一梨制衣，听说最近参加了一个服装设计的比赛，赛果如何啊？”
这群老狐狸，消息这么灵通的吗？
棠意礼打了个激灵，顾不上多想，先回答道。
“刚刚进决赛……”
戴宽和周围人使了个眼色，笑着说：“不错不错，咱们大小姐还是很有才华的嘛。”
很快，另一个叫周鑫的，把话接过来。
“我看不如这样，等一梨制衣赢了比赛之后，大小姐再正式入职。”
周围人连连点头，都说，是个好主意。
戴宽捋了捋长须，笑：“大小姐带着荣誉，进入董事会，到时候，看谁还敢不服。”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棠总，大小姐？”
棠丰发现，自己完全被蒙在鼓里了。
他既不知道女儿参加了比赛，也不知道大股东们竟然反对女儿加入董事会。
最后，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赢得比赛，竟然成为了进入董事会的先决条件！
这是谁在玩手段，给棠意礼使绊子？！
棠丰父女一个对视，想到同一个问题。
但显然，人家的局早就做好了，要么入局，要么滚。
没得选择。
棠意礼突然就冷静了。
她看着在坐每一张笑脸，曾经熟悉的叔伯，无一不长着精明的眼睛。
棠意礼想起荀朗送她到楼下时说的话——
“紧张，是因为没有实力，你越紧张，你的对手就会步步逼近，而你大概率是节节败退。所以，别紧张，想要站在高处，就必然会成为靶子，攻击你的人会越来越多，习惯就好了。”
习惯就好了。
棠意礼在心里反复默念，然后坦然说道：“既然戴叔叔这么说了，咱们就说这么定，我赢了比赛，再进董事会不迟。”
……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只有棠意礼在面前，棠丰的火气，藏也藏不住。
“赢了就进董事会，那不赢呢？！”棠丰气得都想捶桌子。
一想到自己给女儿精心铺的路，就这么让人给拦上了，他搂不住火，也不知道往谁身上发。
棠意礼坐在沙发中，却清闲地像个没事人。
“不赢就不进呗。”
棠丰走到女儿旁边坐下，沙发跟着一沉。
他问：“你什么时候参加了丽群会的比赛？兰黛集团跟咱们家不对付，他们怎么可能让你赢？”
“你答应戴宽，答应得太儿戏，难不成真不想进董事会了？！”
棠意礼：“我当然想进，也会努力争取赢得比赛，这是我的部分。”
“那你需要爸爸为你做什么？”棠丰迫不及待想为女儿帮忙。
棠意礼直视他，想了一下。
“打着一梨制衣商标的作品，才展出了半天而已，戴叔叔他们就知道了，马上拿这事做文章，阻止我进董事会，消息是不是太灵通了？”
棠意礼轻轻一点，棠丰顿时恍然，同时，神情慢慢转为阴郁。
想找出给棠意礼使绊子的人，并不难——
知道一梨制衣参赛的人，都有谁？
知道棠意礼要进董事会的人，又有谁？
同时知道这两件事、又跟棠意礼不对付的人，就是那只看不见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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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幺蛾子
容景公馆。
自从棠意礼搬出去之后，赵美伦就占了她的房间，当作自己的小书房和衣帽间，只有呆在这个屋子里，她才敢悄悄释放胜利者的笑容。
她占了棠意礼的富贵，还占了棠意礼的父亲，难道不是彻头彻尾的胜利吗？
赵美伦思绪游离，突然听见客厅月姐在说话，慌忙把手上缝制的活计塞进衣帽间的角落里。
她笑容温婉地迎出去，叫了声棠先生，走过去，接了西服外套和公文包。
“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
棠丰扯开领带，松了一口气：“今天是周日，本来就是去开个会的事，开完了，就回来了。”
赵美伦挂好衣服，折回来，不动声色地问：“今天董事会顺利吗？”
“阿梨遭到股东们的反对，进董事会的事，搁置了。”
“可惜你计划了那么久，竟然搁置了。”赵美伦露出遗憾地神色，“阿梨很失望吧。”
