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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妃惜笔     摄宠王妃txt下载     摄宠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5章 下葬

    徐家这两日登门吊唁的人多了起来。上至殷贵商贾,下至平头百姓,都上门来讨盏茶,上柱香哭唁一番。

    苏浅浅站在垂花门旁远远的瞧了一眼就回房了。

    “秀秀,准备下收拾着东西,咱们过几日就回了。”苏浅浅踢了绣鞋爬到床上去,把缩在床角的雪团抱了出来。

    “…对了,将外头铺子里的那些果子糕点也打包带上一些,回头给夜夙也尝尝。”

    秀秀道:“王妃您可算是想起王爷来了,这都十几日了,还是第一次听您念叨上这么一句。”

    苏浅浅眨了眨眼,灵动的杏眸中尽是狡黠,“来时路途烦闷,我一路都是睡着的,清醒的时候吃了东西又睡了,哪里会想到他。今日这才是到徐家的第四日,原以为到了徐家可能会拘谨了些,却是忙得焦头烂额,一点都脱不开身。”

    徐家简直就是个事堆儿,第一日她连午饭都没怎么吃饱就遇上沈家姐妹砸门闹事,又跟着谢锦俞跑去官府折腾徐锦俞的案子。

    这几日徐家大爷还躺在厅上,夜夜有人守灵烧纸,夜深时凉风阵阵吓死个人,苏浅浅连一刻都不想多待了,就盼着今日徐家大爷抬棺下葬了,她就好回去帝都复命了。

    按理说今日等大爷下葬了,明日温氏就该请族长上门来商量立家主的事了。反正如今大房二房已经是撕破脸皮了,林氏也振作了不少,撑着身子四处打点,应该还是不想让大权落入二房手中。

    这个节骨眼儿上,两房的人难免会想着拖旁人下水,苏浅浅定然能走就走,早些回摄政王府搂着夜夙过日子,可比在徐家松快多了。

    “恐怕徐家不会放咱们那么快走吧。”香兰拿了些撕碎了的肉脯,用小碟装好放在床前。

    苏浅浅捏了块肉脯咬了口,觉得味道不错,掰下指甲盖儿那么小块喂给雪团。

    “王妃自己多吃点吧,等会去送灵的时候,一路上可没打牙祭的零嘴。”

    苏浅浅笑着点头,把雪团赶下床榻,自己抱着碟子把肉脯吃了个干净。

    正好前院派人来请了。

    来的还是前两日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嬷嬷,“夫人说若是苏姑娘不想去……”

    “大伯出殡下葬,我未日日守灵已是不敬了,送他最后一趟还是要去的。”苏浅浅截住了老嬷嬷的话,让秀秀从架子上取了麻衣来。

    老嬷嬷压了压身子,堆起笑脸奉承道:“是苏姑娘比二夫人想得周到了。”

    苏浅浅若有若无的目光扫了眼老嬷嬷,踱步往外走,她突地叫住了她:“苏姑娘且慢,外头天色阴郁,怕是要落雨了。叫您那两个丫头带着伞去,江北城的雨季一向湿气重,苏姑娘可要保重身子别受了寒气。”

    苏浅浅拢了拢麻衣里的薄绒袄裙,道:“大家到时都淋着雨,我一人不好太另类了吧。”

    老嬷嬷笑了笑,又俯低了身子做了个礼。

    徐家是江北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一路上沿路的农户铺面都设了粥棚,对着徐家大爷的灵柩遥遥地拜上一拜。

    天空飘了雨絮,丝丝麻麻地落在人们的肩头,大房的徐锦俞捧着牌位走在最前面,小小的徐迎沁攥着母亲的衣角忍泪不落,大抵她心里清楚着,她的祖父这一去,徐家再难有他们大房的容身之处了。

    苏浅浅交握着双手拘谨地走在队伍中,眼尖地瞧见大房夫人林氏并不在,便拉了拉旁边徐锦行,问道:“你大伯母呢,没来么?”

    徐锦行也披了一身麻衣孝服,倒没遮盖住他的俊秀之气,飘落的雨絮中,更显出了他一身的温和健朗。

    “她嘛,早晨出门时哭得厉害,白日里也说起来胡话来,母亲怕她在途中闹了麻烦,见她又哭晕了过去,索性让她待在家里了。”

    见苏浅浅一副要使坏的神情,他略一挑眉,反问道:“怎么了?”

    苏浅浅讪讪笑道:“我只是想起之前出了帝都,那一路的埋伏……我虽日日昏睡着,但每日清晨你和香兰一身是血腥味我还是闻得出来的,你起先说是你大伯母派来的人,可后来……”

    后来,苏浅浅到了徐家,见过了林氏,打心眼儿里不觉得林氏做得出派杀手刺杀自己侄子的事儿来。

    但是,林氏做不出刺杀侄子的事,温氏却能做得出伤害亲生儿子的事。

    徐锦行扯了下嘴角,眼睛中的点点亮光微黯了少许,却开口道:“小心你脚下。”

    苏浅浅闻言低头去看,踢开了碍脚的小石头,复而抬头颇为怜惜地望着他。

    刚才虽然徐锦行没有回答她的话,捺下嘴角这个小动作却是出卖了他,相处了三四个月,苏浅浅还是了解了他一点。

    “从前哥哥同我说,你母亲偏爱你的兄长,我现在才明白,这偏心偏得贼没边儿了。”

    她愤愤道,“所以你对林氏和章氏不怎么热络,是怕你母亲知道了你知道她做的事情,免得伤了母子情分。是不是?”

    徐锦行微笑道:“小妹,你不愧是见信的亲妹妹,生得这般聪慧。”

    苏浅浅未再问了,歇了心思一路淋着小雨,难得放开身心把脑子里的糟乱思绪抛开。

    原以为夜家那点子破恩怨已经是复杂了,没想到远离帝都千里之外的徐家,也会有这种亲母谋害儿子为另一个儿子铺路的腌臜事。

    不都是她的亲生儿子么,对待的差别怎如此之大。

    队伍行到了郊外墓地,徐家亲眷围了灵柩跪了一地,徐锦俞捧着灵位落着泪,不知是真心悔悟还是为了什么,终归是落了泪,应了景。

    待二爷举手落下,粗膀腰圆的汉子们用铁锹刨了土,一抔一抔地盖住棺盖儿。

    苏浅浅跟着众人跪在黄土泥地上,对着那个方向虔诚地拜了拜,徐家大爷怕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因区区家主之位丢了性命,日后妻儿的前程也跟着他的棺椁一起,埋葬在了这抔黄土之下,再无天日。

    都是因为人心不足,得到了想要的,便会想着要更好的罢。

第156章 试探

    外院里下了雪,一夜之间轰轰隆地铺满了院子,院角落里的那棵枯树枝上结了水晶,透着盈亮。

    二房的那个老嬷嬷又来了,身后跟着个小婢子,手捧着灰蓝色的毛领衣物。

    秀秀蹲在门口和徐迎沁玩着双陆棋,见她来了,笑着应了声转头进屋禀告苏浅浅去了。

    徐迎沁抬头看向那个嬷嬷,扬起精致的小脸来,“聂嬷嬷来小姑姑这儿来着可真勤。”

    老嬷嬷行礼起身弯了弯眉眼,道:“如今大夫人卧病在床,表小姐这里二夫人需得多尽些心,省得传出去怕别人说咱们徐家待客不周。”

    “所以我不就来了嘛。”徐迎沁站起来拍了拍手心,“祖母和母亲分不开身,我来给小姑姑请安嘘寒问暖,二祖母不就可以省些心思了。”

    老嬷嬷略一顿,又道:“沁姐儿这是哪里话,您来这儿和表小姐谈心玩闹是大房的心意,我们二房也不能落人话柄吧。”

    “聂嬷嬷的嘴何时这般会说话了。”

    徐迎沁不着收尾嗤了她一句。

    秀秀刚好掀了帘子请聂嬷嬷进屋里去。

    “我家小姐说外头冷,嬷嬷快些进去暖暖身子。”

    聂嬷嬷应着,带着婢子进去了。

    徐迎沁收好了棋子儿装进瓷罐里,交给了秀秀,“我就不进去了,你跟小姑姑说我回母亲房里了。”

    “是。”

    秀秀目送着徐迎沁出了院子,看见隔壁屋里的梳着双螺髻的女婢匆忙开门进了屋。

    那是徐锦娴身边的贴身女婢。

    秀秀没大放在心上,惦着装了棋子的瓷罐回了屋。

    屋里燃着炭盆,丝丝暖暖的热气熏得人脸都红了,苏浅浅的脸上跟抹了胭脂似的。

    正说到辞行回京的事儿,刚刚还好声好气的聂嬷嬷一下子板了脸,“苏姑娘莫要再说这种生分的话了,二夫人极其喜爱你,何不留着多住几日再走。”

    “……昨个儿我家夫人还担忧天气冷了,怕您冻着,这不,差人连夜做了貂裘给您送来。”

    她说得倒是诚恳,倒豆子似的说着温氏如何不舍苏浅浅,愿她多留几日。

    秀秀迈脚进屋,插话道:“可我家姑爷已经连送了两封急信催小姐回去了。”

    聂嬷嬷恰到好处的笑容便瞬间凝结了,吃吃地问道:“敢问,苏姑娘的夫君是何等人物?”

    徐家人从前并不待见苏浅浅的母亲,也不关心帝都的事儿,自然不知晓苏浅浅婚嫁何人。

    苏浅浅默默转头朝秀秀看了一眼,见她刻意避开自己的目光,心中生出一丝不悦来。

    夜夙给她写过信?她怎么不知道。

    “苏姑娘?”

