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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山隐影     北魏武侯txt下载     北魏武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71章 抵达江都

    翌日,天刚刚发亮,武仲凌就已经醒来。洗漱之后,拎着他那柄大刀到了院里,准备完成每天规定的练习。

    当初刚拿到这柄刀的时候,武仲凌既有些喜欢又有些嫌弃。喜欢在于这柄刀的刀型十分漂亮,嫌弃则是因为刀的重量对于他来说有点儿轻。

    可是沈兮瑶命他用这柄刀练习一千次劈砍后,武仲凌双臂酸痛无比,都有点儿拿不起来了,就再也没说过任何抱怨的话。

    扎好马步,武仲凌双手擎刀搂头一刀劈下,这一刀速度极快,竟有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然而刀头并没有劈在地上,在距离地面还有二尺多的距离时,武仲凌很自然的收住刀势,运转的十分自如。

    武仲凌就这样一次次地练习竖劈,之后是突刺,最后是横斩。

    这样的基础招式,武仲凌一练就是数百次。等这些都练完了,武仲凌将三招连在一起又开始练习,这几招武仲凌已经融会贯通,每招之间的转换都举重若轻,应用自如。

    显然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武仲凌一刻也没有耽误,全用在练武上了。

    又是几百次的练习后,天光已经大亮,整个客栈里的人全都起来,人们来来往往的,却对武仲凌熟视无睹。

    其实在最初的几天,有不少士卒对于武仲凌的招式还是比较好奇的,甚至还有人是抱着偷师的态度在围观。哪知武仲凌反反复复就那么三招。人们早就懒得看了。

    放下手机的兵器,武仲凌提了桶水,简单的冲洗过后,整支队伍也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离开义阳郡以后,吕阳宾的心都提起来了,一批批地派出斥候,打探周围的消息。

    沈兮瑶虽然仍躲在马车上,没有露面。可她也不轻松,也担心在路上出事。

    只有武仲凌一个没心没肺的,一会儿跑到前面与开路的士卒边走边聊。一会儿又跑到最后,承担起断后的责任。

    又走了数天,所幸路上并没有发生任何事,平平安安的抵达庐州。

    看着远处庐州的城墙,吕阳宾长长的出了口气,沈兮瑶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收回目光,沈兮瑶往一旁偏了偏脑袋,目光似乎穿越空间,一直看到数十里之外的一处军营。

    庐州城南二十里,有一处宽阔的湖泊,正是方圆数百里的巢湖。

    负责大魏南线军务的姜浦秋的帅帐就设在巢湖边上。

    同时,巢湖中的水寨还负责操练大魏的水军,常年驻扎着上万人马。再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咱们不必入城了,直接前往军中。”

    沈兮瑶看了看吕阳宾下令道。

    “是!”

    吕阳宾答应一声,转头对身边的一名士卒道:“你快马前往姜辅国的军中去送信儿。请姜辅国派人接一下我们。”

    不等士卒答应,沈兮瑶就断然阻止道:“不!万不可让姜辅国派人接我们。”

    吕阳宾一怔随即也反应过来。

    “小姐,你是怕有人冒充大魏士卒对我等不利?”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事小心为上。”

    队伍再次前行,很快就看到一片广阔的湖面。湖面上波光粼粼,还有数艘船只往来。

    不多时,迎面走来一队数百人的人马。

    走在前面的吕阳宾瞬间就紧张起来,低声下令道:“全体戒备。保护好各自的马车。”

    刀刃出鞘的声音不断传来。这支队伍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处于队伍中部的沈兮瑶马上就觉察出一不对,挑开车帘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前边出现了一支人马。吕统领下令戒备。”

    沈兮瑶眉头一皱,不等马车停好就跳了下去,接过旁边递过的马缰,一个漂亮的飞身就上了马。在马上一抬头,沈兮瑶果然看见对面几百人正向自己这边走来。

    奔到队伍最前边,看清来人后,沈兮瑶面上一喜,打马直冲向对方。

    “姜叔父!”

    不等冲对对方面前,沈兮瑶就开口叫道。

    对面为首之人穿着一身蓝色长袍,四十多岁的年纪,成熟儒雅,再加上那张帅气的面庞,放到任何时候都能秒杀一大片的女子。

    正是姜明初的父亲,辅国将军姜浦秋。

    看见沈兮瑶的身影,姜浦秋也露出笑容,甩镫跳下战马。这时沈兮瑶正好赶到姜浦秋近前,也飞身下马。向着姜浦秋躬身行礼。

    “见过姜叔父。”

    姜浦秋哈哈一笑,伸手扶起沈兮瑶后退了两步。

    “我还以为那报信的士卒乱说,没想到真的是你。怎么有闲跑到我这儿了。”

    沈兮瑶并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叔父身体可好?有没有收到姜明初的书信?”

    “那小子哪顾得上我这个爹。还不知道怎么快活呢!”

    姜浦秋嘴里抱怨着,可脸上明显是欣慰之色。

    姜明初去年陪着沈敖巡守完北部边境后,一同回到洛京。过完了上元节后,才返回了原来的军中。

    不过因为陪着沈敖走了一遭,姜明初也算有些功劳。回到军中后,姜明初开始独领一军,麾下也由原来的几百人,增加到了上千人。成为大魏军中年轻一辈中,官职最高的一人。

    “我倒是听说他在军中挺忙的。毕竟几百人跟上千人还是不同的。刚开始着实手忙脚乱了一番。”

    姜浦秋哼了一声。

    “他跟在沈侯身边那么长时间,如何带兵如何领军却什么也没学到。可见是个资质愚钝之辈。”

    “是姜叔父你的要求太高了。”

    姜浦秋又是一笑。

    “线不说他了。先跟着我一起回营。”

    说完,让手下的亲兵和沈兮瑶的人马合兵一处,一起回到姜浦秋的大营。

    姜浦秋没有召集营中的将领,还把亲兵全都支开。姜浦秋才对沈兮瑶道:“这回没有外人了。说吧,你到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兮瑶想了想,道:“具体的事情还不能告诉叔父。不过,我来此是为了送一个人过来。”

    说着,沈兮瑶走到门口,把褚清莹和吕阳宾叫了进来,介绍道:“这位是褚相的孙女,褚相视为掌上明珠的褚清莹。”

    然后又指了指吕阳宾。

    “这位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吕阳宾。”

    说完,二人同时对姜浦秋行礼。

    “见过姜镇国。”

    姜浦秋连忙道:“免礼免礼。”

    说着,又看向沈兮瑶道:“难道太子殿下也来了?”

    沈兮瑶摇摇头。

    “那倒没有。这位吕侍卫是我跟太子殿下借来的。”

    “那需要我做什么?”

    姜浦秋直接问道。

    “姜叔父派人保护好褚清莹和带来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打听她的事情。更不能随意接近清莹。”

    “这个简单。还有吗?”

    姜浦秋满口答应下来。

    沈兮瑶继续道:“在这期间,可能会有很些人往返这里。叔父也得放宽些限制,不要多加过问。”

    姜浦秋微微皱眉。

    “也行!你们肯定有要事,我不多加干涉就是了。”

    “多谢姜叔父!”

    沈兮瑶赶忙行礼,褚清莹也盈盈一拜。

    姜浦秋虚扶了一下,对沈兮瑶道:“那你呢?听你这意思,你不在这里?”

    “我还要赶往别的地方,”

    姜浦秋嗯了一声。

    “那好。先在叔父这里休息几天再动身出发。”

    沈兮瑶婉拒道:“叔父的好意我心领了,实在是事情耽误不得。还请叔父见谅。”

    见沈兮瑶说的认真,姜浦秋点点头。

    “那好吧。我就不留你了。今天就留在我这营中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

    “多谢叔父好意。”

    按照沈兮瑶的要求,姜浦秋也没有大摆宴席欢迎沈兮瑶和褚清莹。只是再姜浦秋的大帐内,多要了几个菜,简单的吃了一顿饭,便让心腹之人在合适的地方,给褚清莹等人安排了一处营帐。既要相对独立,又能保护的了褚清莹等人的安全。

    第二天,沈兮瑶与姜浦秋、褚清莹等人道别后,只带着芸秀早早地离开了大营,往江都而去。

    等到了江都,汇合了鲁王杨拓,沈兮瑶才松了口气。成康铭和祖父沈敖押送着其余的钱物还没有抵达。

    不过,沈兮瑶也并不能轻松,有些事情要着手开始准备了。

    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沈兮瑶也只能在大方向上指挥,不可能具体的每一件事都靠她一人来处置。所以杨恪野提前准备的一些人手。

    在江都休息了两天后,沈兮瑶便见到这批人。

    临进门前,沈兮瑶闭上眼睛,将穆建明唤了出来。

    刚一上线,穆建明就微微皱眉。

    天气炎热,谁都不可能穿得多清凉。屋里人又不少,即使前后的前后的窗户都打开,人们都是一身汗味儿,再混合上熏香是味道,穆建明闻了有点儿上头。

    适应了一下,穆建明仔细看过去,这里面有些熟人。像最早跟随芸香学习新式记账的那些人,其中一部分就被杨恪派了过来。

    这些人见到芸香时,其实要比见到穆建明更加恭敬一些,毕竟芸香也是他们的老师。

    另外其中还有一个人,虽然上了些年纪,却老老实实躲到一边。不敢有任何的举动。正是沈兮瑶专门派人从彭城请来的彭公延。

    当初在彭城一别,穆建明已经提前知会了彭公延一声,说有事需要帮忙。此番一接到书信,彭公延便赶了过来。

    只不过当初挺豪横的一个老头,现在则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不敢有丝毫的僭越之举。

    寒暄过后,有一人便问道:“沈县子,陛下命我等前来辅助县子做事。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芸香伏在穆建明耳边轻声道:“这人原来是廷尉府的娄超。”

    穆建明点点头,也记起了这个人。

    当初研究院初创,各部衙门都派了些人,名为支援实际是为了习得新的记账方式。原来的廷尉少卿,现在的大理寺少卿张宪宗,便将此人和另一名叫薛青的派了过来。

    穆建明甚至还在人群中找了找,果然看到了薛青的身影。

    收回了目光,穆建明道:“具体要干什么,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不过从明日起,我会派人分批将你们送到江对面。你们下到每一个府县里,去结交当地的大大小小的富商和地主。

    该请客请客,该花钱花钱。别人若是问起你们的身份来历,你们就说自己是长安、并州、幽州、冀州等地的商人。但记住一点,切不可透漏了自己的身份。不然的话,可没人能救你们。”

第272章

    一艘小船在平静的河面上缓缓而行,上了些年纪的艄公,穿着蓑衣在船尾一下一下地摇着撸。目光不时地停留在伫立在船头位置的男子身上,眼中满是赞赏之色。

    从未读过书的艄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男子的容貌。他只是觉得他这么多年了,还从未见过如此俊秀的男子,跟画里仙人座下的童子一般好看。

    男子身姿笔挺,一袭如雪白衣纤尘不染。左手撑着一柄油纸伞遮挡着丝丝细雨,也遮挡了男子大半张脸。右手握着一柄合起来的折扇背在身后。

    一名身姿俏丽的侍女笑靥如花地从船舱里出来,走到男子跟前,温柔地道:“公子,茶已经泡好了。回舱里喝点儿茶吧。”

    船只缓缓地靠在一处码头,男子径直走下船,抬头看了看立在码头处的一座牌楼。

    侍女冲着艄公甜甜一笑。

    “大叔,麻烦你帮我找两个人来,把船上的箱子抬下来。”

    艄公的脸上露出一丝怜爱的笑容,用不太标准的官话道:“姑娘客气了。这点儿小事说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随即扫视了一下周围,用当地的方言喊了两声。侍女听不懂艄公在喊什么,脸上有些懵懂的表情,竟有些娇憨可爱。

    很快,有两个也穿着蓑衣的小伙儿,肩上扛着一根成年人大臂粗细的木杠,从船舱里抬着一口大箱子走下来。

    箱子的分量十分沉重,两个壮小伙子抬着箱子都晃晃悠悠的。

    “公子,这箱子抬送到什么地方?”

    站在箱子前边的小伙儿问道。

    没等男子回答,付了船资的侍女也走过来,道:“先带我们去牙行吧。”

    小伙虽觉奇怪,却并没有多言,脸上仍带着笑。

    “好嘞。请两位跟我来。”

    说着和另一名伙伴又抬着箱子,在前面带路。没多时便到了一处宽敞的大门前。

    放下箱子,小伙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指着大门道:“这里便是本县的牙行,二位里边请。”

    牙行里早已经有人注意到了门口的几人,见为首的公子迈步进来,有几个人马上就跑了过来。

    一个中年人抢到男子身前问道:“公子是要雇几个丫鬟下人吗?”

    不用男子回答,一个身姿绰约的妇人就抢着说:

    “于老三,你不知道就别瞎说。你也不看公子是何等的神仙人物,你手里那几个粗鄙之人哪能伺候得了公子?”

    骂完那名叫于老三的中年人,妇人转过头,脸上带起笑容。

    “公子您还是看奴家的,奴家手里正有几个姿色不俗,身段苗条的女子,她们还粗通文墨,伺候公子正合适不过了。”

    “都给我让开!”

    一声呵斥响起,一个短打装扮的年轻人分开那几名牙子,走进人群里,先回过身面色不虞地瞪了几个牙子一眼。

    “都吵吵什么,让公子笑话。”

    训斥完又转回来,上上下下认真地打量了男子几眼。

    突然年轻人嘴角往上一弯,陪着笑道:“我看公子面生得紧,公子应该不是本县中人吧。”

    男子睥睨地瞅了这名年轻人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一副傲气十足的架势。

    男子的高傲丝毫没有惹得这年轻人不快,反而更加谦卑了些。

    “那公子来本县是为了……”

    “你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竟敢盘问我家公子为何来此?”

    侍女一叉腰,嗔怒地瞪着年轻人。

    “啊是是是!是小的多嘴了。”

    说着年轻人陪着笑狠狠地抽了自己脸庞一下,才又问道:“那不知公子来牙行是为了什么?”

    侍女这才哼了一声,道:“你先帮我家公子找套房子。”

    “这个容易。我手里正有一处院子,公子不妨先去看看,若是不入眼,我再帮公子寻找。”

    “那就先去看看。”

    侍女颐指气使地说道。

    年轻人忙不迭地答应,率先走出牙行。男子撑起油纸伞,跟在其身后。那侍女则和箱子一起留在牙行。

    两刻钟后,年轻人一脸喜色地快步走进牙行。

    “于三哥你手底下不是有些人手吗,先借给我帮公子将院子修一修。贾妈妈,公子要雇一个厨娘,和几个粗使丫鬟。你手里的人正好给公子用。”

    闻言,刚刚还相互争抢的两人连忙答应。

    年轻人则从里边取了一张合约,对随后走进来的男子道:“公子这是租赁的合约请您过目。若是没什么问题,还请公子签字画押。”

    男子看都没看,顺手递给身边的侍女。

    侍女上下浏览了几次,道:“公子没什么问题。”

    男子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接过笔在合约上勾画了几下。

    年轻人接过合约看了看落款。

    “原来是穆公子当面。穆公子,小的姓徐,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公子尽可来派人来找我。”

    穆公子点了点头,脑袋一撇示意了一下。侍女走到箱子前,让两名扛箱子个小伙儿,把绑在箱子上的绳子解开后,打开了箱子。所有人都嘶嘶地倒吸凉气。

    箱子里满满当当装的全都是铜钱。

    侍女从箱子中抓了几把铜钱递给徐姓年轻人。

    “这些便是租金,多出来的算是我家公子的赏赐。”

    说完,便跟着穆公子离开牙行。

    “好家伙!小五哥,这位公子是什么来头?竟然随身带着这么多钱?

    等穆公子一走,贾妈妈便好奇地问道。

    徐小五摇摇头。

    “我不知道,看不出什么来。不过你们可不要打他的主意。”

    “为何?”

    贾妈妈一脸不解。

    “将此事报到县里,那些差役上门肯定能敲出不少钱来,到时我们也能分润些。”

    “你个老虞婆,简直被钱财迷了你的眼。你也不看看人家是什么人,竟还敢算计人家。”

    徐小五破口大骂。

    “怎么了?”

    贾妈妈有些不解。

    徐小五恨铁不成钢地道:“人家既然敢把钱露出来,就是不怕被人惦记。况且,自从穆公子进了牙行,他可曾说过一个字?”

    贾妈妈回想着之前的事情,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啊!好像一个字没说过,唉,那他跟着你去看房子,也没有说话?”

    徐小五摇摇头。

    “一句话不说,顶多就是点点头而已。这人好像客气有礼,却对你我有种深深的鄙视,根本不屑与我等说话。这样的人物,我还是在本家远方的一位贵人身上看到过。”

    “这么说,这位穆公子也是为世家子弟,朝中贵族?是从临安哪里来的?”

    贾妈妈猜测道。

    徐小五摇摇头。

    “说不准,但是像!”

    说着,徐小五又道:“这件事我得跟府里老爷禀报一下。”

    说着便跑了出去。

    另一边,这位穆公子带人来到租赁院子,在附近找了处客栈住下。那处院子还要经过修缮和清扫,一下子根本住不进来。

    侍女也给了两个小伙子一些钱财,将两人打发走。关了房门,才小声道:“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这时,穆公子也收起了高冷和孤傲的气势。

    “先不急,打听打听这县的消息。”

    那两名扛了箱子的小伙儿一回到码头,就一脸兴奋地对同伴道:“你们知道我们今天看到了什么?”

    不等有人捧哏,小伙儿便双手比画了一下大小,主动道:“这么一大箱,里面装的都是铜钱。”

    “我觉得不止。”

    与其同行的另一名小伙儿接茬道:“那上面是铜钱,下头是什么?谁能知道,或许是金子呢?”

    “真的?世间有如此富有之人?”

    在码头上趴活儿的其他人震惊地道。

    然后,这个消息便开始流传。

    “知道吗,今天从外边来了位贵人,带了这么大。”

    说话人双臂展开,比画了一个十分夸张的样子。

    “这个大的一个箱子,里面满满的都是黄金!”

    等天色晚些的时候,一个管事打扮的人,跑到一座院子前,得到通禀后,走进一处雕栏玉砌的屋子。

    屋里的陈设极为精巧,靠墙的位置放着一组木架,上边陈列着各种瓷器、青铜、漆器制品。这些东西都精美细致,各个都是上品。

    墙上悬挂着不少字画。

    这些无不显示着其主人的品味和底蕴。

    屋中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面容慈善,身体微微有些富态,穿着一身精美的绫罗。

    “徐老爷,今天下午的时候,县里来了位贵人。随船运了一船黄金过来。”

    管事一进来,便禀报道。

    “噗呲”一声,屋里传出了一片笑声。

    “还一船黄金。若真的是一船黄金,船还不压沉了!”