棠丰看了一眼赵美伦，顿了一下，才说：“阿梨的个性，你了解的，不让她如意，势必要大闹一场。”
赵美伦冲口而出：“阿梨在董事们面前发脾气了？”
棠丰没回答，只是收回视线，淡淡地说：“阿梨不如你。”
这话的意思，透着无奈和伤心。
赵美伦还想继续追问，月姐不凑巧地出来，请先生和太太吃晚饭。
棠丰拍拍赵美伦的头，温和道：“先吃饭吧。”
……
棠意礼从丰唐集团打车回的宿舍。
她没叫荀朗来接，但路上给荀朗打了个电话，大致描述了一下董事会上的明枪暗箭，最后感叹：“空降断腿啊！”
荀朗止不住地笑。
棠意礼总是能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戳中别人的笑点，而她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又聪明又傻，还欠儿欠儿的。
不得不说，荀朗特别吃棠意礼这个劲儿。
顿时，荀朗连语气都变柔了，问她：“是不是气得连晚饭都没吃？”
“嗯……你要陪我吃吗？”
荀朗这会确实在宿舍，还没吃晚饭，但他晚上有安排。
“雷教练晋升了，我们几个准备帮他庆祝一下，晚上去夜魅，你过来吗？”
“不了！”
棠意礼果断拒绝。
她对雷朋深有严重的心理阴影，那种感觉有点像偷了人家的东西，从那以后每每见到失主，心里都觉得亏欠，一个道理。
“你们好好玩，祝雷教练升职愉快哈！”
棠意礼潦草地挂掉电话。
很快，出租车抵达女生宿舍楼下，棠意礼甩着小挎包，快步上楼。
推开门，看见傅溪已经回来了，懒洋洋躺床上，也不理人。
棠意礼挂好包，换了鞋，卸妆洗漱。
天气逐渐变热，白日变长，外面傍晚晚霞红得一批，屋里两个妙龄的姑娘，却了无生趣，做躺尸状。
过了好半天，棠意礼先耐不住，问傅溪：“你今天怎么了，蔫蔫的。”
傅溪没动，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被狗咬了。”
“那你呢？”
棠意礼叹口气：“我被一群狗给咬了。”
傅溪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转瞬才想到，棠意礼口中的狗和自己那条，应该不是同一指代。
此狗非彼狗。
不然就事儿大了。
傅溪重新趟回去，在手机里粘贴了一段文字，转发给棠意礼，操作完，断气一般，垂手落在床上。
手机屏幕一亮。
棠意礼捡起一看，有点不解：“这是什么？什么新的主题，限时三天？”
傅溪：“李太太听说一梨制衣入场了，不想让你赢，所以出了一个终极对决，限时三天拿出一个新作品，然后由丽群会所有理事进行投票。秦声一个人说着不算了。”
棠意礼讶异扬眉。
这个打击不可谓不大！
丽群会，除了李骄阳他妈，还剩四名理事，她们一人一票，总共五票，秦声有两票，一共是七票。
因为，丽群会本身就都是李太太的人，这五票肯定都捏在李太太手里，就算靠才华，争取到秦声的两票，那也是五票对两票。
不止是没有胜算，简直就是必输无疑。
棠意礼本来以为，这场时装设计大赛，可以稳赢的，才拿出一梨制衣的招牌，哪知道李太太搞了这么一手。
她完全是措手不及。
而且这场比赛的重要性升级了，事关棠意礼能不能进丰唐的董事会……
愁人。
傅溪看棠意礼不说话，以为她是不爱理这种破事，便说：“我把消息发给高老师，她一直没回，大家要是觉得赢不了，退出的话——”
“不退！坚决不退！”棠意礼突然振作起来，吓了傅溪一跳。
她说：“必须要跟这帮万恶的资本家太太们，斗争倒底！”
“不就是终极对决么，我来设计，我来打版，面料都是现成的，傅溪，你只需要帮我做手工部分，只要咱们兄弟齐心……”
棠意礼口号喊得响亮，发现对面床铺躺着的人，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棠意礼光着脚跳下床，攀住上床的梯子，眼巴巴地看着傅溪。
“亲爱的，你只要帮我做手工部分，就可以——”
傅溪：“我帮你已经拿了一张选票了，剩下的，靠你自己想办法了。”
傅溪翻身，背对棠意礼。