    聂嬷嬷见苏浅浅犯了怔,轻咳了声。

    苏浅浅卷翘的眼睫毛轻颤,片刻后掩下眸底的神色,淡淡道:“不是什么人物,一介闲人而已。”

    虽顶着个摄政王的名号,但自从成了婚之后,三天两头不上朝,几乎把手里的差事都分散了出去,惹得夜九时常通宵达旦,忙不完的事。

    聂嬷嬷闻言,转身把府婢手里的毛领裘衣接过来,送到香兰手中。

    香兰含笑收下。

    接过手的时候,聂嬷嬷的手刻意蹭了一下香兰的手背,触感果然滑腻细嫩。

    “苏姑娘在说笑吧,你身边的这两个丫头身姿秀美、行止端庄,肯定是大家院中教养出来的。不似别家的丫鬟粗滥养着,比之外面的高门小姐还要好吧。”

    聂嬷嬷说完,斜着眼打量苏浅浅的脸,盼着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苏浅浅不想跟她深谈,只道:“秀秀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香兰是我夫君送来的,如何教养的,我并不知。不过我倒瞧着,二夫人手下的嬷嬷女婢个个都是出挑的,让我家这两个毛燥的泼猴儿,难以企及。”

    “咳。”聂嬷嬷梗了一下,脸色青了青,不自然道:“苏姑娘抬举老奴了。”

    苏浅浅端起了茶,道:“我该说的,嬷嬷也都听过了。请嬷嬷回去禀了二夫人,我已替姨母探望过大爷了,如今他已安然下葬,我久留也无意义了,待午时之后就拜别徐家打道回帝都了。”

    聂嬷嬷哪能还听不懂苏浅浅的意思,端茶送客,这是一贯的道理。何况苏浅浅脸上已经明显的不耐烦,她也不是瞎子,免得招了苏浅浅的嫌,忙带着小婢子告辞了。

    眼看着聂嬷嬷走了,秀秀才放下珠帘锁了房门,走到苏浅浅跟前抱怨道:“也不知徐家安的什么心,王妃回不回家干她们什么事,一个个殷勤得紧、恨不得把您绑下来,如若知道您的夫君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殿下,铁定吓得她们麻不溜地送咱们回帝都。”

    苏浅浅从桌上的碟子里拣了颗枣丢她:“要是被她们知道我是摄政王妃,她们会不会麻不溜送咱们回去我不知道,在这之前会不会烧好一锅汤炖了咱们仨,我就更是不知道了。”

    秀秀:“……”

    香兰:“……”

    香兰收好了衣裳,坐下来摸了摸自己发凉的后颈,道:“炖了?不至于吧。”

    “对呀,活生生的人,徐家又不是茹毛饮血的狼崽子,哪能吃了我们。”秀秀后知后觉。

    苏浅浅起身穿好了外裳,披了长氅,回眸笑道:“你们从前脑子挺灵光的,怎么偏偏在徐家被人算计。那徐家二夫人温氏表面上看着是个温婉善睐的,却处处拖咱们下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懒得与她虚与委蛇。”

    秀秀更疑惑了,“……王妃您的意思是,温氏以为你是太后娘娘的人,所以想顺着你摸到太后娘娘那儿,对吗?”

    苏浅浅轻轻点了下头。

    秀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太可笑了,徐家该是祖坟上冒烟突然脑子灵光了吧,当年太后娘娘带着皇上在后宫步步艰辛,徐家二房可有句问候?现在太后娘娘掌权了,他们还盼着徐家的人一道鸡犬升天,简直是白日做梦了。”

    论宫闱秘辛,谁都没秀秀知道的多。

    苏浅浅目露赞同,感叹秀秀终于能一语点中重点了。

    “她们想攀着我往上爬是不可能的,想攀着夜夙那就更不可能了。”

第157章 入宫

    长长的红色宫墙一眼望不到头,炙热的阳光折射在五彩斑斓的琉璃瓦上,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素月倒宁可待在将军府里睡到日上三竿,也不愿意跟着一群无所事事的千金贵女们一同无事生非。

    应国公府的六小姐薛敏挽着段柔郡主,两人说说笑笑,一路上笑语不断。

    乔采薇扶着婢女的手,脚步虽跟着大家的伐子,但额角沁了汗,看得出来是有些吃力的。

    她说道:“这什么破天气,入了冬至还烈日炎炎,比夏天儿还窝火,想把我晒干了不成。”

    她身旁的黎念君淡淡一笑,“心静自然凉,乔小姐。”

    乔采薇停下脚步瞪了她一眼,咬着牙蹦出个“哼”字,并不理睬她。

    黎念君恍若没看见她的敌意,兀自扬起令百花都失色的笑容,道:“皇后娘娘的凤宜宫就在前头了,咱们马上就要到了。”

    七八个贵女欢笑雀跃起来,步子走的更快了,不多时就把乔采薇甩在了后面。

    素月瞧着于心不忍,主动放慢了脚步等着乔采薇,等她走近了,才浅笑道:“黎小姐是帝都炙手可热的人,你何必无故与她为敌呢。”

    乔采薇偏头看了一眼素月的脸。

    素月此刻脸上带着面具,外人只能看得出是个她是个相貌平平的女子。

    乔采薇不由把头颅抬高了两分,语气傲娇道:“她不就是仗着祖父的风光么,曾经一口咬定要嫁给摄政王,可摄政王娶了别人,她现在就是老姑娘一个。天下哪个男人敢娶她?”

    素月用手绢掩住了嘴角的笑意,这乔家姑娘性子直,和太傅府的苏浅浅一样讨喜。可帝都,从来不是这样的人能活到最后的,往往是那些隐忍伏蛰的人能站在最高处。

    “乔小姐此言差矣,黎小姐虽然年岁大了,但名声在外极受赞誉,想娶她的人,能从皇宫门前排到护城河去。”

    乔采薇:“……”

    “将军夫人,你一点都不可爱。”

    乔采薇哼哼了两声,赌气把头撇去一边。

    素月也偏了头,看了看别处的风景。

    有一女子投来羡慕的目光,艳羡道:“将军夫人有位好夫君,不仅挣来了硕大的功名,还求到了皇上的婚旨,哪能明白我们的苦楚。”

    那是吏部尚书的女儿,赵彩霞。

    素月不着痕迹捺下了嘴角,笑了下作为应付,脚下抬了一大步跨过石槛。

    赵彩霞顾着和素月说话,根本没注意到瑞芳宫的门前有道石槛,只觉脚下一绊就失去了重心。

    啊。

    她半吊嗓子卡在喉咙里,身侧的何芊芊已然伸手安安稳稳地拽住了她的手,何芊芊又用了把力,让她站稳。

    “赵小姐走路仔细着脚下,若是摔在了皇后娘娘的寝宫门前,谁都不会为你讨公道的。”

    何芊芊开玩笑般打了圆场,待赵彩霞回过神来,松开手后退了半步,对着素月半蹲身子行了个礼。

    素月立即回了礼,对着她颔首笑了下。

    一行人到了凤宜宫的正殿阶下,沈嬷嬷从开口让众人稍等,她进去通报了皇后娘娘,她们才可入内。

    薛家的女儿摸了摸发髻,嗤笑道:“淑芳姐姐从前同我们那般要好,现如今还需通报才能相见了,好大的架子呀。”

    沈嬷嬷回头扫了那人一眼,见是应国公府的六小姐,便勉强压住了火气,板着脸道:“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命妇朝拜时都须得恭恭敬敬的,得了允准才可觐见。应国公夫人前些日子在皇后娘娘跟前儿还夸赞六小姐知书达礼,甚知礼教,可别让旁人寻了机会笑话应国公府呢。”

    薛敏眼一瞪,似是不服气,但又找不到话来反驳沈嬷嬷。

    黎念君拉了她的手笑道:“敏儿向来知书达礼,沈嬷嬷你这番话显然是多虑了,把她吓坏了。”

    几个女孩子都开口维护薛敏,数落沈嬷嬷,仿佛是沈嬷嬷欺负了她似的。

    沈嬷嬷被一群小辈围着诛口,心中甚是恼火,何芊芊上前道:“大家一路走来必是口干舌燥了,还是让嬷嬷快快进去禀了皇后娘娘,咱们好进去吃口茶水,润润嗓子吧。”

    她话音一落,众人也觉得喉头干得很,头顶的烈日更是晒得皮肉发痛,便把薛敏推了出去:“嬷嬷快去,这皮猴子我们替你拿住了,若是惹得皇后娘娘发怒了,我们回去家中还少不得一顿罚呢。”

    沈嬷嬷捋了捋袖口的纹线,压下心里的恼意,朝着众人福了福身子,转身进了内殿。

    乔采薇撇了撇嘴,扭头向素月吐槽道:“那薛敏,就是仗着她的父兄昨日在朝堂上受了皇上的表彰,不过就是献上了北地赈灾的计策,也谈不上什么丰功伟略,倒弄的好似献计的人是她似的。”

    素月跨了一步离她远点,面上却打趣道:“不是觉得我一点都不可爱,不想同我说话的么?”

    乔采薇脸一羞,跺跺脚嗔了她一眼,暗骂她的嘴忒刁了。

    “你,你就不能装作忘记了嘛!”她气道。

    “不能。”素月笑道,“忘不忘,在于我想不想,可我是个十分记仇的人。”

    凤宜宫里出来了几个小宫女,笑晏晏地迎接诸位小姐进去,个个神采奕奕、精神抖擞,比其他宫里头的人养得别样水灵。

    乔采薇装出倨傲的模样,提起了裙角跟上了其他人,一同进了凤宜宫。

    宫殿恢宏大气,以金凤尾翎盘于朱柱,鲛纱明珠嵌于壁上,比后宫其他嫔妃的寝宫华丽过犹不及,羡煞了这些女孩子们的眼了。

    薛敏眼睛盯着墙上的一幅壁画出神,那幅画是青州南阳子的真迹,她派人寻了好几月无果,没想到却在皇后宫中。

    蒋淑芳由宫人们稳稳地扶着从内殿逶迤而来,一身华美的凤袍衬得面若桃花,身姿雍容矜贵地坐在上首,高高地俯视着所有人。

    “拜见皇后娘娘——”

    众人一一行正礼叩拜。

    无论她们从前是否感情深厚,或者是沾亲带故,终是涯不过皇权,都要跪在蒋淑芳的脚下,尊称她一声“皇后娘娘”。

第158章 赏赐

    “拜见皇后娘娘——”

    众人一一行正礼叩拜。

    蒋淑芳微微垂首,透过九支金钗步摇看向下面的人,都是些熟面孔,却没见着苏浅浅那个爱打闹的。

    沈嬷嬷站在她身后轻咳了声,提醒她切莫在这种场合走了神。

    蒋淑芳叹了口气,施施然挥挥手,道:“都起来吧。”

    帝都中的姑娘个个花样通透,却没一个像苏浅浅那样率真的人,更不会像苏浅浅一般懂她的难处。

    江北到帝都……好几天的日程,也不知道年前会不会回来。

    众人应声起身,唯有薛敏斗起胆子上前,指着墙上的壁画道:“皇后娘娘,这副画臣女寻了许久……现今见在你宫中——能,能不能……赏给我?”