    徐老爷笑骂道。

    “你们也不好好想想,听了消息也不辨真假,直接向我禀报,若不是小五亲眼所见,我还真被你们唬住了。”

    管事有些尴尬地行礼道:“小的不敢。我也惊讶于此,赶紧跑来和老爷您说,不想老爷慧眼如炬一下就识破了此事。”

    徐老爷被拍的十分舒服,哈哈一笑。

    “不过,此人身上钱财不菲是真的,你去打听一下此人来历。”

    “是!”

    管事连忙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徐老爷拿了一封自己的名帖。

    “小五,你将这名刺给那位穆公子送去。明日请穆公子到府上一叙。”

    徐小五恭敬地接过名帖。

    “是!小的这就去送。”

    离开这里,徐小五很容易地找到了穆公子居住的客栈。

    顺便和客栈掌柜打听了一下,知道穆公子和侍女二人只开了一个房间后,徐小五露出了一丝谁都懂的笑容。

    让店里的小二通报后,徐小五很容易地见到了穆公子。

    双手将名刺奉上。

    “穆公子,我家听闻公子的风采,想请公子到府上一叙。”

    “你家老爷是何人?”

    闻言,徐小五心中一喜,终于听到这位穆公子说话了。这穆公子的声音虽然有些粗,可并不难听。

    “我家老爷姓徐,乃是我们县中有名的人物。别说是县尊老爷,就连州府里的老爷们都要给徐老爷几分面子。”

    穆公子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不知公子意下如何?明日可能赴约?”

    “这个不急。我先和你打听一下事情。”

    “还请公子吩咐。”

    “我初来贵地,能跟我仔细说说这里的情况么。”

    徐小五一挺胸颇为自豪地道:“此处名为嘉兴,有一岁或稔则数郡忘饥的说法。所以我们这个县是附近几个县里产粮最多的府县。县衙里的几位老爷,因此颇受朝中嘉奖。”

第273章 高调行事

    徐小五来了劲儿,嘴上叭叭的一刻不停,把县里的风土人情详细的介绍了一遍。

    穆公子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认真地倾听着。等徐小五讲完,还让侍女给倒了一盏茶。

    徐小五正说的口干舌燥,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徐小哥,还有一件事拜托你去办。”

    徐小五忙放下茶盏。

    “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穆公子将徐老爷的名帖放在桌案上。

    “既然徐老爷已经知道听说了我的消息,那么城中其他几位头面人物也应该都知道了吧。”

    徐小五点点头。

    “差不多吧。公子这般的人物来到本县,寻常百姓可能不知,但那几位老爷一定知晓。”

    “那好。徐老爷既然邀请我登门拜访,那其他几位也应该会如此。”

    徐小五点了点头

    “若是这样的话,徐老爷的邀请我就不去了。你到城里最大的酒楼帮我定桌酒宴,再将县里几位头面人物全都替我请来。我请他们几位一叙。”

    徐小五面露一丝难色。

    “穆公子,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初来乍到,几位老爷知道您,也不过是因为那一箱子钱财,您露了白。加上你这相貌穿戴气质,一看就知道家里是豪门大户的富贵人家,这才起了结交的心思请您登门。

    可若是你冒然请县里的几位老爷,他们谁都不认识你,怕是无人理会。还会笑话你有失体统不自量力。”

    说完徐小五不敢再看向穆公子。

    哪知,穆公子竟点了点头。

    “说的有理。这样吧,你就说,我这里有一桩数十万贯的生意要找他们几位谈。”

    “多少?”

    徐小五瞪大眼睛,惊诧莫名地看向穆公子。

    穆公子淡淡地道:“你没听错。此事办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说多少?”

    徐老爷蹭的一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徐小五。

    “老爷,我刚听到这个数儿的时候,比您还要惊讶。数十万贯!那得是多少钱,我想都不敢想。”

    徐小五的脸色十分精彩,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情。

    徐老爷又一屁股坐下,仔细思量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件事先不着急。我不能听他的一面之词,先摸清他的底细再说。”

    “那黄、杜两位老爷那里……”

    “你照例去通知他们。这酒宴先办起来。我也去会会这位穆公子。”

    “是!”徐小五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不多时,之前被派出去打听消息的那位管事回来了。

    徐老爷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消息。”

    “老爷,我找到送他们过来的那名船老大。他是半道上顺手接上的这位贵人,他也不知道那位贵人是何来历。不过,这位贵人可不只有身边那一名侍女。”

    “这话这么说?”

    “船老大说,当时他正在行船,听到岸边有人叫他。他抬头看去,岸上竟有几十号人马。看穿戴有官员、有富商,剩下的全都是侍卫。只是不知为何,那位贵人只带着一名侍女上了他的船。”

    “哦?那其他人呢?”

    “当时船老大留意看了一下。官员和富商都回返了。那些侍卫一开始还跟着他的船。不久之后,就散开不见了踪影。”

    徐老爷连连点头。

    这与他之前想的差不多。

    这么一位贵公子,随身带着俏婢,又有大量钱财。身边若没有侍卫保护实在说不过去。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些侍卫不敢明着跟在这位穆公子身边。

    “你立刻动身,去周边的府县打听打听,有没有这位穆公子的消息。”

    管事的脸色稍稍有些难看,随即又恢复正常,一本正经地道:“老爷有所指派,小的定当义不容辞。我一定把消息打听的清清楚楚的。”

    徐老爷满意地点点头。

    “你到账房支上五贯钱。供你在这段时间使用。”

    管事闻言大喜。

    “多谢老爷赏赐。”

    然后喜气洋洋的离开。

    而在客栈里,那名侍女送走徐小五后,又跟掌柜的交代了几句话,这才回到房间。

    “公子,现在应该没有人会来了,我也已经吩咐过掌柜的,不管发生事都不得打扰。”

    穆公子稍稍松了口气,开口道:“芸香,你做这些事我自是放心。”

    声音也恢复成了女子的清脆悦耳,不再是之前的粗粝。

    这主仆二人自然是沈兮瑶和芸香两人。

    “小姐,这嘉兴是最后一站了吧?”

    沈兮瑶点点头。

    “也是最重要的一战。”

    芸香并没有听出两人所说的并非是一个字。她有些高兴地道:“那我们就能回到江北了。最起码不用在担心安全问题了。”

    沈兮瑶也笑了笑点点头。

    半个多月前,沈兮瑶安排着把彭公延、索超、薛青等人送过江之后,没多长时间便有了成效,一船一船的粮食开始运回江都。

    只是运来的粮食并不算多,有点儿小打小闹的意思,根本就对不住大魏如此的兴师动众。

    不过这其实也在预料之内。事情刚开始做,有些人甚至还没有融入当地的豪强。

    之后随着成康铭和沈敖押运着最后一批钱财抵达江都,真正主持此事的人终于到齐,沈兮瑶也终于有了可以商量的人。

    从南楚收购粮食这件事并不简单,更关键的是最后怎么把粮运回来。

    所以,小打小闹的不行,掀不起任何的涟漪。

    弄大了也不行,被南楚察觉,将粮食查扣了,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而具体的操控更是困难,这件事不要说是沈兮瑶,就是穆建明也没有把握搞定。

    他在前世又不是期货股市的操盘手,而是有幸当过一茬韭菜。所有的事都是大概听说而已。

    靠着简单听来看来的东西,就直接上手操控一千多万贯的盘口,说不肝儿颤那是假的。

    穆建明下意识地就想找个能依靠的对象。举目四顾也只能和成康铭抱团取暖了。

    好在,穆建明知道在这个时期,太湖流域周围随着开发,开始成为最着名的鱼米之乡。“苏常熟,天下足”之说开始逐渐流传。

    至于流传更广的“湖广熟,天下足”那说的是洞庭湖流域。现在因为人口的原因还没有开始开发。

    有了这个认识,在和成康铭商量后,穆建明着重让内侍处收集太湖流域周边府县的一些消息。然后带着芸香,亲自走了一趟。这嘉兴便是最后一站。

    第二天,徐小五先是去了穆公子租赁的那处院子,仔细查看了一下。那些需要修缮的地方都已经完工,雇佣的厨娘和几名丫鬟也已经到位,并且把院子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妥妥当当。

    徐小五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又去了客栈。

    让人通禀后,徐小五在客栈的大堂里一直等大半个时辰,穆公子才穿戴整齐,握着一柄折扇施施然走了下来。

    徐小五抢身上前躬身行礼。

    “拜见穆公子。”

    沈兮瑶看了看躬着身体的徐小五,摇了两下折扇,迈步越过了徐小五。

    跟在身后的芸香走到徐小五跟前,语气有些傲慢地道:“起来吧。”

    徐小五这才站起身,讪讪地笑了笑,道:“穆公子,我去小院看了看。那里已经全都收拾妥当,您可以随时入住。”

    沈兮瑶哼了一声,手中折扇看似随意的一挥。

    芸香了然,对徐小五道:“全收拾妥当了?怕是不见得吧。被褥都是新的吗?锅碗瓢盘茶壶茶碗这些是什么时候置办的?我家公子能用旧的吗?这些全部采购新的。”

    徐小五的汗都冒出来了。

    这些东西他还真没注意。

    “穆公子对不住,一会儿我去检查一下,全都给您换成新的。”

    “这还差不多。”

    芸香哼了一声,算是同意了徐小五所说。

    徐小五赶紧说另一件事。

    “穆公子,您让我定的酒宴我已经定好了,时间定在明日酉时。城里的几位老爷我都已经去请过了。他们也答应准时参加公子的邀请。”

    沈兮瑶又比划了一下,芸香从袖中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口袋,里边已经装满了铜钱。芸香把这个小口袋递给徐小五。

    “事情办的不错,这是我家公子的赏赐。”

    徐小五大喜,连忙接过来颠了颠。里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多谢公子赏赐,我这就去替公子采买那些用品。一定买最好的。”

    沈兮瑶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算是夸赞。然后便起身往回走。

    掌柜的站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等看不见沈兮瑶的身影后,面色有些不虞地对徐小五道:“这位客人什么来头,架子这么大,全程都没和你说一句话。”

    徐小五脸色一变。

    “你懂什么,这位可不是简单人物,好生伺候着,到时候好处少不了你的。”

    说完,急忙离开客栈,去采购芸香说的那些东西。

    沈兮瑶和芸香也没在客栈多待,随后也出了门,直奔县城里最大的青楼。

    沈兮瑶现在扮演的是一位贵公子,自然是闲来无事勾栏听曲。

    她这一走,客栈掌柜的开始冒汗了,赶紧派了两个店小二守在门口,替沈兮瑶看着房间里的东西。

    昨天芸香当众开箱取钱的事情,现在已经传遍全城。谁还不知道城里来了一位极为有钱的贵公子,身边的箱子里满满当当的全是钱。

    现在这位公子离开,若是出了什么疏漏,掌柜的赔都赔不起。

    要说青楼,沈兮瑶也不算去过,天香阁那时是穆建明去的。进了这处名为倚虹馆的青楼,风韵犹存的老鸨扭着水蛇腰就热情的迎了上来,没等说话先呵呵笑了两声。

    “这位公子面生的紧,是第一次来我这倚虹馆吧。”

    沈兮瑶微微皱眉,往后退了两步。芸香便适时地上前,气场全开,不屑地上下打量了老鸨几眼。

    “少废话。找个最好的房间,好酒好菜伺候着,再把这里的姑娘都叫出来。”

    老鸨有些懵了。

    怎么还带着女眷逛青楼的。

    关键是这女眷还安排的头头是道,业务简直熟练。

    懵归懵,芸香的吩咐老鸨子和一点儿也没耽误。

    “没问题,这位公子请放心,我就这去安排。”

    说完,转身喊道:“来人,带着公子去天字号上房。”

    所谓的天字号上房是一间宽阔的套房,里外三间。中间的厅堂十分宽阔,容纳十几二十人一点儿问题没有。

    沈兮瑶和芸香刚在屋里坐下,各种瓜果点心,果脯蜜饯流水似的端了进来。

    随后,十几名莺莺燕燕含着笑鱼贯而入。

    和沈兮瑶想的不一样,这十几名美貌女子穿着还算得体,也没有什么故意***的地方,与寻常的女子穿戴并无什么区别。可不知为什么,这些女子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就是带着一种魅惑。

    “见过公子。”

    十几名美貌女子一同行礼,虽然声音各异,却全都柔美甜腻。见到沈兮瑶的样貌后,这些人全都眼睛一亮。

    沈兮瑶现在的容貌可是丰神俊秀,俊美异常。再加上冷傲拒人的气质,妥妥的霸道总裁范儿。

    “这位公子,这些姑娘可还满意?”

    老鸨上前陪笑问道。

    沈兮瑶抬了抬手,并没有说话。

    芸香沉着脸。

    “换一批!”

    “这……”

    老鸨脸色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公子,您也知道,现在并不是上客的时候,姑娘们都闲着。这些姑娘已经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了。其他人我也担心污了公子眼睛,根本没让她们过来。”

    “真的吗?”

    芸香不相信似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

    芸香看向沈兮瑶。

    沈兮瑶终于嗯了一声。伸手点了几名容貌上佳,各具特色的女子。

    芸香看了看。

    “除了她们几个,其余的都退下吧。”

    没被选上的女子,都一脸失望。

    老鸨也准备离开,却被芸香叫住了。

    “等一等。”

    “公子还有什么事?”

    沈兮瑶看了芸香一眼,示意了一下。

    芸香先上前对那几名女子道:“你们轮流唱个曲儿,让我家公子听听。”

    这些女子答应一声,有人准备乐器,有人站在场中准备开口唱曲儿,还有两人绕过桌案,准备坐到沈兮瑶身边伺候吃喝。

    芸香一瞪眼。

    “你们干什么?退回去!我家公子也是你等能触碰的?”

    那两名女子脸色一红,尴尬地笑了笑,求助地看向老鸨。

    老鸨也有些无语,面色窘迫,讪讪地笑了笑。

    “这位姑娘……”

    芸香不乐意了,两眼一瞪。

    “你叫我什么!”

    刚刚老鸨称呼那些青楼女子,都称呼他们姑娘,现在也叫自己姑娘,是什么意思!

    “哎呦!瞧我这张嘴。”

    老鸨说着,扇了自己一巴掌,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芸香,便直接道:“公子来这地方就是为了寻欢的,你若是不让姑娘们陪着,那公子岂不是白来了,也不会高兴。”

    芸香哪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冷哼了一声,道:“我们家公子明日设宴邀请城中几位豪强富商,今日来此不过是挑几个人陪酒。这几个人我们包了,明日让她们早一点儿去城里最大的那座酒楼。”

第274章 再无疑惑

    “是望春楼?”

    老鸨试探着问道。

    沈兮瑶也是一愣,忘了跟徐小五打听酒楼的名字了。

    “莫非望春楼不是这里最大的酒楼吗?”

    芸香丝毫不慌,叉着腰问道。

    老鸨脸上堆着笑,说道:“是!当然是了。”

    “这不就行了。”

    看芸香狐假虎威的样子,沈兮瑶想笑又不能笑,憋得十分辛苦。

    在倚虹馆里吃饱喝足,又欣赏了美人们的歌舞,沈兮瑶和芸香才施施然离开。

    她们前脚刚走,后脚这些青楼女子便不干了。

    “这位公子来此就是为了看我等的歌舞?也不说与我们快活一番。”

    “还快活呢?你没见他那侍女,就连我们过去陪酒都不让。也不知是哪家的下人,如此没有规矩。”

    “依我看呐,这不是没有规格而是护食儿。公子年少风流,长相俊俏,哪个能不爱呢。”

    另一边儿,沈兮瑶二人正返回客栈,芸香突然用手捂住鼻子,轻轻地连打两个喷嚏。

    沈兮瑶把玩着折扇,微微笑道:“信不信,现在那几个青楼女子正在背后议论你呢。”

    “那我还不是为了保护小姐你呀。被她们发现你是女儿身还算是好的,若是被她们触碰到了,那才是……”

    芸香没好意思说完,嫌弃地“咦”了一声。

    沈兮瑶莞尔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这也是沈兮瑶决定把请客的地方定在了酒楼,而不是青楼的原因。

    沈兮瑶想起了什么,叮嘱道:“今天的事切不可跟穆先生讲,那色胚若是知道了,定会埋怨你我。说不定还会想办法加以弥补。”

    “啊?穆先生不会如此吧?”

    芸香有些不相信地加以质问。

    “怎么不会。”

    沈兮瑶咬牙切齿地道:“去年福王设宴天香阁的时候,那家伙答应得那叫一个痛快,都有点儿迫不及待的意思。”

    “那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祖父和我说的。当时祖父已经言辞拒绝了,哪知那色胚竟抢着一口答应下来。便被胡世昌抓住了机会,不去也不行了。”

    这回轮到芸香憋着笑了。

    沈兮瑶嗔怪地瞪了芸香一眼,哼了一声扭头就往前走。

    芸香赶紧小跑两步追上去,低声道:“小姐你这个样子,小女儿态尽露,一下就让人看破了。”

    沈兮瑶一下站在身形,脸上带着些怒意,又有些警惕,还有点儿自责。

    长长地吸了口气,压住心里的情绪,沈兮瑶淡淡地道:“回客栈。”说完,迈步向前走去。

    芸香低着头吐了吐舌头,也赶紧跟上。

    二人刚一拐进客栈所在的街巷,就听到徐小五的声音。

    “穆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沈兮瑶又恢复成那个高傲的,惜字如金的穆公子,目光疑惑地看着徐小五。

    徐小五也已经习惯了沈兮瑶这个样子,忙说道:“新的被褥那些我都已经准备好了。穆公子你看你什么时候搬过去?”

    沈兮瑶不屑地呵笑了一声,嘲讽的意味十足。

    芸香上前两步。

    “还是我跟你去看看吧。”

    “请,请!”

    徐小五忙不迭做请,赶紧在前面带路。

    芸香跟在徐小五身后,沈兮瑶背着双手遛遛达达地坠在后面。

    这处小院有些偏僻,但是位置还不错,走上数百步就能到主街上,也算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

    沈兮瑶再次走进这里的时候,之前破损的墙头和屋顶的瓦片已经全都修好了。窗纸也换了新的,院儿里的杂草垃圾全都清理了,现在院子里干干净净的。

    芸秀是从刚一进门就开始挑毛病了。从门口开始就一刻没停过。不是缺这个就是少那个,拉了足足二三十项缺漏之处。

    院里雇佣的那些丫鬟一个个全都大气都不敢出。

    徐小五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上了,一副犯了错的样子。

    沈兮瑶听了都暗暗咋舌。回想自己在侯府里过得也没这么精致奢靡,也不知道这些,芸香是从什么地方学来这些的。

    “好了,差不多就这么些。你抓紧时间去置办补充,不过这儿虽然缺不少东西,但怎么也比客栈里强。公子,今晚我们先将就一下就住这吧?”