那副厌世的态度，让棠意礼消化了好一阵。
傅溪拿下了一张选票？
哪一张？
秦声？数量不对。
那就是太太团重点一位……念头一闪而过。
棠意礼想通关窍后，立刻瞳孔地震。
“你跟君胖又睡了？！”
“你是为了庞太太那票，才去睡他的吗？！为了这么一个小比赛，做这种牺牲，你是不是疯了？！”
傅溪没动。
棠意礼伸手，摇了摇她肩膀，“想约，咱们就约点好的，没必要非得找庞君时，这种渣男，天天说自己是单身，天天晚上换女伴，他们那个圈子，超级乱的……”
“棠意礼，你别说了。”
傅溪突然转过身，脸上已经挂满泪水。
棠意礼心中警铃大作，雪白的脚趾，扣在铁梯上，生怕自己掉下去。
“你，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庞君时了吧。”
第102章 决定告诉她
夜魅酒吧今晚迎来了海拔身高最高的一群客人。
一共六个人。
沈浪给大家开了一个贵宾级的卡座，正对舞池，视野最好，声称自己请客。
程准和魏然他们一起遥敬二师兄，雷朋深拉着张脸，坐正中间，问：“这是嫌我请不起吗。”
沈浪立刻唯唯诺诺地说：“不是，我怎么敢嫌您呢。”
在雷朋深跟前，只有魏然敢开玩笑，说：“雷主任，以后拍您马屁的人，比二师兄可鬼多了。您得学会适应。”
大家跟着笑了。
雷朋深瞪了魏然一眼，不过于他也就是挠痒痒。
音乐轰隆，气氛正浓烈，祁东举杯，说咱们跟雷主任喝一个吧。
一米九天团，都站了起来，霎时，气势滔天。
大家怼着玻璃杯，都往雷朋深跟前送，一人一句雷主任，倒底把冷面的雷朋深给逗笑了。
他强压着嘴角，还要教训他们少喝点，“酒精影响代谢，明天开始训练，谁要是敢叫苦叫累，给我等着！”
“是！”
一声高过一声，引来不少姑娘投来目光，有人想上去要个微信，却扭捏着不敢。
以至于，这一群男人，没心没肺地喝酒说笑，谁也没注意，艳遇其实唾手可得。
差不多到晚上十点，雷朋深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马上有人问，“您要走了吗？”
雷朋深：“我跟你们可不比了，我闹不动了。”
环视一圈，也不见荀朗，雷朋深问：“他也走了吗？”
程准拿下巴往吧台一指，“那呢。”
大家一块看过去。
荀朗单手插兜，隔着吧台，和沈浪在说话，很快，沈浪转身进后厨拎了一袋子，递给荀朗，然后，两人一块走过来。
荀朗跟大伙打了个招呼，说先走，便提着袋子离开了。
程准好奇，问沈浪：“大师兄拿的什么？”
沈浪笑：“炸鱼薯条。”
然后，他眨眨眼，透露道，“咱们店里的快餐，棠意礼最喜欢的，就是炸鱼薯条。这不，某人打包给女朋友送宵夜去了。”
“呜哇——”
一片屠狗的哀嚎之声。
祁东捶胸顿足：“大师兄不是得道高僧吗，怎么变成宠妻狂魔了！”
“快给我一个正宗白富美！”赵佳腾大笑：“我不想游泳了，我也想舔白富美，可以少奋斗二十年呢。”
大家起哄笑。
赵佳腾的一番话，意料之外地，并没引来雷朋深的叫骂。
大家继续说笑。
反观雷教练，一脸沉着，暗自喟叹。
他是真的没想到，门阀世家出身的荀朗、赛场上的王者，竟然还有俯首称臣，为女孩子送外卖的一面。
棠意礼除了漂亮，倒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雷朋深还真的有点好奇了。
……
傅溪像个活死人，时装秀的事，肯定指不上她了，棠意礼今晚强打精神，去自习室里独自赶稿。
高青青中间去找了棠意礼一趟，两人商量终极对决的事。
高青青说：“秦老师那边，肯定会公证评判。但是……那些太太们……”
她们都知道胜算不大。
临走时，高青青鼓励她：“我和傅溪已经把脑汁都榨干了，最后临门一脚，都靠你了，加油！”
棠意礼说：“我尽力吧。”
能不能赢，尽力。
能不能进董事会，她也只能是尽力而为。
因为不是期末，通宵自习室里的人不多，大多是刚谈上恋爱的小情侣，为了多待一会，所以才出来刷夜。
荀朗找过来时，棠意礼在厚订绘图本上，打线稿，一个婀娜的人形，刚刚勾勒出来。
