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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宠王妃全文阅读

作者:金妃惜笔     摄宠王妃txt下载     摄宠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8章 拉下脸来

    “我要婶婶,祖母你快让她们放了我婶婶——”

    唐妙姝在一旁哭得小脸通红,几乎快背过气去,她奋力试图撞开婆子坚固的手臂冲进去,那堵肉墙却巍然不动。

    苏浅浅道:“老夫人,您真是好狠的心呐。”

    外界传定候老夫人有多疼爱唯一的孙女,如今也不尽然是真的。

    院内站了二三十人,几乎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秀秀见形势不妙,在苏浅浅耳边小说道:“王妃,要不咱们……那内屋里,怕是已经叫她们得逞了,咱们再闹下去也是于事无补的。”

    在秀秀心中,还是苏浅浅的安危重要些。

    苏浅浅瞪她一眼,还未回头,眼角就扫过一记凉风,绛紫的颜色的影子,去得迅速。

    “叔叔!”唐妙姝喜出望外道。

    门口守着的两个婆子却已经摔倒在地,哎哟哎哟的惨叫,门口悬挂的珠帘劈哩叭啦乱散脆响。

    苏浅浅连忙对唐妙姝道:“郡主乖,你就不要进去了,定候爷既来了,你的婶婶不会有事的。”

    旁边立即有唐妙姝丫鬟上来把她拽走,毕竟她还是个孩子,有些场面少见的好。

    苏浅浅带着秀秀穿过帘子,进了二屋,绕过一个穿花廊才到了内屋。

    “滚。”

    屋里传来唐彦初的呵斥声——

    苏浅浅站在屏风外担忧的朝里面瞧了一眼,见先前在府门口言行乖张的丫鬟连滚带爬的跑出来,后头还有几个哭哭啼啼的小丫鬟跪着爬出来,都仿佛身后都恶鬼追赶一般。

    肖嬷嬷和连渚也被撵出来了,连渚见着苏浅浅朝她行了福礼,“王妃娘娘,屋内乱杂,容侯爷与长公主说会儿话罢。”

    苏浅浅看了眼连渚泪痕未干的面庞,点了点头,带着秀秀原路折回外屋了。

    待唐彦初扶着夜雯出来时,院里的人已经走了个干净,只有夜雯带来的那几个丫鬟在收拾残局。

    夜雯换了套百花簇锦的红褚色宫裙,由唐彦初虚扶着走出来,唐彦初替夜雯顺撩了帘子,两串珠子不听话地滑落下来打在夜雯发髻间的珠钗上。

    连渚迎上去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长公主……”

    夜雯似是累极了,眉眼间尽是疲态。

    “我无碍,你大可放心。”她说道,复而朝着连渚身后都苏浅浅看去,语态柔和道:“浅浅。”

    “在。”苏浅浅蹦了两下走近两步。

    “本宫打算明日就搬去庄子上住,这段日子有劳你费心了。”夜雯说道。

    苏浅浅问道:“你要走?搬回长公主府不是更好?”

    大费周章地住进候府,这才几日,又要搬到什么庄子上去,真够折腾的。

    “长公主您再考虑考虑,实在不行的话再作其他打算。”

    夜雯笑着摇摇头,想必是下了决心了。

    连渚心疼道:“长公主,奴婢扶您下去休息。”

    夜雯点头应允了,对着苏浅浅扬起了个释然的笑容。她是那么一个高傲的人,竟也要在人前故作坚强。

    苏浅浅眼见着夜雯被连渚带走,唐彦初那个傻大个儿还站在原地发呆,连忙敲打他:“唐彦初你忒没心没肺,长公主伤心要离开这里,你不跟着她同去就算了,连句挽留都没有,岂不更加令她寒心。”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唐彦初道。

    他揉了揉生疼的额角,又道:“有些事,不是嘴皮子说两句就能解释得清楚的。”

    苏浅浅这才发现唐彦初穿的朝服,朝冠也未卸,想必是一下朝听说了府里出了事,就立马赶回来了。

    “随你吧,反正到时失去长公主的又不是我。”

    唐彦初刚叹了口气,闻言立即用凶狠地眼神瞪着苏浅浅。

    苏浅浅明白唐彦初是拉不下脸面来,索性什么都不再劝了。

    夜空星朗,如同碎钻般的散落在夜幕上,苏浅浅一路踩着月光回了王府,快到府门前时,才想起今日的事情疑点重重。

    “那日长公主强硬地住进候府,一连几日老夫人连面儿都没露过,府里的奴才虽有微词也不敢懈怠,怎的好端端就想绑了长公主,至长公主于死地。”

    秀秀手里捧着蜜饯吃得正欢,嘴里含糊模糊回道:“兴许是老夫人越想越气不过,一时置气而已。”

    躲在门后玩闹的小门童连忙站起来,朝着苏浅浅行礼问安,等候在府前的管家庄伯迎上来,“恭迎王妃回府。”

    苏浅浅笑道:“庄伯折煞我了。”

    庄伯道:“酉时车夫就回来了,说王妃您和秀秀姑娘在后头步行回府,王爷倒没生怒,成南成北两位大人却战战兢兢了一晚。”

    苏浅浅干笑两声,心里默默向成南成北求了两句对不住。

    “还吃还吃,等会成南就来收拾你。”苏浅浅对着秀秀玩笑恐吓,转头问庄伯道:“王爷现在在哪儿?”

    “书房。”

    “我去瞅瞅,秀秀你自己去玩儿吧。”

    “……王妃您见色忘义!”

    书房内掌了明灯,屋子角落各有一盏,书案上那盏没有罩罩子,灯烛明晃晃的倒映出夜夙颀长的影子,折射在背后的书架上,一段一段的。

    苏浅浅来时敲门的声音大了些,立在墙头的成北硬着头皮的开了门,把人请进来,兀自识趣儿地退出去了。

    “帝都里,诸家小姐皆是知书达礼、娴静温柔,偏你就跟猢狲一样泼皮,一点规矩都没有。”

    夜夙站立在书案前,半弓着身子举着毛毫在宣纸上执笔行书,动作俊美洒脱,叫苏浅浅看了正欲鼻血贲张。

    苏浅浅蹦跳地凑到夜夙跟前儿,望着他一脸痴迷,“王爷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我看红拂楼的如墨姑娘早该让了位置与你了。”

    夜夙不理她的玩笑话,停笔蘸墨的间隙望了望苏浅浅没心没肺的模样,问道:“长公主那边情况如何?”

    苏浅浅撇了撇嘴。

    夜夙的探子遍布帝都,区区定候府的事情,他应该及时收到情报的。

    苏浅浅往窗边的矮榻坐下,正了正身子,道:“我反正是瞧着长公主对唐彦初还是有些情谊在的,关键就是看他拉不拉得下脸面了。”

    夜夙停下笔,将宣纸叠好塞进一个空信封里,随手放在砚台下压着。

    “那这事浅浅你算是功德圆满了,以后就不要再理会他们了。如今帝都时局复杂,你少些再与外人来往,方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第139章 柳妃有喜

    “嗯?”

    苏浅浅蓦地抬头认真的望着夜夙,夜夙也眼带柔情地看着她。

    “怎么,瞧我瞧得痴了?”夜夙好笑道,起身向她走去,一把拽过她抱进怀里,两人便挤在狭兀的矮榻上。

    苏浅浅心虚不已,还以为是夜夙知道了她找江尧寻人的事,故意试探她的口风。

    “没有没有,摄政王殿下貌若潘安,似神仙下凡,这副皮囊即使我不瞧着,日日想着也是垂涎万分。”她恭维道。

    夜夙嘴角挑着分弧度,不似笑不似怒,微凉的食指抬起苏浅浅的下颚,低声道:“垂涎么,我怎么感觉浅浅始终避我如洪水猛兽一般。”

    苏浅浅又干笑了声,作乖巧状,伸手环住他的脖颈。

    夜夙挑挑眉,不置可否。

    “你不必这样寻我开心。”他收起了嘴角弧度,道:“时辰不早了,你回房睡去吧,我今夜有事就不陪你了。”

    苏浅浅立即垮下脸去,自然是知道夜夙又要去做那些爬墙翻窗的事情,不由心间涌出丝丝酸意。

    “行吧,你是权倾朝野的王爷,我管不得你,但你也听着,爬墙翻窗可以,但别去翻姑娘家的闺阁,不然我同你没完——”

    夜夙用唇堵住苏浅浅的唇,在柔软甜美的两瓣上汲取了片刻,便起身捋了捋衣袍的褶子。

    夜夙好笑道:“娘子的吩咐,为夫莫不敢从。”

    苏浅浅一边羞娇地扶着榻边站起来,一边朝他抛去凶狠地眼刀子。

    “你昨晚夜探鸿泸馆,那宣国王爷怎么就没打死你!”

    鸿泸馆中,柳崇正在汇报要事,冷不防宣明哲突然来不及握拳捂嘴就打了个喷嚏。

    柳崇关切道:“主子,要不要吩咐人熬点姜汤驱驱寒。”

    他知道是昨个儿半夜鸿泸馆突然遭了贼人,主子只穿了中衣就追了出去,结果一无所获还染了风寒。

    宣明哲道:“不碍事,小小风寒而已,等回了宣国就不药而愈了。”

    柳崇连忙说是,继续道:“派去候府门前的探子有些眉目了,说是下午府里闹得厉害,还惊动了夜国的太后娘娘,派人去斥责了老夫人。夜国长公主是个硬脾性的,现下已经收拾了箱笼,天一擦黑就出城去了。”

    只是……

    “只是主子,咱们这样这算是彻底得罪了定候爷,将来若是失势有求于他,岂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宣明哲冷笑一声道:“为的就是支走他,若他还留在帝都皇城,于我们不利。”

    屋外有仆人站在门口,恭恭敬敬的声音传进来:“禀王爷,有人在馆前张头顾望,小人捉了他,他偷偷塞了封信给我就跑了。”

    柳崇疑惑,出去将他所说的信拿来,回来转交给宣明哲。

    那信封普普通通,连署名落漆都没有,宣明哲取出里面的宣纸,落出来一枚金色印鉴。

    柳崇一看便吃了大惊。

    “这!”

    这是宣国皇城戍卫营的兵符。

    宣明哲瞧了一眼兵符,淡淡一笑把它收进案边的匣子里,看了信后道:“看来我的皇兄,是真疼爱宣芷柔这个嫡亲妹妹。”

    柳崇缓了缓脸上的惊喜,笑道:“恭贺主子,如今皇室的所有都已在主子手中。”

    宣国皇帝宣明钰恶病缠身许多年,唯一心疼的便是自己的妹妹宣芷柔,只要主子死捏着宣芷柔不放手,那皇位也如探囊取物一般,离宣明钰拱手让出的日子也就指日可待了。

    门外的仆人还未离开,柳崇问道:“还有何事。”

    仆人回道:“门外还有一人,自称是夜国的公主,来找芷柔公主。”

    “夜国公主?”

    夜国总共就只有三个公主,其中一个刚结了仇,会是其他两个中的哪一个。

    仆人道:“那女子自称是十公主。”

    柳崇不好定夺,看向了宣明哲。

    宣明哲将信纸折了回去,放在灯烛上烧成灰烬,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飘忽不定。

    宣明哲道:“吩咐下去吧,宣芷柔虽搅黄了两国和亲大事,但念年幼无知,幽禁两日也算是小施惩戒了。”

    意思是要放了她了。

    柳崇得令,转头出去通知下面的人了。

    一连过了几日,苏浅浅再没有听见宣国公主的幺蛾子,只知道她突然转了性子,跟夜明珠打得火热。

    “还有,宫里头最近出了件大喜事。”秀秀一边给苏浅浅梳头,一边说道。

    她将一支并蒂莲发钗簪进苏浅浅的发髻里,说道:“宫中大喜,一连设宴三日,乃是那新晋的柳妃娘娘有喜了。”

    苏浅浅一怔,秀秀手里的簪尖差点扎到她的头。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苏浅浅闲来把玩手腕上的玉镯子,心里想着宫里头什么时候多了个柳妃娘娘,姓柳的不就只有何芊芊的闺蜜柳青絮柳贵人?