    沈兮瑶微微点头,又哑着嗓子对徐小五道:“少的东西尽快办齐,好处少不了你的。”

    徐小五这才高兴起来。

    “穆公子你就放心吧,咱们这县里有的,我明天就给我你踅摸回来。没有的,咱这里离得临安府也不远,我亲自去临安给你买回来。”

    沈兮瑶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徐小五离开。

    “哎,等等!”

    芸香又叫住了他。

    “姑娘还有什么事吩咐?”

    “你找人把我们客栈里的那口箱子送来。”

    闻言,徐小五一怔、

    “姑娘不跟着我一起去吗?”

    芸香伸手在院子里划了一圈。

    “这些我还要安排人从新打扫,走不开。”

    徐小五直不可思议地看着芸香。

    “难道姑娘就不怕有人从箱子里面摸钱?”

    “你可以试试。”

    沈兮瑶哑着声音,冷冷地说道。

    离开小院,徐小五直接去了徐老爷那里,将那份需要置办的清单奉上。

    徐老爷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嘴里就开始发出啧啧之声。

    “唉呀!从这上面就能看出,这位穆公子的家世一定不简单。”

    徐小五往上凑了凑。

    “老爷,这能看出什么?”

    徐老爷把单子往回一收,先不满地瞪了徐小五一眼。

    徐小五会意,陪着笑退开几步。

    徐老爷这才说道:“这单子里的东西,涉及的都是住和用两方面。看着普通,却没一个简单的。不是传承了几百年的家族都不会如此的讲究。你老爷我也只是在主家里见过这些。看来这位穆公子虽然是突然出现,但是身份应该没什么问题,那么他说的那些话也是真的。”

    “老爷,我还听说这位穆公子今天去了倚虹馆,叫了好几位姑娘玩乐,却根本没碰人家,只是看了她们歌舞而已。”

    闻言,徐老爷更加笃定穆公子的身份。

    “当然不会碰了!”

    徐老爷嫌弃地看了小五一眼。

    “你以为是你,见到青楼那些女子就急不可耐?穆公子何等身份,青楼里那些残花败柳,焉能入了他的眼?

    我告诉你,主家的那几位公子和胡家、吴家的几位少爷,欢场上只是逢场做戏而已。对于那些什么头牌倌人什么的,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根本不屑为之。他们要的都是良家的黄花闺女。”

    徐小五像是听到了什么秘闻一般,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如此。”

    徐老爷一脚虚踢了过去。

    “原来如此个屁。你还不快去给穆公子去置办东西去。我告诉你,事情若是办好了,让穆公子满意了,老爷我有赏。”

    徐小五心里窃喜。可以从两头拿钱,这种差使再多来点儿才好呢。

    “老爷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事情办好了。”

    望春楼。

    嘉兴县城里最大的一座酒楼。占地有数十亩,全木制结构,主楼有三丈多高,共分三层。一楼是散座大堂,摆着十来张方桌。二三楼则是一个个宽敞的包间。

    两座副楼稍稍矮一些,都是客房。

    副楼与主楼之间以木制拱桥相联,可以说得上是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这里可做不到每日高朋满座,毕竟一座县城能有多少有钱人。就算如此这座酒楼也不虞关门,因为这里的东西可不是一般的贵。

    沈兮瑶定的这桌酒宴居然要近两百贯。

    有这一顿饭,够一般的三口之家二十年的收入。此后半年没生意,这望春楼的东家也不用担心赔钱。

    真正的仨月不开张,开张吃仨月。

    不过,当沈兮瑶踏入这座望春楼的时候,就知道这两百贯花的一点儿也不冤,同时一种别扭的感觉也从心里升起。

    一楼的大堂还算是寻常,可跨上二楼便明显能感觉到不同。

    地上铺的是寸许厚的地毯,走上去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墙上和柱子上都是雕龙画凤。尤其是九根柱子上,各雕刻着一条蟠龙。这也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最多赞上一句雕工了得而已。关键是这些蟠龙的眼睛上镶的全是价值连城的宝石,让人看上去这些蟠龙的眼中熠熠有神,不似死物。

    再上到顶楼,更是了不得。

    从一楼延伸过来的柱子,通过榫卯结合的工艺,竟换成了金丝楠木。灯光照上去,这些柱子反射着点点的金光。

    而且这些金丝楠木竟然比紫宸殿上的那些楠木都要粗上一些。

    等走进包间里再看。

    所有的桌椅都是花梨木的。桌上的杯盘碗盏没有一件是陶瓷的,全都是用金银精心打造的。

    “小姐……”

    沈兮瑶扭头瞪了芸香一眼。

    芸香一缩脖子,低声道:“公子,这些东西就不怕被人偷么?”

    “能上的起这里吃饭的,谁好意思去干那妙手空空的勾当。至于那些盗贼,人家既然敢摆出来就不怕有贼来惦记。”

    “那这里的也太奢靡了吧。公子,皇宫里边也是如此的吗?”

    沈兮瑶冷哼了一声。

    “世上哪个皇帝敢如此的奢靡无度,就算是不怕臣子死谏,也得担心百姓造反。”

    “啊!那意思是这里比皇宫都气派。”

    芸香吐吐舌头,不可思议地道。

    沈兮瑶嗯了一声。

    “就是不知道这望春楼背后的主人是谁?为何在这里修建这么一座奢华的酒楼。”

第275章 望春设宴

    芸香看了看滴漏,提醒道:“公子,先别想那么多。时辰快到了,那几位客人应该快来了。”

    沈兮瑶嗯了一声。

    这时正好听到店小二高声唱喏道:“徐老爷到!”

    芸香莲步轻移走出包间,站在外面过道上。沈兮瑶仍坐在主位上,摆出一股倨傲的态度,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包间的门打开,沈兮瑶见看见一个中等身材,年约四十,穿一身淡青色丝袍的中年男子走进来。徐小五一身小厮打扮,跟在男子的身后。

    男子方面大耳面色红润,单眼皮,有些三角眼,鼻子还有些塌。脸上带着些不满。

    沈兮瑶也知道这是为什么,自己作为主人请客吃饭,却没有亲自出迎,确实有些失礼。

    不过这两日刻意营造出的身份设定,又让她必须保持着一副目空一切的倨傲姿态。

    “穆公子,如此做派有些失礼了吧!”

    果然,中年男子一进来就发出责难。

    沈兮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皮往上撩了撩,看了中年男子一眼,眼珠转动了一下,又看了身后的徐小五一眼,眉头微微皱了皱。

    徐小五这两天已经习惯了沈兮瑶这种高傲的态度,看沈兮瑶的眼神,居然读懂了其中的意思,忙上前道:“穆公子,这位是我家徐老爷,讳悠泽。”

    说完,歉意地向徐老爷点了点头。

    沈兮瑶这才正眼看着徐悠泽,站起身拱了拱手,哑着嗓子道:“徐员外,请入座。”

    然后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徐悠泽眉头挑了挑,感觉自己被轻视了。

    徐小五赶忙低声说道:“老爷,这位穆公子就这性格,您忍耐一二。”

    徐悠泽哼了一声,找了个位置坐下。

    包间的门又被推开,这次走进来的是两个人。

    左边之人的身量有些稍微高一些,身材有些消瘦,三绺墨髯飘洒前胸,三十多岁的年纪,五官周正,身上带着一股沉稳干练的气度。

    右边的人有些矮胖,让人映像最深的是,那双眼小眼睛,再加上脸上带着笑意,眼睛就挤得更小了些。

    徐小五忙上前,指着那名高瘦的男子介绍道:“这位乃是本县的陈主簿。”

    又指着矮胖的男人道:“这位是本县有名的大善人杜在廷,杜大善人。”

    沈兮瑶再次拱手示意。

    “陈主簿!”

    “杜善人!”

    徐悠泽这会儿觉得平衡了。

    因为这位穆公子对这二人也是一样的简单无礼。

    而这两人对于沈兮瑶的简简单单的拱手问候也是一怔,升起和徐悠泽一样的感觉。

    这位穆公子太失礼了,孤傲的有些目中无人了!

    “两位请入座。”

    “陈主簿、杜兄,坐吧。咱们坐下说话。”

    心情好了一些的徐悠泽也开口道。

    徐悠泽、陈主簿、杜在廷寒暄了片刻后,包间的门再次打开。这回走进来的是三个人。

    一个自然是在外迎接客人的芸香,另两人则是最后的两位宾客。

    芸香直接走到沈兮瑶近前介绍道。

    “公子,这位是本县的县丞吴衍。另外一人是则是黄敬升黄员外。”

    徐悠泽等三人也纷纷起身,这几人相互之间本就熟悉,自然少不了寒暄一番。

    等再次落座之后,沈兮瑶便命人将酒菜端上来。

    这次酒宴用的是每人一个小桌的分餐。倚虹馆的定的那些女子也都上场,每人身边都陪着一个。

    就是其中一名女子想要凑到沈兮瑶身旁时,被芸香狠狠瞪了一眼,姑娘只能委委屈屈地缩到一旁。

    酒楼里的乐师舞姬们也全都上场,这些女子全都年轻貌美,身段婀娜,伴着乐曲起舞后,如弱风拂柳,赏心悦目。

    沈兮瑶吃了几口菜以后,微微有些皱眉。已经被阑月轩的饭菜养刁了口舌,如今再吃这种炖煮出来的饭菜,沈兮瑶就觉得两百贯花的有点儿不值了。

    一曲歌舞作罢,舞姬们都退了下去,准备下一支舞曲。

    趁这功夫,徐悠泽示意身边陪酒的女子暂时不用喂自己吃菜,手也从女子腿上拿开,眼中带着审视的意味看着沈兮瑶。

    “不知穆公子从何而来?”

    沈兮瑶环视一圈,徐悠泽这个问题一出口,其他几人虽神态各异,但明显都把注意力放在这边,显然对这个问题几人都比较关心。

    “临安!”

    沈兮瑶嘴角微微上弯,简简单单都吐出两个字。

    “哦?我对临安府还算熟悉,可并未听说临安中有穆姓世家?朝里的重臣中好像也没有穆姓之人。”

    徐悠泽继续说道。

    县丞吴衍附和地点了点头。

    沈兮瑶淡淡地说道:“我又没说我是临安人氏呐。”

    徐悠泽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其他几人都哈哈大笑。徐悠泽也笑了笑,道:“是我没问清楚,怪不得公子。”

    沈兮瑶端了杯酒遥遥敬了一下,顺手喝完。

    “在下初来乍到,有件事不太明白想请教几位。”

    “但说无妨。”

    沈兮瑶环视了一圈后,伸手往下指了指。

    “此地非州府所在,又离得临安城不远,为何会修建一座如此奢华的酒楼?”

    徐悠泽呵呵一笑。

    “穆公子算是问对人了。知道个中缘由的人并不多,不过在下恰巧知道。”

    说着,徐悠泽左右看了看,除了吴衍其他几人也露出一丝好奇之色。

    徐悠泽呵呵一笑:“看来吴县丞也知其中原委。”

    吴衍微微点头。

    “二位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在廷一头雾水的问道。

    徐悠泽也不再卖关子,点点头道:“这座酒楼当初也不是为了赚钱的,这乃是胡家所建的。穆公子也说了,这里离的临安不远,众目睽睽之下有些不方便做的事,便会在此地去做。”

    “临安乃是三大世家所在,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不方便做的?”

    沈兮瑶问道。

    徐悠泽笑了笑。

    “公子也说了,临安乃三大世家所在,而这望春楼可是胡家所建的。这里边……”

    “哦……”

    沈兮瑶重重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

    徐悠泽嘿嘿笑了笑。

    “公子真是聪慧。说白了三大世家是三大世家,胡家是胡家。”

    沈兮瑶似乎这才注意到什么,看了看徐悠泽,又瞅了瞅吴衍。起身冲着二人一揖。

    “原来两位是徐家和吴家的人,真是失敬。”

    “公子客气了。”

    徐悠泽和吴衍起身回了一礼。

    “不知徐良秋和吴立锦与两位是什么关系。”

    “穆公子竟还认得这两位公子。”

    徐悠泽有些惊讶的问道。

    沈兮瑶想了想去年万寿节上的事情,脸上风轻云淡的道:“我倒是见过那两位公子几次。也算是投缘,关系还算可以。”

    徐悠泽的脸上的惊讶之色越加浓郁。

    “算起来,我与良秋公子乃同辈之人。只不过我并非嫡出,但是替主家做事多年也算勤勉,才能在此地办下一份家业。”

    徐悠泽说着,看向吴衍。

    “吴兄,要我替你说吗?”

    吴衍拱拱手。

    “有劳徐兄了。”

    徐悠泽这才道:‘吴兄也非吴家嫡系,不然也不会再这儿做一个八品县丞。

    吴衍苦笑了一声,算是默认。

    沈兮瑶眼睛微微眯了眯,有了解了一些辛密,也解开了此前的一些疑惑。

    陈主簿端起酒杯。

    “这些事我们就不提了。来喝酒喝酒。”

    闻言,几人纷纷附和,场中的气氛又恢复过来,一时之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等吃的差不多了,沈兮瑶让店小二吧残羹剩炙都撤下去,换上了茶汤。

    芸香也把歌舞伎和几名青楼女子赶出了包间,又安排望春楼的人把几人送回倚虹馆。

    才刚回到包间,跪坐到沈兮瑶身边,就感觉到自家小姐用手指捅了捅自己。

    芸香偷眼看去,自家小姐正趁着酒楼的人收拾残局,几位客人有人去方便的空挡,贼眉鼠眼地瞅着自己。

    不用问也知道现在身体里的事谁。

    芸香扫视了一圈,场中确实有些乱,趁着混乱之际,芸香趴在穆建明耳边,用最快的速度把这几人的名字和刚刚发生的一些事情交代了一遍。

    穆建民诡辩认真倾听,目光也随之在场中几人身上打转,先得知道谁是谁,不能在这方面上犯错。

    等包间内只剩下穆建明、芸香、徐悠泽、吴衍、陈主簿、杜在廷、黄敬升和徐小五八个人的时候,

    穆建明扭头对芸香道:“你带小五先退下吧!”

    芸香看了穆建明一眼,乖巧的起身往外走去。

    徐小五听这话,也站起来,冲剩下的六人拱拱手,走出了包间。

    又等了了一会儿,徐悠泽才道:“穆公子。现在没有外人了。有什么话都可以说了,你那所所谓数十万贯的生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穆建明轻咳了一声,试探着道:“徐……员外?”

    顿了顿,见徐悠泽没有什么反应,知道自己没叫错人。穆建明这才放心。买了个关子道:“不知几位,有没有收到外边的风声?”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微微摇头。

    黄敬升不等其他人说话,先开口道:“风声?什么风声?穆公子不妨直说。”

    包间外边,芸香站在离包间不远的地方,表面上乖巧安静,实则内心并不平静。

    穆建明上线是时间有点儿晚了,虽然芸香把大概情况都说了一遍,可时间紧迫,难免有疏漏的地方。

    “姑娘。”

    芸香抬头循声望去,徐小五站在一旁正低声喊她。

    “何事?”

    徐小五一窒,低声吐槽道:“你们主仆二人,怎么都一个毛病。能省一个字是一个字。”

    芸香蹙眉瞪了小五一眼。

    徐小五这才认真地道:“穆公子把你也赶出来了,剩他一个人能行吗?”

    随即小五又解释道:“这几日,我也算一直伺候在穆公子身边。我见他都不怎么说话,全靠姑娘你代劳。若是没有姑娘,我担心穆公子话都说不利索,又怎么去谈事情。”

    闻言,芸香白了徐小五一眼。

    “这有什么不行的?我们家公子是不愿意说废话,又不是不会说话。吩咐你做事的时候,难道你听不懂他的话?”

第276 抛出问题

    徐小五被怼得没有话说,低着头嗫嚅了半天只憋出一个“是”字。

    芸香昂起头,傲娇地哼了一声,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扭回头道:“缺的那几样东西怎么样了?”

    徐小五苦着一张脸道:“姑奶奶,您就宽限些时日吧。有些东西咱这里是真没有。我已经让人去临安府置办去了,这几天就能回来。”

    芸香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

    包间内,除了穆建明还在优哉游哉的品尝着古代江南的美食,时不时地瞅着场中其他几人。

    五人皆是思索的神色。陈主簿眉头突然微微皱起,抬头偷偷看向吴衍,眼中满是深意。

    吴衍似有所觉,慢慢转头四顾,便与陈主簿的目光对上了。瞬间他也明白了陈主簿的意思,二人都微微点了点头。

    其他三人没有察觉,穆建明却看得清楚。

    “看来陈主簿和吴县丞似有所得。”

    穆建明话一出口,徐悠泽、黄敬升、杜在廷三人全都看向吴衍和陈主簿二人。

    徐悠泽仗着与吴衍亲近些,径直问道:“吴兄,莫非真的有什么我等不知道的消息?”

    吴衍面色有些尴尬。

    他与徐悠泽都是从各自族中出来的,又都是旁门庶出。相同的出身注定了两人形成的联盟。再加上一个为官,一个豪绅,又有天然的利益,本不该有什么事情隐瞒的。

    然而吴衍却有些难以开口。

    朝中确是刚有一封公文下来。洋洋洒洒数千字,归纳一下就俩字——加税!

    今年,不管是大魏还是南楚,都不是风调雨顺的一年。

    春天是时候还好,虽有桃花汛,却并未造成多大的损失。可入夏以后,雨水一直不断。沿江的大魏、南楚均受到了洪灾影响。

    刚入四月,江夏便有十余县城受灾,房屋倒塌无数,数万人衣食无着。

    五月底,寻阳郡堤坝决口,周边几郡牵连受灾,数十万亩土地被淹。

    然而陈天武这个皇帝只是个摆设,真正做主的只是胡、吴、徐三家。当然这三家也不能放着数万灾民不管,而只顾着自己。

    所以该调拨钱粮安抚灾民的事情还是要做的。然而这些钱粮从哪出就成了问题。

    南楚虽有国库,可实际却被三家轮流把持。每年收上来的赋税,除了替他们养私军,以及其他的一些必要支出外,剩下的钱粮全被三家转走。与其说是国库,还不如说是三家的私库。要从这里边拿出钱粮赈灾,相当于是从胡、吴、徐三家里拿钱,那不是一句空话么。

    朝堂上推诿扯皮了几日后,终于有人提议向富庶之地临时加税。于是,有着“苏湖熟天下足”称号的太湖周边诸郡县就倒了霉,成了加税的对象。

    然后,圣旨就下到了郡州府里。州府转成公文后,下到了各县。

    接到这封公文之后,包括县令在内,连带吴衍和陈主簿,县衙内最主要的三个官员,全都犯了难。

    这事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税就能加上来的。

    嘉兴因为处于的太湖周边,其赋税已经高于南楚其他州府了。

    现在又要加税,三人都能预料到,这件事一旦公布,县里的士绅百姓们会是如何的反应。

    随着这封公文,吴衍还收到了家族中的一封信。

    信里的内容同样简单直接,命吴衍尽最大可能帮助家族收购粮食。

    这个倒是寻常。

    不说吴家,就算其他大小家族也会趁着夏粮收获的时候,想办法收购粮食。运到缺粮的地方,转手一卖就是大笔的银钱。更何况今年不少郡县都受了灾,更是赚钱的好机会。

    吴衍沉吟着叹了口气。

    “悠泽兄,几位。实不相瞒。县衙里收到了朝中下达的加税公文。我与陈主簿反复思量,都觉得事情不太好办,便劝阻县尊先不要张榜公布。”

    陈主簿也缓缓点头。

    闻言徐悠泽、黄敬升、杜在廷三人的面色各不相同。徐悠泽仅仅是眼睛一眯,似乎是印证了心中的某个答案,并没有太过在意。而黄敬升和杜在廷两人则一脸苦色。

    税加上去容易,想减下来可就难了。

    “穆公子所说的风声难道就是这个?”