    蒋淑芳未回话,沈嬷嬷已然眉头一挑,断了她的念头,“这幅南阳子的真迹,是前些日子皇上派人送来的,薛小姐怕是不能强人所难了。”

    自古没有借花献佛的道理,更没有拿皇上送的物件转赠给她人的规矩。何况,皇上当初为了找这幅画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哪能让旁人糟践了。

    薛敏偏执拗了起来,“皇后娘娘,咱们从前那么好的交情,难道还抵不过一幅画?区区一幅画,你要多少有多少,这一幅就送给我吧。”

    蒋舒芳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

    “娘娘......”薛敏不死心,目光幽怨地看着蒋舒芳。

    蒋舒芳扬起雍容的笑容,却转头让宫人们各自往矮凳上扑了冰丝垫子,引着殿内的诸人坐下,又上了茶。

    “今天日头毒得很,你们一路顶着烈日,想来也是燥热不耐,难为你们进宫来陪本宫叙话了。”

    她说道。

    七八个女孩子窸窸窣窣入了座,吃了口茶水,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皇后娘娘这是哪里话,臣女们从前在闺阁之中时便同娘娘熟识,如今更是一君一臣,面上的礼数是一分都不能少的。”

    “是啊是啊,娘娘现在身居高位,不要忘了我们这些闺阁姊妹的交情才好。”

    ……

    反观薛敏,被素来交好的高门小姐刻意遗忘在角落里。

    蒋舒芳静静听着,颔首淡淡地笑了笑,才道:“是你们不要与本宫生分了才是。”

    蒋舒芳又让宫女各自端了个托盘送去她们身边,“这是今晨内务府送来的南蛮子进贡的花翠,后宫嫔妃甚少,还剩了许多,余下的你们挑挑,若是喜欢就都拿去吧。”

    身穿柿蒂纹亮蓝色云锦裙的段柔郡主挑头站起来,先掀了绒布,便看见了一盘子流光溢彩的花翠。她拿了几支,笑道:“娘娘可真大方,这南蛮子用来做花翠的玉萤石极少见,我母妃前些年还是在太后娘娘处得了一支。如今你做了娘娘,倒叫我们沾光了。”

    蒋舒芳跟着弯了弯嘴角,笑道:“你们喜欢就好。”

    宫女端着托盘让几位小姐自行挑选,段柔郡主拿得最多,盛家的姑娘却一支未拿。

    蒋舒芳道:“凌芳你为何不动?”

    盛凌芳回道:“臣女出身武将之家,不爱打扮,这些花翠还是留给妹妹们吧。”

    蒋舒芳也不勉强。

    “你这性子和洛天赐有得一比,若是让她陪咱们去游个园赏个花,还不如叫她去城墙上站哨答应得利索。”

    殿内众人掩嘴嬉笑,也觉得蒋舒芳说得一点没错。倒不是笑话洛天赐活得如男人一般模样,而是觉得这样一个真性情的女子有些可惜了。

    素月看了眼对面的盛凌芳,默默地低下头,伸手顺便拿了一支。

    是莹翠色镶丝篦齿坠珠的样式,素月看得心里喜爱的紧,握在手里朝蒋舒芳道:“多谢皇后娘娘的赏赐了。”

    蒋舒芳拿了晓冉递上的团扇轻轻扇着风,淡淡地笑了笑。

    “瞧你拿在手中跟个宝贝似的。魏将军圣眷正浓、恩赏不断,现今将军府里的珍奇异宝数不胜数,回头叫你家将军给你多买些首饰珠环,不能薄待了你去。”

    素月笑应着“是”。

    江北的街头落着雪,一辆灰青色帷帘的马车直直驶进青水巷,车里下来了一人,急匆匆的入了角门,直奔后院。

    看门的几个小厮连忙把马车牵到死巷中藏起来。

    “你们,快些过来!合族耆老们一会儿就该到了!”管事的站在正门槛上喊着,一边支会儿着其他人搭建香案,准备迎接徐家族老。

    这管事的姓曹,婆娘是内宅二夫人的心腹,这些年没少帮着温氏,自己也捞了不少好处。如今要是让二房当了家,他定能捞到更多的好处。

    藏好马车的两个小厮祟祟地踩着小步回来,站回门后抖了抖脚,心里虽不满曹管事的颐和气指,面上还是得装作恭恭敬敬的。

    “你们俩,去,将那前厅的火炉子抬来,一会儿要用。”

    “好勒。”

    下人小厮们不情愿的答应着,腿脚麻溜的去干活了。

    …

    苏浅浅和带着秀秀到了东厢房的门外,帘子里的婢子说温氏正在和娘家人叙话,不便迎她。叫她四处转转,等温家的人走了,再来请她。

    苏浅浅捏着手绢,水盈盈的眸子一转,笑道:“那成,那我就四处转转,等二夫人的母亲走了我再来。”

    婢子张皇地摇了摇头,道:“不是温家的老太太,是温家的主君。”

    喔。

    苏浅浅端起笑脸来道个歉,转身带着秀秀出了院子,向着徐锦行书房走去。

    徐锦行正躺在院内廊下看书,双脚翘在柱栏上,那模样与平日里的淳淳君子大相径庭。

    “怎么,我母亲不放你走?”

    徐锦行安安稳稳的躺着,从书卷上挪了目光看了眼苏浅浅。

    苏浅浅大步走过去,把气都撒在了那本书上,一伸手掀了拿书,口气不善道:“原来你都猜到了!往日我在帝都,见过一些无耻的人也大多顶多耍耍嘴皮子。你家倒好,当家的几次避让不肯见我,也不肯放我走,安的什么心。”

    徐锦行颇为委屈的耸耸肩,坐起来又弯下腰去捡书,“这不是好事儿嘛,小妹你素日里不就最爱看戏么?如今我母亲和大房正要唱一出大戏,你确定不看看再走?”

    苏浅浅恨恨地刮他一眼,重重地坐在了廊椅上。

第159章 撒泼(1)

    徐锦行道:“这不是好事儿嘛,小妹你素日里不就最爱看戏么?如今我母亲和大房正要唱一出大戏,你确定不看看再走?”

    苏浅浅恨恨地刮他一眼,重重地坐在了廊椅上。

    “你家的戏,我哪敢看。”她骂道,“那日在公堂上,阜通判召见了你温家舅婶的弟弟,人家一五一十交代了温家是如何往徐家大房身上泼脏水的,那徐锦俞再糊涂,也该晓得你母亲的用心了。”

    那天温家的人一上堂,徐锦行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听完供词之后,更是气得险些七孔流血直接魂魄归西了去。

    “也不晓得你母亲的心肝怎么长的,尽顾着帮你哥哥做谋划,拿你当伐子。”

    苏浅浅觑了眼徐锦行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又站了起来,离他远点。

    殿内的女孩子们喝了些果酒,脸颊泛红微醺醺的,薛敏走出到殿中央,又开口央求道:“舒芳,我是真的喜欢那幅画,你......你就舍给我吧。”

    蒋舒芳正和盛凌芳说着笑话,眸中刚升起的笑意顷刻间染上了冰霜。

    原本热烘烘的屋子里,瞬间犹如跌入寒潭般的酷冷,让其他言语欢笑的高门小姐们顿住神色,皆吃吃地望着薛敏。

    段柔郡主上前拉住薛敏的手肘,道:“你是不是吃酒醉了,这是宫里头,你太失礼了。”

    薛敏推开她,仍旧固执地用戚戚的目光盯着蒋舒芳。

    黎念君低头捋了捋素白的衣袖,指腹缓缓顺着鎏银的丝线打圈儿,看了眼薛敏,勾了勾嘴角,做出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蒋舒芳蹙了蹙眉,一时不知如何回绝了薛敏,又不能伤了应国公府的颜面。

    这薛敏,简直是把脸送出来给她打。

    此时,晓风从外殿急匆匆的回来,走到沈嬷嬷跟前低声说了几句。

    沈嬷嬷听完了神色峻然:“娘娘。”

    蒋舒芳蹙眉思量了一瞬,下方的盛凌芳和素月已经起身,弯下身子做了礼:“今日时辰不早了,臣女家里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站起来行了退礼,陆陆出去了。

    何芊芊拽了拽薛敏,却是死拽不动,才发现这厮力气貌似挺大的。

    “你走不走,要是被你娘亲知道你在皇后娘娘宫里撒泼,回头指不定怎么收拾你。”她作恐吓状道。

    薛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神色不改。

    蒋舒芳头疼得紧,第一次感叹或许她能够理解夜九上朝时、被一干御史台谏惹得脑仁儿发疼的地步了。

    “你且先回去吧,稍后我让宫人把那幅画拆下来,再送去你府上。”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不难听出其中的疲惫无力。

    何芊芊古怪地看了蒋舒芳一眼,又推了推薛敏的手肘,笑骂道:“我的小祖宗,这回可高兴了?还不快多谢娘娘肯割爱。”

    薛敏自是喜极而涕,万分感激,叩了礼便被何芊芊扶走了。

    沈嬷嬷屏退了殿内的无关人等,才往薛敏离开的方向深深地看了眼,又气又恨道:“娘娘,您是一国之母,哪能被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威胁了。”

    蒋舒芳不在意道:“她是小丫头片子?我比她只大了半岁,又是什么?”

    怼得沈嬷嬷哑口无言不敢再答,她方才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瞧你和晓风都是那般神色。”

    “......昨日摄政王不是举荐了魏大将军去边疆平乱嘛,又怕二王爷在帝都趁机生事,就让皇上下了道圣旨,遣他回渝州了。”沈嬷嬷细细说着,“可乔太妃今儿不知从哪儿听得了这消息,硬是闯出了寝宫跑了出来,正在太后娘娘宫里闹呢。”

    晓风嘴快接了下嘴,“刚刚太后娘娘宫里差人来传,让娘娘您过去一趟。”

    蒋舒芳的柳眉蹙得更深了。

    这乔太妃和太后娘娘是几十年的老冤家了,太后娘娘不愿出面,把人拦在外面,又嫌吵闹,这才派人来请蒋舒芳。

    “太后娘娘这是把咱娘娘当枪使呐!”晓冉惊愕地喊了出来。

    蒋舒芳抽了抽嘴角,看向晓风,压重了语气道:“那皇上在哪里。”

    “还在上朝呢。”

    蒋舒芳揉了揉额角,道:“那咱们就去吧,总不能眼看着让乔太妃拆了瑞芳宫,皇上也会责怪本宫管理后宫不力的。”

    晓风晓冉都噤了声。

    不知为何,自从上次皇后娘娘留宿了昭德殿之后,原本还相敬如宾的两夫妻,现今更是见了面连客套寒暄都省了,跟横着块儿玄冰一样,任太后娘娘使出十八般武艺,都插不进去了。

    ......