    “王妃每日睡到晌午,外头的闲言风语如何能传进您的耳朵里。”香兰端着水盆从外面进来,撩起帘子看向苏浅浅,回道:“王爷说您和皇后娘娘感情甚好,柳妃身怀有孕皇后娘娘肯定伤心不已,索性就不知会您了。”

    宫妃有喜,皇后娘娘和皇上才刚新婚,铁定是伤了各自颜面。

    “哪个柳妃?户部书记郎之女柳青絮?”苏浅浅惑然。

    香兰放下盆子,将帕子浸了水稍稍拧干,递给了苏浅浅。

    “是的,王妃。”她说道,“因她肚子争气怀上了龙裔晋了妃位,父亲也从书记郎提上了正四品侍郎。”

    “这个柳青絮,真是好手段。”苏浅浅用帕子擦了手还给香兰,又道:“我先前去问舒芳,问她为何要选柳青絮那般古怪的女子进宫,她说是何芊芊央求的,说那柳青絮一世命苦,入宫后也能衣食无忧。如此看来,那柳青絮根本就是有心而为的。”

    苏浅浅已经认定了柳青絮是个有着极深的城府的人。

    秀秀闻言问道:“王妃,奴婢之前跟着您去天香楼见过柳小姐,看着柔柔弱弱不经风吹的,也不见得她是什么攀龙附凤之人啊。”

    “柳青絮平日里瞧着胆小唯唯的,但就是她怂着何芊芊去央求着舒芳,这才允了她进宫,没想到进了宫也不安生,这不是当众打舒芳的脸吗?”

    秀秀心切道:“这都是没影儿的事,且皇后娘娘性子谨慎,不会叫自己吃了亏的。”

    “不行,我得进宫去找舒芳谈谈。”

    秀秀和香兰面面相觑,有些后悔跟苏浅浅说这些闲话了。

第140章 子嗣最重

    苏浅浅的心思来得极快,当下便收拾了一番吩咐了马车进宫去。

    凤仪宫里的人却说蒋舒芳去太后娘娘宫里头请安去了。

    苏浅浅当即带着秀秀折路去了瑞芳宫,路上遇见了十公主夜明珠和宣公主宣芷柔,见她二人牵手而行,关系好的不得了。

    到了瑞芳宫,门前相熟的小宫女一人进去通报,一人拉着苏浅浅小声道:“王妃娘娘进去时可得小心着些,皇上和太后娘娘吵了架,刚刚才负气离去。如今那里头还坐着柳妃娘娘,皇后娘娘也是被气得不轻。”

    “好家伙,这柳青絮真不是个东西,这般恩将仇报!”

    苏浅浅连忙迈步走进瑞芳宫的帘门,秀秀拉都拉不住。

    正殿内,太后娘娘坐在上首,蒋舒芳坐在下首,柳青絮挨着她,端着瓷碗低眉说着什么,笑得十分开怀。

    女官青杏抬头瞧见了苏浅浅,低下身子对着太后娘娘轻声道:“王妃来了。”

    太后娘娘抬眼笑了起来,亲自下座去拉着苏浅浅,让她一起坐在上首。

    底下的柳青絮用汤羹刨了刨碗里的丸子,眉目间闪过一丝不自然,却是站起来脆生生的朝苏浅浅行了福礼。

    “见过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万福。”

    苏浅浅握了握太后娘娘薄凉的手,转头看向柳青絮,笑道:“娘娘多礼了,你如今身子不方便,还是坐着的好,生怕出了个好歹,旁人便要来挑我的毛病了。”

    柳青絮装作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微笑着继续坐回去了。

    苏浅浅见她又端起瓷碗吃着什么,道:“那是什么吃食?”

    从前太后娘娘宫中也未曾见过。

    柳青絮笑了笑,挥挥帕子捂嘴笑道:“这是臣妾家乡的小食,在抚州叫醩米丸子。”

    她看了眼端坐淑婉的蒋舒芳,又刻意提重了语气:“前些日子臣妾厌食,皇上便派人去请了个抚州厨子来,日日做这些家乡味。”

    苏浅浅瞄了她一眼,那厮竟还不收敛,

    她仍自顾自道:“听说皇后娘娘的亡母也是出自江南,皇后娘娘不能亲至江南,这些市井小食怕也是没吃过吧,要不改明儿到臣妾宫里头来,吩咐厨子多做些。”

    蒋舒芳淡淡地回眸笑着,回道:“后宫事宜颇多,本宫实在无法抽身。”

    话罢,蒋舒芳转回身子低眸看了眼自己的丹蔻朱甲,又见苏浅浅含着担忧的目光投过来,不由心腔里升起些许暖意,便朝着苏浅浅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无碍。

    苏浅浅方才收回了目光。

    太后娘娘却沉下了脸色,道:“柳妃有着身子,哀家这儿就不多留了,青杏,你去送送她,务必亲自送回元兰殿中。”

    “嗳。”

    青杏大人应着,放下正打着的蒲扇,走去柳青絮跟前弯下身子,道:“太后娘娘与王妃娘娘有体己话要聊,奴婢送柳妃娘娘您回去歇着,等会儿皇上也该下朝,若回了元兰殿瞧不见娘娘,怕是要怪罪咱主子了。

    青杏弯着眼角,似说笑一般地伸手去付她。

    柳青絮顺势扶着青杏的手站起来,她双手交放在腹间,行了退礼。

    “那臣妾就不打搅太后娘娘了。”

    只拜别了太后,却看都不看蒋淑芳和苏浅浅一眼,径自走了。

    蒋淑芳也起了身,合并双手朝着太后娘娘盈盈一拜,“叨扰母后多时,儿臣先行告退了。”

    “慢着。”

    太后娘娘叫住蒋淑芳,蒋淑芳惑然地看着太后娘娘。

    “坐会子再走,不急。”太后娘娘说道,复而拍了拍苏浅浅的手腕,又道:“那柳氏女进宫不足两月便有了身孕,你二人成婚已三月有余,为何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太后娘娘善睐的凤眸微眯,目光扫过苏浅浅脸上的窘迫,又落到蒋淑芳身上。

    “你且坐下。”

    “是,母后。”

    蒋淑芳暗自吸了口气,长袖下的手指头搅着细绢子,到底是长了十几年,头一回被人问如此尴尬的事情。

    “…在皇室,延绵子嗣才是重中之重。”

    太后娘娘一脸语重心长,苏浅浅和蒋淑芳都不自觉埋下头去。

    荤都没开过,哪儿来的子嗣。

    “淑芳,你和小九刚大婚,柳氏女虽爬到了你头上,也是你不争气在先。小九性子急躁,你难免要多花些心思。”

    蒋淑芳面上带着淡笑,一一应下。

    苏浅浅在一旁看得真真儿的,太后娘娘明面上在劝蒋淑芳争气些,语气上却还是稍稍偏袒柳青絮的。毕竟,这是后宫里的头一胎。

    期间,太后娘娘提到江北徐家的事情,徐家大老爷是太后娘娘的亲兄弟,虽这些年少有往来,但他如今病危,太后娘娘想着让苏浅浅代她回去看望一番。

    苏浅浅只笑着应下,说等回府了与夜夙商量商量。

    待太后娘娘说得累了,青杏大人也恰好回来了,苏浅浅立马带着蒋淑芳开溜,临走时,蒋淑芳却心事重重差点一头磕在瑞芳宫的门板上。

    苏浅浅蹭了蒋淑芳鸾驾去了凤仪宫,先前的宫女们都叽叽喳喳地迎上来,晓冉对着她们大骂一通:“都没活儿做吗!”

    吓得那些个胆子小的小姑娘飞一般的缩出了外殿。

    晓风从外间端上来沏好的热茶,便吩咐殿内人都散出去了,她和晓冉站在门外守着。

    苏浅浅方才跳到蒋淑芳的身上,笑道:“我家中事杂,多日不曾进宫与你闲聊了,却不知那个柳家的女儿真不是个东西。”

    蒋淑芳端端坐着,把苏浅浅从身上扒了下去,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说道:“挑谁进宫不是进宫,左右还是承恩受宠的事儿,不是她也会是别人。再说我把单子递给太后娘娘的时候,她也没预卜先知晓得柳青絮竟是个心大的。”

    大家都失算了。

    苏浅浅脱了绣鞋爬上矮榻,望着蒋淑芳都眼睛里冒着精光:“那何侍郎那个妹妹呢,她一点儿都不知清吗?”

    蒋淑芳点点头。

    “柳青絮被太医诊出有孕的第二日一早,芊芊便找了借口进宫来寻我了,说了好些道歉的话。”

    她竟觉得好笑,眼睛里嘴角边,全是因柳青絮闹出来的笑话意味。

    “这些都不重要了,说说你,摄政王待你极好,事事护你,你俩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苏浅浅刚送进嘴边的茶差点泼了,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哪能跟夜夙再要个孩子。

    这淑芳转移话题的手段,忒不厚道!

第141章 同一而论

    “这些都不重要了,说说你,摄政王待你极好,事事护你,你俩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苏浅浅被热茶烫到了嘴皮子,边掏出帕子扇风,边斜眼瞧着蒋淑芳。

    “我的好姐姐,我好心为你,你竟打趣儿我,还是这般赤裸裸的。”

    蒋淑芳捂嘴大笑,与往日端着皇后架子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笑骂道:“女孩子家家的,这些腌臜字眼怎么能说出来。”

    苏浅浅撇撇嘴,端正了身子认真道:“其实我今日进宫,是为了同你说些事情。”

    “你且说,我听着。”蒋淑芳嘴角的笑意未散,拿了桌边的团扇扇风。

    她顿了顿,又道:“只要不是子嗣问题,随你。”

    苏浅浅杏眸滴溜溜地转,她倒不担心夜九会为了柳青絮干出什么宠妾灭妻的傻事,只是……

    “你可知,柳青絮,她是淳于彧之的人。”

    苏浅浅按下心里的犹豫,双眼盯着蒋淑芳面上的任何细微的表情。

    却只见她笑容微微一滞,瞬间便又恢复了嘴角的笑意。

    “这个我早已知晓。”蒋淑芳淡淡道:“那日你刻意为难她,她虽矢口否定,我却还是能瞧得出来的。”

    蒋淑芳见苏浅浅面露惊吓,不由感怀道:“浅浅,有些事理你永远不会懂的,如今朝廷上看似一派祥和,若非摄政王压在上头,怕是早就翻天了……淳于小侯爷送柳青絮进宫来,这也是立世之道。”

    苏浅浅讷讷地低下头,开始责怪自己愚笨,淑芳是何等聪明的女子,哪会不知道柳青絮是谁的人。

    柳青絮来自抚州小史之家,父亲得了淳于彧之的提携才得了如今的要职,那何隽又素来跟淳于彧之穿一条裤子,何芊芊自然在众人面前护着柳青絮。

    只是淳于彧之为何要走这步棋,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他家的侯爵位份乃是世袭罔替,又只得他一个独子。等他老子百年之后,爵位自然是他继承,何苦往宫中安插人脉。

    蒋淑芳见她似是钻进了死胡同里,笑得没心没肺起来,“浅浅你终归是太年幼了,苏太傅一向待你优厚,不曾让你见识世上的诡谲魑魅,如今又得了摄政王这么一位贴心宠你的夫君,日后的事情你也无需操心,安心与王爷为夜氏皇族开枝散叶就是了。”

    “你…你刚才还说不打趣儿我的……”

    蒋淑芳说着,伏过身来伸手摸了摸苏浅浅的头,“我何其羡慕你,我虽是家中独女,但父亲总是拘着我,不许我按自己的心意而活。唯一一次便是那道赐婚的旨意到了家中,父亲看出我十分不愿,不忍心我入宫受苦,可我学不来忤逆那一套,只得把自己随便嫁了,换父亲下半生的安生。”

    苏浅浅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嘴巴笨拙得不知开口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才好。

    “不过我也落得清闲,皇上是个知礼敦厚的,对我相敬如宾,还会在太后她老人家面前替我打掩护。”

    蒋淑芳嘴角的笑意越发染上几分寒凉,看得苏浅浅心里更难受了。

    自古女子轻贱,婚姻行止不能随自己的心意,连蒋淑芳这种玲珑心思的女子也不能幸免,竟还悲戚戚的选择了听天由命。

    蒋淑芳见她的茶水喝光了,兀自抬手端起茶壶重新添上一杯,转移了话题:“浅浅,刚才在太后宫中,太后说的徐家的家主。”

    “嗯,我表哥的大伯,前些日子一直缠绵病榻,估计是快不行了。”

    苏浅浅捧起新茶,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活了六十岁,也算是高寿了。”

    这事夜夙也跟她提过,替她备了礼,打算过几日徐锦行回江北时托他一并送去,算是对徐家的心意。

    苏浅浅却看不上这份心意,当年苏浅浅的母亲去世,徐氏大房连一句话都没带来过,倒是老太爷带着二房的徐锦行亲自来吊唁了几句,夜夙想帮她维持这假情谊,苏浅浅也懒得拦。

    “徐家大老爷是太后娘娘的兄长,让我代她去江北看望?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我才不去上赶子。”苏浅浅说道:“你该不会是关心徐家的家主之位花落谁家吧。”