这次的主题是仲夏，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季节相关，棠意礼却选了黑色基调，慢慢上色。
一股油酥香味，蓦地降临。
棠意礼抬头，眼神委委屈屈。
“才来啊，都饿扁了。”
她从晚上就没吃，午饭又吃的什么鬼餐厅，这会肯定饿得红了眼。
棠意礼起身，先去洗了个手，迅速回来。
荀朗坐下来，把牛奶吸管插好，递给棠意礼，她已经吃上，油油的手，翘着指头捏住牛奶盒，喝了一大口。
这才感觉回回血。
“高老师和傅溪她们已经干不动了，这次就剩我一个人，好可怜，单兵作战。”她说。
“你还有我。”
荀朗笑，如仲夏夜的星芒，照亮这个空荡的自习室。
“后面几天，我给你送军粮。”
……
如果把参加服装设计大赛，形容成一场战斗，棠意礼觉得即便打不赢，甜蜜地阵亡，似乎也不错呢。
这两天，她每晚去自习室熬夜，荀朗都去给她送吃的。
最近，荀朗的休假结束了，白天训练，晚上游夜泳，游完了，差不多十点，他就拎着外卖，去给棠意礼投喂食物。
什么汉堡、奶茶的，棠意礼吃得很高兴，嘴上却不停抱怨，热量高，会长胖，吧啦吧啦。
荀朗对小祖宗没办法，短信告诉她，今晚吃点不同的。
棠意礼在宿舍收拾了一下，今晚她要去制版教室，进行最后成品的调整。
她跟傅溪说：“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傅溪的情绪，终于好了点，问：“真的不需要帮忙？”
棠意礼：“差不多搞定了，放心吧。”
傅溪：“嗯，这次主题有点宽泛……我还真有点好奇，你的作品……”
傅溪看见棠意礼桌上的绘图本，纯粹出于参与意识，拿起来，想看一下稿。
刚刚翻开，一下让棠意礼夺过来。
傅溪笑她：“你还防着我吗？”
“不是提防。”棠意礼突然有点羞涩起来，“人家的隐私，不能给你看。”
“设计稿，有什么可隐私的？”
傅溪不解。
棠意礼不愿多做解释，把本子抱在怀里，背着提包，匆匆出门。
晚上，准时准点，荀朗这个火头军，带着食物出现了。
所谓的“吃点不同的”，竟然是家常饭菜。
一共两个菜，用玻璃饭盒装着，不过就是西红柿炒鸡蛋和青椒肉丝，但却是高蛋白低脂肪的营养餐。
棠意礼惊讶：“你自己做的？！”
荀朗挠挠鼻头：“我还没有这个才能。”
棠意礼一副你有鬼的表情，笑问：“那菜从哪来？”
他说：“你先尝尝。”
尝完了，他再回答那个问题。
尝完了，他就告诉棠意礼，这两个最简单的菜，是家里厨师做的，是从几十公里外的翟府，叫人马不停蹄趁热送过来的。
而他，其实应该姓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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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规则见97章作话）
第103章 月票加更：想赢
一直以来，荀朗都在等这个机会。
等时机成熟，他就告诉棠意礼，我其实是纪南昀的儿子，之前隐瞒不说，只是觉得这件事，跟两个人的恋爱影响不大。
现在决定告诉她，是希望这段恋爱，可以长远地、毫无保留地谈下去。
作为一个实用主义者，荀朗不喜欢无意义的消耗，他想要未来。
如果问，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点，其实荀朗也是犹豫的，也许后面还会有更好的时机，但情势好像已经等不了。
眼看棠意礼就要进丰唐的董事会，商场里的权谋算计，迎面而来，环环相扣的每一件事，都提醒荀朗：如果他的身份，换做别有用心的人来说破，棠意礼会怎么想？
觉得他不够坦诚？
还是连带着，觉得这段感情都不够坦诚？
荀朗罕见地，有些心浮气躁。
而另一旁，食指大动的棠意礼，已经用湿纸巾擦了手。
可能三四个月了吧，棠意礼自打从棠丰那搬出来，就再也没吃过家常菜，偶尔想起月姐的手艺，她馋得都想哭。
棠意礼刚打开饭盒，转了一圈，又觉得不妥。
“这里全是布料，弄脏了就麻烦了。”
她紧张兮兮地扣上盖子，抱在怀里，“咱们出去吃。”
荀朗随她。