    ...

    蒋舒芳在甬道的转弯处下了仪仗,徒步转弯到了瑞芳宫门前,便看见了宫女内侍揪成了一团,被围在中央的乔太妃发髻散乱,口中骂骂咧咧。

    那乔太妃丝毫不顾礼仪地和宫女内侍拉扯,精致的盘髻散了几缕碎发下来,脸庞槁蜡,身子骨瘦如柴,一件金丝蜀绣的宫装套在身上毫无生气。

    或许,如果自己在后宫熬不去了,也会变得和乔太妃一样狼狈......

    “见过太妃。”蒋舒芳兀自行了晚辈礼,起身来审视着她,“太妃娘娘不在金寿宫安歇着,到这里做什么?”

    乔太妃咬了口牙,站好了身子才眯着眼睛看向蒋舒芳,见她一脸容光焕发,便扯开嘴角露了个讥讽的笑容。

    “你们都是见不得别人好的贱人!我儿子好不容易回趟京,你们竟又将他赶走了!”

    蒋舒芳微笑道:“二王爷有自己的封地,皇上让他回封地照看子民,有什么不对的。”

    “我不管,你们让我跟他一起走,那就把他召回来!”

    “圣旨已下,如何召他回来。”

    旁边的宫人们刚松了口气,乔太妃又卯足了劲儿往瑞芳宫里撞,一时间三三两两被当作肉墙撞开。

    乔太妃撒泼的架势没人挡得住,眼看就要踩着宫人的身体冲进去了,蒋舒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住乔太妃的手,道:“太妃娘娘,遣二爷回封地的人是皇上,你这样打搅太后娘娘,也无济于事啊。”

    后宫不得干政,就算是乔太妃把瑞芳宫掀了个底朝天,二王爷夜缙该回封地还是得回的。

    乔太妃不肯听劝,反手用护甲恨恨地抓了一把蒋舒芳的手背,飞快的从零零散散的宫人间隙中闯进了瑞芳宫。

第160章 撒泼(2)

    宫院里的人没想到她能闯进来,小宫女们慌作一团,想上前阻拦又不敢伤了乔太妃,畏首畏尾地任得她进了内殿。

    “你个蛇蝎心肠的茗婆子!还我儿子!”

    乔太妃冲了进去,手指尖的护甲见谁挠谁,谁碰了她都免不了手上脸上全是血痕。

    蒋舒芳捂着刺痛的手背赶忙追进来,却只见乔太妃跑进了内殿的金色背影,院外的小宫女们哭嗓着,一些手上全是伤痕。

    “沈嬷嬷,乔太妃疯了,你快去看看。”

    沈嬷嬷点了下头,让晓风跟着自己先进去,叫晓冉留下陪着蒋舒芳。

    蒋舒芳身子一倒靠在朱门边,吃痛的呻吟了一声,暗道乔太妃下手真狠。

    但她还是不放心,拖着身子急急地往瑞芳宫里走,生怕乔太妃发疯起来伤及无辜。

    本来是来劝她的,怎么就,怎么就惹怒了她了。

    偏殿里,太后娘娘正和柳青絮在叙话,猛地一抬眼看见乔太妃疯癫似的跑进来,双目恶狠、双手染血。

    “你,你这是做什么!”太后娘娘身旁的青杏惊了一番,扶起太后娘娘护在她身前,“来人,护驾!”

    柳青絮身边的宫女也用身子护住她,但看见乔太妃直直往太后娘娘冲去了。

    乔太妃双目圆瞪,直直扑上去,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样,太后娘娘威严的凤冠晃了晃,被青杏死死护在身后。

    “太妃娘娘,你是疯了吗!”青杏大喊道。

    十年前摄政王许了夜缙封地,让他远离帝都,却扣下了乔太妃,为的就是让他和乔家乖乖听话。

    “你可想清楚了,你今日胡来,定会是累及二王爷和乔家!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他们!”

    乔太妃恍若未闻,枯瘦的身子扑在青杏身上,伸出尖利的护甲挠伤她的手,使得她吃痛避开。

    柳青絮淡定了几分,站在下面权当看戏了,反正乔太妃是来找太后娘娘撒气的,这火还烧不到她身上。

    她淡淡道:“太妃娘娘,你今日在此大闹,待皇上下朝了,二王爷能不能平平安安回到渝州去还不一定呢。”

    闻言,乔太妃看了眼柳青絮。

    柳青絮今日穿着一件徽蓝色瓷纹的锦袍,那是江南进贡的一种织锦,许多年前,先帝曾赏给过后宫众妃,却夸赞卫娘娘穿得最好看。

    “呵,你也是个不安分的东西!”乔太妃放过了太后娘娘,朝柳青絮走去,推开她身边柔弱的宫女,飞快地举起手来掴了她一巴掌。

    “瞧你这盈盈水腰,喝了不少汤药吧,还能怀上孩子也真是奇迹。”

    众人看着乔太妃转头打了柳妃娘娘,都是一脸懵,畏畏缩缩的上前抱住乔太妃的腰身腿脚,都被她一脚踢开。

    柳青絮被那一巴掌打得脑子有点嗡嗡作响,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掴了结结实实的一掌。

    第三掌正要落下时,一股力量扑在了她身上,替她受下了。

    “啊,皇后娘娘!”

    沈嬷嬷惊魂甫定,见蒋舒芳扑上去替柳青絮挨打,心中五味陈杂。

    乔太妃疯疯癫癫到了极致,见谁打谁,旁人顾忌她的身份,不敢上前。

    蒋舒芳勉强抬起酸疼的脸庞,睁开眼来看了下面目狰狞的乔太妃,感受着嘴角流下的一缕腥甜。

    她迷蒙的双眼看向其他人,大家都是万分惊恐的眸子,乔太妃也不知为何停下了疯狂的行径。

    不对,有一道热烈的目光在看着自己。

    蒋舒芳一回头,就看见了夜九猩红瞪圆的眸子,他身后带了十几个禁卫军,威风凛凛的,像一个驰骋疆场的将军。

    “让开!”夜九厉声喝道。

    蒋舒芳浑身无力,倒在柳青絮身上,夜九见状直直一个大跨步上前拽开她,像丢一块抹布一样丢在一旁。

    夜九眼疾手快扶住奄奄一息的柳青絮,对她说话的声音极尽温柔:“絮儿,絮儿,看看我——”

    柳青絮先前还得意明艳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圈着夜九的脖子痛声哭道:“皇上,臣妾......臣妾的孩子......”

    蒋舒芳被丢在一旁,兀自从冰冷的石砖上用手肘支撑着,一时用不上力,又摔在地上。

    晓冉哭着抱住蒋舒芳,使出吃奶的劲儿扶她起身。

    蒋舒芳虚虚的站稳,侧头看了眼夜九怀中的柳青絮。

    她的身下尽是一片血迹,跟朵花儿一样艳丽。

    “传太医!传太医!”太后娘娘从青杏身后站出来,看这样这样的场面,喊了两声就昏死过去了。

    乔太妃被禁卫军押回了金寿宫看管。

    太医院的张太医被宫人连拖带拽请来瑞芳宫,甫一见几位贵人娘娘发髻散乱尤带血迹,心里闷得打鼓。

    青杏拽着他的衣袖催促道:“张太医,快些!快看看柳妃娘娘!”

    张太医一把年纪,撮着下巴的山羊胡子,提着药箱走到床榻前,刚伸手打开箱盖儿,便看见青蓝色的锦被间全是褐红色的血迹。

    这!

    张太医胡子气得一抖,连忙拿出白色绢巾盖在贵人娘娘的脉搏上,掸了掸指头。

    这……

    张太医蹙紧了眉头。

    “如何了?”

    太后娘娘坐在床边的小杌子上,一向慈和善睐的眼睛里露出焦急的神情来,青杏扶住她,按回杌子上,劝道:“太后娘娘莫急,柳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话至尾处,她也不由心虚地噤了声。

    夜九静静地坐在另一侧,深深的黑眸盯着张太医,一字一顿得问道:“有话直说,朕赦你无罪。”

    闻言,张太医唰的直直跪下,重重地磕了个响头,“臣学艺不精,无法保住柳妃娘娘的龙胎……请…请皇上节哀……”

    犹如一道惊雷,劈开众人脑海中最后一根紧绷的弦,太后娘娘听了这话,两眼一闭又受不住刺激昏死过去了。

    青杏大叫一声,“太后娘娘!”

    张太医忙不迭又给太后娘娘探脉扎针,好一番忙活,终于又把她扎醒了。

    太后娘娘虚弱地靠在青杏的肩头,目光散涣地瞟了眼夜九,方才对青杏道:“乔太妃张扬跋扈,恣意杀害皇子,传哀家懿旨……将她永生禁足金寿宫!非死不得出!若违旨意,当场处决!”

第161章 处罚

    青杏安置好了太后娘娘,转身去了内殿取旨帛笔墨,草拟好了懿旨后找出玺印盖上。

    差了年长的公公端着送出去了。

    蒋舒芳站在殿廊外,拢着宽大的衣袖迈了几步,回头看见了张太医的小徒弟跳着出来,手里捏了张药方单子往太医院去了。

    紧接着圆脸白发的左公公也跟着走出来了,蒋舒芳一把抓住他问道:“里面的情况如何了?柳妃的孩子可保住了?”

    左公公哎呀叫了一声,拉住蒋舒芳的袖子,祟祟道:“我的娘娘哟。”

    旁侧的晓冉跺脚急了:“快说呀!”