    徐悠泽看了眼穆建明问道。

    穆建明也有些懵逼,微微一怔才轻嗯了一声,蒙混了过去。他的意思其实是那些洪涝灾害。

    大魏与南楚划江而治,没道理南楚受灾,而大魏安然无事。大魏都调拨了不少赈灾钱粮,受灾更重的南楚更是少不了。

    穆建明本想着以此为借口,提议收购粮食进行倒买倒卖,完全是很自然的,不会惹任何人的怀疑。

    不过,他和沈兮瑶绕着太湖周边的几个郡县转了一圈,却没听说有加税一事。想来这是南楚朝廷近日才决定的事情,嘉兴因为靠近临安,才最早收到了这份公文。

    “那穆公子可有办法解决此事?”

    吴衍试探着问道。

    穆建明集中精神,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顺口将那耳熟能详的话说了出来。

    “这没什么难的。先让豪绅拿出钱粮,带着百姓交税。豪绅交了,百姓才跟着交。钱粮到手后,豪绅的钱粮,如数奉还,百姓的钱粮,三七分账。”

    “还能分到钱?”

    杜在廷惊愕的问道。

    黄敬升则面露喜色。

    此时几人再看向穆建明,之前那些高冷,傲慢的感觉都不见了,现在再看这位穆公子,怎么看怎么顺眼。

    “穆公子果然非同凡人,能想到此等好办法。”

    吴衍和陈主簿也心中大定。有豪绅帮忙解决了此事,既不会因为加税导致百姓不满而惹出麻烦,又能完成朝廷下达的任务。二人也能得到朝廷表彰,得到高升。

    想到此,二人冲着徐悠泽、黄敬升、杜在廷三人施了一礼。笑吟吟地道:“到时候还要烦劳三位多多配合。”

    “哪里哪里。能帮着县里解决些麻烦,也是我等应该做的。”

    徐悠泽笑嘻嘻地回应着,随后又看向穆建明。

    “穆公子请我等来望春楼,不是专门为我等出主意的吧?”

    刚刚的事情明显是把穆建明最初的话题带歪了,徐悠泽承穆建明出主意的情,又把话题带了回来。

    穆建明冲徐悠泽拱拱手,承了好意才道:“为何不可呢?穆某来此就是为了结交好友的,别说只是出个主意,就算是两肋插刀又如何?”

    “好!就冲着这句话,穆公子若是有什么差遣,我等一定帮忙。”

    吴衍双手一拍道。

    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

    穆建明嘴角微微上翘,借坡下驴。

    “几位既然这么说了,我还真有件事需要几位的援手。”

    “呃……”

    吴衍、徐悠泽等人脸上都浮现出一丝尴尬。

    这穆公子也是,说些场面话怎么就当真了呢!

    穆建明也不等有人接茬,自顾自的说道:“我想找几位买些粮食。当然了不会让几位白忙活的。”

    “这……”

    几人互相看了看,黄敬升试探着道:“就是不知穆公子需要多少粮食?千数八百的我等自是没有问题。”

    穆建明不屑地嗤笑一声。

    “千数八百的也不用劳顿几位的大驾。”

    “那你想要多少?”

    杜在廷问道。

    “有多少我就要多少,越多越好。”

    吴衍看了徐悠泽一眼。他收到族内的命令,想来徐家也有同样的命令传来。

    “这个怕是就帮不了穆公子多少了。”

    果然,徐悠泽开口说道。

    “我等也非是食言而肥。实在是因为……”

    “因为徐家也要收购粮食,对吧徐员外?”

    不等徐悠泽说完,穆建明便接过了话头,随后他又看向吴衍。

    “想必吴家也有一样的命令吧?”

    吴衍满含深意地看着穆建明,

    “穆公子倒是消息灵通。”

    穆建明看了吴衍一眼,打开折扇轻轻扇动了几下,才低声道:“这可不是消息灵通,每年不都是这样的吗?再说了,我也没有与徐吴两家为敌的想法。你们两家要收的是今年的新粮,而我要的则是县里府库中的陈粮。”

    不等其他人有何反应,陈主簿便哈哈大笑。

    “穆公子是在开玩笑吧!穆公子一定是开玩笑。”

    穆建明收起脸上的笑容,认真地道:“我可没有说笑,我是认真的。”

    陈主簿和吴衍的脸色也全都变得认真起来。

    穆建明心里也不由得紧了紧。

    府库中的存粮这里面的水可太深了。

    一县甚至是一府的府库中,存粮可能只是账面数字,实际上老鼠跑进去,都可能哭着出来。由此给了不少人创作灵感,前世穆建明可看过不少有关于此的影视、小说作品。

    想到此,穆建明心中也开始打鼓。

    从百姓以及富绅手里收购粮食,所耗费的时间和成本都有些大,穆建明才想得从府库中直接购买。况且,府库中占据大头的一般都是陈粮,价钱也要比现粮便宜一些。

    如此直接、量大还便宜的办法,穆建明不可能不用。可现在想来,是有些鲁莽了,这嘉兴县里的府库可能也是空的。

    穆建明干笑了几声,以缓解眼下的尴尬。正要收回刚才的话,却听陈主簿道:“穆公子可知我县府库中有多少存粮吗?”

    穆建明心里一动,看来事情还有转圜。

    “这个怕是县中的机密,穆某如何得知。”

    陈主簿呵笑一声。

    “我也不怕告诉公子,我县府库中存粮数十万石,此地粮价虽然便宜,五六文钱一斤也是有的。穆公子可能拿得出这么多钱财?”

    穆建明心中大定。原来这些人是担心自己钱财不足,买不下这些存粮。同时也啧啧称赞,在洛京一石粮的一贯钱,算下来差不多一斤八文钱多一点儿。这个价格不能说贵,但也绝称不上是便宜。

第277章 以利诱之

    果然“苏湖熟天下足”不是一句空话。

    在穆建明的印象中,这个价格与前世历史中各个朝代的和平时期的粮价有所差距,但也不是很大。除非是开元盛世时期,粮食一石只要十文钱,可以说是历史的最低点了。

    “五六文钱一斤是市面粮行里的售价,而且还是今年夏粮的价钱。府库中的陈粮可不是这个价吧。”

    “穆公子说得不错。府库中的陈粮确实要便宜不少。不过,府库中的粮食若是空了,我等也不好交代。”

    陈主簿手一摊,为难地说道。

    穆建明撇撇嘴。

    “每年府库本就要征纳新粮,售出陈粮。就算府库空了再征缴采买就是了,有什么交代不过去的。

    这样,就以五文钱一斤的价格,府库之中能出多少,我便付多少钱。有了这些钱,陈主簿和吴县丞再收粮便是,这其中陈主簿与吴县丞能落下多少钱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等穆建明缓缓说完,包间内落针可闻。

    陈主簿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吴衍虽是世家出身,眼界要开阔些,可也被穆建明这话震得不轻。

    只这一单,二人分别能获利万贯以上,这还不包括给县尊以及其他人上下打点的钱财。

    “穆公子,老夫手中也有不少存粮,可愿采买?”

    杜在廷忙不迭地问道。

    “我家里也有,穆公子可愿收购?”

    黄敬升也跟着问道。

    “两位放心,你们有多少我要多少。”

    “也是同样的价钱?”

    “那是自然,穆某不会厚此薄彼。”

    黄敬升和杜在廷面露喜色,又要说话,就觉得有人拉扯他们,回头一看却是徐悠泽。

    徐悠泽陪着笑,道:“请二位随我来,我有话说。”说完还歉意地看了看穆建明。

    穆建明笑了笑,示意几人自便。

    等三人走到一旁,徐悠泽才急急的道:“二位,你们手里的存粮可不能卖给这位穆公子了。”

    黄敬升和杜在廷皆是一窒,不解地对视一眼,才问道:“这是为何?”

    徐悠泽一拍大腿,正色道:“若是县里真的要将府库里的存粮卖予穆公子,定要向县里的富户百姓征缴采买粮食,以填补漏洞。可若是你们也卖出存粮,到时候县里堵不上窟窿,朝中若是追究下来,县衙里的几位官员怕是得不了好。”

    黄敬升嗤笑一声。

    “即便如此也是县里的几位老爷着急,哪用得着悠泽兄忧心。再说了,就算是如悠泽兄所言,县里也能给我五文钱一斤的价钱?”

    “以我看呐,悠泽兄不是替县里操心,而是替他徐家操心。不知徐家今年准备收购多少粮食。”

    杜在廷也撇了徐悠泽一眼,一句话挑明了他的目的。

    心思被人点破,徐悠泽露出一丝尴尬之色,随即便道:“就算如此,我也觉得我等不能将存粮全部卖给穆公子。”

    闻言,黄、杜二人切了一声,一甩袖子不再理会徐悠泽。

    另一边,吴衍对穆建明的道:“此事我与陈主簿回去还要和县尊商量,单单只凭我们二人,怕是办不成此事。”

    “那是自然,不过此事要尽快。我在此地可待不了多久。”

    陈主簿微微一笑。

    “此事穆公子也不用催促。事情若是成了,我等也得尽快去筹措粮食以补足府库,自然会抓紧时间。”

    穆建明赞同地点点头。

    “如此穆某就放心了。来,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吴衍和陈主簿也随之端起酒盏喝了一口。随后陈主簿一边拿去手帕擦拭嘴角的残酒一边问道:“在下还有个问题想问穆公子。”

    穆建明随手搁下酒盏。

    “有什么问题陈主簿但问无妨。”

    “府库里的存粮不是小数,不知穆公子要这么多粮食干什么?”

    说着,陈主簿一瞬不瞬地盯着穆建明。吴衍也看向穆建明,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倒买倒卖的借口不能用了,穆建明略一沉吟,老神在在地道:“自然是酿酒了。”

    “酿酒?”

    陈主簿似乎是不信。

    穆建明微微一笑,又强调道:“酿酒!”

    “可是酿酒也消耗不了如此多的粮食吧?”

    吴衍有些质疑地问道。

    “两位是有所不知。去年在魏都洛京发生的事情,两位可知晓?”

    吴衍的消息要灵通一些,穆建明这么一说,他便想到了什么。

    “穆公子是说洛神?”

    穆建明折扇往手上一拍。

    “吴县丞不愧出生世家,消息果然灵通。”

    “你们二位打的什么哑谜?”

    陈主簿一脸茫然地看着吴衍和穆建明。

    吴衍道:“陈兄有所不知,去年魏帝万寿之时,我南楚派出使团恭贺。宴会之上,大魏拿出了一种烈酒,使团中有几人不知深浅多饮几杯,却枉送了性命。”

    陈主簿恍然。

    “邸报上不是说那几位是在途中染疾暴毙而亡么?”

    “那只是为了保住颜面的说法而已。”

    穆建明心中了然,原来南楚对于那几个喝死的倒霉蛋是这种说辞。

    随即,吴衍又对穆建明说道:“据我所知,那洛神的酿造方法乃是绝密。蜀国福王花了十五万贯才买到手中,穆公子是这么弄到那酿造方法的呢?”

    “我如何能弄得到那酒方。”

    穆建明装作无奈的叹气道。

    “那穆公子这话不是前后矛盾么?既无酒方,如何酿出洛神那样的酒?”

    吴衍微微皱眉,心中的泛起了嘀咕。

    “难道穆公子是大魏朝廷的人?酿酒只是个说辞,其实是在替大魏朝廷办事?”

    穆建明着重看了吴衍一眼。这吴衍的反应和格局都要比一旁的陈主簿好太多了。

    “呵呵呵,吴县丞说笑了,穆某只是为自己赚些钱财而已。至于酒方嘛,虽然从大魏那里弄不到,可吴县丞不是也说了么,福王殿下那里也有一份,福王素来贪财,想办法从福王殿下那里弄来不就成了。”

    吴衍点点头。

    “穆公子所言倒也有理,不过花费怕是会少不了吧。”

    穆建明装作沉吟了一番,刻意压低了些声音,故作神秘地道:“说实话,这般大的生意只靠一家实在是难以完成。在我背后还有几家,我们是一起来做这事的。”

    听穆建明这么说吴衍反而放心了,拱了拱手道:“让穆公子把实底儿说出来,是我等唐突了。”

    “吴县丞哪里话,事情若是成了,几位日后府里的酒,穆某包了。”

    吴衍和陈主簿两人连连摆手。

    “公子好意我们心领了。那等烈酒怕是我等饮之不惯。若是落得同使团中的那几位一样的下场,岂不可惜!”

    说完,几人一阵大笑。

    穆建明也陪着笑了几声,拱了拱手道:“既然事情已经谈完,穆某就先告辞了。几位却不必着急,这包间还可继续享用。”

    说完,穆建明摇着折扇也不理会吴衍和陈主簿的挽留,径直走出包间。

    刚一出门,芸香和徐小五一边一个站在两侧。

    “你们家员外找你呢,进去吧。”

    与徐小五说完,穆建明扭头对芸香道:“咱们走。”

    带着芸香下了楼,走出这望春楼,穆建明又回过身看看这座灯火辉煌的高楼,才真的离开。

    包间内,徐悠泽三人见穆建明离开,也顾不得再谈论其他,走到吴衍和陈主簿二人近前问道:“吴兄,穆公子是……”

    “事情已经说完,人家当然要离开了。这包间也留下了,咱们可以任意享用。”

    闻言,徐悠泽拉着吴衍往旁边走了两步。

    “穆公子所言之事,吴兄可是答应了?”

    吴衍道:“徐兄,你担心什么我自然明白。可你要想一想,这是什么地方?一岁或稔则数郡忘饥!还能缺了粮食?家族里派下来的差事,定是不会耽误的。

    再说了,你我都是庶出的旁系,这些年你我都为族里做的事情还少吗?做的不好,便会受到族中的斥责。做是好了,除了一句‘不错的夸赞,可还有任何实际的好处?”

    徐悠泽默然无语。

    吴衍继续道:“而此次帮穆公子做成此事,你我不但能落下大笔钱财,也不用担心误了族里之事。就算是有所欠缺,这朝中又是加税,又有其他家族收粮,你我也有应对的理由不是。”

    徐悠泽缓缓点了点头,有些心动地说道:“吴兄所言确实有理。”

    “所以呀,徐兄,这次你我就为自己考虑一次,为自己谋取些利益。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徐悠泽终于下定决心。

    “好,此事就听吴兄的。”

    “这才对嘛。”

    吴衍的脸上带笑。

    “不过,此事现在还需保密,徐兄切不可让族里知道了此事。”

    “吴兄不用吩咐我也晓得。”

    “老爷,你找我?”

    正说话间,徐小五凑到徐悠泽近前说道。

    徐悠泽哦了一声。

    “此间事了,咱们该回去了。”

    说完,便和几人拱手作别,带着徐小五离开了望春楼。

    黄敬升和杜在廷也随之离开,只剩下吴衍和陈主簿二人。

    两人找了张桌,面对面地坐好。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沉默良久,吴衍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送到嘴边却发现茶水早已凉透了,无奈地又把茶盏放下。

    “陈兄,府库里的事情又该如何去办?”

    陈主簿眉头拧在一起,似是下了什么决定。

    “此事就交由我去办吧。”

    吴衍点点头。

    “此事正是陈兄所辖,做起来也确实方便。听陈兄的意思是要越过县尊?”

    陈主簿嗤笑一声。

    “越过县尊?不不不!此等大事定然不能越过县尊。一定得县尊老爷同意才行。”

第278章 故人消息

    “穆先生,事情谈成了?”

    回去的路上,芸秀边走边轻声问道。

    穆建明轻嗯了一声。

    “八九不离十吧。”

    “吴县丞和徐员外都是世家子弟,他们会不顾族中利益而帮我们办事?”

    “族中的利益也不如自己的利益实惠。只要钱到位,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芸香哦一声。

    “穆先生,那此地的事情是不是算了结了?”

    “还不能算。这才安顿下来,若是贸然离开,怕是事情会有变故。”

    “可这里距离临安太近了。见过我们家小姐的人,虽然不多可也不能说没有,若是被人瞧出了端倪,咱们要办的事情不仅会有影响,就连我家小姐的安危也会受到波及。”

    穆建明呵笑一声。

    “瞧不起谁呢?就凭你们家小姐的身手,胯下马掌中枪,不说能在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也能杀个几进几出的,应该是别人担心安危吧。”

    芸香被穆建明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却兀自嘴硬:“可再怎么说,我们家小姐也是女儿身。”

    穆建明没理她,伸手摸着光洁的下巴思量道:“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真的被人发现了行踪,事情确实会受影响。而且隐匿在背后,也利于维持穆公子的高冷人设,那就只能辛苦你了。”

    转过天,徐小五拿着一封请柬早早的就登门,等一名丫鬟进去通禀,徐小五无聊扫视了一眼前院正在干活的几个下人,就察觉出有些不对。

    他是牙行的话事人,这院子里的这些下人又都是通过牙行介绍来的,具体的情况徐小五自然清楚。

    随手叫过来一个丫鬟,徐小五问道:“你们怎么都在前边,没有一个进入内院伺候的?”

    那名丫鬟福了福,有些委屈地道:“芸香姑娘不让我等进入内院,说我等粗手笨脚的,再惹的公子不高兴了。”

    徐小五不满地啧了一声。

    “那你们就用点儿心。我告诉你们这位穆公子可是位贵人,你们若是能入了他的眼,将来吃香喝辣也不在话下。去吧。”

    待那名丫鬟行礼离开,徐小五又低声嘟囔道:“这穆公子倒是讲究!”

    正吐槽间,芸香从内院走出来,看见徐小五的影子,走过来问道:“今天又有何事?”