    蒋淑芳笑而不语。

    苏浅浅脑子里白光一闪,明白了个大概。

    “徐家的关系夹缠混乱,大房嫡子是个不中用的花楼常客,家主的位置就算落到二房,也该是表哥的父兄排在前头。”

    “你心里明白就好,苏太傅官位虽高,门生也不少,但若能得了徐家为你作靠山,你日后方能更轻松一些。”

    蒋淑芳留苏浅浅用了晚饭,两人待在偏殿里又聊了些民间趣事,才有人请了旨意过来催促。

    青杏站在凤宜宫的门口,遥遥地望着苏浅浅便一脸慈笑。

    “王府里派了成南大人来接王妃,许是王爷见您久不出宫回府,急了呢。”

    苏浅浅俏脸一红,辞了蒋淑芳,带上秀秀跟着她走去了皇宫北门,那里停着辆马车,车徽上写的“夜”字。

    话唠的成南四处踱步,一见着苏浅浅立马双眼发了光。

    苏浅浅站住脚步,侧过身子告辞,“有劳青杏大人了。”

    “王妃抬举奴才了。”青杏朝着苏浅浅回了一礼,真挚的笑容里让人寻不到半分错处:“那就且容奴才托大说一句,太后娘娘许久之前便相中了皇后娘娘,如今更是器重她,王妃与她身份不尽相同,有些事情不能同一而论。”

    苏浅浅猛地一攥帕子,连呼吸都戛然而止了。

    青杏再次朝着苏浅浅深深地行了福礼,便领着小宫女们走了。

    苏浅浅望着青杏离开的方向心有余悸,连呼吸都还不大顺畅。

    亏她和淑芳还是关起门来说的,并且还让人守在了外头——秀秀经上次的事,连夜夙都不曾再给他打小报告了,难道是淑芳身边的晓风晓冉出了问题?可两人均是出自御史府,伺候了她多年。

    太后娘娘未免太霸道了些,堂堂皇后寝宫竟也安排了眼线,原来那副面慈心善的模样当真是装出来的。

    可蒋淑芳现在是夜国皇后,这是无可厚非的事实,任谁也改变不了了。

    “王妃——”

    苏浅浅愣神之间,听到有人对她行礼。

第142章 不用谢

    “见过王妃。”

    苏浅浅侧过身子,便看见一个带刀侍卫毕恭毕敬对她拱手。

    那侍卫长得一脸凶悍,粗犷的眉眼似乎能滴出鲜血来,苏浅浅记得他,他在黎老将军的接风宴之后的宫门口,送了她一份大礼。

    苏浅浅脸色一白,往后退了两步。

    这人是二王爷夜缙的贴身侍卫,那么说夜缙也在附近?夜缙的为人总感觉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夜夙也多番嘱咐自己不要与他走太近。

    “阿建,退下。”

    夜缙从那被换作阿建的侍卫身边走出来,一身淡色蓝衫,比那日在街上的样子多了一分健硕。

    “你吓着阿浅了。”

    他说道。

    阿建立刻抱拳垂下头,走到后面去。

    夜缙又扭头对着苏浅浅微笑道:“阿浅,自上次离别,已有多日未见,你可安好?”

    苏浅浅脚下跟扎针似的难受,夜缙嘴里的话也让她分分钟想原地暴毙。

    这个夜缙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她是摄政王的正妃,他怎么青天白日下大呼她的闺名?要是被人传出去了,夜夙那个醋坛子能淹死她!

    “二王爷请慎言,本王妃与你不过泛泛之交,莫要叫得这般亲热,让人误会。”

    宫门口的成南看情况不对,又看见苏浅浅急急地转身就走,却被夜缙那个缺心眼儿的拽住了手,不由一阵心慌,生怕夜缙把她怎么了。

    只见苏浅浅气愤地推开夜缙,脚下一滑便要往地板上摔去,成南全身都沸腾了起来,生怕苏浅浅在自己眼皮底子出了事。

    一道白色残影比夜缙的速度还要快,直直的从宫路夹道闪到这边,稳稳的扶住了快要摔在地上的苏浅浅。

    “欧……欧阳阙?”

    苏浅浅眼前虚晃成一片,连天地都是晃荡的五颜六色,不敢相信刚刚救下她让她免遭皮肉之苦的人会是欧阳阙。

    成南方才从宫门口奔来,看着苏浅浅安然无恙的样子狠狠地松了口气。

    苏浅浅回过神来,察觉自己都手腕还被欧阳阙握着,连忙抽回手腕,跳得离所有人都离了个五步远。

    成南行了礼:“国师。”

    夜缙向欧阳阙微微颔首,算是见了礼。

    阿建唤了声“王爷”,夜缙眉眼一挑,轻轻笑了声。

    “太妃还在宫中等本王用膳,本王便不陪你们絮叨了。”

    说来夜缙的脸皮真是厚,脸不红心不跳地自圆其说。

    成南正欲留下他好好理论,被苏浅浅一个眼神制止了。

    “这个二王爷怪得很,少跟他打交道。”

    成南应着。

    欧阳阙依旧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模样,琉璃般的眸子淡淡地看了眼苏浅浅,道:“告辞。”

    “诶,怎么就要走了,我还未谢过你呢。”

    欧阳阙看着苏浅浅。

    “谢谢你——”

    欧阳阙:“……”

    苏浅浅伸手撩起耳边落发,讪讪地笑了笑。

    “我从前便说过,你不用对我说‘谢’这个字。”欧阳阙说道,他的脸上无悲无喜,让人瞧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亏欠的人,从来不是你。”

    欧阳阙从袖口摸出个白玉瓶子塞给了苏浅浅,就风轻云淡的走了。

    成南走上前来,呼着气,幸好王妃毫发无损,不然回府后,爷得活剥了他。

    苏浅浅眯了眯眼,用着半威胁半命令道:“成南,刚才的事,你不许和夜夙讲。”

    成南眨眨眼,如捣蒜似的点头:“属下晓得,不会多嘴的。”

    苏浅浅把药瓶子捏在手里,往宫门口走去。

    穿过中庭,见正厅里的灯烛正盛,苏浅浅撇头看了眼跟在后头的成南,抿着唇紧张地走进了厅里。

    夜夙正靠在一旁的榻上看书,脸廓绝色,刀眉入鬓,低着头细读,烛光将他身下的投影拉得老长,带着微醺醉意,让苏浅浅不由心尖一颤,这厮——莫不是在引人犯罪?

    “回来了。”

    夜夙声音平平道。

    苏浅浅把装着药丸的白玉瓶子放在桌上,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桌上未动筷的饭菜,心中升起一阵内疚,囔囔道:“夜夙。”

    夜夙仍在看书,装作没听见。

    “王爷?”

    依旧不答。

    噗嗤——

    成南看得清楚,他家爷哪里在看书,谁人能把书倒过来看,怕是他满心满眼都在偷瞄王妃。

    夜夙立即朝他扔了个冷眼刀子去,这成南,怕是又欠收拾了。

    苏浅浅也发现了蹊跷,瞬间把担忧的心揣进了肚子里。

    见事情败露,夜夙毫无悔意,丢了书卷,一双大手一捞,把苏浅浅揽入怀中。

    “可用过饭了?”夜夙埋头抵在她的发间,嗅一缕幽香。

    成南和秀秀还有屋角的侍卫们,纷纷想自戳双眼。

    苏浅浅抬眼看了看夜夙深情的眸子,心口一痛,昧着良心道:“还没。”

    夜夙扫了眼众人,眼底闪着幽光道:“你们都下去。”

    “……”成南和秀秀互看两眼,权衡之下默默选择了往廊外走。

    待人走完清静了,苏浅浅揪了揪男人的领子,半眯着眼睛威胁道:“你不会还没吃晚饭吧。”

    “等你啊。”夜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头咬了口她的脖颈,方才满足道:“你不回来,叫我如何吃。”

    苏浅浅犹如五雷轰顶,这都秋天了,夜夙犯什么春病!

    她突然感觉身子一飘一顿,已经被夜夙打横抱着走向饭桌,再被小心翼翼的放在凳子上。

    苏浅浅拿眼珠子瞪他,丝毫不顶用。

    夜夙为她夹菜,都是她平时爱吃的菜,夹了满满一个小山包,似乎让苏浅浅觉得回到了太傅府,父亲苏黎世宠惯溺爱她的时光。

    “同你玩笑的,快吃吧。”

    夜夙吃饭的姿势极好看,吃的速度很快,却斯斯文文看不出半点鲁莽,苏浅浅看得心神微醺,将碗里微微还带着热气的饭菜吃了个干净。

    ……

    夜夙唤来仆人收拾残局,低身抱起苏浅浅便往后院走去,丝毫不顾及外人的眼神。

    苏浅浅闻见了他衣襟里的酒味,搂着他的脖颈问道:“你又喝酒了?你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呢。”

    夜夙嘴角勾着笑邪笑,进了院子,单手开了房门又关上,外间的香兰见此情景,生生把秀秀拖下去了,并下令不让旁人再进院子。

    苏浅浅被他粗鲁地丢上了床榻,才觉得大事不妙。

第143章 送别

    苏浅浅被他粗鲁地丢上了床榻,才觉得大事不妙。

    “你……唔……”

    夜夙欺上身来,宽阔的胸膛压在她的娇躯上令她差点窒息过去。

    苏浅浅抬起右手欲用手肘反击,男人的后背似乎跟长了眼睛似的制住她的手,拽着绕过他的后颈,攀附在他左肩上。

    男人的吻来得猛烈,似急雨打花,密密麻麻的落在苏浅浅的唇边、脸颊,一路向下,咬在精致小巧的锁骨上。

    苏浅浅顿感荤七素八,连头顶的云彩都看见了,身子忍住随着口中的吟声一起颤栗。突然,那人不动了,静静地趴在她的颈窝里,嘴唇还贴在她的颈上。

    苏浅浅面若红霞,想起自己刚刚脑子里的想法:若是抵不过,就从了吧……

    “夜夙,你……”

    苏浅浅只能看见他的头顶,乌黑的发丝贴在自己的肌肤上,脖颈上也烧着一处火热。

    两人姿势暧昧,贴得极近,苏浅浅明显感受到了夜夙身上的火热。

    “徐家公子明日离京归家,我跟你一起去送送吧。”

    夜夙此时的声音低哑魅惑,跟身上的酒气混杂在一处,飘进苏浅浅的心坎里。

    “好。”

    苏浅浅屏住呼吸,抬眼就看见了夜夙邃黑的眸子,深得仿佛看不见底,一脚踩空便是死无葬身之处。

    “徐家是你的外祖家,要不你同徐锦行回去瞧瞧?”

    “有什么好瞧的。”

    “那,便不去吧。”

    夜夙抿了抿薄唇,放开了她,转身理了理胸前的褶子,便出去了。

    苏浅浅一口气压在嗓子眼儿里,差点闷出血来。

    “夜夙你有病啊!”

    莫名其妙来了顿撩拨,撩完就跑,忒不负责了。

    苏浅浅下意识地拧了下腕间的镯子,气鼓鼓地钻进了被窝。

    因着肚子吃得太撑,苏浅浅一夜都没睡好,直至半夜才感觉被窝里钻进来个带着冷气儿的人,苏浅浅立马蜷成一团窝进他怀里。

    第二日,天刚擦亮,秀秀端着水盆就敲开了房门,夜夙已然准备妥当,苏浅浅还赖在温暖的窝里不知今日何兮。

    夜夙低声笑了笑,上前扶起她的身子,替她套上衣服,拿了秀秀递上来的湿润帕子为她擦脸。

    秀秀都替苏浅浅感到害臊。

    “爷,外头的马车已备好了。”成南的在门外喊道。

    夜夙亲自把苏浅浅抱到梳妆台前,一边绾发一边笑道:“就知道睡,上辈子猪托生的。”

    苏浅浅早就清醒了,夜夙为她穿衣打扮她乐得清闲,可乍一听他这样笑话自己,转身抬脚便跳到了他身上,双腿勾住他健朗的腰线。

    “你才是猪托生的。”

    她骂道。

    秀秀看着这番情形红了脸,侧头望向别处。

    夜夙的手巧的很,平日里不听话的头发在他手里乖乖地被挽成髻,苏浅浅从首饰匣子里找出一支碧玉青箩来递给他。

    夜夙将簪子插进发髻中,嘴角带笑道:“徐家家主病危,你应当去瞧上一瞧。”

    苏浅浅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拿起耳坠比划挑着花色,听见夜夙这样说,脸色变了两分。

    “不去。”她态度强硬,“若是近处,倒也去得,可江北离帝都数百里地,日夜兼程骑着快马也得两三日才能到,你该不会是嫌我烦了?想把我送得远远的?”