    “是是是......”他哆了哆手里的金柄拂尘,瞄了眼内殿,方才道:“太医说,保不住啦。”

    蒋舒芳艰难地舔了舔干燥的嘴皮子,向来端庄持重的她也忍不住乱了分寸,再次确认了一遍。

    “千真万确!奴才哪敢胡乱说话,娘娘若是不信,自己进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左公公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手里的懿旨,道:“娘娘我不跟你说了,太后娘娘现今气得不轻,这道旨意,我得快些送到金寿宫的才好。”

    说完,不待蒋舒芳允他,就兀自加快步子去金寿宫宣旨了。

    张嬷嬷扶着蒋舒芳的手,看了眼左公公的背影,又对蒋舒芳劝慰道:“娘娘别担心,柳妃年纪轻轻,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晓冉道:“凭什么那个狐媚子还要有孩子,这分明是老天爷看不惯她,才——”

    晓风立即给晓冉递了个眼刀子。娘娘最是心善,见不得旁人受苦,现在柳妃小产了,自家娘娘定是不开心的。

    蒋舒芳卷翘的眼睫轻轻掩下了眼底的悲伤,站在原地待了一刻钟,突然松开沈嬷嬷独自向殿内走去。

    “娘娘?您去哪儿?你手上还流着血呢!”

    沈嬷嬷叫不住她,只得让晓风晓冉先回凤宜宫,她进去陪着蒋舒芳。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娘娘现在心烦意乱,你们跟在后头唠叨会让她更烦的。”

    ......

    蒋舒芳进了内殿,看见刻着八仙过海的罗汉床前一群人围着,柳青絮被夜九强行搂在怀中,不安分的扭动踢打。

    “臣妾不要喝落子汤!皇上您摸摸,他还在,他还在......”

    柳青絮精致的发髻散开了,如同刚才乔太妃一样疯癫,哭着喊着自己的孩子还活着。

    蒋舒芳轻抬脚步上前,端端正正地立在夜九面前福了福身子,“皇上。”

    夜九喘着粗气,看了眼她垂眉垂眸的模样,伸出手刚想呵斥,张太医却哎呀啊呀地撞开了他的手,拿出药箱里的伤药纱布来。

    “皇后娘娘,您怎么也不吭一声,瞧瞧您这手......是不是要废了您才会吱一声。”他说道。

    蒋舒芳一脸赧然,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两步。

    正巧,先前去煎药小徒弟回来了,捧着一碗黑黢黢的汤药走过来殷勤道:“药来了!”

    张太医立刻停下手中动作,捋了捋宽大的太医服,接了药碗呈去给柳青絮。

    “娘娘快些喝了,让胎儿滑下来。若是在体内待久了,娘娘也会有危险的。”

    柳青絮低着头歇斯底里地叫唤了声,紧紧抱住夜九的肩膀,道:“皇上,臣妾的孩子没死,臣妾不喝药。”

    夜九安慰她,“乖,喝药。”

    张太医便端着药碗走近些,柳青絮却突然坐了起来伸手挥了下,夜九迅速出手捞住药碗,幸免了一场灾难。

    夜九深拧着眉头看着柳青絮,深邃的瞳孔中倒映出柳青絮苍白无助的脸。

    张太医咯噔一下,跪下了。

    “请娘娘为自己的身子考虑啊。”

    蒋舒芳心里揪了一把,也开口劝道:“柳妃,日子还长,你和皇上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都是你!”柳青絮眼睛一转,盯向蒋舒芳,“都是你把乔太妃放进来的!你是故意让她害死我的孩子的!”

    见她又失了心疯,说起来胡话,青杏走上前两步挡在蒋舒芳身前,道:“皇后娘娘身上有伤,不妨先回宫去,再宣个太医瞧瞧,柳妃这里有瑞芳宫照料着,出不了岔子。”

    蒋舒芳抿了抿唇,嘴皮子上的干皮磨得唇间发疼。

    柳青絮从床上爬起来欲扑向蒋舒芳,“皇上,她就是故意的,我要杀了她!我要替我的孩子报仇!”

    沈嬷嬷淬了她一眼:“我家娘娘心慈人善,你为何要血口喷人。”

    夜九沉声命令道:“来人,皇后私德不修,善妒嫉能,罚其禁足一月。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走出凤宜宫半步。”

    “皇上!”沈嬷嬷面露焦色。

    殿外走进来两个身穿银盔钢甲的禁卫军,对着蒋舒芳做了个“请”的姿势。

    夜九眯了眯眼,对蒋舒芳的狂放愈加不满,“怎么,要朕让人绑你下去吗?”

    “不用。”蒋舒芳垂了垂眼睫,眸中的庄重八面不动,“本宫有脚,会自己走。”

    冬雪过后又落了小雨,苏浅浅连下床都能冷得直打打哆嗦,但扶风流偏偏要递拜帖邀她出去逛街。

    徐家的人深知徐锦俞的事情全仰仗了苏浅浅和通判大人的交情,才只宣判了沈家姐妹的栽赃诬陷,没有将此事真相公之于众,保全了徐家的脸面。

    “锦娴,你也陪着苏姑娘去吧,她人生地不熟,你就陪着她好好玩玩。”

    临行前,苏浅浅点名要徐锦行作陪,温氏就顺势塞了个徐锦娴,弄得她不得不收下。

    宽敞的马车内,苏浅浅靠着徐锦行道耳边骂道:“你母亲是真心吃定我了,带着徐锦娴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子,我还不如带着徐迎沁那个女娃娃呢。”

    徐锦行弯了弯嘴角,道:“沁姐儿的嫡亲祖父刚去世,走在街上未免太招人眼,怕被人说作不孝。我们二房隔了一层,旁人也省得闲话了。”

    扶风流坐在对面,梳着男子头髻,用一根水纹檀玉固定了银冠,五官冷峭,气势清高。

    “原本只想约你出来找个没人的地方花前月下,竟没成想后面还跟了两个拖油瓶。”他说道。

    苏浅浅嘁了声,不顾徐锦行吃惊的目光,转过头去看车窗外的风景,见马车驶进了个冷清的巷子,惑然问道:“这是去哪里的路?”

第162章 听书

    苏浅浅问道:“这是去哪里的路?”

    扶风流慢条斯理从袖里掏出块糖仁,撕开油纸放进嘴里咀嚼。

    “你不是吵闹徐府太冷清,爷带你来找找热闹的。”

    苏浅浅向他伸手,挑了挑眉。

    扶风流也挑了挑眉,有些不情愿地再掏出两块糖,苏浅浅立即伸手抢了过来,自己吃了一块,另一块抛给了一直左顾右盼的徐锦娴。

    苏浅浅嚼了嚼,一股栗子味的清香蠕糯翻动在唇齿间,丝丝甜甜,看了眼徐锦娴那张微窘的小脸,打趣儿道:“摆着张脸做什么,又不是要把你拖去卖了,再说不是有你二哥在这里嘛,卖不了你的。”

    若是徐迎沁跟着她出来,必然是欢天喜地,一路欢声不断的。

    “我!”徐锦娴俏脸微赧,想拿手里的糖砸她,又见她吃得那般美味,也忍不住剥开糖纸,咬进嘴里。

    马车停在一个喧闹的茶楼前,里面的说书先生说得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底下的茶客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紧紧地追问下去。

    苏浅浅拉着徐锦娴下了马车,正好听见里面的茶客大声问道:“先生你为何既说长公主貌如嫦娥,生得冰肌玉骨,又怎的驸马会三年不曾登门?”

    “哈哈,这话有趣,你以为驸马与你一样肤浅吗,世人总有些不畏强权不喜美色的男儿,这福禄长公主的驸马乃是嘱世温敦的一位侯爵,什么样的没人没见过,自然是不喜长公主那般弄权蛮横之人的。”

    苏浅浅听得清楚,在心里骂了句“放屁”。

    长公主的事,她甚至比夜夙知道的还要清楚。长公主临走时同她说过,当年皆因她胡乱与唐彦逸的一个赌注,弄得唐彦初以为长公主喜欢的人是自己的二弟,才导致两人成婚十数年郁郁寡欢,形同陌路。

    倒不是不想解释,而是定候唐彦初那种直肠子,种子已经埋了十几年,不可能再连根拔起了。

    扶风流用折扇挑了下苏浅浅的下巴,调侃道:“走吧,不进去坐着,难道站在外边迎客?”

    苏浅浅顿时一阵无语,想不过又踢了他一脚,也算出了点气。

    徐家是书香门第,百年来只出过徐锦俞一个时常流连市井花丛的儿孙。徐锦娴自小浸淫陈习礼教,就算出府游玩,身后必然跟着一堆府婢婆子,从不会允她到茶楼这种鱼龙混杂之地来。

    “哥哥,你也去过帝都,可知那长公主是否跟他们说的那样美艳绝代?”

    徐锦行大步走进茶楼,伙计便引着四人往角落的一张桌子走,倒满茶水,还端了几碟糕饼点心上来。

    “哥哥!”徐锦娴喊道。

    徐锦行淡定的觑她一眼,道:“年后就是要议亲的人了,大庭广众之下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冬日的茶楼里燃着火盆子,人来人往异常温暖,说书先生说完长公主和驸马的密闱,便开始了下一段。

    “那咱们再来听听天下第一杀手的故事?”

    “不要不要,昨天你就已经说过了,没意思啊这。”

    “咱们想听听帝都里的趣事儿,还有没有啊?”

    ……

    “有有有!”说书先生收了赏钱,端着笑脸坐在高台上,“那我接下来这一段,你们听了可不要受了惊吓,我可不会赔付你们医药费的。”

    “快讲快讲。”

    台下的汉子儒商们听得起劲极了。

    苏浅浅耳朵竖着认真听,手里却跟徐锦娴抢起了一碟枣泥糕。

    “娴姑娘,这碟子让给我吧,回头回府叫你母亲给你做一筐。”她同徐锦娴商量道。

    徐锦娴的嘴鼓鼓的,包着一口的枣泥糕,含糊不清争道:“不行,我就要这一碟!”

    她伸手趁苏浅浅分神之际,又抓了块枣泥糕塞进自己嘴里,点点碎碎的屑子掉在襟前,弄脏了温氏刚给她缝好的厚棉袄子。

    “……咱们的摄政王,不是一直不近女色清心寡欲吗,前几月破天荒娶了个克夫的女子……”

    说书先生的声音传进了苏浅浅的耳朵里,顿时让她火冒三丈。

    “阜大人……”苏浅浅嘴角肌肉恨恨地抽了抽,“你说带我来找的乐子,就是这?”