    徐小五忙将请柬双手奉上。

    “我们家老爷想请穆公子去府中一叙。”

    芸香接过来,道:“你稍等一会儿,我进去通报一声。”

    说完,又向内院走去。不大的功夫,芸香又出来,把请柬还给了徐小五。

    “我家公子说,昨日已将事情都说清楚了。徐员外若是有意,我家公子也愿意与徐员外合作。”

    徐小五为难地接过请柬。

    “穆公子若是不去,我怕是不好向老爷交代。”

    芸香微微一笑。

    “你只要将话带回去,徐员外定不会为难你的。”

    县衙之中,陈主簿拿着几份札子走到二堂门口,让人通禀后,陈主簿才走进二堂。

    二堂中间的公案后坐着一个大约二十来岁年轻人,长相上有那么点儿丰神俊逸的感觉,大热天的也一身青绿色的官袍也穿得整整齐齐。一只手端着本公文正在审阅,另一只手的折扇胡嗒胡嗒不停地扇动,也止不住额头的汗水一个劲儿地往下流淌。

    若是唐嵩、韩修文等人在此的话,一定能认出这位县尊老爷,竟然是去年从中***逃走的那位潘越潘子超。

    当初因为一时的意气之争,潘越当众说了几句诋毁沈兮瑶的话,觉得自己闯下了大祸,潘越连夜逃出了洛京。只觉得大魏再无自己的容身之处,便直往南楚而去。

    因为没有过所,潘越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穿府过县,只是在乡野之间行走。幸好在路上遇到一支商队,商队的管事见其能写会算便收留了潘越,也解决了他没有过所的问题。

    等到了南楚,潘越更傻眼了。

    南楚朝中官员十之八九都是三大世家的人。而且读书人中似他一般水平的,随便一摸就是一大把。似他这样毫无身份背景的,想要在这里谋划个前程,无异于痴人说梦。

    好在潘越明白自己所具备的优势,他知道洛京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便十分有针对性寻找一切机会,要见到胡世昌。

    皇天不负有心人,机缘巧合之下潘越还真的遇到了胡世昌等人。

    原本以胡世昌的性子,掐半拉眼角都瞧不上像潘越这样想尽一切办法,谄媚地投效自己的人。

    然而潘越自知机会难得,拼尽全力在胡世昌的护卫将其拖走前,把在中***中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胡世昌在沈兮瑶手中数次吃瘪,对沈兮瑶的恨意是无以复加。听潘越这么一说,觉得此人竟然在沈兮瑶那个女人的手下面前大肆嘲讽沈兮瑶,这多多少少替他出了一口恶气,对潘越有种看对眼的感觉,便将潘越收到麾下。手下的幕僚给出了个主意,把潘越安排到了嘉兴做了县令。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潘越是受宠若惊。

    在大魏,他只不过是中***中待考核的一名儒生。而现在,却如此受到重视,成为一县长官。

    他焉能不受感动!

    当场便发誓,誓死效忠胡世昌。只不过,换来的是胡世昌一通大笑。

    等潘越意气风发地走马上任后,才知道空降的县令不是那么好做的。

    潘越身边既无幕僚辅佐,又无好友相助。孤孤单单的一人上任,想从一众佐贰官的手里拿回县尊应有的权利,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况且,潘越也不是多有手腕的人。上任这大半年里,潘越也寻了几次机会,想要在县衙一众属官面前立起自己县尊的威严。奈何被吴衍和陈主簿等佐贰官员联手针对。

    挣扎了几次反被打脸,现在潘越也老实了,规规矩矩地成为了一名印章县尊。只管在公文上盖上自己的官印,还被吴衍等人美其名曰地称之为:无为而治。

    “陈主簿来见本官,是为何事?”

    潘越放下手中的公文,撇了陈主簿一眼,冷冷地问道。

    陈主簿不屑地嗤笑一声,将手中的札子随意地丢在公案上。

    “这几份札子可以用印了,烦劳县尊老爷盖个戳。”

    潘越看了摊在公案上的那几份札子,又挑眉看了陈主簿一眼。

    “都是何事?”

    陈主簿却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那叠札子,示意潘越自己看。然后又问道:“关于朝中加税,不知县尊可有应对之法?”

    潘越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

    这件事不是好办的。潘越知道自己在此毫无根基,不管干什么都得倚靠县衙里的佐贰官员。朝廷加税的公文,若是这些官员不配合,那是一两粮食都征不上来。到最后朝廷追究下来,办事不力的黑锅还得自己背。

    “陈主簿可有什么办法?”

    潘越往前探了探身子问道。

    陈主簿不紧不慢地踱了几步。

    “下官跟吴县丞与几位同僚商量了几日,也没什么好办法。毕竟是从百姓的口袋里外出拿钱,放到谁的身上都不会乐意。”

    潘越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可朝中的命令又必须要完成,下官与吴县丞连翻拜访了县中几位士绅,靠着我们二人的几分薄面和三寸不烂之舌,终是得到了那几位的支持。”

    潘越终于有了几分兴趣,急忙问道:“支持?如何支持?”

    “县尊可将加税的文书公之于众,让全县的百姓都知道加税之事。那几位士绅会带头交税。百姓若是看见士绅都交税,他们也会跟着交的。”

    “事情没这么简单吧?”

    潘越倒也不白给,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那当然了。”

    陈主簿理所应当地说道。

    “待收完税以后,那几位士绅缴纳的钱粮要如数退还。”

    “这不可能!”

    潘越一下打断了陈主簿的话,大义凛然地说道:“他们几个本就应该缴纳税款。而且他们的税款还是最多的。若是他们的税款退还了,本官上对不起朝廷的重托,下交代不了全县的百姓。”

    “交代?谁用得着你的交代。”

    陈主簿不屑地道。

    潘越的脸色一下涨得通红,满含怒意地瞪着陈主簿,“你”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过了一会儿,潘越深深地出了口气,压住心中的怒意,又道:“即便如此,那朝廷的税也完不成,还是会受到斥责。”

    陈主簿又冷哼了一声。

    “你们这些人呐,读书都读的是死书。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了。”

    原本潘越脸上还有些怒意,听陈主簿这么一说,反而露出一丝探究的意味,想开口询问这话里的意思,可出于长官的尊严,潘越又不屑放低姿态。

    陈主簿也不解释,只是道:“此事就由我去办,定能完成朝廷下达的任务,说不定县尊还会受到嘉奖。”

    “只是退还他们缴纳的税款就行了?”

    潘越有些心动,不放心地问道。

    “当然不止这些,不过其他的都是小事了。只有一件事的县尊老爷答应。”

    “他们还有什么要求?”

    “他们还想要府库中的陈粮。”

    潘越心中一动,自认为看穿了其中的内幕,嘲讽地笑了笑。

    “他们不会是想着先从府库中买出陈粮缴纳税款,之后再退还给他们吧。”

    陈主簿多看了潘越两眼。

    “你都能想到的事情,他们还会如此吗?县尊若是不放心可以将处理陈粮的日子往后推一推。等征税完成了再说。只不过若是府库存放不下,导致新粮受潮或者其他损失又该如何?”

    潘越一时无语。

    陈主簿从袖中又取出一份札子。

    “这是处理陈粮的札子,还请县尊过目。”

    潘越接过来大致看了两眼,觉得没什么问题。抬眼又看了陈主簿一眼这才提笔签字用印。

第279章 目的初成

    整个过程中,陈主簿的注意力都没在潘越身上,扭过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潘越又将札子递还给陈主簿。

    “那此事就交给陈主簿了。”

    陈主簿接过札子嗯了一声,便退出二堂。

    等陈主簿走得没影了,潘越严肃的脸上才露出一抹笑容,狠狠地握了握拳,小声地道:“再怎么样我也是县尊,有些事还是绕不开我。”

    从二堂出来,陈主簿径直找到吴衍,将札子递给他。

    “陈兄,府库之事你派个人直接办就行了,竟然还真的去找了县尊?他还以为阖府上下离不开他呢!”

    吴衍一边接过来一边道。

    陈主簿则坐在一旁,端起一盏茶轻啜了一口。

    “我也不是自寻其辱,只不过是提前准备个棋子。若是有朝一日真出了什么事,也有个替你我背锅的。”

    吴衍不以为意地嬉笑一声。

    “能出什么事。这几日我一直派人看着那位穆公子。除了他的那名婢女时常外出替他料理一些事,他本人就待在那个小院儿里,哪也没去。就连徐悠泽的邀请,他也推了。”

    陈主簿点点头。

    “看来,穆公子性子倒是沉稳。如此,我也放心了。你我不妨今日就登门拜访,把事情的进展告知穆公子一声。”

    “也好,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吴衍才认真地看向札子里的内容,随后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不可思议地看向陈主簿,伸出了食指。

    陈主簿微微点了下头。

    吴衍缩回手指,又冲陈主簿挑起大拇指。

    陈主簿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得意,呵呵地笑出了声。吴衍也跟着一起哈哈大笑。

    “不愧是陈主簿。厉害!真是厉害!”

    吴衍冲陈主簿拱手称赞道。

    陈主簿摆摆手,谦虚地道:“哪里!寻常手段尔。”

    吴衍又拿起札子看了看。

    里边明明白白地写着,为了便于存放新粮,县中府库存粮作价一文一斤进行出售。

    一文钱一斤!

    中间的差价就是四文。一石粮食就可以从中获利近五百文。

    这价钱放在谁的头上,别说心动,拼命都值得。

    吴衍将札子还给陈主簿,又低声道:“这几日,我找司仓打听了一下,府库年限远一些的陈粮其实并不多。就算是这个价钱,怕是我们也赚不了多少。”

    闻言,陈主簿也不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吴衍。

    吴衍立刻明白了。

    “还是你陈主簿狠呐!”

    陈主簿呵笑一声。

    “要不然我怎么回去找县尊老爷呢。”

    二人又是一阵大笑。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找穆公子。”

    收住笑声后,陈主簿便提议道。

    吴衍微微皱眉。

    这陈主簿有些太心急了些。只是看他那样子,怕是有些拦不住。就算自己出言阻止,说不定还会落下埋怨。转过头再背着自己单独去见那位穆公子。

    “也罢,今天就与陈兄一起做一回恶客。”

    吴衍到底是世家出身,在礼这一方面还是比较讲究的。他并没有直接登门拜访,而是派人送去一封帖子,将见面的地点约在了旁处。

    芸香接到这封帖子的时候,打开看了看就将帖子还给了送信的小厮。

    “烦请小哥把帖子拿回去,跟吴县丞说一声,我家公子多谢县丞相邀。不过我家公子俗事缠身怕是无暇前往。”

    送信的小厮也懵了。

    在这城里还有人敢拒绝县丞的邀请。胆儿也太肥了吧!

    不过想起临来时,县丞老爷交代的话。

    “这位小娘子,我家县丞老爷说了,邀请穆公子的只有我家老爷和陈主簿两人。地方也没定在热闹之处,只是个僻静的小酒馆,也是我家老爷的产业。今日除了穆公子,那里不会有其他客人了。而且还有穆公子最关心的事情相告。”

    闻言,芸香这才又拿过帖子转身去了内院。

    “这两人看来是不见不行了。”

    沈兮瑶晃了晃手里的帖子说道。

    芸香连连点头,接话道:“听那小厮的意思,吴县丞料定公子不愿前往,才做了如此的安排。”

    “正好这几日一直闭门不出,借这个机会咱们也去散散心。”

    芸香一脸喜意。

    “我这就去准备。”

    “嗯,记得布置一下。”

    半个时辰后,沈兮瑶和芸香跟着送信的小厮,在县城里七拐八绕的到了县城边上一处僻静的地方,四周都没什么人。

    沈兮瑶和芸香都有些皱眉。

    这已经都不是僻静了,简直是偏僻了。

    带路的小厮似乎觉察出沈兮瑶和芸香的心思,回过身恭敬地解释道:“二位切莫担心,我家老爷约请公子的地方就在前面。”

    沈兮瑶嗯了一声,示意继续前进。

    走了不多时,几人到了一家有些破旧的小店前。小店只有一层,门外也没什么人。

    走进店里,几个随从模样的人坐在门口,见到沈兮瑶二人进来,那几名随从便全都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显然早已经得到了吩咐。

    吴衍和陈主簿二人则坐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见沈兮瑶,二人起身迎了上来,拱手陪着笑。

    “多谢穆公子赏脸来此。”

    “此地偏僻,有劳穆公子了。”

    沈兮瑶还了一礼。

    “吴县丞和陈主簿相邀,穆某哪敢不来。”

    “哪里的话,穆公子身份尊贵。来此实是蓬荜生辉。”

    寒暄一番后,几人才分别落座。

    沈兮瑶先开口说道:“两位邀穆某来此,是有什么消息了吗?”

    陈主簿呵呵一笑。

    “这几日陈某和吴县丞合力终于说动县尊老爷,将府库中的陈粮多卖出一些,一些手尾也全都办妥了。”

    沈兮瑶闻言面露喜色。

    “太好了!多谢二位帮忙。只是不知那些粮食我什么时候能拿到手。”

    “这就看穆公子的钱什么时候到了。按穆公子给的价格,只靠着穆公子来此地时携带的那点儿钱怕是不够吧。”

    陈主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沈兮瑶道。

    沈兮瑶嗤笑一声。

    “原来两位是担心这个。若是不让两位见到真金白银,说得再多怕也是废话。芸香。”

    芸香立刻上前行礼。

    “二位无需担心,稍后我会将消息送回去。运送钱财的船只马上就可以起航,不需几日便会有二十万贯钱财运抵这里。”

    “二十万贯!”

    “没错!”

    沈兮瑶接过话。

    “二十万贯到了,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位大可放心。”

    吴衍和陈主簿对视一眼,吴衍道:“好!穆公子年纪虽轻,办事却是如此让人放心。我们二人也不能不有所表示。不管钱财到没到,府库中的陈粮公子可随时提取,我会派人在府库中守着,接应公子的人。”

    沈兮瑶心中暗暗高兴,不过嘴上却道:“多谢两位成全。不过,穆某说话算数。说了让两位放心,便不会失言。你我不妨多等一等。”

    吴衍沉吟着,探究地看向陈主簿道。

    “那咱们就按穆公子的意思来?”

    陈主簿嗯了一声。

    “倒也不在这几天上。咱们就听穆公子的吧。”

    沈兮瑶起身向二人拱了拱手。

    “既如此,穆某就先回去安排了。”

    送走沈兮瑶二人,陈主簿冲着吴衍一拱手,笑着道:“吴兄家里的银库怕是要扩一扩了。”

    吴衍也哈哈一笑。

    “陈兄不也是如此吗?”

    陈主簿一脸笑容地连连摆手。

    “我哪能与吴县丞相比。”

    收敛了笑声,吴衍又叮嘱道:“不过,事情没有最终完成,你我还需谨慎。”

    沈兮瑶和芸香回到住处,一踏进内院的房间两人的眉头齐齐一皱。一张只有小指甲盖大小的纸屑,紧挨着门槛内侧躺在地上。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这便是芸香临走前的布置。

    芸香二话不说返回到前院,随便抓过来一个仆役道:“你去把徐小五寻来。”

    仆役呆了一下,才答应一声,一溜烟跑了出去。

    等徐小五跟着仆役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就见那几个丫鬟厨娘全都低着头,规规矩矩地站成一排。

    沈兮瑶坐在一把椅子上,芸香站在沈兮瑶身后,二人面对着这些下人,一句话也不说。

    徐小五绕过这一排仆役,小心地凑到沈兮瑶跟前,轻声问道:“穆公子,这是什么回事?”

    身后的芸香冷哼了一声。

    “徐小五,你的人手脚可不干净呐。”

    徐小五立马叫起了撞天屈。

    “芸香姑娘,你可不能污人清白呐。”

    指着那些仆役道:“这些人可是我替公子精挑细选出来的,干活利索,人品也可靠。怎么会手脚不干净呢。”

    芸香冷哼一声。

    “可她们中有人擅自进了我们公子的房间。”

    徐小五心里一颤。

    自家事自家知。此前为自家老爷送请柬的时候,徐小五无意中得知牙行派过来的下人,竟无一人能接近这位神秘、孤傲的穆公子。于是,他便暗中吩咐了一句,让人有机会探一探穆公子的底细。却不想这些人手艺这么糙,轻易便被人家发现了。

    “芸香姑娘,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这些人伺候过不少人家,那些主家可从来没说这话。再说了,你说的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了,往后她们可再找不到活计了。”

    芸香冷哼了一声。

    “怎么?她们做的,我却说不得?”

    “这话说的,若是她们真的没有规矩,两位怎么处置我自是没有话说。可我在来的路上也打听了一下,二位之前出门,刚一回来便说有人擅自进了穆公子的房间。这我就不明白了。二位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呢?”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是有人趁我们不在,偷偷溜进去了。”

    徐小五又张口欲说,沈兮瑶伸手示意了一下,站起来摇着扇子道:“小五哥,我知道牙行都是你的人,就算再换一批人过来,也是一样的结果。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若是再有下一次。徐员外的生意,我们可就不做了。”

    徐小五心里一惊,忙躬身行礼道:“不敢不敢。这些人我一定好生调教。多谢公子。”

第280章 庐州大营

    沈兮瑶嗯了一声,转身往内院走去。芸香也哼了一声,紧跟着离开。

    徐小五这才轻嘘了口气站起身,装模作样地训斥了一番才离开。

    只是徐小五刚踏出院门,便闪在了一边等候。没一会儿的功夫,一名丫鬟模样的人行色匆匆地走出来。

    “怎么如此疏忽,轻易便被人家发现了端倪。”

    徐小五阴着脸,冷声呵斥道。

    丫鬟一脸委屈。

    “我行事如何,小五哥应该清楚的,定不会有什么疏漏。这次我也不知道是如何露了马脚。”

    “废物!”

    徐小五低声狠狠地呵骂了一句。

    丫鬟低着头不说话。

    “查到什么情况没有?”

    丫鬟摇了摇头。

    “穆公子的房间里十分干净,任何关于他们身份的东西一点儿都没有。”

    徐小五小声嘟囔道:“倒是谨慎。”

    “那还需要探查么?”

    丫鬟又问道。

    “不必了,人家已经警告我们一次了。若是再不知好歹,坏了老爷的事情,你我谁都担待不起。”

    内院中,芸香一边斟茶,一边道:“好险呐!多亏穆先生警觉,提前告诉我了一些防备手段。不然,别人摸到了鼻子底下,咱们都不知道。”

    沈兮瑶的嘴角也漾起一丝笑容,随后又哼了一声。

    “突然冒出一人,说要大肆收购粮食,是谁都会加些小心。面儿上再如何亲近,私底下也得摸清对方的底细。我还觉得他们的动作有些迟了。不过,也确实不知道他从哪学来的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那你可是小看人了。我觉得的先生的才华,这世间无人能及。”

    沈兮瑶不屑地切了一声。

    “连一些用典、出处、韵脚都不知道还才华无人能及呢。”

    芸香被噎了一下,随即反驳道:“可是先生能做诗呀!”