两人下楼，就坐在一楼的连廊上，一盏路灯，投下昏暗的光，晚上十一点，校园里难觅人迹，静得好像天地只剩他们两个人。
荀朗一直望着棠意礼。
她的头发，比年初时，长了不少，一会拉直，一会又烫成羊毛卷，一通折腾下来，只有颜色始终是黑色，这一点让荀朗有点安慰。
他的审美一直很直男，也很传统。
像今晚，棠意礼编了两条松松的麻花辫，落在耳后，因为长度不够，末端支愣着，有点俏皮。
就是荀朗心目中清纯的诠释。
偶有夏虫低鸣，配合棠意礼小口咀嚼的样子，荀朗的心像气球，被一股风席卷着，吹得鼓鼓的。
“棠意礼。”
荀朗温柔叫人，棠意礼抬头，咬着筷子，挺翘的小鼻梁，在光下泛着珠光色。
“怎么了？”
“好吃么？”他问。
“好吃。”棠意礼笑得眼睛弯成新月。
“你想天天吃吗，还可以点菜，换着样的吃。”
荀朗觉得自己像个拿糖引诱小孩的坏人，罪恶极了，可又控制不住地亢奋起来，一步一步设下陷阱。
他想用温柔，用甜蜜，来诱捕眼前这个扎着漂亮小辫子的女孩。
棠意礼眨着眼睛，毫无察觉，“当然想了，可是好像条件不允许吧。”
这至少需要一个专职保姆，买菜做饭，随叫随到。
荀朗：“也许条件允许呢。”
棠意礼低头吃东西，还没来及问，条件怎么允许了，就看见天空放闪。
夜幕像一块黑绸子，仿佛被瞬间撕裂，紧随其后，一阵雷隆隆滚过。
出来坐了这么半天，才发现今晚没有月亮，头顶已是一片浓云。
北市进入汛季。
“要下雨了。”棠意礼快速扒了几筷子，要赶紧吃完才行。
这个季节，雨来得快，楼上制版室的窗子还开着，桌子就怼在窗下，棠意礼生怕潲雨，打湿了稿子和布料。
果然，没一会大风起，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棠意礼收好餐具，小跑上楼。
荀朗知道机会稍纵即逝，轻轻叹了口气，跟上棠意礼的脚步。
……
制版室里，只开了一半的灯，棠意礼缝得脖子酸疼，终于将最后一片绉纱钉在了胸口前襟上。
外面的大风停了，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地拍打在玻璃上。
可能是觉得屋里闷，棠意礼把一排大窗户，通通拉开，顿时夜风涌入，吹了人头脑一阵清明。
棠意礼已经尽量把动作放轻，可一旁小寐的荀朗，还是醒了。
他坐在没开灯的那排椅子上，棠意礼根本没注意到，她对着窗口伸了伸腰，腰间雪白的一截皮肤，一闪而过，棠意礼转身，又去熄灭了房间里另外的灯。
屋里彻底陷入黑暗，可远处天边，东方既白。
空气里弥散着大雨初霁的味道，潮湿的风，带着青草的甘甜味道。
棠意礼站在窗口，站了很久，似有很多心事，诉与晨风，这样脆弱感伤的情绪，在白日里的棠意礼身上，难得一见。
荀朗看了很久，莫名心痛，起身走过去，从身后，把人拥在怀里。
棠意礼小小惊讶：“你醒了？”
“嗯。”
荀朗把头埋在棠意礼的肩颈里，慢慢汲取。
“棠意礼，你在想什么？”
“我现在想几个小时之后。”
几个小时之后，就是时装秀的最后一场，能不能进董事会，也看这一哆嗦。
棠意礼一直没有表现出担忧，荀朗还以为她没心没肺，却不知道她也承担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荀朗在她耳边轻问：“很想赢？”
棠意礼：“想赢。”
在她说想赢的这一瞬，荀朗、一个优秀的竞技体育拥护者，想到的，竟是不择手段，也要让她赢。
他甚至产生了为棠意礼摘星星摘月亮，也在所不惜的的冲动。
棠意礼转身，用从未有过的认真，看着荀朗。
“我知道，顶着富二代光环，别人看我，都觉得我不着调，除了任性撒钱，什么都做不好，可别人不知道，任何人都有争强好胜的时刻，我也想赢一次。”
“我希望赢得干净、漂亮，就像你在你的赛场里一样，拼尽全力，成为绝对的统治者，无人敢质疑。”
“我最喜欢这样的你了。”
“我也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棠意礼动情如稚子，攻到人心上，叫个一米九的坚毅男人，溃不成军。
荀朗心头震颤，过了许久才问：“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纯净的人啊。”