    扶风流欢快地磕着瓜子,回头欣赏了一番苏浅浅炸毛的模样,笑得前俯后仰道:“夜夙那个没心肝的,我打不过他骂不过他,能折腾折腾你也是好的。”

    苏浅浅此时恨不得脱鞋拍花他脸,叫她还怎么顶着一张满是鞋印子的脸出去招花引蝶。

    “……那太傅之女,年纪轻轻就害死了不少人命,仗着老子官位高,又深得内宫宠眷,年复一年愈加嚣张跋扈……”

    “摄政王天神一般的男子,怎么相看上她的啊。”

    说书先生神秘地嘿嘿笑了笑,半掩着嘴道:“……传言王爷不近女色,实际上,是贪恋男色,二人皆有旧私,一来二去无非就是互利互补,各取所需罢了。”

    台下的苏浅浅犹如万针在喉不得不发,若是被江北这么个白胡子说书先生毁了名声,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苏浅浅松开紧拽的碟子,一撩裙摆站起来,朝着那个说得唾沫横飞的说书先生呸了一嘴,道:“你简直是真胡说八道!摄政王妃温柔可人,善良得不得了,怎么就成了你口中的草菅人命的奸恶女子!”

    说书先生忽的被人打断,一看还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子,不满道:“这位姑娘,老朽的消息来自帝都,自是真真儿的,不可能有假。你如此义愤填膺,难道你认识摄政王妃?”

    “我当然……”苏浅浅蓦地住了嘴,眼角余光扫了眼正囫囵吃枣泥糕的徐锦娴。

    徐锦行自是以苏浅浅的安危为重,所以不曾对温氏透露过她的身份,可没什么良心的徐锦娴就不一定了。

    “我自是不认识摄政王妃,可摄政王乃一国亲王,你们竟敢当众非议他,就不怕被杀头诛九族吗!”

    说书先生捋着胡子哈哈一笑,道:“那你抱个什么不平。既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咱们关起门来消遣说笑,你抱个什么不平。那摄政王还能杀到江北城来?姑娘,山高皇帝远,帝都的瓦舍茶楼也是这般,不见得摄政王吃了谁啊。”

第163章 拜别

    “……也不见得摄政王吃了谁啊。”

    说书先生只当苏浅浅是个不懂事的闺阁姑娘,撸起袖子继续摆道夜夙的趣事儿。

    “咱们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殿下,传闻……喜男色!”他自古说得眉飞色舞跟真的一样,喝了口茶水润了嗓子,又道:“这摄政王妃虽娇纵跋扈,可她有个貌若潘安的哥哥呀,那太傅公子生得一副好皮相,迷死了不少闺阁的妙龄女子。却说许多年前,咱们的摄政王和太傅公子共同在稷下学宫求学,一起辩论同修,两人皆是倾国绝色的男子,咦呀呀,可不得了勒。”

    苏浅浅感觉自己被憋得肾都要坏了。

    从前只觉得现代的绯闻要人命,没想到古代的舆论也这般道听途说,仿佛有鼻子有嘴似的。

    “要是夜夙那个冰块脸往这儿一站,看那些闲得发慌的人还敢不敢这样嚼舌根摸黑他!”

    她恨恨骂道。

    徐锦行端起茶壶,帮她把空了的茶杯添满,笑道:“摄政王身居高位,定是有许多人眼红艳羡,下面的平头百姓不过是八卦一下打发下时间,哪管什么真的假的,总不能到摄政王跟前去当面求证吧。小妹你也莫要较真,气坏了自己。”

    “可是……这些人居然……居然还拉了我哥下水。”苏浅浅咧开一口森白的牙,为提防着徐锦娴,更是压低了声线说得含含糊糊,“等我回帝都了,找来夜夙撕了他们!”

    徐锦行摇了摇头,只道是苏浅浅自小养得娇惯,受不得一点嘴碎的话。

    四人在外头吃过了午饭,直到徐家派人来催,扶风流才施施然地送苏浅浅回去。

    温氏已经带着小温氏和一众仆人站在正门相迎,秀秀和香兰已经收拾好了包袱站在门后,几个婆子正拦着她俩。

    “苏姑娘,你怎的让手下的人这么快收拾东西,何不再住几日也不迟啊。”

    小温氏捏着手绢拍拍苏浅浅的手,一脸怜爱不舍。

    苏浅浅笑着回道:“这怕是不妥,我刚新婚不久,家中的夫君和婆母已修书好几封催我回去。好嫂嫂你也是有婆母的人,自然能明白我的难处。”

    小温氏微略的顿了下脸色,瞥眼看了眼温氏,见她一脸柔和的神情,才稍稍放下了心。

    苏浅浅趁热打铁不愿再拖,待徐锦行和徐锦娴下来了,自己转身就上了马车,挥手让秀秀两人一并过来。

    “苏姑娘……”

    温氏还想劝慰,可苏浅浅已经下定了决心,只道:“婶婶尽管放心,我带来的随从们都是个中好手,阜通判也会派人一路护送我的,如今太平盛世,路上平安得很。”

    当然在来时的路上,那些温家雇的刺客不能算在其中了。

    温氏这下也哑口无言了。

    徐锦行在一旁握着拳捂嘴偷笑,夜夙哪里给她送过信,至于什么婆母就更是瞎扯了,昭仁太皇太后早就去世二十几年了。

    “那你一路小心,下次再来江北之时,我徐家定会盛情以待。”

    苏浅浅站在马车上福了福身子,端端正正行了个晚辈礼,笑道:“我回帝都后,太后娘娘问起我来,我定会告诉她老人家,徐家人对我热情得很,半分不曾亏待。”

    温氏看向苏浅浅身旁的扶风流,再次感谢道:“那苏姑娘就由大人多多关照了,麻烦您了。”

    扶风流煞有其事的“嗯”了声,端的就是高傲冷艳。

    苏浅浅便辞别了徐家人,踏上了回帝都的路。

    出了青水巷,扶风流那厮就把马匹丢给了小厮牵着走,自己爬进了马车里躺着享受。

    秀秀和香兰早就从苏浅浅处得知了扶风流的女儿身,倒也不嫌弃和她坐一辆车了,反正这马车空间大,便是再上来两个人也是坐得下的。

    苏浅浅闲来无事升起了好奇的心思,对着扶风流抛了个眼色,“我有一事比较好奇。”

    “讲。”

    “你说你一个江湖之人,怎么会和夜夙打上交道呢?”

    扶风流摆正了两只手肘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然后卖起了关子来。

    “你猜。”

    苏浅浅赏她一记白眼,转头让秀秀从包袱里把云片糕拿出来打打牙祭。

    “怕了你了。”扶风流觉得苏浅浅忒没意思,一点也经不住逗,便道:“我与夜夙倒并不是什么深交,而是救命之恩差点以身相报,我自有我喜欢的人,所以改成了替他办三件事。”

    “以身相报?”苏浅浅眼睛一眯,危险的气息瞬间萦绕了扶风流的周围。

    扶风流嘿嘿一笑,唰地手一甩,扇出了她标志性的玉骨折扇。

    “逗你的。那厮腹黑得狠,救了我一命而已,竟想要我给他做肉靶子,我当然不乐意了。”她语气中带着目的达成的揶揄。

    “喔。”苏浅浅意味深长拉长了声线,半生不响地低下头去,接下秀秀递来的糕点。

    “对了秀秀,雪团安置妥当了吧。”她问道。

    秀秀道:“按王妃您的吩咐送去给大房嫡孙女沁姑娘了,她喜欢得不得了,还说想亲自感谢您呢。”

    “她喜欢就好。”

    苏浅浅虽喜欢那些小东西,可要她来悉心照料实在是做不到。

    “王妃……”秀秀迟疑地唤道,“那雪团是王爷专程去稷下学宫为您求来的,咱把它转送给了沁姑娘,王爷那里怎么交代?”

    苏浅浅嘁嘁道:“他能让我怎么交代,还不是他把我丢来江北城,这半月我都憋屈死了,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诶。”她脑中一顿,反射弧又跳到了扶风流之前的问题上。

    扶风流俊秀的脸庞露出调侃的模样,合上折扇用柄端挑起苏浅浅的下巴,笑道:“你做甚这般看着我,莫非是相中我了,你家王爷可知晓?”

    苏浅浅打掉她的扇子,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夜夙居然会让你帮他办事儿?你说的三件事是什么事?”

    夜夙是谁,堂堂夜国摄政王,哪里需要扶风流这么江湖上的“**大盗”替他办事儿,除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臜事!

    ……

    …

第164章 惊吓

    傍晚,扶风流让人安排了个客栈给苏浅浅暂歇,自己翻身上马正欲离去。

    “诶,别走。”苏浅浅站在客栈门外叫住她。

    扶风流坏笑道:“你这姑娘,一点不害臊,摄政王也能相中你?真是不敢相信。”

    “你先前说,你替夜夙办了三件事,到底是什么事。”

    不知为何,苏浅浅心里跟猫爪子在挠她一样,总感觉扶风流替夜夙办的事儿不一般。

    “没……没什么事啊,就是上次在山寨救了你而已。”

    苏浅浅上前抓住了她骑着的马的辔绳,大有她不说实话就不放她走的架势。

    扶风流受不得有人一本正经地问她,撇了撇嘴思量了一番,觉得苏浅浅和夜夙夫妇一体,说了也应该不打紧。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以前我不是被江湖奉为第一**盗嘛,王爷让我故意造谣坏了一位姓崔的姑娘的名声,搅了你苏大公子……也就是你哥哥的亲事。”

    苏浅浅紧锁眉心,接着问道:“还有一件呢?”