    这回轮到沈兮瑶被噎住了,不服气地道:“还不知道他是从哪抄来的呢。”

    庐州水师大营的一处角落,这里十分的清静,与别处喊杀震天的操练形成了鲜明对比。

    因为褚清莹在此的缘故,姜浦秋将这块地方专门划了出来。严令手下士卒靠近,违者将以重惩。

    而且这里守备森严,姜浦秋派人在外守护,沈兮瑶也留下了些人手在内保护。这里的安保程度比姜浦秋的帅帐都强上不少。

    一名劲装打扮的人经过查验后匆匆而入直奔一座营帐。挑帘进去,有四个人在里边正商谈着什么。他一进来,四人便全都闭口不再言语。

    一张圆脸,俏皮可爱的褚清莹坐在正位的桌案后,有那么一点点儿唬人的气势。一名又高又壮的大汉,拄着一柄如月的长柄大刀,站在她的身后,充当着护卫的角色。

    还有两人穿着寻常衣服站在帐下。

    见褚清莹的目光投过来,劲装打扮的人不敢耽搁,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道:“褚小姐,沈县子派人加急送来一封信。”

    “快拿上来。”

    褚清莹有些急迫地道。

    奉上书信后,信使很识趣地退了营帐。

    褚清莹快速又仔细地看了两遍,对账下的二人道:“章卫、沈公子,你们二人的任务有变。”

    “是恩公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表妹在信里说什么了?”

    章卫和沈兴林几乎同时问道。

    为了谋划南楚这件事,沈兮瑶也算是拼尽全力了,把能调用的人手全都调了过来。

    两指宽的一张小纸条,就把在洛京做辣条的章卫叫到了庐州帮助褚清莹。

    至于沈兴林,他在经商上确实有些天赋。加之白瓷在出现以后,受到不少文人雅士的推崇。这小半年的时间,沈兴林的白瓷的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

    沿江两岸不少行商富绅都知道有沈兴林这么一号,在南楚也有些人脉可以依靠。而且这段时间的历练,沈兴林原本有些轻浮的性格也变得沉稳了些。

    穆建明通过侯府的关系了解了沈兴林的一些作为所为后,也把他招了过来,让他与章卫一起在褚清莹的手底下做事。

    “兮瑶传过来的消息说江夏、浔阳等地受灾。那里的州府面积虽大,存粮怕是不足。”

    “褚小姐的意思是,江夏那里我们弄不到什么粮食,那我与章兄还需去江夏么。”

    “还是要去的。”

    章卫和沈兴林不解地看着褚清莹。

    “你们去及江夏以后,想办法把两地的灾民招揽过来。”

    “啊?”

    两人面露诧异之色。

    “这是为何?大魏也没有太多的粮食来养活这些灾民吧。何况,南楚的官府都不管他们治下的百姓,我们干嘛要插手此事。”

    沈兴林问道。

    褚清莹轻轻叹了口气。

    “兮瑶说,十几年前那也是我大魏的子民。再说,我们本来就需要大量的人手。若是不想些办法,大魏百姓的徭役恐怕会十分的繁重。”

    “恩公说得不错。”

    章卫点着头,一脸的认真。

    沈兴林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折扇一下一下拍打着胸口,慢慢地说道:“这个倒是不难。那么多张嘴聚集在各个府县,府县的衙门还得拿出粮食赈济灾民,不然的话说不定还会闹出乱子。

    这些府县的官员巴不得有人替他们解决这些问题。不过,明目张胆地把人运过江怕是也不行。再者我听说水淹之后怕是会起了瘟疫,若是这些人带着瘟疫过来,那岂不是……”

    沈兴林没有把话说完,褚清莹也明白他担心的事。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边在桌案上一顿翻找一边道。

    “这个我也预料到了,兮瑶在信中也有提及。放心吧,我们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不过,你们二人去到对岸要千万小心。这里面有些东西一定要注意了,它可尽最大可能保你们无虞。”

    说话间,褚清莹从书案上翻出一本小册子,沈兴林上前接过来瞟了一眼,册子的封面上一个字也没有。

    沈兴林也没放在心上,随手递给了一旁的章卫。

    褚清莹皱了皱眉,一张小脸上满是不高兴,又不得不压住性子耐心地叮嘱道:“你们不可小看这本册子。沈公子不拘小节,章卫你却一贯谨慎,行事定要按着册子上写的来。”

    章卫拱了拱手,认真地道:“褚小姐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沈公子。”

    沈兴林一窒,知道褚清莹不满自己的大意,讪讪地笑了笑。

    “我也会好好看一看,定会放在心上。”

    褚清莹的脸色这才又变过来。

    “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你们便即刻动身。”

    二人躬身应是,退出了营帐。

    营外早已有车马等候着了,临上马前,沈兴林对章卫道:“章兄,你我皆是受我表妹所托来此替她办事。都想把事情办好,你为报恩,我也想在表妹面前表现一二。”

    章卫点了点头。

    沈兴林继续道:“我有个主意,也不知妥不妥当,请章兄一起参详一二。”

    “沈公子,你出身大户人家,在下不过一升斗小民,眼光见识都远逊公子。沈公子让参详什么主意,可是为难我了。有什么事,公子直接吩咐便是。”

    “话不能这么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这个主意我也拿不准到底行不行,若是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还请章兄查缺补漏。”

    见沈兴林说的认真,章卫的心里对沈兴林的感觉倒是好了几分。

    “既然沈公子这么说了,我若是再推辞就是不识好歹了。”

    说着章卫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公子请说。”

    沈兴林沉吟着慢慢道:“你也说了我出身大户,与官府衙门打交道这我在行;跟一些士绅富户结交,说一些风花雪月我也能和他们聊到一起。可要是让我与百姓灾民说,只要到了对岸就有粮食,实在是有些难。”

    随即,沈兴林又赶忙解释道:“倒不是说我身份有多高贵,看起不那些百姓,而是我说出这话,那些百姓怕是也不会相信。他们还以为我有什么图谋呢。而章兄你不一样,他们的所思所想你大概全都明白,更容易获得他们的信赖。”

    章卫一边听一边点头,慢慢说道:“沈公子所言倒是有些道理。”

    “所以等到了对面,我在明你在暗,咱们合力把这件事办好了。”

    章卫想了想,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公子此计甚为妥当,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两人商议好,便带人直往江夏而去。

    营帐中,拄着刀的武仲凌脸上带着一丝担心,瓮声瓮气地道:“褚小姐,我那兄弟已行数日,若是真有瘟疫,那他岂不是也有危险?”

    褚清莹微微一笑。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那册子上的内容是兮瑶姐早就写好了的,上次与太子殿下一同出门时,吕阳宾就已经看过的。”

    武仲凌这才松了口气。

    褚清莹又道:“这两日就开始收拾东西吧,我们要暂时离开此处。”

    武仲凌一脸为难。

    “沈县子交代了,就让你待在这里,哪都不许去。万一出什么事,也不好跟褚相交代。”

    褚清莹掰着指头,认真地说道:“我是在咱们大魏,又不去南楚,在咱们地盘上我还能出什么事。况且咱们也得给沈公子他们做好准备,若是沿途不提前准备粮食、药材,轻则灾民受饿得病,重则会在大魏境内生起民变。不仅好事变成坏事,大魏的百姓也得受到牵连。”

    武仲凌挠挠头,考虑了一会儿才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褚清莹趁热打铁,道:“要是咱们还有其他人手,也不用我们亲自去,这不没办法么。”

    武仲凌无奈地叹气道:“好吧,我去准备。”

    说完,武仲凌提着刀走出营帐。褚清莹狡黠地笑了笑,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

第281章 察觉异常

    时值六月,临安的天气已经是酷热难挡。城中不少权贵都搬到城外的别院去避暑。

    胡家的别院就建在西湖边上,牵牵连连的占地达上百亩。别院内亭台楼阁无数,又有西湖作衬,景色自是无可比拟。还有无数的俏丽侍女充斥在别院中。但是就算如此也拴不住胡世昌的心。

    一大早,胡世昌就带着侍卫仆役上了吴山,找了块安静凉快,又能欣赏湖光山色的地方。不一会儿的功夫,丫鬟仆役们便铺好锦毯,摆好各种瓜果酒水。

    胡世昌侧卧其上,两名美貌的侍女跪坐在身边,轻轻地替他打扇。另有两名侍女,一人抱着胡世昌一条腿轻柔地按捏着。

    还有一名侍女则跪坐在胡世昌身侧,把各种吃食投喂到胡世昌的嘴里。

    胡世昌则悠闲地闭着眼睛,时不时张嘴接过送到嘴边的吃喝。有时还借着吃东西的时候,伸出舌头舔舐着侍女青葱玉指。惹得侍女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却又不敢惊呼。

    稍有停顿,胡世昌还不满地啧一声,眉头微微皱起。侍女又不敢停下,只得勉强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小心地躲闪着继续投喂。

    得逞后,胡世昌眼睛都不睁,嘿嘿的一阵笑。然后,趁侍女稍稍放松就又舔舐一下,乐此不疲。

    一名管事模样的人小心走近,低声道:“公子,吴立锦公子正走过来。”

    还不等胡世昌回应,吴立锦的声音便传来。

    “胡兄好悠闲,倒是打扰了胡兄。”

    听到声音,胡世昌慵懒地只睁开一只眼睛看向来人。待看清来人后,才把另外一只眼睛也睁开,挺身坐了起来。将捶腿和投喂的侍女挥退,整了整有些松垮的衣衫。

    “立锦兄怎么来了。”

    吴立锦也带着一票仆役保镖施施然走过来,毫不客气的坐到胡世昌身旁。

    胡世昌眼神示意,有侍女将酒食也给吴立锦端上来一份。

    “良秋兄还在忙他的大婚?”

    “徐、王两家联姻,自是有许多事情要忙。”

    胡世昌叹了口气。

    “良秋兄这一成婚,我在家里都待不安生。家中长辈也开始催促我的婚事。”

    吴立锦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随后,胡世昌又不屑地哼了一声。

    “可与我胡家门当户对,我又能看得上的女子世间又有几人?”

    吴立锦眉头不满地皱起,撇向胡世昌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怨气。

    胡世昌这话说的,连他吴家的女子都不入他胡世昌的眼,委实是有些狂妄了。

    胡世昌浑没在意吴立锦的表情,自顾自地开始发呆,似乎是陷入了一种回忆。

    吴立锦冷哼一声。

    “莫非胡兄这辈子不成婚了么?”

    “沈兮瑶那小妞若是家世再好一些,本公子倒是勉强能看上她。”

    二人同时开口道。

    吴立锦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豁然看向胡世昌,眼中满是震惊。

    “你说什么!”

    紧接着又道:“胡兄,你莫不是发了癔症?”

    胡世昌不满地啧了一声。

    “说什么胡话呢,我哪会发什么癔症。”

    “那你就是犯贱,否则怎会生出如此想法,难道被她折辱的还不够?”

    胡世昌脸上一红,狡辩道:“我只是说她勉强入了本公子的眼。又没说其他的。”

    吴立锦一副你看我相信么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胡世昌。

    胡世昌的脸色由红变黑,逐渐有些恼羞成怒,狠狠瞪着吴立锦。

    “呃……依依还没回来么?”

    见势不妙,吴立锦赶紧转移话题。

    胡世昌哼了一声,压住心头的火气,冷冰冰地道:“快了。不过对于结盟一事,李家不是太热衷。依依来信说,事情虽有些进展,可还是未见到李家家主。”

    吴立锦考虑了一会儿道:“你说给你出主意那人,是不是哄骗于你,他也知道这件事根本办不成。不然的话也不会快一年时间了,事情没有丝毫进展。”

    胡世昌也露出思索的神色。

    吴立锦继续道:“倘若如此,这人胡兄可得好好教训教训。”

    自家事自家知。胡世昌也只能轻嗯一声,辩驳道:“这事倒也不是完全行不通,只是缺了那苏秦张仪那般的人物。或者我们能把真金白银放到李家人的面前,李家之中一定有人会被引诱。要是我们再能主动发兵以为表率,我想后秦、蜀国必会响应。”

    “可奈何钱财、军队这些你我都无法私自调动,族中长辈对此事又不上心,根本就不支持你我。”

    胡世昌狠狠地捶了捶地。

    “年老的一代是群苍髯皓首的老朽,毫无进取之心;中年一代唯唯诺诺,只懂遵从上一辈的命令;年轻一辈,除你我外,却只知贪享这江南的繁华盛景,安逸享乐。”

    吴立锦瞟了瞟左右环伺的俏婢美仆,及各种美食,暗暗撇了撇嘴。。

    “胡兄慎言呐。再说了族中长辈或许是有其他考量,是你我无法知道的。况且族中子弟众多,怎会都如胡兄所言的那般不堪。”

    胡世昌张嘴预辩,可想起了什么,悻悻地闭上了嘴。

    吴立锦暗暗抹了抹汗。

    胡世昌这话说的,一个地图炮把几大世家的人全都得罪了个遍。

    眼神冷冷地看了周围胡世昌的几位侍女,吴立锦道:“管好自己的嘴,这话要是传出去,自己掂量掂量后果。”

    这一提醒,胡世昌也反应过来,眼睛微微一眯也瞅了瞅身旁的几个女子。

    几名侍女忙匍匐在地。

    有个聪明的侍女忙道:“两位公子说的什么,我等都没有听到。”

    “对,我等什么都没有听到。”

    其余几人也赶紧说道。

    胡世昌挥了挥手,几名侍女如蒙大赦,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这时,那名管事又匆匆走过来,将一只信鸽递给胡世昌。

    “公子,岳公子送来急信。”

    胡世昌从信鸽腿上的信囊中抽出一个仅两指长的纸卷,抬眼看了看管事,轻飘飘地道:“刚才那几个侍女处理了吧。”

    “是!”

    管事答应一声,拿着信鸽退了下去。

    “辣手摧花可是有失风雅。”

    吴立锦道。

    胡世昌无所谓地哼了一声。

    “她们太聪明了,自以为是的聪明!”

    说完,胡世昌才展开纸卷。这种纸薄如蝉翼,展开竟有近一尺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大小的字。

    胡世昌眉头皱了皱。

    吴立锦问道:“出了什么事?”

    “大魏派出数千人马,押送着大量物资从洛京南下。一路之上十分谨慎。算起来这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了,现在这些东西应该已经运到地方了。”

    吴立锦心中一紧。

    “会不会是江北大营的粮饷和军械。不会是大魏要发兵攻打我们吧?”

    胡世昌摇了摇头,肯定地道:“肯定不是粮草军械。姜浦秋帐下士卒的粮草补给从来没有从洛京运来过,都是周围府县供给的。若说是刀枪军械,派些匠人过来在当地打造岂不是更为方便?”

    吴立锦放心了些。

    “你说的也有道理。难道查不出押送的是什么吗?”

    胡世昌无奈地摇摇头。

    “大魏防范得极严。征用的民夫从来不会超过两天便会更换,普通的士卒都不知道押运的是什么东西。只是根据车辙痕迹,知道东西很重。但是具体是什么,根本打听不出来。”

    说完,胡世昌将纸条收进怀里。

    “我得回去布置一下,立锦兄请便吧。”

    说着胡世昌便准备离开。

    吴立锦却靠了上来。

    “胡兄等等,我还有一事想问,这位岳公子是什么人?”

    胡世昌哦了一声,含糊道:“手下的一个幕僚。”

    说完,胡世昌拱了拱手,带着人向着别院的方向而去。

    走出数百丈,路边上有几个人正在挖坑。一旁的地上躺着五个正值花季的少女。

    她们皮肤煞白、散乱的头发因为沾着水,紧紧地贴在脸上。身上的衣裙衣衫已经湿透,且因为挣扎有些凌乱。惊恐的眼神只能死死地瞪着天空,眼神中还带着不解,明明公子已经答应放过她们,为何还会将她们杀掉。

    胡世昌不满地啧了一声。

    “就不能埋远点儿?晦气!”

    吴立锦看着胡世昌走远,才招招手叫了一名手下过来。

    “去查一查这位岳公子是什么人。”

    贴身的侍卫不解地问道:“公子为何对这位岳公子这般感兴趣?”

    吴立锦呵笑一声。

    “他胡世昌对我和徐良秋都不过是相互称兄而已,什么时候见过他对别人以公子相称的?还说什么手下的幕僚?这姓岳的定不是个简单人物,咱们也好提前做个准备。”

    回到别院,胡世昌直接往后院走去,还没到地方就听到阵阵丝竹管乐之声。

    胡世昌脸上的笑容带上了真诚和亲切。不用下人通传,他直接走进房中。

    堂中一群俏丽的女子正随着乐曲翩翩而舞。

    正位上摆放着一座暗红色的竹榻。一位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的老者很随性地斜倚在上面,仅穿着贴身的白色中衣,松松垮垮地露出了腹间的皮肉,可这些地方却无一点儿寻常老人该有的松弛。

    头底下枕的是一对浑圆白皙的大腿,周围数名十五六岁的婢女捏肩、捶腿、按摩,忙得不亦乐乎。

    老者见胡世昌进来,欣慰地招招手。

    “昌儿,来、来,过来。”

    胡世昌似乎也忘了原本的事。答应一声,屁颠儿屁颠儿蹿到竹榻前,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乖巧地陪着老者一起欣赏着曼妙的舞蹈。

    老者便是胡家的当家之主,名叫胡三启。看着慈祥温和,却是在十几年前一手主导了南楚立国,生生从大魏身上撕下一大块土地。又把陈天武父子四人废了三个的狠人。

第282章 胡家隐秘

    “对面徐州地界上,出了支名气不错的舞姬团,新编排了两支新颖别致的舞曲。这些日子去了不少地方表演都颇受欢迎。听看过的人说,观之颇为震撼。”

    胡三启不经意间说道。

    “那孙儿替祖父把她们请来。”

    胡三启也知道胡世昌的行事风格,沉声道:“要请就好好请,不可用粗。”

    胡世昌撇撇嘴,答应下来。

    “祖父既知对面舞曲之事,那其他事也应该知道些吧?”

    胡三启很没正经地嘿嘿一笑。

    “小子,你要是和我聊声色之事,咱们还有的聊。可要是说别的,你该找谁找谁去。”

    胡世昌无奈吐槽:“可您老人家可是家主啊!”

    “家主又怎么了?我要是事事都关心,累也累死了。还哪有时间欣赏这动人的歌舞呢?”

    胡世昌哼了一声,低声嘟囔道:“也就过过眼瘾。”

    “啪”的一声,胡世昌后脑勺就被呼了一巴掌。

    “小浑蛋,说什么呢?”

    胡世昌一缩脖子,讨好地陪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说着从怀里把那张纸条拿了出来。

    “可是,姓岳那小子传回消息,大魏秘密押送一批物资南下,却没有查到是什么东西。”

    胡三启接过纸条,坐起身,朝后面摆了摆手。

    伺候老者的数名丫鬟便退了出去。

    等周围没人了,胡三启才展开纸条看了看,哼了一声,不屑地将纸条扔给胡世昌,又把目光投向堂下的歌舞。无所谓地道:“天塌不下来,大魏不会对过江的。”

    “您就这么肯定。”

    “废话,你祖父是老了,不是死了。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那我就白活了。”

    “可是大魏如此隐秘,肯定是有所动作。”

    “那是你的事,谁让你掌握着秘谍呢。”

    “祖父……”

    胡世昌被老者一句句怼得实在是无话可说,无奈地叫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抱怨。

    胡三启无奈地叹口气。

    “行啦,我会安排人查一下的。”

    胡世昌心中一动,试探着道:“是暗旅的人吗?”