许是被傅溪和君胖的事给搞的，棠意礼带着庆幸，满足回抱荀朗的腰，“荀朗，你跟庞君时他们都不一样。”
荀朗扬眉，心却往下沉。
“我怕自己……和你想得也不一样。”
棠意礼浑然没有察觉，腰上的大手，又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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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晚安啦
第104章 正中红心
所谓的最后一场终极对决，并没有对外公开展出，而是在展览馆的一角，开辟了一块地方。
从螺旋楼梯下来，刚好可以看见，把棠意礼和付知雯、方太太的作品，并排摆在一起。
赛制和之前说的一样，由理事会成员和秦声一起投票，只是她们的作品均没有挂铭牌，一时间，几位贵太太们有点迷惑。
完全分不清谁是谁的作品。
尤其是庞太太，心中暗骂儿子，简直是给她找事，非要自己投棠意礼一票，可她又看不懂倒底哪件是，总不能上去掰着看有没有打标吧。
那样偏袒的意思过于明显了，她怕在兰黛集团李太太那不好交代呢。
这时，场面一肃，李太太被簇拥着，从楼上下来。
许是展馆里冷气吹得足，傅溪忍不住搓着手臂，靠近棠意礼。
“完了，看李骄阳她妈的气势，我觉得咱们要输。”
高青青也不看好，她们俩一左一右站在棠意礼身边，搞得棠意礼有点烦燥，小声怼她们：“我要是输了，就是你们两个的美人计失败了。”
傅溪没说话。
高青青又想笑，又要装着不高兴。
“你瞎说什么，别让人家听见，好不好。”
正说着，站在对面的秦声真的看了过来，视线朝她们一扫而过，弄得高青青顿时紧张起来，好像秦声真的听见了似的。
赵美伦和付知雯也在场，她们两个站在不远处，正好挨着李太太，神情谄媚地跟李太太打了个招呼，李太太淡淡看了一眼赵美伦，完全没理她。
李太太看着顾家的面子，只跟付知雯寒暄。
看看时间，人已到齐，李太太的助理，一个中年干练的女士，代为宣布。
“为了公平起见，这一次的评选，采用封弥的方式，参赛作品不公布作者姓名，评委们进行盲投。”
“理事团一共是五位太太，每人一票，jared秦先生，拥有两票，现在开始投票。”
此话一出，大家都是你看我，我看你。
连棠意礼都不敢相信，放着这么好的机会，拿捏自己，李冯彩华女士竟然洗心革面，愿意放她一马。
难道是她对着晨风许的愿——祈祷公平比赛——成真了？
贵太太们这回没有心理负担，认真的品评起每一处服装细节，走走看看，或低声交流。
棠意礼隔着人头，对上赵美伦冷淡的目光。
大家心知肚明，这场比赛，是真正的才华较量。
投票时刻，不过短短一分钟，李太太的助理，拿着一叠手卡，作为唱票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今天君胖也来了，站在最外围，本来只想做冷眼旁观，可看见棠意礼和傅溪，严阵以待的样子，他眉眼轻动，竟然也有了立场。
唱票人轻轻说道：“第一票，投给顾太太、付知雯作品。”
全场霎时寂静。
“第二票，投给一梨制衣作品。”
傅溪轻握棠意礼的手臂，她却没有反应。
“第三票，投给顾太太、付知雯作品。”
二比一，赵美伦轻慢地看着棠意礼。
“第四票……庞太太的选票，投给方太太作品。”
意料中可以拉平比赛的一票，竟然跑到了方太太那，傅溪恶狠狠扭头去看君胖，连君胖自己都有点崩溃，以手捂脸。
他相信亲妈已经尽力，只是品味真的有待提高。
“下面是秦先生的选票，投给一梨制衣作品。”
二比三，一梨制衣领先一票。
最后一票是李太太，是打平，还是赢，全看这一票。
高青青靠过来跟棠意礼耳语：“你说，李太太能认出哪件是咱们的衣服吗？”
这个意思，她们都明白，只要认出来，就肯定不会投给她们。
如果李太太投给了付知雯，出现了打平的局面，就只有让庞太太再投，让她在一梨制衣和付知雯作品之间选的话……
以庞太太的眼光，结果真不好说呢。