    “我自然是舍不得你。近日京中事多,我怕顾不上你,你且安安心心地去江北待一段时间吧,权当散散心也好。”

    苏浅浅从铜镜里仔细打量夜夙此时的神情,只见他黑邃的眸子满是笑意,嘴角若有若无般的勾着些许弧度,还是跟从前一样,叫人无法猜透他心中的想法。

    这模样,跟隔壁街的将军府里的黎念君一样讨厌。

    秀秀折了回来,站在屏风外候着,语速紧快道:“王妃,太后娘娘宫中来人了,还带了懿旨。”

    苏浅浅的小脸血色渐失,差点闷出一口老血来。好你个夜夙,竟然和太后娘娘一唱一和,见她死不松口,直接把懿旨送到家里来了!

    夜夙站起了身子,让秀秀出去收拾下行李,说是苏浅浅马上就到。

    待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厅堂里候着的内侍才一脸憋屈的宣读了懿旨。

    庄伯赏了那人银子,收下懿旨,和和气气地送他出门去。

    秀秀和香兰两人收了包袱,看见苏浅浅那黑得跟块炭似的脸,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苏浅浅和夜夙同乘马车往城门驰去。

    苏见信已经和徐锦行告了别,站在一旁看着苏黎世老泪纵横抓着徐锦行不肯松手。

    小厮帮徐锦行牵着马,瞥见从马车上跳下来的苏浅浅,对着他说道:“公子,来了。”

    街上行人众多,苏浅浅下了马车差点被挤散,幸亏夜夙扶着她的腰身,才能毫发无损的站在徐锦行面前。

    “锦行你此去一路绵长,途中多加小心,定要平平安安的回到江北。”苏黎世拍了拍自己侄儿的肩头,对着夜夙拱了拱手。

    苏见信和徐锦行跟着拱手行了一礼。

    徐锦行方才对苏黎世回道:“多谢伯父吉言。”

    又看见苏浅浅的身后的架势,徐锦行皱眉道:“小妹,你这是……”

    “太后娘娘不便远行,托了我跟你一起回江北。”苏浅浅手里揣着个不大不小的纸包,亲手递给了他,道:“这是我先前让秀秀去天香楼打包的‘江米酿鸭子’,知它是你的最爱,咱俩正好在路上打打牙祭。”

    “甚好,这一路便不会寡淡无趣了。”

    徐锦行会心一笑,健朗俊秀的面庞上满是感激。

    唯有苏见信在一旁握拳偷笑。

    夜夙个醋坛子不动声色揽住苏浅浅的腰,眼睛眯了眯。

    夜夙眯了眯眼,道:“徐公子此行恐生凶险,王妃便托付给你照料,本王已派人往沿边州郡下了命令,一路护送你们至江北。”

    徐锦行的目光闪了闪,再次拱手致谢道:“谢王爷的周全考虑。”

    苏浅浅生着闷气,心里一头是怨夜夙强逼她去江北,一头又舍不下他,生怕她不在的日子里,夜夙会被哪个狐媚子勾了魂儿去。

    “那……那我就跟表哥走了。”

    车夫驶着马车近前来,苏浅浅头也不回,一头栽进了马车里。

第144章 刺杀

    ……

    ……

    徐锦行翻身上马,待城门大开,跟小厮一前一后踏马而去。

    苏浅浅的马车跟在后头。

    心中憋下一口气,她转头撩开车帘子,城门口只有匆匆来往的行人,夜夙等人的身影皆不见了踪影。

    “王妃,你瞧那儿!”

    秀秀突然推了推苏浅浅的手肘,她顺着秀秀指的方向往城楼上看去,只见城楼上有个姑娘哭得十分伤心,微眯眼睛仔细瞧了眼,竟是乔家的姑娘,乔采薇。

    “看来乔小姐是动真格了。”

    苏浅浅幸灾乐祸着,难为徐锦行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竟折在了乔家的阴沟里。

    可是他俩如今隔着的不是帝都到江北城的距离,而是二王爷夜缙和夜九的生死之争。

    那头的乔采薇,一身缥青色纬衣,站在城楼之上望着驾马远去的男子,雨打梨花似的娇容甚是憔悴。

    婢女小心地扯扯她的衣服,劝道:“小姐莫要再哭了,若是肿着眼睛回去,二爷又该生气了。”

    乔义勇出身行伍,向来语言直快,即使再疼爱乔采薇,也难免性子一急,骂些粗话。

    苏浅浅收回视线,撇头看向外面骑着马的徐锦行。

    听说江北现在细雨连绵,比不上春分时节的梅雨,但也是没日没夜的下个没完,还不如帝都两个月后的隆冬瑞雪,索性冷个痛快。

    苏浅浅心思飞上了天边,暗道该不会是太后娘娘见她和蒋淑芳走得近,故意支走了她吧。

    又或许是,宫里当真如夜夙说的那样,各方暗涌蛰伏,怕她平白受了牵连。

    算了,想多了也头疼——

    苏浅浅放松了身子,没形象的往车里的榻上趴着,上面铺了北夷进贡的雪地白貂的短绒皮,十分柔软暖和。

    她干脆踢了绣花鞋爬上去,冷不丁腰背压到个小东西,那东西猛然一抖,“吱吱”地尖叫了声。

    香兰连忙掀起毡子,抱出来一只茸白的小鼬来。

    “雪团儿!”秀秀两眼发光,丢下手里的枣饯,从香兰手里把小东西抢过来。

    苏浅浅定眼看去,才看清楚那是夜夙前些日子送给自己的雪鼬,它有个跟雪球类似的名字,雪团。

    因着雪团是出身稷下学宫,苏浅浅并不怎么上心,新奇了两三天就丢给下面的人养着了。

    苏浅浅没好气地瞪了它一眼,咬牙道:“谁把它带来的?”

    香兰两眼水亮亮,极认真地摇了摇头。

    秀秀把枣饯撕了小块,喂给雪团,也道不是她。

    苏浅浅喜爱这些毛茸茸的宠物,但自己并不用心打理,连之前在太傅府捡到的猫儿雪球,养了一个多月便失了耐心,转头就送给了苏见信房里的丫鬟了。

    正所谓别人家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香兰斜着眼睛打量了下苏浅浅脸上的表情,试着道:“或许是王爷担忧您路途无趣,藏在车中供您解闷儿的呢。”

    马车行出了帝都,到了郊外,一阵阵冷气吹进车里,苏浅浅不由缩了缩身子。

    她撇嘴道:“他有什么可担忧的,这么急着撵我走,神仙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闻言,秀秀和香兰两人闷声偷笑。

    秀秀怀里的雪团似乎也感受到了寒凉,圆滚滚的身子抖了一下,撒丫子抛弃了秀秀,骨碌碌地直直摔在车板上,沾了一背的灰,又抬起脑袋猛地一头窜进苏浅浅的大氅里,皮得很。

    苏浅浅颇为嫌弃它的没骨气,拎出来拍掉它身上的灰,随手丢进毛毡堆里。

    在荒山林地里走了一天,直到傍晚都没看见个落脚的地儿,徐锦行叫苏浅浅三个姑娘家待在车上,他和随从们在马上将就一宿。

    香兰让侍卫哥哥挖了个土坑,架起火堆,烧了些热汤分发给其他人,夜里也好驱驱寒。

    见秀秀正从马车里跳下来,香兰问道:“王妃醒了?”

    秀秀提着裙边走过来,摇头笑道:“还没,下午吃了点果脯就睡下了,半分醒的迹象都没有。”

    就跟夜夙说的那般一样,上辈子猪托生的。往日在王府时,夜夙下朝归来,苏浅浅才慢悠悠的起床,现在心中憋闷生气,更是放飞自我了。

    香兰分了一碗端给秀秀,弯腰伸手捧起脚边的沙土,盖在火堆上灭了火,打散了架子。

    “王妃没醒便最好,料想今晚不会太平,等熬过了今晚,明日过了济州郡,一切就安稳了。”

    秀秀垂下眼眸,“真不晓得摄政王心里是如何想的,明知徐公子回江北的路上定然有人阻挠,让王妃待在帝都才是上上策呀。”

    香兰语气峻然:“江北派来的人哪能比得上宫里的豺狼虎豹,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咱们王妃心性纯良,见不得刀光血影,只需睡上一觉,明儿早就好了。”

    …

    透亮浑圆的月亮刚升过树梢就钻进了厚厚的暗云里,连带着从深林里飘来的焦闷、压抑。

    徐锦行从青石上站起来,身边扮成小厮的随从都躬着身子,双手放在腰间的腰带处。

    秀秀见徐锦行突然站起来,也跟着他的目光四处环视。

    香兰拉住秀秀,道:“你不会武,上车去。”

    “不行。”秀秀咬住下唇,急得眼里蓄了水雾。

    “你好好看着王妃便是了,他们只是冲着徐锦行来的。”

    徐锦行听着朝这边看过来,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

    “啪嗒——”

    众人神经紧绷,发现只是一颗雨滴落在了脚下的枯叶上,缓缓松了口气。

    香兰的余光瞧见徐锦行的后方正燃着一镞蓝光,迅速抛出袖箭掷了出去。

    那支闪着蓝色幽光的长箭被从中截断,一分为二,摔在泥沙中。

    一打蒙面人从四周飞涌来,手持弓箭,箭箭强劲犹如破竹之势。

    众人从腰带中抽出软剑迎敌,香兰把秀秀推上马车后,才跃身到徐锦行身后又帮他砍下一支利箭。

    雨滴开始滚滚落下,豆大的一颗打在人们的发顶、肩头。

    蒙面人弃了弓箭,拔出佩剑冲上去厮打,一时间刀剑的铿锵声震耳欲聋,白光似练,震得人耳膜发麻,眼前一片花白。

    徐锦行一剑抹了背后偷袭之人的脖子,一袭月白的袍子未沾到半点血迹。

    “我的大伯母这般等不及吗?”

    …

第145章 荒唐

    ……

    昭德殿内燃着堂亮的宫灯,清爽的松脂香飘到廊下,两个守夜的小宫女连打了几个哈欠,忍着困意值守。

    蒋淑芳被数人拥簇着走来,一身矜贵华气的凤冠凤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威仪,吓得两个宫女抖得厉害,直直跪了下去。

    昨日,御前伺候的几个姐姐,背地里说了污蔑皇后娘娘的话,被皇上当庭杖毙了,就在昭德殿偏殿的园中,渗入地砖的血迹现在还未清洗干净。

    一个宫女瞧瞧看了眼天色,发现今夜的月亮十分圆润,原来今日是初一。照例,初一和十五,皇上是该去凤宜宫就寝的。

    沈嬷嬷扫了眼匍匐在地上的俩个宫女,道:“皇后娘娘奉太后娘娘之命探望皇上。”

    宫女身如抖筛,“可是……”

    “有何可是!还不快快去通秉!”

    沈嬷嬷是昨日太后娘娘刚使去蒋淑芳身边伺候的,从前做过夜九的乳娘,在瑞芳宫也是个有头有脸的老嬷嬷,通身的气派威严吓得小宫女直接哭出了声。

    “……皇上…皇上已经歇下了,奴婢不,不敢……打搅……”

    沈嬷嬷眉眼一挑,冷笑道:“蒙谁呢。皇上从不在灯下就寝,但凡有一点亮光便会彻夜难眠,你个小蹄子竟敢诓骗老身,欺瞒于皇后娘娘!”

    另个宫女也跟着哭了,想着宫外的阿娘,怕是此生无缘再见了。

    蒋淑芳微微侧目,见这两个宫女实在是可怜,便开口道:“嬷嬷无须为难两个丫头。”

    沈嬷嬷方才歇了肚中火气。

    蒋淑芳身旁跟着七七八八的内侍宫女,都是太后娘娘近来赏赐下来的。

    沈嬷嬷道:“皇后娘娘。”

    蒋淑芳叹了口气,迈步走在了前头,已经料想到内殿里的情况。但太后娘娘一味撺掇施威,她不得不遵从。

    只是她料到了殿内的人和事,却不知道会有这般激烈。

    沈嬷嬷眼见丢散了一地的衣裳,大骂了句“荒唐”。

    蒋淑芳扯着嘴角勉强露出个笑容。

    昭德殿是先帝的寑居之所,也时常和亲近的心腹大臣在此商议国事。夜九也沿袭了这个规矩,大朝会在宣政殿,日常的公文奏折便搬到昭德殿来,有时一看折子来连觉都忘记睡了。

    可现在的昭德殿内,文书折子散落满地,连那张批阅的长案上,还躺着件女子的软纱内裳。

    床榻上的人听见动静,忽的没了声响,过了半许,女子的娇软的哭声传了出来。

    是柳青絮的声音。

    平常听到她的声音只觉得悦耳清脆,今夜却是柔弱委屈,甚是撩人。

    用苏浅浅的话来说,便是蒋淑芳是个女子,听见现下这娇滴滴的哭声,也忍不住一阵心疼。

    夜九的手伸出床帘外,狠狠地掀了帘子,狭长英气的眸子里隐着滔天怒气。

    蒋淑芳自觉地弯下身子行了礼,沈嬷嬷认真的看着皇上,痛声心痛道:“皇上您荒唐啊!”