    “喔,这最后一件事……就是你们夜国那个叫什么黎什么的将军的孙女,前两年太折腾人了,堂堂摄政王不胜其烦,打发我去宣国苗人那儿寻了味特殊的药,才叫她安静了不少。那个烦人的姑娘,你见过的,对对,你也挺讨厌她的。”

    苏浅浅脸上的表情转瞬间变得微妙起来,只见她眼睑轻阖,杏眸中充满了惑然和愤怒,贝齿咬着粉嫩的嘴唇。扶风流唯一看得出来的就是,苏浅浅这是副模样是要吃人了。

    “我就送你到这儿了,你自己路上小心点,如今接近年关,路上打家劫舍的盗贼多得很。不过你身边有这七八个护卫,应该是能平平安安回到帝都的。”

    扶风流嘱咐完,还不忘毒舌吓唬苏浅浅两句。

    但苏浅浅的心思全然放在夜夙托扶风流办的事情上,匆匆向她说了句“后会有期”,便神神叨叨地回了客栈了。

    客栈里的掌柜的是个胖子,模样瞧着憨厚,说话却又是精干小心眼的,秀秀开口要了壶热水,就麻溜地跟着苏浅浅上楼了。

    一路从帝都跟到江北的几个王府侍卫自觉的牵着马去了后院。

    ……

    月上中庭,客栈里没有烧地龙,稍刮起一阵风,吹进窗户里就冷得人直哆嗦。

    秀秀靠在床栏边连打了几个哈欠,见苏浅浅还翘着腿精神着,不由出声劝道:“王妃,您早些歇着吧,这几日在徐家一个好觉都没睡着,您得好好养精蓄锐,明早还要赶路呢。”

    “睡不着。”

    苏浅浅将腿换了个方向继续翘着,头转过来靠近秀秀,半个身子贴在墙根儿上。

    “秀秀你说说看,夜夙是个怎样的人?”

    她问道。

    秀秀摇晃着脑袋,一个不留神磕在床栏上,瞌睡虫死了大半。

    “王妃,王爷是怎样的人,您比我清楚多了……再说了,奴婢是真的不敢再说王爷的坏话了……”

    秀秀的额头起了个小乌青,生疼生疼的,可是夜夙的处罚更疼,疼得她连爹妈都喊不出来。

    苏浅浅道:“可是你比我认识他的时间久,我才认识他半年不到,谈不上多了解,只能说是,是各取所需吧。”

    她莫名的来到了异世,虽有疼爱的爹爹哥哥,可这个世界的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她所求不过是一份安稳。若能回去是最好的,若是只能永远的留在这里,那夜夙便从不是她的良配,从不是。

    除非他不是夜国的摄政王,可他若不是摄政王,自己又怎么会嫁给他呢。

    真的是头痛,痛得睡不着。

    “你去隔壁和香兰睡吧,我这出不了什么事,不需要你一整夜都守着。”

    “……好,那我就不打扰王妃您了。”

    一向固执忠心的秀秀看出了苏浅浅正烦着,便识趣的去隔壁了。

    苏浅浅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纱帐子发怔。

    这几日夜里,她做过好些梦,梦里都是她一个,她找不到夜夙,找不到秀秀,连明哲也找不到,在漆黑的混沌里,什么都没有。

    苏浅浅不知不觉累得闭上了眼睛,又进入到了那个什么都没有的梦里,她躺在冰冷的地上,沁凉的寒气从她的脚底蔓延至全身,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忽的有人替她盖上了一层温软的被子,动作轻柔生怕惊醒了她。

    “秀秀?”

    苏浅浅的眼皮重得根本抬不起,只能本能地用嘴一张一合唤着秀秀的名字。

    可那人没有回应。

    总之不可能是香兰,苏浅浅心想。

    “扶,扶风流,是你吗?”

    可能是扶风流放心不下她,又折回来了吧。

    夜夙穿着一身标志性的黑玄色绣着四爪螭龙的锦袍,一张得天独道的绝美的脸上升起丝丝不悦。

    浅浅什么时候跟扶风流这么熟络了?他怎么不知晓。

    狭长的凤眸中翻腾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意味,但夜夙还是脱了靴,爬上了床,摊开自己披着的宽大的毛氅盖在苏浅浅的身上。

    苏浅浅睡得正熟,嘴里咕哝不清,但冷不丁一个浑身散发的寒气的东西包裹了她的全身,惊得她再累的眼皮子也不得睁开了。

    “啊!”

    苏浅浅大惊,半夜怎么会有个男人爬到了自己的床上?

    隔壁的秀秀一夜未眠,乍一听见苏浅浅的尖叫立马拽了香兰爬起来,两人急匆匆跑来,踹开了门后,只见苏浅浅和夜夙呈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绞在一起。

    “王爷?”

    “王妃?”

    秀秀和香兰的右眼皮子同时跳了一下,暗道时运不济。

    苏浅浅此时的脸红得跟只熟虾一样,她哪里晓得远在百里之外的夜夙现在会在自己床上,更别提刚才被吓得魂飞魄散,还把秀秀和香兰招来了。

    苏浅浅咽了口唾沫,默默将自己盘在夜夙腰间的腿缓缓收回来,然后什么都不管地扑进他怀里。嗯,什么烂摊子的丢给夜夙收拾就好了。

    夜夙勾了勾嘴角,倒是十分满意苏浅浅的举动,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转头对门外说道:“本王在这儿,出不了什么事,都下去吧。”

    咳咳。

    有夜夙这尊大佛在,有哪个牛鬼蛇神敢来招惹。

第166章 屈就

    苏浅浅扶着秀秀的手,一大步跨上马车,看都不看前头骑在马上的夜夙。

    秀秀听苏浅浅的话压好了车帘子,回过头来不解道:“王妃您还生气呢,刚才成南大人说得那么言辞诚恳,可见王爷是极在乎您的,您想想看,马都跑死了。”

    “他在乎我有什么用,男人嘛,特别是像他这样的钻石王老五,总会为了那么一两个得不到的女人而抓心挠肺的。”苏浅浅躺在矮榻上,脸上没有丝毫担心的表情,顿了顿,又道,“还有还有,就算他得到了,尝过之后就会觉得自己的脑子是瓦特了,才会去寻求和低等物种平等交流的刺激。”

    香兰:“……”???

    为什么王妃说的字,她认得,但连起来就完全不懂了呢?

    秀秀尴尬地笑了笑,从包袱里拿出一包零嘴塞到苏浅浅手上,“王妃,您又说胡话了,怎么尽是说些我们听不懂的呢。”

    从前苏浅浅也经常嘀咕些奇怪的东西,苏府上下谁都不懂,请了大夫来,说是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苏黎世偷偷请来法师做了场法事,她便好了小半年。

    怎的,现在又开始说胡话了。

    秀秀连忙转移话题,道:“王妃,听说帝都现在还未下雪呢,等咱们回去了,还能再穿一阵子秋衫呢。”

    “哦,是吗?这几天在徐家冷死了,天寒地冻的。”苏浅浅吃起了果脯来,一口一个,突然道:“对了,把昨天剩下的云片糕拿来,我又想吃了。”

    秀秀道:“王妃不是要打包带回去给王爷尝尝吗,这都,都快被你吃干净了。”

    “管他呢。”苏浅浅白眼一翻,向秀秀摊开手。

    秀秀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替苏浅浅把糕点翻出来,递给她。

    苏浅浅眉开眼笑的,就知道秀秀最疼她了。

    她半躺着,懒得不想坐起来,就伸长了手去接,秀秀见她吃力,自己起身站起来给她递近一些。

    突然马车咣当震了一下,秀秀摔在香兰脚下,苏浅浅从矮榻上滚了下来。

    马车立即停了下来,外头传来成南询问的声音。

    “你们怎么驾马的!”秀秀摔得太狠,昨晚额头磕的乌青处好不容易消了些,现在又磕了个大包,痛死她了。

    苏浅浅忙不迭找空地下脚好站起来,帘子这时被人掀开了,倾泻进来的日光照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苏浅浅爬起来拍了拍手上背上的灰,外头夜夙透过帘子淡淡的望着她,带着命令的口吻道:“出来。”

    苏浅浅哼了声,她现在百分不想看见夜夙,千分万分不想看见夜夙的面瘫脸。

    夜夙眯了眯眼,他身下的马儿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哞吆了一声。

    苏浅浅肩头一怂,没骨气揪着衣角钻出帘子,站在马车的横木上回望夜夙。

    没办法,男人的面子还是要给足的,关起门来怎么闹腾他们都行,但不能当着外人打他脸。

    夜夙轻微的勾了下嘴角,眸间的阴暗消退不少,赶了马再近前些,大掌一捞稳稳地将她拥进怀中。

    啊啊啊。成南伸手捂住双眼,不堪见这虐人的场景。

    成北拽着辔绳,面无表情,只略一挑眉。

    苏浅浅被夜夙的气息团团包围,禁锢得无法动弹,不由蹙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马车太挤,本王不想屈就自己,那就只能王妃你来屈就了。”夜夙板着脸,跟谁欠了他钱似的模样。

    苏浅浅听了刚想发作,但转念一想,定是夜夙知道她坐车烦了,才想叫她出来骑马赶路,至少不必一路昏昏沉沉的,那样难受的紧。

    “……好,王爷心情不好,臣妾便屈就屈就自己讨您欢心了。”

    苏浅浅气哼哼将头撇去另一边,成南看戏的样子正好落在她眼中。

    “笑什么笑,没见过夫妻撒狗粮吗!”她生气道。

    成南立马停住笑脸,向苏浅浅赔罪道:“诶王妃,属下不这是在偷笑啊……”

    “那是什么!”

    成南语塞,是什么,当然是偷笑啊。昨晚王爷一腔热血赶到客栈,居然只待了一刻钟不到就被赶出来了,成南何时见过自家主子这般狼狈。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可他不敢实话实说啊,不然王妃不扒他的皮,王爷都得把他打残了。

    “……”

    成南保持了沉默,力求自己死后的尸首不要僵得太快。

    夜夙见苏浅浅口齿尖利怼成南,心里欢喜又妒忌,终是叹息了声,心道不能急,得慢慢来。

    “继续赶路罢。”他说道。

    队伍又缓缓走动起来,唯有队伍中央跟着夜夙的马屁股后面的成南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木头,你说说看,这王妃也忒小气巴拉了些吧,亏我促成她和王爷和好,居然还刻意找我的茬。”

    成北觑他一眼,道:“难道不是你自己皮痒送去的?刚才咱们十来个人,可就只你笑了。”

    “那也犯不着拿我撒气吧。”

    成南话音还未落下,前方的黑總马背上从夜夙的身前钻出来一个盘髻簪花的头颅。苏浅浅努着嘴瞪了成南一眼。

    成南手一抖,差点握不紧手里的绳子。

    夜夙略带磁性的声音传来:“成南,你家王妃的听力异于常人,极为灵敏。”

    嘎?成南想死的心都有了。

    苏浅浅用手肘撞了撞夜夙的胸膛,“你这人真讨厌。”

    夜夙的胸膛被她那柔弱无故的撞了一下,伤不至于,只是撞得心里小鹿开始胡乱蹿跳了。

    “是么,可你不久前才说过,我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夜夙故作暧昧,俯下身子将头埋在苏浅浅的后颈处,把温湿的气息尽数喷散在她敏感的位置。

    苏浅浅一脸红,犹如傍晚时分从云彩里透出来的火烧云,那暧昧的气息挠得她心底发痒,内心的饕餮跟昨夜一样不安地嘶吼**。

    “你,你若再闹,我就回去跟香兰她们一起坐马车了!”她回头威胁道。

    正巧,夜夙将脸凑近去,苏浅浅的唇便跟算计好了一般的落在了他的颊边。

    夜夙嘴角的弧度愈加弯了,像极了吃到糖的孩子,苏浅浅却是急了,什么时候夜夙又是从哪儿学来了这些流氓的招数!