棠意礼吃不准，只是神经跟着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箭在弦上，能不能射中，只在一夕之间。
“最后一票，李太太、李冯彩华女士投票给……一梨制衣作品。”
啪，箭矢正中红心。
周围的太太们轻柔地鼓掌，不是很热烈那种，透着矜持和尊贵的肯定。
棠意礼浅淡地微笑，一一回应祝贺之声。
高青青和傅溪，高兴地偷偷在底下握了下手。
然后傅溪抬眼去看君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离开，顿时笑容散去，脸上一片怅然。
李太太带着人，走过来，只是简单祝贺了一番，十成十的走过场，很开带人离开。
赵美伦和付知雯，甚至连过场都懒得走，脸色僵硬，远远地和棠意礼点了下头，就算祝贺，让后两人相携，迅速离开包围圈，不知道去了哪里。
只有秦声，他是由衷为她们高兴，伸出手，与得胜的女士逐一握手，最后轮到棠意礼。
秦声不宜察觉地上前一步，伸出手说：“棠意礼小姐，祝贺你。”
棠意礼淡笑着说：“谢谢您，秦老师。”
“你还是叫我jared，或者秦声也行。”
两只手，一大一小，只是浅浅交握，秦声应该是很少做户外活动的那种人，皮肤冷白，手背上，几条青色血管，脉络清晰。
他们谁也没提之前，仿佛这才是两人的第一次相识，握手，交换名字，友好融洽。
“可我还是比较喜欢叫您秦老师。”
棠意礼不动声色，抽回手。
秦声笑笑。
恰好高青青寒暄完别人，转过头跟秦声说话，这才不至于场面冷却。
高青青：“jared，这次麻烦你了，等奖金下来，我请你吃饭吧。”
秦声：“可能要看时间了，下周我要飞米兰。”
“米兰的大秀吗？”
“不是……我在筹备自己的工作室……”
棠意礼无心参与，走远几步，不止给高青青他们留出空间，还想去看看傅溪，怎么赢了也不太高兴。
她从矮桌上端了一杯香槟，递到傅溪面前，逗她：“这次比赛有奖金，你们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我记得我说过。”傅溪接过酒杯，随口一答。
“多少钱？”棠意礼问。
要不是刚从高青青嘴里听说的，她还不知道参赛有钱拿。
傅溪：“一百万吧。”
咳咳！
棠意礼一下就被惊喜到了，傅溪心情怎么样，已经不是重点，她现在感兴趣地是，接下来的一百万要怎么分。
第105章 只要做了荀朗的心尖肉，谁也奈何不了
旋转楼梯上面的休息室里。
荀妙云等了一上午，看见玉姨匆匆上楼，跟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这才放心。
紧接着，玉姨身后，丽群会的几个理事，很快跟着上楼来了。
大家一口一个纪太太，围在身边。
这里面除了李冯彩华，别人其实都不知道内情，她们以为的内情，是棠意礼作为李骄阳的前女友，没有被李太太区别对待。
虽然这和李太太小心眼的作风，有点出入。但也没引发太多猜疑。
只有庞太太，在刚刚上楼后，看见了荀妙云，才突然明白，封弥投票，原来这样的理由。
一般来说，荀妙云跟她们这群人很少来往。
将门虎女，出身比谁都显赫，犯不着玩拉帮结社这一套，今天亲自来了，可见是有多重视棠意礼。
荀妙云重视，自然也从侧面印证了荀朗的重视。
怪不得听儿子说，荀朗迷上了妖精，庞太太还以为是君胖又在满嘴跑火车，这么看来，也不是瞎掰。
太太们围坐在一起，一水标准地文明腿，优雅侧在一边，言笑晏晏。
荀妙云走到一边，倚着栏杆，从高处向下望，大概有五层楼的高度，看下面的人，只能看见一个一个的黑脑袋，慢慢移动。
荀妙云满意地笑着，目光不离秀场，却对身旁的李太太说：“阿梨不止长得漂亮，还有才华，这么一看，连后脑勺都比别人秀气。”
“难怪你儿子和我儿子，都喜欢得紧。”
李太太嘴角抽了抽，笑容挤都挤不出来。
荀妙云转头从玉姨手里，揽过钻扣birkin，笑着说：“行了，今天的比赛，办得公平公证，没有埋没人才，叫你费心了。”
“纪太太太客气。”
李太太不自觉躬身，准备恭送大佛。
“对了，还有个事。”荀妙云突然停住脚步，“我听说你们丽群会，选人的原则，很严格，不是什么人都能加入的？”