    夜九自幼重孝道,沈嬷嬷在他小时候多有照拂,于他是如母亲般的人物,此时见她如此挟恩猖獗,不由眉心紧锁。

    蒋淑芳道:“沈嬷嬷,劳您陪本宫走这一遭了,您和其他人先退下吧。”

    沈嬷嬷对上夜九那双阴鸷的眼眸毫无畏惧,直言劝道:“皇上,后宫以皇后娘娘为尊,切莫宠幸了妖姬,尽失人心。”

    “滚!”

    夜九眼眸一沉,只披着亵衣下了床来,伸手指着沈嬷嬷,心中怒气喷薄而发,随手抄起床榻上的瓷枕砸在地上。

    沈嬷嬷带着内侍宫女们方才退下。

    蒋淑芳稳稳地站着,不看夜九的眼睛,望向没了帘子遮掩,裹着被衾依旧露出半截香肩的柳青絮。

    柳青絮披头散发,脸颊上还带着红霞,朝着夜九喊了声“皇上”,声音酥麻蚀骨,饶是蒋淑芳听了,心里也微微起了恻隐之心。

    果然夜九缓了缓怒气,转过头去低身小声跟说话,至于说些什么,夜九既不想蒋淑芳知道,她自然不会竖着耳朵故意偷听。

    只见柳青絮拉着夜九的手,一副依依惜别的模样。

    夜九喊了声“来人”,外头早就闻声而来的宫女嬷嬷一拥而进,又重新拉下帘子,在里面给柳青絮穿好小衣,发现内裳落在外面的书案之上。

    柳青絮擅作主张,让宫女给她拿了旁边架子上夜九时常披着的一件乌绒鹤裘,待她略作收拾,才裹紧了裘袍施施然行礼退了下去。

    方才弩拔弓张的寝宫内,只余下夜九与蒋淑芳两人,暖黄色的宫灯却十分堂亮,将夜九脸上的神情与目光照得一清二楚。

    许久没有人先开口。

    夜九的亵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一块胸膛来,他呼出一口粗气,眸光犀利:“皇后今日做派,是怕朕不能废了你?”

    蒋淑芳笑了声,弯身捡起散落在书案周围的奏折,摊开在手上,念了出来。

    “……御史谏议大夫,提议皇上雨泽后宫,切勿宠惯娇妃,重蹈汤商胡姬之祸。”

    “尚书中郎大人,参户部侍郎刘良平克扣北边赈灾食粮,数额竟达四分之一之多!”

    “住口!”

    夜九盛怒,打断她的话。

    蒋淑芳头上的凤冠翎尾在眼前晃荡,她直直看下夜九,质问道:“前朝诸多事宜未理,皇上您却整整七日不曾上朝,那紫金光禄大夫、左督御史和上林监正大人等,都告到臣妾的凤宜宫去了。”

    夜九偏执地羁笑了下:“那又如何,朕才是皇上,朕想如何行事,还须得那些老顽固点头不成!”

    “臣妾身为一国之母,纵然管不了皇上在前朝的事,但后宫一切由臣妾说了算。”

    夜九眸子一眯,她竟也敢威胁于他。

    “刘良平之女柳青絮,入宫以来娇纵跋扈,怀了身孕竟还勾引着皇上……”

    夜九的手比蒋淑芳说话的速度更快,已经倏然钳住了她柔软细滑的脖颈,把她死按在书案上,他的力道骤然收紧,蒋淑芳的脸色已经变得青白,额角沁出几颗冷冷的汗珠来。

    一阵的天旋地转的感觉还未恢复,细密的恐惧感便已然袭来。

    呵,她恐怕是夜国建国以来,头一个被皇上掐死的皇后吧。

第147章 徐迎沁

    徐家是江北城中钟鸣鼎食的大家族,根基之深,宅院也装修得大气古朴,带着江南气息的烟雨楼阁看得人心旷神怡。

    据温氏的介绍,北边的正屋里住着大房一家子,二房住在东厢,徐锦行和哥哥嫂嫂住西厢,各房里的几个姑娘一律待在后院。温氏给苏浅浅安排的房间,就在二房三姑娘徐锦娴的隔壁。

    “夫人说,容表小姐先稍作歇息,到用饭时再让管家过来请您去前厅。”

    府婢穿着细粉半褙子,披着薄绒氅,个个娇艳欲滴,轻巧可人。

    香兰行礼道了谢,赏了碎银子送她出门去。

    秀秀正打开包袱收检行李,苏浅浅看着屋里精致的摆设,突然喊叫道:“雪团呢,你们把它落在哪儿?”

    香兰打了帘子回来了,往屋里瞥了一眼,也没看见那个小东西。

    “刚才咱们一路走过来跟二夫人说话时,您不还放在手里搓着玩儿嘛。”

    “但是我进屋时搁在桌上了呀。”

    秀秀笑道:“兴许是见着徐家院中的青草多,跑出去了。”

    苏浅浅急了。

    这雪团是极少见的雪鼬鼬种,但在江北城,估计只会被当做一只吃得比较肥的小白鼠罢了。

    秀秀放下手中的事儿,连忙跟苏浅浅一起里里外外连桌子底下的旮旯角儿都一一瞧了,还是找不到。

    徐家的府婢又来了,她双手揣在盘袖中,见香兰几人都在找些什么,便问道:“两位姐姐在帮表小姐找什么呢?”

    秀秀从台子下钻出来,急道:“是我家王……我家小姐的一只鼬儿,养了许久了,刚刚还在,现在找不着了。”

    婢子沉思想了想,道:“奴婢是来通报的,大房的沁姐儿来了,手里正好抱着一只雪白的鼬儿呢。”

    大房的嫡孙女沁姐儿从前只爱抱着猫儿狗儿玩闹,今日抱的那个小东西,倒是从未见过。

    苏浅浅急得肾都疼了,生怕雪团出了什么事,夜夙肯定是要削她的。

    外头的脚步声正好已经进来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穿粉点翠的,头上扎着双髻,留下来两条辫子。手里抱着的小东西正是苏浅浅找疯了的雪团

    “小姑姑安好。”徐迎沁极有礼貌地唤着苏浅浅。

    苏浅浅看着她,“抬起头来。”

    徐迎沁依言抬起头来,小巧瓜子脸,柳眉圆眼,樱桃小口,好奇的眼睛一直黏在苏浅浅身上。

    这就是徐家大房那个花楼常客的嫡子的女儿,看样子倒也没被教残。

    “你手里抱着的鼬儿,是我的雪团,得还给我。”

    徐迎沁嘿嘿笑了笑,小心翼翼把雪团交给婢子,婢子再转交给了秀秀。

    “小姑姑的鼬儿是哪里来的,沁儿也想要一只养着。”

    苏浅浅从秀秀手中接下雪团,心里松了口气,捏了捏雪团不听话的耳朵,听见徐迎沁这样说,觉得有点好笑,“你们徐家的姑娘都如你这般胆子大吗?”

    在来江北的路上,徐锦行也没少给她数落徐家的事,说大房的儿子虽是个不争气的,生下的嫡孙女却是个长着七窍玲珑心的,没少帮衬着她父亲母亲,叫二房众人也挑不出错来。

    二夫人刚辞了苏浅浅又给她安排了房间,仅有一墙之隔的徐锦娴都还未到,在正堂屋里给大房老爷侍疾的徐迎沁却先到了。

    若不是大房媳妇给她的支招儿,那这么个小娃娃的城府就真是够深的了。

    徐迎沁兀自往苏浅浅旁侧坐下,“才不是呢,二房的娴儿小姑姑性子虽急躁,却也是个胆小的,府里便没有别的姑娘了。只余下三房和四房,他们分府出去了多年,几个姐妹小姑姑怕是没法子见得了。”

    “不是快入冬了吗,等过年时,一大家子聚在一起,总能见着的。”

    徐迎沁一愣,问道:“小姑姑要在我们家住到过年?”

    “怎么,徐家给不起我这口饭?”

    “不是!”徐迎沁立即摇头,垂在脑后的小辫子也跟着晃了晃,“小姑姑是姨祖母派来看望我祖父的,我父亲母亲定然十分欢喜你长住。”

    苏浅浅挑眉,这孩子说话真顺溜,半点找不出错处,还顺带替她父母刷了好感。

    她遥遥从帝都而来,虽然是带着太后娘娘的口谕,但二房已经接她进府了,大房没理由再派人来结交苏浅浅,谨防落人口实。而徐迎沁不一样,她只是个孩子,传出去别人也只会说是小辈的好奇贪玩。

    苏浅浅顺势提起大房夫妇,学着徐迎沁人畜无害的模样,道:“那你母亲又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刚才二房的夫人我已经见过了,待会儿去了厅上,难免会同你母亲打招呼,提早知道些她的喜恶,我也省心些。”

    “我母亲哪儿哪儿都好,与小姑姑这般雪姿花容的俏女子更是好说话,只是同她闲聊时,千万别提及我那个不争气的父亲。”

    香兰和秀秀忍不住笑了声,徐家的姑娘实在是太有趣儿了,敢言敢当,不似帝都贵女的矫揉造作。

    苏浅浅问道:“为何?”

    “小姑姑别瞧我母亲长得温柔秀丽,生起气来能把我父亲天灵盖儿都给掀了!”徐迎沁顿了顿,又道:“有时父亲一人闯祸,我压根不敢上前去求情,生怕母亲连我一并罚了。”

    “哈哈。”苏浅浅是真忍不住了,徐迎沁这么小个姑娘,竟敢背地里数落自己的父亲母亲,也能看得出是个直脾气了。

    “沁儿就不怕我等会儿转身就把这些话告诉大夫人吗?你既然怕她得紧,自然知道她若知晓了今日这番话,会如何罚你。”

    徐迎沁眸子一瞪,似是没想到苏浅浅就这么突然翻脸了。

    她起身离开了凳子,蹲坐在苏浅浅腿边呜咽了声音,道:“小姑姑真无情,沁儿敞开心扉同你说这些,你竟就翻脸不认人了。亏得我刚才路过院门的时候瞧见了你的‘雪团’,还巴巴儿地给你送来,不然指不定被哪个小厮捉去,活活打了牙祭。”

    苏浅浅受不得听人哭泣,捉弄了小姑娘一番已算是出气,也懒得和她虚与委蛇地耍小心思了。

    扶了她起身,从手上褪下个银手钏来,苏浅浅认真道:“这是太后娘娘从前赏赐给我的,现在送给你,也算是为你将来添了一笔嫁妆。”

    徐迎沁小脸上满是惶恐,不肯收下。

    “收下吧,权当做是你今日同我说话解闷的酬劳。”

    苏浅浅帮她套在了手腕上,小姑娘身子骨还未张全,手腕忒细,真担心她玩闹时弄丢了去。

    苏浅浅又同她说了几句,让府婢送她出去了。

第148章 边境受乱

    宣政殿。

    先前一连几日未上朝的皇上终于露了面,众大臣哗哗啦啦地一一启奏,夜九坐在高处,冠冕下的面容略显疲惫之态。

    他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底下说得唾沫横飞的兵部总参。

    “皇上,我朝与北夷的边境近来时常受到骚扰,百姓苦不堪言呐。”

    夜九道:“那你所言,如何应对。”

    “定是召集守军,打得那群北地蛮夷爬回去!”

    兵部总参大人刚说完,太尉方鸿运便开口否决道:“如今正值年关,不宜兵刃相见,让底下的百姓流离失所。”

    方鸿运道:“秉皇上,臣,主和。北夷要粮,咱们就送他粮草千旦,要牛羊,便舍给他万头。自然能休戈战火,福泽边境百姓。”

    夜九不说话,方鸿运以为他是认同自己的方案的,不由放大了声音更加欣然,“舍一时利益,维护两国和平,何乐而不为呢。”

    文官一众,心里默默觉得太尉大人说得有理,武将一列,却是心里把方鸿运骂了个祖宗十八代。

    这种馊主意亏他想得出。

    居于武将首位的黎老将军站了出来,高举笏牌,道:“老臣认为此举不妥!”