    胡三启的脸色突然就变了。有些浑浊的眼中满是杀意地盯着胡世昌。

    胡世昌就觉得是被一只荒古猛兽盯住了一般,浑身的汗毛一根根地站起来。后背的冷汗一下就把贴身的衣服打湿。

    他相信祖父已经动了杀心,若不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嫡亲孙子,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祖父。”

    胡世昌声音发颤地又叫了一声,提醒着胡三启。

    良久,胡三启才眼睑低垂,压低声音慢慢地道:“这件事关系到我胡家的存亡,你是什么知道的?”

    胡世昌老老实实地道:“我是无意间听父亲说的。”

    胡三启仅仅是眼珠转动了一下。

    “人,皆有所忌讳。不该你知道的事最好就不要知道。”

    “我知道了。”

    胡世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再没有之前的随便。

    胡三启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胡世昌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起身行礼道:“孙儿告退。”

    胡三启没有理会胡世昌,恢复如常的目光又投到堂下舞姬的方向。等胡世昌离开后,才朝一个角落招了招手,一个灰色仆役装扮的老人,塌着腰躬着身走进来,行礼道:“家主。”

    胡三启头都没往过转,只是嗯了一声道:“告诉胡崇,管住自己的嘴,不要什么都往外说。”

    老仆道:“大公子行事是有分寸的,想来真的是无心之举。”

    “那也注意一些。”

    “是。”

    “再安排人查查,大魏到底在做什么。”

    “是。”

    胡世昌身体有些僵硬地走出胡三启居住的院落,直到回到自己的居所,才如释重负地长长地出了口气。

    换了身干爽的衣服,胡世昌冲门外喝道:“去把谍楼那几个主事全都找来。”

    两刻钟后,六个人鱼贯走进胡世昌的书房,微微躬身道:“公子。”

    胡世昌哼了一声,铁青着脸眼神扫过这群下属。这六个人把“男女老少高矮胖瘦”这八个字全都涵盖到了。除了那位女子一身颜色艳丽的丝衣外,其他几人都穿着统一的丝质暗纹青袍。

    “依依不在,难道你们连事情都不会做了么?”

    六人忙躬身抱拳,诚惶诚恐地道:“属下不敢。”

    “那为何魏国那么大的动作,还得别人来告诉我。我要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

    其中一个身材最为高大,微微有些络腮胡子的人抬起头,战战兢兢地道:“公子见谅,并非我等懈怠。属下也已察觉大魏此次行动的不同寻常,已经派人去查了。”

    这个回答明显令胡世昌不满,冷冷地道:“察觉?仅仅只是察觉而已?”

    络腮胡子低下头。

    “属下这就吩咐手下仔细查探。”

    胡世昌又看向另外一个身材有些瘦小,穿一身儒衫的男子。

    “临安和皇宫有什么动静?”

    “一切正常,并无任何异样。”

    络腮胡子闻言,眼珠转了转,试探着问道:“公子是认为大魏此次异动,是跟宫里的那一家有关?”

    胡世昌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才道:“去年陈天武强行把陈瑞元塞进使团,一块儿随团出使。虽然路上表现的还算规矩,可在洛京却接连两次去了冀北侯的府邸,更有一次是甩开了监视他的人,单独去见了沈家的人。

    等使团回来以后,内侍处的秘谍就开始活跃起来,而且行事风格也发生了变化。就算是刚开始抓到了些人,也不过是小猫两三只。拦截下来的密信到现在都无法破解,没人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再然后便是大魏的此次行动,如此的小心隐秘。你们难道没将这些联系在一起想一想吗?

    络腮胡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还是公子英明,非我等能及。公子这一提醒,大魏此次的举动,想来确实有些诡异。”

    “是我等愚钝。”

    其他五人也一起说道。

    胡世昌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

    “少拍马屁。好好查一查这里边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再办不好事,你们一个个就提头来见。”

    “喏!”

    等手下离开,胡世昌坐在书案旁,手指轻轻点着桌面。

    暗旅!

    这个名字还是在上元节时,胡世昌无意间从父亲那里偷听来的,听起来像是一支军队的名字。

    可胡家是什么样的家族?暗中掌控着南楚的朝堂,联合徐吴两家控制着南楚的上上下下。养什么军队不能明着来,还需要这么的隐晦。不过是稍稍一提,就惹得祖父那么大的反应。

    人这种生物,生来就一身的反骨。越是不让干什么,偏偏就对什么感兴趣。更何况胡世昌作为嫡系幼子,最受家中宠爱,今天在胡三启面前吃了那么大瘪,能听话地放下,那才是怪了。

    “去把陆仙儿找来。”

    不一会儿,谍楼六位管事中的那名身材娇小,温婉中带着些娇媚的女子便折返回来,声音柔媚地打趣道:“公子唤奴家回来,可是要奴家伺候公子?”

    胡世昌懒得理陆仙儿的话,直接问道:“胡家的人去你那里寻欢,提没提过暗旅。”

    陆仙儿薄薄的红唇抿成一条线,点漆似的眼珠慢慢转动着,显然是在回忆什么。良久才道:“没有!从未听过这两个字。”

    胡世昌也有些失望,却也在意料之中。

    “那你平时留意一些,但切记不要刻意去打探。在胡家知道这个称呼的人怕是也没有几个。”

    陆仙儿绣眉微蹙。

    “若是如此,短时间内这件事怕是查不出什么。”

    然后,陆仙儿红润的嘴唇张了张,又闭上了。

    “你有什么话要说?”

    陆仙儿劝道:“若是按公子所言,这事在胡家也是极为机密。公子为何要查自家之事。”

    说完,陆仙儿就有些后悔了,连忙请罪道:“是奴家多嘴了。”

    胡世昌浑不在意,摆摆手反而问道:“你对此事是如何看的。”

    “公子的家事,奴家可不敢置喙。”

    “让你说你就说。”

    胡世昌不耐地说道。

    陆仙儿低头沉吟着,嘴角翘起了一抹弧度转瞬消失。

    “公子你想想,此事如此隐秘,所用之人定然要极为可靠。那什么人最可靠呢?奴家以为肯定不会是外人。”

    胡世昌的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陆仙儿继续道:“那就只能是公子族中子弟。公子也说知晓此事的人应该不多,想从外边打探,怕是找错了方向。”

    “你的意思是我要从族中查起?”

    “怕是如此。只是胡家嫡庶外加旁系近千人,只怕也不好查。”

    听着陆仙儿的话,胡世昌脑中疯狂转动。他是有些纨绔,可并不代表他蠢。胡世昌已经想到从哪查了。

    族谱!

    族谱记录一个家族的来源、分支、世系、成员、事迹等资料。只要是胡家的子弟,必然记录在族谱之上。

    只要能拿到族谱,根据上面的名录,想查什么都是一目了然的。只是族谱这么重要的东西,是由家主胡三启亲自掌管的,还有专人负责看守。不要说胡世昌,就连他的大哥,嫡系长房长孙这种BUFF叠满的人,也不是说看就能看的。

    不过任何事情都有破绽可寻,只要有了方向就不是难事。

    想明白后,胡世昌突然笑了笑。

    “你的话倒是提醒我了。好,做得不错!”

    陆仙儿也嫣然一笑。

    “奴家不过动动嘴,还是公子聪慧,一下就能想到办法。”

    “不过,这件事本公子不方便亲自去办。不知陆姑娘能不能帮我?”

    陆仙儿没有马上答应,问道:“不知公子想让我怎么帮?”

    胡世昌凑近了些,低声道:“帮我把族谱偷出来,抄录一份给我。”

第283章 吴家奇珍

    陆仙儿闻言,咯咯的一阵娇笑。

    “公子真是为难奴家了。一般小门小户的人家,族谱都是极为看重的东西,何况是胡家此等世家豪族。先不说偷这族谱有多难,若是被人知道了,奴家怕是死无葬身之地。公子也真是狠心,若是小师妹,公子也舍得让她去办此事?”

    “依依啊!当然舍不得了。”

    胡世昌想了想,然后理直气壮地说道。

    陆仙儿妩媚地翻了个白眼。

    “公子还真是不客气。哪怕哄哄人家也好啊。”

    胡世昌嘿嘿地笑一笑。

    “对于美人,本公子一向诚实。罢了,这件事就到这里,我再想别的办法。”

    陆仙儿拍了拍高耸的胸口。

    “公子这么说,奴家就放心了。”

    胡世昌挥挥手。

    “没其他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等陆仙儿离开后,胡世昌的脸色阴沉了几分。

    其后几天,胡世昌便一直坐镇谍楼,督促隐藏在大魏各地暗谍,打探关于大魏的情报。

    说是谍楼,其实是临安城中一处占地几十亩的院落,院子的布局独特,前三层的院子是一个相对独立的整体。围绕这个整体,建有五处风格迥异的院落。

    这五座院落彼此并不相通,唯一的路径都与独立的主院相连。宛如五片花瓣拱卫着主院。

    不过谍楼既然称之为楼,还是有几层的。只不过是建在地下,用于存放各种档案资料,看押抓获的他国暗谍以及一些身份特殊的人。

    这几天谍楼众人的日子过得并不安生。上到六大管事,下到门口站岗的军卒全都提心吊胆的。谁都知道胡世昌喜怒无常的性格,一个不慎就会招来一顿折辱。

    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胡世昌的注意力便被另一件事吸引了过去。

    这天,吴立锦一脸嘚瑟的站到胡世昌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献宝似的道:“胡兄你家中富可敌国,见过珍宝无数。可我这件东西,保证你从未见过。”

    胡世昌不屑地撇了一眼。

    “直说吧,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让人找了个青瓷碟,吴立锦小心地把瓷瓶里的东西倒出来一些,十几粒比黍米还要小的白色颗粒蹦跳着落在青瓷碟上,吴立锦忙宝贝地收住瓷瓶,将瓷碟推到胡世昌面前。

    “呐,你看。”

    胡世昌瞅了一眼,切了一声。

    “盐粒你都没见过?大惊小怪的!”

    吴立锦哈哈大笑,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木盒。从里边拿出一颗有半个小指大小,晶莹剔透的东西也放在瓷碟上。

    “那这个呢?”

    这回胡世昌认真了些,仔细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

    “你尝尝看。”

    吴立锦笑嘻嘻地说道。

    胡世昌狐疑地瞅了吴立锦一眼,又把目光挪回到瓷碟上,伸出右手小指,用指甲铲了几粒,试探着放进嘴里。

    胡世昌的脸色变了变,不相信似的伸出食指用力在瓷碟上按了按,让指头上沾了更多的颗粒,又放进嘴里。

    “甜的?”

    胡世昌诧异地道。

    “如何,没吃过吧?”

    吴立锦洋洋得意地道。

    胡世昌拿起最大的那粒丢进嘴里。一股清甜的味道充斥在口腔中,唾液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分泌。

    “这到底是什么?”

    咽了口充满甜味的口水,胡世昌问道。

    吴立锦凑近了些。

    “这是糖,胡兄我告诉你,这东西世间可从未出现过。”

    “这东西哪来的?”

    胡世昌追问道。

    “我吴家有一支旁系的叔伯在姑苏居住。受家族庇佑,其本身的能力也不俗。十来年的时间置办下偌大的家业,家中良田千顷,商铺数座,在姑苏城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与他交往的也都是各地的富商巨贾。其中便有彭城的一位彭姓客商。他在当地也是望族,与我那叔伯有些交情。此次,是他带来的这些东西,以三十贯一斤的价格卖与我叔伯五十斤。”

    “三十贯?这可不便宜呐。”

    “不便宜?据说这东西在姑苏快涨到五十贯了还有价无市。买都买不到。”

    “那这些糖怎么会到你手里。”

    “我那叔伯也是个有手段的。他拜会了几位族老,又愿将其中的八成献给了族中,条件便是将其收归直系。家主与族老们议了议就同意了。倒不是因为钱,关键是他一心想着主家,此等作为一定要大加褒奖的。我作为嫡系子孙,自然能分到一些。”

    胡世昌点点头,将空无一物的瓷碟推到吴立锦眼前。

    “再来点儿。”

    吴立锦赶忙将瓷瓶和木盒全都收进怀里,紧紧护住。

    “吴兄,你就放过我吧。总共就没多少,分到手里的就更少了。我能分你点儿尝尝,已经是看在咱们多年的交情上了。”

    胡世昌不屑地切了一声,沉吟了片刻便道:“吴兄,这可是一笔好买卖呐。”

    “你的意思是……”

    “虽然世间有蜂蜜、饴糖,却皆不如此物。”

    “那是!”

    吴立锦附和道。

    胡世昌来回踱了两圈,拉住吴立锦道:“吴兄,你亲自跑一趟姑苏,找到那位彭姓客商,要多少钱你说个数。我随后给你送去。这东西在姑苏都能卖到那么多钱,若是运到临安,你我就能大赚一笔。”

    吴立锦有些为难地道:“走一趟倒是没什么,就怕去了也是白去。那彭姓客商手里怕是也没货。”

    胡世昌冷笑了几声。

    “我敢说,这人手中一定还有这种糖。他是在等一个大主顾。”

    吴立锦将信将疑地道:“真的?”

    胡世昌胸有成竹地道:“信我你就去一趟。”

    吴立锦沉吟片刻。

    “好,我这就回去准备准备。不过,胡兄,要走咱一起走,路上也有个伴。”

    胡世昌沉思了片刻。虽然要调查一些事情,可也不是短时间就能有结果的。与其坐在这谍楼中,倒不如出去走走。

    见胡世昌没有动静,吴立锦以为胡世昌不愿同行,就继续劝道:“姑苏离此不过二百余里,景致不比这临安差,全当是散心了。如何?”

    胡世昌点点头。

    “也好。那我做些安排,咱们明日动身。”

    第二天两人便结伴出发,也没急着赶路,一路游山玩水的三天的时间便抵达姑苏。

    刚入城,吴立锦便道:“我这族叔名为吴沆,在城中最贵的地段置办了房产。咱们直接去他府上。”

    胡世昌没吱声,掀开车帘打量这街上的情形。

    这姑苏城也颇为繁华,自入城以来,一路上人来人往的行人不少。街道也算宽阔,几辆马车并行也不成问题。两旁的买卖店铺鳞次栉比,两三层的房屋不计其数。

    放下车帘,胡世昌才道:“不!先去找家酒楼。”

    吴立锦也明白过来。

    “行,咱们就先找个地方打探打探消息。”

    吴立锦也撩起车帘,冲外面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的布幌道:“那里如何?”

    站到这家名为广聚楼的门前,胡世昌左右看了看。这地方已经是附近最大的一处酒楼了。

    眼尖的小二看到两人,忙迎了上来。

    “二位贵客里边请。楼上有雅间。”

    胡世昌道:“就在大堂给我们找个地方。”

    店小二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

    胡世昌、吴立锦两人都是一身长袍华美异常,用料乃是上等丝绸。皮革的腰带还算普通,不过带钩造型独特,关键的是黄金打造。腰带上的玉佩,无一不是羊脂美玉。脚上白色的缎鞋不沾纤尘,显然不是自己走路的人。

    店小二干笑两声。

    “二位客官莫要消遣小的。二位这般风流个傥的人物,坐在大堂岂不是失了身份。”

    “让你怎样就怎样,哪那么多话。”

    胡世昌不悦地道。

    “是是是,二位客官里边请。”

    店小二忙陪着笑把二人让进店中,给找了个稍微安静些的地方坐下。

    叫了几个合口的酒菜,将小二打发下去。两人才环视了酒楼一圈。

    大堂中摆着十来张桌子,有客人的约莫只有一半。

    大半的食客还算正常,觥筹交错间谈笑的声音不小。不过有两桌客人的表现就有些诡异,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什么。

    胡世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吴立锦也看了看这两桌客人。起身走到其中一桌客人前,一屁股坐在一处空座上。

    “几位老兄在聊些什么?”

    这几名食客也有些懵,打量了吴立锦几眼,见他相貌仪表堂堂,衣着服饰也不是寻常人能穿戴的,拱了拱手道:“这位公子,你我从未谋面,何故如此询问?”

    吴立锦笑嘻嘻地道:“这不就认识了么,一回生二回熟嘛。在下姓吴。”

    几名食客对视一眼。

    “原来是吴公子,那与城中的吴员外……”

    “那是族叔。”

    “失敬失敬。”

    几人起身又拱了拱手。

    吴立锦双手往下压了压。

    “不必客气,坐、坐、都坐。”

    重新坐好了,吴立锦又问道:“刚刚几位在聊什么?”

    坐在吴立锦对面的中年人拱了拱手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说些闲话而已。”

    吴立锦点点头哦了一声。

    “我听说咱们姑苏最近出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东西?”

    中年人皱了皱眉,心中生出一丝怀疑,试探着问道:“公子既然是吴员外的子侄,难道不知此事?”

    吴立锦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牌放在桌子上,上面刻着一个造型怪异的“吴”字。

    “在下是从外地来的,你们所说的吴员外也确实是在下的族叔。”

    几人朝桌上玉牌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小声对其他人道:“果然是吴家的身份玉牌,这东西我在吴员外身上见到过。”

    “原来公子真是吴家子弟,久仰久仰。”

    中年人连忙行礼。

    吴立锦不在意地摆摆手。

    “几位老兄这回能说了吧。”

第284章 姑苏之行

    “吴公子想知道什么,我等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肯定了吴立锦身份的那人,谄媚地说道。

    其他人也一阵附和。

    吴家作为天下有名的几大世家之一,在南楚的地位谁不晓得。现在能有机会与吴家的子弟攀上关系,几人是求之不得的。

    吴立锦朝胡世昌招了招手,道:“我还有位朋友也想听一听,几位不会介意吧。”

    “不妨事,不妨事。”

    几人脸上堆着笑,连连摆手。

    吴立锦并没有介绍胡世昌,两方人只是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等胡世昌坐好以后,那名中年人才道:“带来白糖的这位彭员外,其实我等与之也算熟络。此人乃是彭城人士,经常往来于此,贩卖些粮食丝绸什么的,与我的交道打得多些,一来二去的我们便有了些交情。

    今年这彭员外照例来了,却并不急于采买常年采购的那些货物,而是宴请了城中十数位士绅。鄙人当时也在受邀之列。”

    中年人说着一脸得意之色。

    “席间,彭员外说他费了很大的劲儿从海外得了一种东西,就是那种白糖。本想着去洛京贩卖,哪成想根本卖不出去。”

    “糖这东西不可能卖不出去吧?”