“是的，我们只要正室太太。”
李太太也不傻，荀妙云这么问，肯定不是她想入会。
她要么是想帮别人入会，要么……就是想阻止别人入会。
赵美伦和付知雯，最近刚递了申请，就在比赛开始前，她们原本指着参赛刷一波知名度，让入会顺理成章，现在看来，即便赢了，丽群会也不敢收她们了。
反正李太太看不上赵美伦，干脆顺水推舟道。
“纪太太放心，我们丽群会要的是正室，但，是原配正室，继室肯定不够资格的。”
荀妙云还是笑，“这样啊，我了解了。”
“不打扰你们聚会了，我先走一步。”
荀妙云跟其他的太太们招招手，大家不自觉集体起身、目送。
楼梯口的四个保镖，迎上前，两前两后，护着荀妙云和玉姨，进入专用电梯下楼。
等人走了，庞太太笑着过来找李太太。
“那位来，是给未来儿媳妇保驾护航来了？”
李太太堵了一早上的火，终于憋不住了：“未来儿媳妇？！我看就是一个狐狸精，如果不是这个狐狸精，荀朗和骄阳的兄弟情，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步，弄得两家关系尴尬，我也用在她面前毕恭毕敬。”
庞太太暗自咋舌：要不说李冯彩华是个糊涂人，不敢算在纪家头上的账，都算在了棠意礼的头上，管什么用。
只要棠意礼是荀朗的心肝肉，谁也奈何不了。
……
赵美伦见不得棠意礼得意，比赛结果一宣布，知道自己输了，她第一时间就逃离了会场。
回到家，她放了整整一浴缸的洗澡水，泡在里面。
中途，付知雯还打电话过来，气愤地说，丽群会驳回了她们的申请。
“这群女人怎么这么势利眼，咱们不过就是输了一个小比赛，她们这么快就把咱们给拒了，倒底有没有把我们顾家放在眼里？！”
赵美伦没有回应。
她知道原因，今天的比赛，突然变成封弥盲选，难道是李太太好心吗，肯定不是。
背后另有人操作，而且是连李冯彩华都惹不起的人。
除了纪家，不会有第二人。
所以，赵美伦觉自己，不是输在才华上，而是输在没有个疼她的好男人身上。
浴缸里的水，从热变凉，再加热，再变凉，也不知道反复了几个来回，外面天色都暗了，听见棠丰下班回家，她匆匆裹着浴袍，里面一片真空，迎出来。
赵美伦：“你回来了。”
棠丰见客厅里暗着灯，问：“阿姨呢。”
“阿姨今天请假了。”
棠丰不置可否，径直往卧室的衣帽间里走，打开柜门，刚褪去了西服外套，赵美伦就缠了上来，她从背后抱住棠丰结实的腰，像条游蛇，从后面转到前面。
许是在水里泡了太久，低血糖的缘故，赵美伦的嘴唇，颜色浅浅，透着病西施的娇态。
“棠先生……我可以叫你名字吗？”
棠丰没有动：“美伦，你……”
“我们都在一起半年多了，你说会像疼阿梨一样，疼我，可我连你的名字，都没有叫过……棠丰……”
赵美伦颤抖着伸手，来到棠丰腰间，刚刚摸到皮带的金属扣，却被按住。
“美伦，今天不是时候。”
“为什么？”赵美伦眼睛里蓄满了眼泪。
“我今晚还有应酬，回来是换衣服的。”
赵美伦：“我可以陪你去吗？”
棠丰没有回答。
他笔直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久，才用平淡地语气说道。
“今晚要带着阿梨去见董事会的人，你还是留在家里，想一想，为什么你不能去。”
赵美伦大惊失色，慢慢从棠丰的身上退了下来。
她眼睁睁看着棠丰换掉沾上水渍的衬衣，又换了套深灰色的西服，转身走了出去。
随着大门开阖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震荡传导，赵美伦的神经几近崩溃。
她没想到棠丰早就知道了，连她给戴宽他们，通风报信，阻止棠意礼进董事会，他也知道了。
现在，棠意礼赢了时装秀，戴宽连借口都没有了，所以今晚棠丰就要出手收拾不听话的老臣了。
连带着，棠丰先抽过来一个耳光，给她这个不听话的妻子，也尝一点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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