    方鸿运回头想看看是哪个老东西,冷不丁看见了黎老将军满是风壑的脸。

    黎老将军道:“北夷人好战,我朝不该一再忍让,应当一举灭了他们的贼心。”

    “可受苦的是边境百姓,你叫他们如何能过个好年?”方鸿运一把撩了袍角跪下,“皇上,如今咱们国库本就不富裕,休养生息才是明智之举啊。”

    黎老将军重重哼了声,甩了下衣袖表达自己的不忿,倒也做不出方鸿运那般狗腿的模样。

    看来真的是黎家赫赫战功的年代太久远了,远到让这些尸位素餐的人忘了现在安乐富贵的日子是如何来的了。

    夜九又打了个哈欠,心想柳青絮这几晚实在是太折腾他了。

    又扫了眼站在朝堂上,心却不知道飞到哪儿去的夜夙,暗道终于抓住了皇叔的小尾巴。

    “你们各有各有的说法,朕刚理朝事不久,经验欠缺,无法仔细分析其中利弊,不如摄政王来说上一说,该采纳谁的提议。”

    夜九把这个让人头疼的问题踢皮球似的踢给了夜夙。

    黎老将军固然是开国老臣,一族累累功勋才成就了如今的夜国,可方鸿运也是个不省油的灯,在朝中根基深厚,夜九把烫手山芋抛出去,便是谁也不会得罪。

    反正皇叔已经得罪了天下人,多两个又何妨。

    夜夙神游天外,心里想着今日苏浅浅应是已经到了江北,徐家那一家子龙鱼混杂,也不知晓她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摄政王?”

    见他走了神,方鸿运忍不住叫了声。

    若是皇上采纳了自己的提议,到那时议和的物资他只需扣下个一成半成,又是一大笔泼天的财富。

    夜夙回了神,凉凉的睨了一眼方鸿运,低磁的声音一如既往,道:“正因方太尉所说,我朝国库空虚并不富足。再则,宣国使者还住在鸿胪馆中,此时确是不宜与北夷开战。”

    方鸿运大喜,举着笏牌子深深朝着夜九一拜,“皇上英明!摄政王英明!”

    朝上的武将憋红了脸们,想站出来将弊处公之于众,又怕方鸿运此时得势,成为众矢之的。

    只有红袍玉带的魏恒向左边迈出一步,直言道:“太尉此举无为国思量之举,是为视夜国软弱可欺。”

    方鸿运杵在当处,转头恨恨地剜了魏恒一眼。

    魏恒不看他,道:“今日,北夷要的是粮食牛羊。明日,若要的是三州九郡?太尉是否也会依旧规劝皇上索性割让给他们?”

    “自然不会!”

    “但那时夜国粮草不足,连士兵都吃不上一顿饱饭,那降书上的州郡即使是皇上不愿相让,兵将们如何守得住?!”

    魏恒掷地有声的诛心发问,并不是在问方鸿运一人,而是在问满朝文武所有人。

    大家都低下了从前自认为高傲的头颅,魏将军所言不错,若北夷一再侵犯夜国,国都不再了,他们这些散沙鱼虾焉能有命在?

    夜夙勾了勾嘴角,侧头看了眼高举笏牌浑身正气的魏恒,笑道:“魏将军所言正是本王心中所想。”

    夜九看足了好戏,坐正了身子,道:“那就按黎老将军的提议吧,只是帝都距边境甚远,不知各位大臣,心中有无合适的带兵人选。”

    年轻的盛将军出了列,“禀皇上,臣最近身子不爽利,又在操持家妹的婚事,怕是不能予以重任。”

    夜九:“......”

    那你站出来说个屁啊。

    盛将军又道:“但,臣有一举荐的人选。”

    “讲。”

    “建威大将军。”盛将军将目光投去了魏恒身上,“魏将军是皇上您亲封的正二品建威大将军,曾凭一人之力斩下宣国战王的头颅于敌营中,又素来有铁血手腕,平定北境边境之乱一事,臣以命推举他。”

    盛将军说着,跪了下来以明决心。

    黎老将军缓色表示赞同。

    夜夙道:“魏将军骁勇善战,确是最佳人选。”

    满殿的人如今知道风往哪边刮了,立即纷纷下跪请命,“请皇上派兵,镇压那群蛮夷之人!”

    夜九大手一挥,准了。

    本就位高权重的魏恒,一时间变得更加炙手可热了。

    苏浅浅歇到午时,徐家果然派了管家来请,难得在人家正厅里认全了大房的人。

    大房的大老爷卧病在床没上桌,儿子在外面有事儿,回不来。至于是什么事儿,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三缄其口了。

    大夫人和媳妇却是善解人意得很,与苏浅浅相谈甚欢,问到她可否许了人家时,秀秀恶恨恨道:“我家小姐与姑爷已经成婚有小半年了,甚是恩爱呢。”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道这个丫鬟实在有趣儿。

    二房的女儿徐锦娴是个闷葫芦,不似徐迎沁那般爱笑爱说话,苏浅浅送了她一支青玉簪做见面礼,小姑娘对苏浅浅的态度虽傲慢,也看得出那支簪子是极好的货色,在整个江北找不出第二支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巨响,‘轰隆’一声,惊得徐锦娴手一抖,刚触及的簪子还未到手就跌在了地上,摔成了三四段。

第149章 闹事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巨响,‘轰隆’一声,惊得徐锦娴手一抖,刚触及的簪子还未到手就跌在了地上,摔成了三四段。

    二夫人温氏神色一变,唤了婢子来询问,“外头发生了什么?”

    婢女小声回道:“二夫人,是沈......沈家,沈家派了一队人,砸了咱们的大门,说是要让大公子偿命——”

    温氏转头望了望自己的大儿子徐锦炎,徐家儿子按排行,外头的人只管徐锦炎叫声徐家二郎,只有那个常年流连于烟花之地的大房嫡子徐锦俞,人称徐家大郎。

    温氏又看了看大夫人林氏,担忧道:“难道是锦俞在外头又闯了什么祸事?”

    林氏脸露赧色,不敢在事情没定下来之情,胡乱落定论害了儿子。

    大房媳妇章氏站出来,道:“婆婆,儿媳去瞧瞧。”

    苏浅浅扶起了徐锦娴,一眼便看见了章氏脸上的雷厉风行之色,看来若是外面寻事之人真能拿出什么证据来,徐迎沁那个不争气的父亲,真能被章氏掀了天灵盖儿。

    徐迎沁紧张地望着自己的母亲带着几个府仆出去了,正好看见苏浅浅看好戏的眼神,便瞪大了眸子嗔了她一眼。

    苏浅浅见她稚嫩的面庞竟流露出大人的神情,已是觉得好笑了,又嗔自己一眼仿佛要吃了她一般,更是好笑。

    徐锦娴脸色煞青,显然是被气的,又听得是大房的人,把簪子被摔坏的账也一并算在了大房头上。

    徐锦娴也闹着要去前门瞧瞧,温氏喊都没喊住,便叫了徐锦行一起去,好歹看着点。苏浅浅屁股坐不住,索性跟徐锦行一道去了。

    路上,苏浅浅问道:“表哥,这沈家是什么来头,章氏竟气成了那副模样。”

    明明前一瞬还温顺矜持,一听见徐锦俞的名字,立马跟炸了毛的关公似的。

    徐锦行叹道:“江北城中姓沈的人家不少,叫得上名号的仅有一家。”

    “......那个沈家,是个商贾出身的人家,生得女儿个个似花貌美,兴许我那个堂哥哥,也折进去了吧。”

    苏浅浅到了前门,才真正体会到徐锦行刚才说的那句“个个似花貌美”的其中意味了。

    今早迎接苏浅浅和徐锦行的朱红门板已经躺在了灰土里,凉风便空荡荡吹进院中,苏浅浅微微眯了眯眼,看见许多人围在外面,有华服贵人,也有平头百姓。

    五六个女孩子跪在一口桐棺前,个个哭嚎大骂徐家,说徐家大公子人面兽心畜牲不如。

    苏浅浅看了眼,约莫年岁最大的女孩子也不过二十,最小的还梳着羊角辫,不足苏浅浅的腰高。

    “来者何人,为何在我徐家门前闹事?”

    章氏让身躯高大的家丁围了一排,阻止那几个女孩子往里闯。

    沈家姐妹中,年岁最大的挽着妇人髻的女子爬起来,满脸泪痕指着章氏道:“你们徐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侮辱了我妹妹还逼她投湖自尽,你们家的人都不得好死!”

    家丁们拦住她,生怕这个疯女人冲上来伤着章氏或者徐锦娴。

    围着听戏的人也把事情脑补了个大概,其实大家都知晓徐家大郎是个奢淫之人,时常夜宿**、包揽花娘,只是没想到,竟能做出玷污良家女子的事来。

    徐锦娴瞪着眼,看向那个哭得肝肠寸断的女子,“你们休要胡诌!谁知你妹妹是如何死的?若有疑问报官去便是!抬着这晦气的棺材挡在我家门口是何用意!”

    女子哭得更凶了,咬牙切齿道:“报官?城中谁人不知你徐家家大业大,恐怕我们还未击响冤鼓就被赶出通判府了!”

    她身后的女孩子们也嚎天嚎地,最小的那个女孩子直接从家丁的腋下钻过去,冲到徐锦娴面前推搡她。

    “我四姐姐是世上最好的人,你们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后面赶来的婢子婆子赶紧上前把小孩子扒下来,推到台阶下面去。

    看戏的人拢着两只袖子,不满道:“你们徐家未免太仗势欺人了。沈家二老去得早,就留下几个姑娘家相依为命,徐锦俞真是个畜牲!”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我徐家的是非容得你来置喙?”徐锦娴可以任由大房被人谩骂,却受不得整个徐家被诋毁。

    徐锦行不得不出面,站出去把徐锦娴拉回来,训斥道:“休得胡言,去你浅浅姐姐身边待着。”

    他转了身,面向沈家姐妹,深深地鞠了一礼,从容道:“敢问几位姑娘,为何一口咬定是我家大哥做下的这等混账事。”

    章氏在一旁静静地站着,不说话。

    沈家姐妹中有一人起身道:“前几日,我四妹出门游玩,坊头亲眼瞧见是你们徐家的马车下来的人,不由分说就掳走了我四妹妹。直到第二天清晨她才回来……唔……问她什么却都不肯说,昨个傍晚,发现她已经投湖自尽了……”

    “那你怎能说成是我大哥做的?这无凭无据,我徐家并非蒙头便会认下的。”

    那人从盘袖里掏出来一块玉佩,含着泪道:“那敢问徐三公子,这块玉,你可认得?”

    恍若一颗石子突兀地丢进了水缸里,不仅搅起了水花,还差点砸坏了缸底。

    那块玉,徐家人自然认得。

    通体青绿色,镂空镌刻着“徐”字,玉佩的花穗子也是由特制的丝线编织的,作假极难,是徐家族里的耆老在子孙满月时送的,男子送玉佩,女子送银锁。

    徐锦行的玉佩至今还贴身戴着,徐锦炎的也没听说丢过。

    徐锦行侧头去看章氏的脸色,见她面上虽依旧镇定着,手里的绢子却捏成了麻花,心里便有了个底儿。

    “一块玉佩而已,尚且不能证明你们沈家是否是刻意栽赃……”

    徐锦行话音未落,几个女孩子便一先一后扑到了棺材上痛哭流涕。

    “天呐!天理公道啊,自古杀人偿命,你徐家家财万贯便可逍遥法外吗!”

    “四妹啊,是姐姐们对不住你,势单力薄没办法为你讨回公道……”

    “四姐姐你常说好人好报,可是却摊上了个畜牲东西!那人定然不得好死,死后也会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

    ……

第150章 报官

    “怎么样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氏从来都是个好脾气的,现下也是被气得砸了茶盏,胸脯一起一伏愈加气愤。

    章氏站在正堂中央,拧着绢子无地自容道:“是媳妇的错,二婶莫要气坏了身子。”

    大房的大爷病得起不来床,林氏又素来是个软脾性,所以这几日府里但凡有大事,都是交由温氏处置。

    任谁也没想到,大爷就这几日时光了,大房的儿子还这般不争气,惹下这般祸事。

    徐锦炎劝道:“是啊母亲,别气坏了身子,锦行如今还在门前和沈家众人说道理,咱们得想想法子把沈家人赶走才是啊。”

    青水巷前本就人来人往,徐家又是江北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出了这等大事,门前看热闹的人都快挤满三条街了。

    偏偏沈家姐妹说什么也不肯先把棺材挪走。

    不说丢人,徐家大爷已经是弥留之际了,也忒不吉祥了。

    林氏被婢子扶着从绣屏后出来,掩泪道:“报官!快去报官!把这些胡诌的女子全部关进大牢!”