    胡世昌疑道。

    “是他的价钱定得太高了。可彭员外也说此物得来不易,成本本来就很高。”

    旁边的一人解释道。

    胡世昌和吴立锦点点头,示意中年人继续讲。

    中年人道:“彭员外拿出那种晶莹剔透的冰糖请我等品尝,说实话那冰糖可真是个好东西。若论甜,蜂蜜比之要甜的多,可蜂蜜也不是很容易就能弄到的。而饴糖虽然常见一些,却无法与糖相比。

    因此,尝过后谁都对那冰糖趋之若鹜,纷纷出价以求购买。最后是吴员外以天价购得。原本我们还想等事后再找彭员外购买。哪成想彭员外竟当众宣布,他手中已无存货,下一批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运来。

    所有人都后悔不迭,却也没有办法,只能找吴员外购买。可吴员外根本就不卖。任我们把价格都快翻了一倍了,他都不松口。”

    吴立锦的脸上露出笑容,一副与荣有焉的样子。

    胡世昌却哼了一声。

    “你们都被他骗了。我敢说这人手中还有大量的白糖,正等着主顾上门呢。”

    “当真!”

    “公子莫不是消遣我等?”

    几人都一脸惊异

    吴立锦也问道:“何以见得?”

    胡世昌慢条斯理道:“这位彭员外现在离开姑苏了么?”

    中年人摇头道:“还未曾离开?”

    胡世昌又问:“那他可有采买什么货物?”

    几人思索着,互相看了看又都摇头。

    “若是白糖已经卖完了,他又不采买货物,他为何不走呢?”

    中年人一拍大腿道:“对啊。公子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多谢公子。”说着冲胡世昌和吴立锦拱拱手

    “两位公子对不住了,在下还有些急事要办,就不陪着两位了。若有缘再见,在下一定设宴款待二位。”

    说完拔腿就跑,匆匆而去。余下几人也反应过来,都顾不上跟胡世昌两人道别,也一溜烟地离开。

    吴立锦眨巴眨巴眼睛,道:“胡兄,那彭员外没走就没走呗。何故要告诉他们呢?”

    胡世昌起身直接往外走。

    “现在能去你那位族叔家了。”

    两人也没再乘坐马车,溜达着走到一处宽阔的府宅门前。

    胡世昌抬头看了看这府宅的大门。青砖黑瓦的门头十分高大,显得很是气派,一幅黑底的匾额上烫着吴宅两个金字。下边两扇黑漆的门板锃亮,

    早已有侍卫过去敲门了。没一会儿,两扇大门大开,一个穿着儒衫的中年人急匆匆走出来,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胡世昌和吴立锦,快步走到二人近前,端详了一番问道:“你们谁是我立锦侄儿?”

    吴立锦上前一步,将那枚玉牌亮出来,行礼道:“族叔,小侄便是。”

    吴沆拉住吴立锦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不愧是嫡家公子,果然丰神俊逸的不似凡人。”

    “族叔谬赞了。我再给族叔介绍一下。”

    说着指了指胡世昌。

    “这位是胡家嫡传的小公子胡世昌。”

    吴沆双手抱拳。

    “久仰久仰。”

    胡世昌还了一礼。

    “叨扰了。”

    吴沆故作生气,道:“说得哪里话,胡公子来此可谓是蓬荜生辉。快请进。”

    说着便拉着二人走进府里,到了待客的中堂,三人分宾主落座,丫鬟奉上香茗茶点。

    吴沆温和地对吴立锦道:“家主和几位族老可好?”

    “他们都还不错。”

    “令尊如何?”

    “家父比较忙碌,毕竟他有官职在身,还要处理朝政。”

    “年底回族中祭祖时,定要与令尊多多亲近一番。”

    叔侄二人聊了好一会儿家常闲话后,吴沆语气一转,看了看二人,道:“二位贤侄登门,想来是有重要的事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胡世昌微微一笑。

    “那小侄就不客气了。我等想请世叔帮我引荐一下那位彭员外。”

    吴沆哦了一声。

    “原来两位贤侄是为了白糖而来。可彭员外已经把东西都卖给我了,其中八成也已经送回族中了,我这里最多只剩下八九斤了。”

    胡世昌伸手阻止吴沆的话。

    “我等不会从世叔手中夺那点儿东西。只是想见见这位彭员外。还请世叔尽快安排。”

    吴沆沉吟一二。

    “那好,我这就派人去请。两位贤侄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安排。”

    半个时辰后,胡世昌、吴立锦二人酒足饭饱,重新回到中堂。吴沆正陪着一个上了些年纪,身形健硕的老者闲聊。

    见胡世昌两人进来,吴沆起身道:“彭兄,我给你介绍一下,就是这两位要见你。这位是在下族侄吴立锦,另一位乃是族侄好友,大名鼎鼎的胡家嫡系子孙胡世昌。两位贤侄,这位就是你们要见的彭员外彭公延。”

    彭公延看着胡世昌满脸的欣喜。

    “原来这位便是世昌公子。早已听闻过公子大名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见到公子,也算了除了老朽的一个心愿了。”

    说着仔细打量着胡世昌,嘴里啧啧有声。

    “公子真乃人中龙凤,世所罕见。实不相瞒,老朽家中那几个不成器的,与公子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说着,又看向吴立锦。

    “吴兄的这位族侄仪表堂堂的也非常人能比,实在是令人羡慕。”

    胡世昌、吴立锦以及吴沆的脸上都满脸笑容。

    这位彭员外实在太会说话。

    客套过后,四人重新落座。彭公延冲吴沆拱手道:“老朽还要感谢吴兄,若不是吴兄相请,只怕现在还不得安生。”

    吴沆一脸诧异。

    “彭兄此话怎讲?”

    彭公延叹气道:“也不知是谁放出传言,说我手中还存有大量白糖。城中大小商人全都寻到我住的客栈,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让我一定把糖卖给他们。”

    胡世昌和吴立锦悄悄地对视一眼。

    吴沆哦了一声,往前探了探身子。

    “难道彭兄手中真的还有白糖?”

    彭公延刚要张嘴否认。胡世昌拱手道:“还请彭员外恕罪,这个消息正是本公子说出去的。不过,本公子以为我没说错话,彭员外以为呢?”

    彭公延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怒意,随后又慢慢挤出一丝笑容,呵呵笑了几声。

    “不愧是世昌公子,果然了得。公子猜测得不错,老朽手中确实还有一些存货。”

    胡世昌呵笑一声。

    “彭员外也不简单。我听说彭员外曾去往洛京,因为价格定得过高而无人问津,之后才想到来姑苏。”

    彭公延不屑地切了一声。

    “堂堂帝都,高门富户无数却连那点儿钱都掏不出来。”

    吴立锦接话道:“他们那些人骤得高位沐猴而冠。哪配得上使用此物。”

    “公子说的是。”

    彭公延附和道。

    胡世昌接着说道:“彭员外来此地之后,鉴于洛京的情况你也不知道如何定价才是合适的。定得低了你怕吃亏,定得高了又怕再遇到洛京那样的情况。索性你便办了一场宴会,当众竞价,价高者得。

    我的这位世叔以三十贯一斤的价格购得了一些。我猜之后你便会以这个价格出售。因为若是低于这个价格你会得罪我这世叔,而高于这个价格,你赚得更多。”

    彭公延冲着胡世昌竖了竖大拇指。

    “不愧是世昌公子!真是料事如神,说得一点儿不差。我这大半辈子没服过什么人。今日我对公子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说着,彭公延起身朝着胡世昌行了一礼。

    胡世昌表面上只是矜持的嘴角往上扬了扬,却大喇喇受了彭公延这一礼。

    “说说吧,你手中还有多少,本公子全都要了。”

    “呃……”

    彭公延犹豫着竖起四个手指头。

    “四……百斤?”

    吴立锦在旁边试探着问道。

    彭公延点点头。

    “不错,我手里还有四百斤糖,包括白糖和冰糖。”

    吴沆瞠目结舌,伸出剑指点着彭公延道:“好你个彭公延,在宴会上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费尽气力才弄到五十斤的糖,现在倒好,一转眼你又弄出了四百斤。”

    彭公延拱拱手连连告饶。

    “是老朽的不对,事后一定给吴兄赔罪。”

    “真的只有四百斤么?”

    胡世昌狐疑地问道。

    彭公延叹口气,有些可惜的道。

    “本来还有更多的,可这东西跟盐一样遇水就化,一路上损失了些,现在确实只有四百斤了,公子若是还想要恐怕就得等明年了。”

    胡世昌嗯了一声,又问道:“那价格几何呢?”

    彭公延看了胡世昌一眼,考虑了好一会儿才道:“公子说了算。”

    胡世昌呵笑一声,指了指自己道:“我说了算?”

    彭公延点头嗯了一声。

    胡世昌一脸玩味地说道:“倘若我说一文钱呢?”

    “那就一文钱卖予公子!”

第285章 一文交易

    胡世昌一怔,仰头哈哈一阵大笑。

    “好,有魄力!不愧是彭城的望族,也不愧是能得此物之人。放心吧,本公子不会让你吃亏的。就按三十贯的价钱,我全要了。”

    彭公延却反而踯躅了起来,突然眉头一挑,道:“若公子想要,我就以一文钱全部买予公子。”

    彭公延这话把胡世昌三人都整不会了。

    三十贯一斤的价格,这四百斤糖便是上万贯。放着上万贯不要,反而只要一文钱

    “你这是何意?”

    胡世昌微微皱了皱问道。

    彭公延犹豫着道:“在下还有一件事,想要请公子帮忙。”

    胡世昌下巴扬了扬,示意彭公延继续说。

    “吴员外应该知道,在下是做粮食生意的,每年来此也只是采买粮食。”

    吴沆点点头替彭公延背书,肯定他的说法。

    彭公延继续道:“今年也不例外,在下还想采买些粮食。请公子援手?”

    吴沆立刻明白了彭公延的意思,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胡世昌和吴立锦却一头雾水。

    “你想采买粮食,像往年一样采买不就得了,为何还要我们帮忙?”

    吴立锦好奇的问道。

    “贤侄有所不知。运粮过江会在江上受到士卒的盘查。运的粮食少些,花些钱打点一番,巡查的士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若是数量大一些,船没了,粮没了,人也可能没有了。所以倒腾粮食只能一次少装些,多跑上几次赚个辛苦钱。”

    “原来是这样。”

    吴立锦恍然大悟。

    胡世昌问道:“那查扣下的粮食呢?”

    “卖了呗,换成钱士卒们一分,谁也不知道。”

    彭公延答道。

    “那其他货物呢?”

    “这么说吧,只要是没打点到,任何货物都会发生这样的事。”

    胡世昌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所以,在江上巡查可是份肥差,多少人抢破头都想进去。”

    吴沆有些唏嘘地道。

    彭公延起身冲着胡世昌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公子若能帮我,今后我能弄到的所有糖全部交给公子处置。”

    彭公延这句话起作用了,胡世昌考虑了一会儿,从腰上接下来一块玉佩,又对吴沆道:“世叔,借笔墨一用。”

    吴沆挥挥手,自有下人送来文房四宝。

    胡世昌刷刷点点写了封信,把套在拇指上的扳指褪下来,放到嘴上哈了口热气,用力盖在书信上,将书信和玉佩通通递给彭公延。

    “拿着这个,若是再遇到盘查把这给他们看。只要对方稍有点儿身份就知道这是什么。”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彭公延双手接过来,一个劲儿地道谢。心中对于沈兮瑶佩服的五体投地。

    做这些安排的其实是穆建明。可彭公延不知道啊,还以为是沈兮瑶的手笔,对沈兮瑶是越发服气。

    当初穆建明安排彭公延南下江都,可不只让他给杨霖派下来的那些人传授经商之道,还安排他负责姑苏一带的事情。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想办法打通江上的关节,免去盘查。

    从江南各府县购买的粮食数量都不少。可买到是一回事,运回对岸是另一回事。所以,必须要解决运输盘查的问题。

    为此,穆建明也算给彭公延史诗级加强。除了携带大量铜钱,穆建明还把侯泰等人在岭南近半年积攒下来的糖全都交给了彭公延。

    彭公延也不负所托,利用竞价一下就打开了局面,在姑苏城中打响了名号。

    原本彭公延只想着引来南楚朝中某一位重臣,以利诱之重金贿赂,以期达到目的,不想竟然把胡世昌引了过来。

    小心地将书信和玉佩收进怀里,彭公延又从袖中取出一张凭据和一把半尺长的钥匙双手奉上。

    “这是码头上甲子第八号库房的钥匙和租用凭据,凭此便可提出里边的货物,请公子收下。”

    胡世昌伸手去接,不想彭公延的手往回缩了缩,道:“公子还未付钱呢。”

    胡世昌脸上的不悦变的一愣,随即笑意在脸上绽开,呵呵笑了几声,翻了翻身上,对吴沆道:“世叔,看来还得借你一文钱。”

    说完,又对彭公延道:“有意思。”

    彭公延认真地道:“老朽这些年里,只信奉诚信两个字。说什么便是什么。一文钱虽少却还是要的。”

    将一文钱递给彭公延,换回钥匙和凭证。吴沆哈哈一笑:“此事定当传为美谈流传天下。”

    “过奖过奖。传为美谈的也是世昌公子,在下不过一老朽而。”

    彭公延客气了几句,道:“此间事了,老朽也该告辞了。世昌公子,年底之前老朽一定会将下一批白糖送至临安。”

    胡世昌道:“有劳彭员外了。”

    吴沆也站起身。

    “那我送送彭兄。”

    本该客气地说一声留步的彭公延丝毫没提这茬儿,而是说道:“有劳吴兄相送了。”

    说着便转身离去。

    吴沆脸色变了变,有些措手不及。

    “两位贤侄先坐,我去去就来。”

    等二人一前一后出了中堂。胡世昌才道:“这位彭员外好手段。”

    吴立锦也问道:“他要这一文钱是什么意思。”

    胡世昌呵呵笑着道:“这就是这位彭员外手段高明之处。若是把那四百斤糖送给我,便是我欠下一份人情。虽然人情什么的在我这并不好用,可欠下就是欠下了。像这样一文钱卖给我,那就是正常的交易买卖,无所谓人情不人情的了。我不欠他,他也不欠我。”

    吴立锦恍然。

    “原来是这样。那为何你又将手书和玉佩交给了彭员外?”

    胡世昌把钥匙和凭据丢到吴立锦怀里。

    “怎么说也算沾了人家的便宜,还了就是。把东西收好了,等咱们走的时候再把东西提走。”

    走出吴宅大门,彭公延才道:“多谢吴兄相送,还请留步。”

    吴沆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这都到门口了,再不留步难道还让我送你回客栈?”

    彭公延嘿嘿一笑。

    “自是不会让吴兄白送的。”

    说着凑到吴沆耳边,轻声道:“我那船上还留了五十斤白糖,原本是想带回家里的。吴兄帮我结识了胡家公子,我也不能不表示表示,这些就送予吴兄了。记得保密,我手里可真只剩这么点儿了。”

    吴沆眼睛猛地睁大,再看向彭公延时,一脸的喜意。

    “多谢多谢。多谢彭兄照拂。”

    彭公延笑着摆摆手。

    “告辞了。”

    说完,彭公延才真的离开。

    回到所住的客栈,彭公延刚一踏进客栈大门,等候在大堂中十数人立马围了上来。

    “彭员外你可算回来了。那白糖卖予我等一些可好?我愿出五十五贯。”

    “我出六十!”

    竟然有人开始叫价了。

    彭公延冲着四周连连作揖。

    “诸位,诸位。”

    等场面安静下来些,彭公延才继续道:“诸位竟还在等候,彭某深感诸位心意,在这里先谢过诸位了。

    不过诸位皆是与我彭某打过些交道,有几位甚至还是我的挚友。诸位应该是知道我彭某为人,向来是义字为先的。若是我手中真的还有存货,能不照顾朋友吗?现在彭某手里真的是一点儿存货都没有了。下次若是再有,一定让诸位满意。这样可好?”

    “彭员外莫不是诓骗我等?”

    “对,是不是想存的卖个高价。想要多少钱彭兄只管开口便是。”

    彭公延竖起三根手指。

    “彭某所言句句属实,诸位若是不信,彭某可以对天发誓。”

    见彭公延都这么说了,堂内众人哑口无言。只能无奈地陆续告辞离开。

    彭公延站在客栈门口,一个劲儿地拱手作揖。等把所有人东送走了,才上楼回到住处,顾不上喝口茶喘口气,找来穆建明配给他的两个助手娄超、薛青,道:“两位上官,速速联系沈县子。避免江上盘查的东西已经弄到手了。”

    说着把胡世昌给的玉佩和书信拿了出来。

    娄超、薛青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也大喜过望,将手书用竹筒密封了,又找来油布包把竹筒和玉佩都仔细包好。

    “我们这便动身返回江都,你先主持收粮一事。东西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送回来的。沈县子那里成尚书定会安排的。”

    “一路小心,切莫丢失了。”

    “放心吧,我们丢了东西也丢不了。这一路上我们都会有人接应,不用担心。”

    说完,两人竟然不顾太阳已经偏西立刻离开。

    书信和玉佩只有一份,沿江近千里,数十个府县的渡口不可能只靠着这一份东西免除所有的盘查。

    仿造就成了唯一的办法。在江都成康铭早已准备了数名金石雕刻和模仿笔迹的高手严阵以待,就是为了这一刻。

    送走娄超、薛青后,彭公延直接去了码头。一辆悬挂着吴宅标志的马车早就等候着了,马车旁还站着一个仆役摸样的老者,见到彭公延后,上前行礼道:“见过彭员外,我家老爷让我来码头提些货品。”

    彭公延也认出这人是吴沆府上的管家。

    “吴兄还真是谨慎,这点儿小事还派了你出来。”

    “老仆年老体弱的,也只能做这些小事了。”

    管家恭恭敬敬地道。

    彭公延呵呵一笑,朝着码头上停靠着的一艘船挥了挥手。几个手下各自搬着一个瓷坛走过来放进马车里。

    “吴兄得你这样的忠仆,那他的造化。”

    “彭员外谬赞了。”

    “跟你们家老爷说一声,采买粮食的事情上还请多多帮忙。”

    管家拱拱手到:“彭员外放心。我家老爷说了,他是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彭员外如此大方,自然会帮彭员外的。再说还有二位公子相助呢。”

    彭公延心里一动。

    “不知两位公子接下来有什么安排,老夫也好尽些绵薄之力。”

    “彭员外说笑了,此等事情哪会是我这等下人知道的。不过,我听两位公子的意思是要在这耽搁几天。毕竟我们姑苏好玩儿的地方也不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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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武侯介绍:
权者,衡器也。
通俗来说就是秤砣。
可是秤砣虽小却能压千斤。
来到这方世界,
文不成,武不就,
就只能做一块小秤砣,
毕竟,压垮骆驼的是最后一更稻草,
何况是一块秤砣呢?北魏武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魏武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魏武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