    章氏眉头一跳,连忙道:“母亲,不能报官!若报官了,锦俞这辈子就毁了……”

    林氏膛目结舌,满脸的不可置信。

    温氏叹了口气,重新坐回了椅子,府婢才敢低下头去收拾地毯边的茶盏碎片。

    徐锦炎道:“这……大哥当真做了这等事?”

    章氏几不可闻地“嗯”了下,“前些日子,有一晚就寝时,我见锦俞随身的玉佩不翼而飞,他支支吾吾的,耐不住我盘问下……说是被一女子扯掉了……”

    章氏垂下头,眉眼间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沈家姐妹就赖在门前不肯走,哭着嚷着要徐家血债命偿,其他街坊也围在一起指指点点,谩骂徐家包庇逆子、丧尽天良。偏偏沈家来的都是几个姑娘家,犹如落灰的豆腐,打不得,骂不得,还不能硬撵去。

    连官也不能报,不然就等同将徐家的罪行昭告天下了。

    徐家二爷进了厅里,怒气冲冲坐了下来,骂了句“畜牲”。

    众人这才看清楚跟在二爷身后的小厮手里绑了个人,被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人倒是没什么皮肉伤,脸上却顶着胭脂唇印,显然是刚从哪个勾栏窑子里出来。

    小温氏忙伸手捂住徐迎沁的眼睛,“好沁姐儿,回房去歇着,或是找你的两个小姑姑玩去。”

    章氏朝小温氏递去个感激的眼神,吩咐了下人带着徐迎沁先下去了。

    徐锦俞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小厮上前提起他的身子强迫他跪着,见他抵抗,便一脚踹在他小腿上,终是让他妥妥贴贴地跪着了。

    林氏泪眼婆娑望着二爷,道:“二弟,你这是……”

    二爷头痛得紧,对林氏也没了语气,“我的好嫂嫂,你莫要再护着他了,这畜牲做了这等猪狗不如的事,简直丢尽了我徐家人的脸!刚才族长才派人送来了消息,说是锦俞犯下如此大错,便是族规也逃不掉了。”

    林氏愣在当处,握着章氏的手隐隐发抖,颤声道:“怎么……怎么会……族里怎么会知道的……”

    沈家姐妹们在门前不过闹了半个时辰不到,族老们怎么会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

    “二弟,求你了,千万不要把锦俞抓去送官啊,那可是要入典籍文书的……还有沁姐儿,她的父亲若是身上背了人命官司,她这辈子也就完了……”

    众人面如死色,直道徐家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今生才得了徐锦俞这么个混账羔子。

    “来人,把大公子关进祠堂,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放出来!”

    林氏道:“二弟……”

    温氏拦下她的话,劝道:“嫂嫂,平日里你惯着他也就罢了,如今这可是一条人命,若处置不当,整个徐家也要跟着遭殃的。大哥还躺在床上……可别让他也知道了此事,否则……”

    否则什么,温氏没说出口。但全部人心里都门儿清,大爷现在整日就靠一碗参汤吊着命,要是让他知道了徐锦俞害了一条人命,怕是登时就会被气死去。

    苏浅浅拿着一本书卷扫了一眼,看向仍镇定自若的徐锦行一眼。

    “大祸临头,你还在给谁写信?”

    真不明白,沈家的人还在门前哭闹,徐锦行拔腿回了书房,就坐在书桌前一直不停地在写些什么。

    “沈家来势汹汹,定然是背后有人捣鬼。我母亲出自温家,堂舅婶婶的弟妹与沈家有点亲戚关系,想托他们从中劝解一下沈家姐妹。”

    苏浅浅恍若听了个笑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书卷也掉在了地上。

    “你怕是病急乱投医了。”苏浅浅道,“她们明摆着要讨个公道,恐怕不把徐锦俞交出去,她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怎么办?总不能真把堂哥交出去吧。”

    徐锦行虽是个正人君子,但事关徐家清誉,也不得变得偏袒了。

    “报官吧,明面上走个过场,立个案,再想办法把你堂哥摘出来。”苏浅浅想着,徐家族江北城立足百年,找县官通判走个关系应该还是行得通的。

    “不行。今日父亲说,上个月城中遭了大贼,通判府里的人全都被革职了,如今刚上任的通判大人是个铁面菩萨,做事善心,却太过公道。”

    苏浅浅闻言“唔”了声。

    这就难怪了。

    之前入城的时候都有关卡盘查,原来是出了贼,还连累了整个通判府被革职,也是个人才。

    “那还有什么法子,总不能让沈家人把棺材在那儿摆上一夜吧,这样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你且安心踏实睡吧,总有办法说服沈家姐妹的。”

    砰砰——

    屋外有人敲门。

    “……公子,二爷刚从后门把大公子抓回来,大门口就来了几个官差,说是要捉了大公子去问话。现在家丁们快拦不住了……”

    徐锦行嘴角一抽,暗道这事儿绝对不简单,居然连时间点儿都掐得刚刚好。

    “我去看看。”

    徐锦行将信叠好塞进信封,找了个得力的小厮给温家人送信去,自己抬脚就往前堂走。

    苏浅浅是个闲不住的,又跟了上去。

第152章 审问

    翌日辰时,江北城赫赫有名的徐家与沈家姐妹的案子登上了公堂,市井游民们拥去观看,却大门紧闭,被一众提刀的官爷拦在三丈外。

    堂上挂着“公正明镜”的牌匾,扶风流束了头发穿着官服坐在上首,徐锦俞和沈家大姑娘跪在堂下,四姑娘的棺椁就安置在院中。堂中拉了块帷布,让徐家亲长陪着听审。

    “堂下何人,因何事要击响冤鼓,又要状告何人。”

    沈家大姑娘掩面哭泣,又把昨天在徐家门前说过的话重新叙述了一遍,只是坐在帷布后的苏浅浅,听到她其中一句“徐家大郎贪色昏聩,刻意害我妹妹”,便皱了皱眉头。

    扶风流下首的师爷,提笔便在纸上开始写了。

    徐家来的陪审只有章氏、徐锦炎和徐锦行,还有个旁人瞧着可有可无的苏浅浅。

    徐锦行见苏浅浅低着头想着什么,似对沈家人的供词有疑虑,问道:“可是哪里有纰漏。”

    苏浅浅摇了摇头,透过粗糙的帷布去看堂下哭得撕心裂肺的沈家大姑娘,压低声音道:“你家堂哥,和沈家姐妹从前可有来往?”

    “他兴许是想的,可惜我那堂嫂嫂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允他去花楼夜宿玩闹已是开恩,哪能再让他去祸害良家女子。”

    自古有望的大家族,祸害了良家女子都是要抬进府中给个名分的。所以徐锦俞的正妻章氏,从不让他打纳妾的主意,宁可让他去花楼寻个干净的。

    苏浅浅勾了下嘴角,心下已经了然了七八分。

    幸亏和这监守自盗的“阜通判”打了个赌,将案堂圈起来不许闲人观看,否则徐家的家丑——便是谁也兜不住了。

    思及此,苏浅浅借着端茶水的空档低眉扫了眼坐立不安的徐锦炎。

    沈家大姑娘愈说愈气愤,心疼妹妹无故殒命,一时想不开就朝徐锦俞扑去,拔下脑后的发簪欲刺向他的脖颈。

    堂上慌了一团,扶风流连忙让人把那个疯女人拖下来,大声呵斥一声,又叫人摆了长凳,把她狠狠打了几板子才消了气。

    徐锦俞流了点血,一个大男人也学着沈家大姑娘那套哭辞,一个劲儿抹着眼泪,说自己与沈家并无恩怨,也从未见过沈家四姑娘,更别提玷污了她。

    章氏正攥着手帕娟子,也忍不住出去了帷布外头,对着扶风流跪下道:“请大人明鉴,我夫君虽常去秦楼楚馆,可也不是强抢民女的人,我徐家百年殷贵之家,若看中了谁家女子,下了婚帖娶进府中不就是了,岂会偷偷摸摸污了别人的身子,让她去投湖。”

    记录案词的师爷瞪了章氏一眼道:“肃静公堂,岂容你大喊大叫。”

    扶风流一看见章氏,怒气又上来了。

    “来人,这个妇人扰乱公堂,给本官拖下去,不许再进来!”

    章氏被赶出了通判府,堂上又继续开始审讯。

    “此案疑虑甚多,本官细细问你,你可要如实交代,否则你沈家几个姐妹的性命,便由本官随意拿捏了。”

    沈家姐妹抬着棺材去徐家门前闹事,已经是罔顾伦常,即是不尊敬死者,更是有恐吓徐家之嫌。若此事定论是真,徐家姐妹也算情有可原,若是假,沈家姐妹恐怕都会被发配流放,免不了牢狱之灾。

    “我且问你,你说你手持的玉佩出自徐家,他们也认了,但是你未说出是从何处得到的,此为一处。”

    沈家大姑娘被几板子打得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发髻散乱,想开口辩解什么,被扶风流狠厉的眼神吓得什么都忘了。

    “徐家大郎从不承认与你家四妹妹熟识,本官也派人去徐家审问过小厮和府仆,他们只道从不曾掳走你妹妹。”

    沈家大姑娘抬起头来,散乱的发髻下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玉佩,是我妹妹临死前死攥着的......”

    顿了顿,她又道:“徐家家大业大,府里的奴仆自然向着主子说话,不能算作供词吧。”

    扶风流往椅子里靠了靠,“也是,自然不能让他们自己人给自己人作证人。”

    “这第三处疑虑,便是你妹妹归家之时,咬口不说自己失踪了一晚是去做了什么,你又怎知她是被徐家大郎破了身子?”

    “这......”沈家大姑娘一时语塞,急起来便胡乱咬,“男子把一个如花貌美的女子掳走,还能做什么?”

    扶风流轻轻笑了声,周身的香气更浓烈了些。

    她又转头看了眼帷布后静坐喝茶的女子。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苏浅浅要她秉公办事、公正判决,原来早就知道了这里边的猫腻,还要叫她一个外人来撕了徐家那张腌臜纸。

    “得了,审问的这番功夫算是没白费。”扶风流伸手托着下巴,复而收回手,走下高堂,站在沈家大姑娘眼前俯视她。“本官已托人去寻了江北城中最有资历的几位稳婆,等会她们到了,替令妹检验了身子,那咱们就知晓是哪一家在说谎了。”

    沈家大姑娘“啊”地摇了摇头,想再辩解,才发现自己说过的话漏洞百出。

    她奋力支起身子,一把抱住扶风流的腿,泣声喊道:“大人......通判大人,您不能因为徐家势大而包庇奸邪之人呐,我妹妹枉死,实在可怜......”

    扶风流使了内力震开她的双手,笑道:“大姑娘可有听说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徐家何其无辜,平白就要受了沈家的污蔑背上人命案子。

    帷布后,徐锦炎不小心打翻了茶水,在众人都屏息凝神的公堂上十分突兀。

    徐锦行瞥了一眼兄长掩不住的慌乱之色,心间无端泛起了疼痛。

    苏浅浅偏头靠近徐锦行道:“明明昨日沈家姐妹死不肯报官,扬言官府一定会包庇徐家,闹了两个时辰后,又突然报了官,抓走了你堂哥,想来是背后操纵之人等不及,才换了个铤而走险的方式。”

    徐锦行面如死灰,即使苏浅浅不明说,他也猜到了结果。

    徐家的三房四房早就分家出去住了许多年,大房的大爷已撑不了几日了,再除去了徐锦俞,徐家的家主之位只能落在二房头上了。但凡长了眼睛的人,便能瞧得出是谁在背后玩心眼,给大房下套子了。

    只是不知,徐锦行那个一向守拙愚笨的哥哥,是否也参与其中。

第153章 真相

    带刀的官爷引着几个老妇到堂上来,大抵是她们第一次上公堂,个个面色惶窘,噗通地一一跪下。

    “你们别怕,本官寻你们来,是为了让你们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扶风流半倚在椅子上,一副玩世不恭的口吻。

    几个老妇抬头面面相觑,对了眼神后又低下头,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害怕。大家都是辛苦劳作了二三十年的老人了,若能为通判府的案子出点力,日后有人闲谈起来,也能沾点通判大人的贵气。

    “……想来你们应该有所耳闻,这徐家近日出了个案子,沈家一口咬定是徐家大郎糟践了沈家姑娘的身子,不若你们几个去开棺检查一番,这困扰了本官一宿的案子便能有个着落了。”

    几个老妇人面露踌躇,她们向来都是给活人接盆验身,还不曾给死人验过呀。

    沈家大姑娘愈听愈恼,卯足了力气站起来跑向院中停放的那口桐木棺,趴在上头护着棺口,“我妹妹在世时善心慈悲,死后你们竟还要当众开棺羞辱她,你们是何居心!”

    扶风流抬了抬腿,靠在太师椅上玩世不恭道:“沈大姑娘,此话差异。本官让人找稳婆来开棺验身,乃是为了证明徐家大郎就是害死你妹妹的凶手,咱们不当众验身,如何还你妹妹一个公道。”

    徐锦俞缩着身子,目光无助,嘴里反驳着:“大人您不能听她信口雌黄啊,我真的没有害死她妹妹。”

    “是不是你,咱们得开棺验过沈家四姑娘的身子才知道。”扶风流嘴角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扶风流朝属下递个眼神,那些人立即会意,提着大砍刀走向棺材。

    “沈大姑娘,请你让开。昨日在门前击响冤鼓状告徐家的人是你,现在公堂断案阻止查证的人也是你,你究竟还要不要为你妹妹报仇?”

    沈家大姑娘闻言身子一颤,片刻后伏下身子整个人扑在棺材上,“不行,我不同意,我妹妹尸骨未寒,我不许你们开棺扰她安宁……”

    “扰她安宁?沈大姑娘说话真是可笑,若不想扰她安宁,前日在湖中发现她的尸身时该入了殓找块福地入土为安。何故要抬去徐家闹事,引整个江北城的人都来看你妹妹的笑话。”

    苏浅浅不咸不淡的话从帷布后传到沈家大姑娘的耳朵里,更激起了她内心的恼羞成怒。

    “是我让我妹妹沦为江北城的笑柄么,难道不是你们徐家仗势欺人玷污了我妹妹!……我可怜的妹妹啊,若是如今好好的,也该寻个好人家议亲嫁人了……”

    沈家大姑娘跟疯了一般,趴在棺木上胡言乱语,咒骂徐家亲长不得好死。

    扶风流看了眼帷布后的苏浅浅,但隔着粗糙的帷布也看不见她的神色,便叫了几人强行把沈家大姑娘拖开。起先拖不开她,扶风流急得从袖中弹出一颗珠子,隔着老远掷在沈家大姑娘的后颈上,生生把她砸晕了过去。

    幸亏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沈家四姑娘的棺材上,没人看见扶风流这个小动作。

    汉子们举起腰间的大砍刀,用刀尖去撬开桐木棺盖上的钢钉,也是废了一番力气,等到苏浅浅又喝完了一盏茶,院中的几人才撬完了钢钉。

    扶风流嫌坐在堂上看不清楚,急急来到院中亲眼看着,大喊一声:“开棺!”

    这种扒人尸身的事,想她扶风流还是第一次做,兴许连天下第一杀手的江疏怕是也没干过吧。

    想到这,扶风流郁燥的心情好了不少。

    汉子们得了令,四人的双手扣紧四个角,用力向上一抬,再用力将棺材盖儿翻了个面儿,丢到地上。

    四个人便傻眼了。

    扶风流也跟着傻眼了。

    沈家大姑娘捂着脖子吃痛醒了,刚站起来看向自己刚才死护着的棺材,一口气没提上来,白眼一翻又晕过去了。

    几个稳婆见状不由疑惑走上前去,心道不过是才死了两天的人,怎么这几个大男人都吓成这副模样了。

    她们凑近去看了一眼,只看见棺木里空荡荡的,连件寿衣被褥都没有。

    “啊!鬼啊!”

    她们吓坏了,有生第一次大白天撞见尸身不翼而飞的怪事。

    …

    ……

    通判府外,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终于看见巍峨严肃的铆钉大门开了条缝儿,纷纷涌到前头询问结果。

    章氏由丫鬟扶着,一把抓住开门的官爷问道:“怎么样,阜大人审出来的结果,如何?”

    那人认得章氏,道了句“恭喜”。

    “……咱们通判大人明察秋毫,任那毒妇巧言令色如何伪装,还是审出了真相,还了徐家大公子一个清白。”

    章氏喜逐颜开,恨不得立刻回去到菩萨面前烧上三柱高香,多谢菩萨肯大发慈悲保佑她那不争气的丈夫。

    围观的百姓却有不信的。

    “关起门来审案,只说个结果,谁知道是不是通判大人和徐家沆瀣一气,欺负人家沈家姐妹呢。”

    开门的小官爷不乐意了,指着有微词的那人道:“大人断案让你进去看着又能怎样?是你来审,还是大人来审?”

    正逢扶风流带着徐锦行等人出来了,府门大开,师爷走出去将刚才在堂上记录下单证词张贴在门上,怕有些人不识字,亲自念了一遍。

    “罪人沈氏,诬陷徐家大郎,人证物证具在。”

    惊起一片唏嘘哗然之声。

    “诬陷?这也能是诬陷?”

    “不会是弄错了吧,好歹是一条人命,大人您不能这么草率定案呐。”

    “……”

    扶风流双手负在身后,做出一副正直心痛道模样来,戚戚道:“本官也不想把沈家姐妹一并送进牢房。可沈大姑娘带着妹妹们造谣诬陷徐家是真,那沈四姑娘如今还安安生生的坐在家中呢。她污了名声便要徐家人拿命来偿,徐家如今背了这样一口黑锅,没反过来要她们姐妹性命已是慈悲心肠了。”

    他的话生生堵住了那些看戏的人的嘴。

    徐家大郎是否是真凶倒是其次,单是沈家大姑娘抬着棺材上徐家门前闹事,而四姑娘却还尚在人世,安安生生地在家坐着?这不明摆着讹人的吗!

    一时间,众人似乎还不能接受这样的真相,平日里瞧着沈家五六个姑娘家孤苦无依、甚是可怜,竟没成想是些黑心肝的。

第154章 大爷殁了

    徐家正屋里站满了人,里里外外的府仆也围了一堆,林氏抹着泪接了丫鬟呈上的汤药,一勺又一勺喂给已经失去知觉的徐家大爷。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出锦俞那么个不知事儿的畜牲!”

    温氏和二爷站在旁边,闻言神色变了变,皆劝道:“嫂子别着急,大哥会好起来的,锦俞那里结果很快就会出来了,咱们都相信他是无辜的,定是沈家刻意冤枉他的。”

    林氏的陪房嬷嬷站在外院,目露凶光,浑身散发着狠劲儿,“你们不愿站出来是吧?究竟是谁跑去大爷身边嚼的舌根,待我查出来,绑了送去官府都是轻的!”

    底下的府仆一个个都摇头不肯承认。

    嬷嬷气急了,抓了石桌上的藤条就往地砖上抽,鞭风卷在那些人都脸颊边上,几个胆小的女孩子直接吓得哭了。

    不知是谁,趁着早晨所有人都心思都放在与沈家的官司上,竟跑到大爷屋里把徐锦俞做的混账事都告诉了他,大爷听得当场从床上坐起来,咳了几口血就倒在了地上。

    外间伺候的嬷嬷进了屋,却连根人毛都没看到。

    屋里,大爷紧闭的双眼终于动了动,睁开了眼皮子。

    一屋子人终于露出了笑脸来,纷纷庆幸。

    小温氏道:“婶婶,大伯好像在说些什么。”

    林氏忙放下了药碗压低身子靠近去,听见大爷在问徐锦俞在哪儿。

    章氏正好带着徐迎沁进屋,“母亲,通判府的大人明察秋毫已经还锦俞一个清白了!沈家那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儿,是她们胡乱诬陷咱们家的!”

    大爷动了动眼皮子,“……让……让他过来……”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是从枯梗的树洞里传出来的回音,旁人若不仔细点听,压根就听不见什么。

    “他自请去祠堂跪着悔悟去了,父亲您既然想见见他,我差人把他寻来就是了。”章氏叫了个丫鬟进来,赶紧吩咐她去把祠堂里的徐锦俞叫出来。

    苏浅浅回了暂歇的院子,秀秀和香兰远远的迎上来,一人抱着雪团递给她,一人端上温着的清酒。

    “王妃,官司打得怎么样?”

    苏浅浅捏了捏酸疼的肩,摆摆手拒绝了秀秀的清酒,“不喝了,在通判府喝了一肚的茶水,都快喝成水桶了。”

    秀秀小脸一红,把酒拿去倒了。

    香兰松开雪团让它跳到苏浅浅膝上,笑道:“难不成是王妃第一次上公堂,竟紧张得使劲儿喝茶,才能压住惊。”

    “那倒不至于,而是新上任的通判大人料事如神,看得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只审了半个时辰,那沈家大姑娘就什么都全招了。”苏浅浅想起徐锦行那时的脸色,忍不住喟叹道,“只是这事儿竟然是二房捣的鬼,也不知徐锦行的哥哥有没有参一头在里面。”

    先前在书房,徐锦行提了一嘴温家,说是他温家堂舅婶婶的弟妹和沈家有亲,没成想就是那个劳什子弟妹撺掇的,这个点儿扶风流应该已经去拿了那个所谓的温家堂舅婶婶家的弟妹了。

    “管他呢,反正这都是徐家人自己家的争斗,王妃您就少掺和吧。”秀秀端着空壶回来了,手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盒糕点,“这是江北街头新出的样式,味道也好,我和香兰给您留了一盒。”

    苏浅浅大呼总算自己没白疼她俩。

    她还未打开糕点盒子,徐锦行的小厮已经闯进了内屋里来,嘴里喊着:“苏姑娘快去前院吧,大爷怕是不行了。”

    苏浅浅忘了斥责小厮的失礼,脑子里回响着他刚才说的话。

    大爷不行了。难怪刚刚章氏从通判府回来时直接去了北院。苏浅浅不舍的放下糕点,带着秀秀香兰又往北院奔去。

    “昨儿个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说不行了。”

    院里围了许多人,苏浅浅看得密集恐惧症都要发作了。

    徐锦行显然也才刚到,两人从院中踏上了木廊,离寝房还有一小段距离。

    “还不是因为我那不争气的堂哥气的。”

    走到木廊尽头,徐家所有的人都在那间屋子了,突然有个额前缠了白布条的老翁跑了出来,边跑边喊:“大爷殁了,大爷殁了。”

    顿时,院里的府仆纷纷下跪道哀,徐锦行也不例外,向来温敦霁月的面庞顷刻间染上了难以名状的悲痛,拉着苏浅浅一同跪在了房门前。

    屋子里也传来一阵阵的老少男女的哀嚎声。

    苏浅浅被徐锦行拉着跪下,身子蜷成类似于跪拜的姿势,她抬头偷偷往屋里瞄了一眼,依稀能穿过人堆里看见徐家大郎跪在床榻前忏悔的凄厉模样。

    林氏打他骂他,他一一受下决不还手,唯有章氏和徐迎沁扑在他身上替他挨骂,林氏打累了一头栽过去也不省人事了。

    温氏让人把林氏抬回房,又叫了人去通知徐家族老,打算通报官府作丧事了。院外又来了几人,带着白布剪子还有针线,进屋帮徐家大爷收拾身后去了。

    …

    灵堂匆匆支了起来,早就备好的漆棺如今装进了徐家大爷的遗体摆在徐家正厅最中央的位置。

    苏浅浅披着麻衣上前祭拜插了柱香,就被温氏房里的嬷嬷请出去了。

    “二夫人说,苏姑娘您是远来是客,灵堂上吊唁哭泣怕您害怕,让您早些回去梳洗歇着。”

    苏浅浅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骨子里只是徐家表得不能再表的一门亲戚,若不是仗着太后娘娘的光,徐家才不会把她当做座上宾。

    “那就多谢二夫人体谅了,我这就回屋里去待着,省得给二夫人添麻烦。”

    苏浅浅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徐家二夫人温氏是个擅长伪装的人,兴许和太后娘娘她老人家有得一拼,面上瞧着倒是个慈悲和善的主儿,保不准背地里又是扮演了什么新角色。

    苏浅浅从灵堂出来,走到廊下碰见了小温氏。

    小温氏的孩子哭闹个不停,她正准备把孩子交给奶娘抱着,一抬眼见了苏浅浅,端直了身子行了礼。

    苏浅浅跟着回了礼,“嫂嫂节哀。”

    小温氏拿着手帕子压了压眼角。

    “妹妹你有心了。”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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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宠王妃介绍:
一朝穿越,惹上腹黑骚包王爷,还被亲爹逼着嫁给一只毒舌。芳心暗许,王爷要她去做妾……你咋不上天呢,做妾…做你妹啊!
国师语:浅浅莫怕,本国师曾断言你命硬克夫,你身边是开不出桃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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