    “夜夙!”

    “嗳。”

第167章 听说

    凤宜宫,众贵女小姐立在殿中,以黎念君为首,略作表示关心了一番蒋舒芳的身子。

    “皇后娘娘为后宫操劳,切要注意保养自己的身子啊。”她说道。

    晓风站在高处,向她行了礼才道:“多谢黎小姐挂念我家娘娘,她定会借黎小姐吉言凤体安康的。”

    黎念君笑了笑,眉眼间的清雅矜贵让人望尘莫及。

    晓风又道:“我家娘娘如今不适,无法招待你们,说这有些御膳房做的莲香桂仁酥,赐予你们尝尝。”

    晓风让人给她们一人送了一盒糕点,这才打发走。

    回了内殿,只见晓冉站在门后咂咂嘴道:“这些人真是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娘娘如今被禁足不得出寝宫,这些人还每隔两日便要来请安,拦都拦不住,从前也没见她们这样子勤快啊。”

    晓风神色一慌,赶快伸手捂住她的嘴,训斥道:“你的嘴可小心些!咱们娘娘是一国之母,因柳妃滑胎而被禁足,若传出去外人会怎么想,肯定会把乔太妃这口黑锅扣在咱们娘娘头上。到时候,娘娘便是有千张嘴万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可这些高门小姐,不是昨日邀娘娘去赏花,就是今日请娘娘去品茶,怕是早就知道了什么苗头了。”

    “那咱们也不能破罐子破摔。”

    晓风严肃了脸色,就怕晓冉这一根直肠子通到底的性子给娘娘惹麻烦。

    晓冉见她一脸严肃又峻然的神色,戚戚地瘪了瘪嘴,认错道:“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给咱们娘娘添堵的。”

    晓风道:“那你还不去御膳房催催掌勺的师傅,叫他多做些娘娘爱吃的菜。”

    “诶,好勒。”

    ……

    黎念君被众人众星拱月般围绕着,走到御花园时,看见了凉亭内有两人在热络的说笑。

    一人身穿赭红色蜀锦海棠纹宫装,一人身穿茜素青色的雁云纱裙,披着烟青色的披帛。

    黎念君信步走去,近前了才道:“我说将军夫人怎么不愿与我们去向皇后娘娘请安,原来是在这儿和柳妃娘娘言谈甚欢呢。”

    众贵女小姐皆福了福身子,向柳妃柳青絮行了礼,起身后又对素月点了点头,以示友好。

    魏大将军的夫人是帝都中出了名的温顺谦和,和年轻的女孩子们也十分聊得来。

    素月笑道:“黎小姐说得我怎么非常不识好歹似的。皇后娘娘自是喜欢你们这些青春少艾的小姑娘,我已是官眷妇人,隔三四日向皇后娘娘请一次安已是频繁了,次数多了,她反倒可能会厌了我呢。”

    乔采薇从人群里挤出来,上前拉着素月的手道:“怎么会呢,皇后娘娘仁慈宽厚,刚才还赏赐了我们一人一盒莲香桂仁酥,你没去便没你的份,回头我分你一半给你送去。”

    素月微笑了下,道:“无功不受禄,况且我未曾去请安,皇后娘娘的赏赐我可不敢收,乔小姐自己留着吧。我明日再去亲自向皇后娘娘赔罪,向她讨一盒酥来。”

    “那她一定不会给你。”乔采薇笃定道。

    两个衣饰朴质的宫女从凉亭外走进来,对黎念君等人行礼后,转头对柳青絮道:“娘娘,御花园风大,太医嘱咐的喝药时间到了,奴婢送您回宫去。”

    柳青絮点了点头,两个宫女立即上前搀扶住她,扶她起身来。

    “本宫先走一步了。”

    众小姐道:“恭送娘娘。”

    柳青絮回头看了眼素月。

    素月见她嫣然一眼,顾盼生辉,似水的明眸闪着点点莹光,朱唇略带笑意,如凝脂一般白皙的脸上透着用胭脂都遮盖不下的倦意。

    “娘娘?”素月问道。

    柳青絮缓缓道:“御街外有家铺子的黛笔成色极好,将军夫人明日进宫时,可否替我捎带一些?”

    素月低眉道:“当然可以了。”

    “多谢。”

    柳青絮便跟着宫女走出了凉亭,往元兰殿的方向走了。

    段柔郡主望着柳青絮孱弱的背影,小声道:“听说柳妃滑胎了,还是个男孩儿呢。”

    方嘉嘉和赵彩霞皆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你从哪儿听来的?”

    “当然是我母妃从太后娘娘那里听来的。”段柔郡主叉着腰,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不跟你们聊了,我母妃派了人在宫门口接我,要跟我去珍宝阁再打些首饰呢,云霓坊也出了几款时兴的面料子,我得去挑挑,趁着过年做几件新的。”

    说完,她就领着婢女身姿婀娜摇曳地走了。

    夜国公主只有两位,所以宁王府的段柔郡主倍受太后的喜爱,衣饰住行,样样位比公主。可手捏一副好牌的她,性格刁钻跋扈,手里过了不少人命,迟早有一天会失去这份莫大的殊荣。

    素月眸子里的光亮一闪而过,复而低眉又抬起卷翘的眼睫,对着众人温顺谦和道:“今日我还应了淳于夫人的席面,就不便在宫中久留了,妹妹们玩得尽兴些。”

    “夫人慢走。”

    素月点了点头,独自一人迅速出了宫,上了宫门前的一辆楠木雕花的马车,驶去了御街街头的淳于候府。

    天色微微亮,城墙上的侍卫打着哈欠,待鸣鼓响后,一人才从腰间解下钥匙串,找出其中一把下了城楼,开了门上的大锁。

    另两人帮忙拉铁链开了城门,又搬来关卡横在路中央,城内做生意的商贾和农民纷纷涌在一处,等着开城门放行。

    “摄政王尊驾,闲人让行!”

    有眼尖的侍卫,瞧见了城外队伍打头的人手上高举着的令牌是摄政王府,连忙大喊叫城楼下的人让路。

    城内的平民百姓哪里见过摄政王的面,只在传言中听过王爷的铁血事迹,纷纷往后退了好几步,让出一条宽阔的甬道来,能供十数人通行。

    先是一个面庞俊俏的男子骑着马飞奔踏来,众人见他高举令牌,神色飞扬,定是传言中摄政王的左膀右臂之一的成南大人。

    旁侧是一个板着脸的木讷男子,剑眉入鬓气场寒冷,定是成北大人。

    一些市井平民努力再抬高些脑袋,只为一睹摄政王的卓然风姿。

第168章 偷看

    一匹黑總马从城门口冲击撞进他们的眼睛里,马上的男子一袭标志性的玄黑色螭龙锦袍,马上的风姿飒爽鹦鹉,飞疾的风刮过他玉树临风的面庞,带起来几捋长发,墨发飞扬,让人叹为观止。

    苏浅浅被夜夙抱在怀中,听到外面周遭都是感叹夜夙的妖孽面容,不由气鼓着腮帮子露出个头。

    百姓们看见了苏浅浅,自然知道她是摄政王新娶的王妃,当朝太傅之嫡女。

    呼——

    骠骑的飓风一扫而过,从城门口通行的三辆马匹汇入市井中,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

    接着一辆不甚起眼的马车也从城外进来了,众人的心思还停留在刚刚惊鸿一瞥的摄政王的绝世容颜上。

    城楼上的侍卫见状,高举令旗,大声喝一声道:“开始通行!凡入城者,需出示文书官谍!”

    ……

    庄伯早已等候在王府门前,见夜夙一行已至,携着一众奴仆下跪行礼。

    苏浅浅跳下马,亲自扶起庄伯,责道:“庄伯您这是做什么,您都这把年纪了,有些礼不行也罢。”

    庄伯惶恐地起身,向夜夙看了眼,才回苏浅浅的话,“王爷和王妃虽宽厚仁慈,可老奴岂敢倚老卖老。”

    夜夙翻身下马,将辔绳和皮鞭子丢给成南,走几步把苏浅浅拥入怀中,笑道:“无妨,既是王妃体谅你,本王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府中内务都是王妃做主的。”

    庄伯一把年纪头一次脸红。

    “王妃心疼老奴,是老奴的福分了。”

    夜夙点了点头,又道:“早饭等会再准备,本王和王妃要先去沐浴修整一番。”

    庄伯回道:“先前成南大人派人先回来通知,老奴就已经在水房备好了,王爷和王妃快去吧。”

    夜夙揽着苏浅浅的腰进了府中,往内院的水房走去。

    苏浅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夜夙,你先去洗澡吧,我回屋待会儿。”

    夜夙“咦”了声,“为何,还怕我吃了你不成?放心吧,庄伯是个老实人,才不会跟你这个小不正经脑子里一样想些什么共沐鸳鸯浴。”

    苏浅浅:“!!!”

    这,这她可没说!

    “你在外间等着便是。”夜夙不让她逃,非得要她在外面等着。

    …

    水房里放了块足足一人高的丝绣屏风,将屋子隔成两个格局,内头飘来热气,夜夙带着她进去看了眼。

    内里是一个密闭的空间,放着一个大大浴桶,苏浅浅目测估计了下,估计三个人在里头打滚也是绰绰有余的。

    夜夙先进去了,接着传来衣服摩挲细细的声音。苏浅浅站在外头一脸羞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出去。

    然后一件外衫被搭在屏风上,然后是第二件,第三件……再然后就响起了水花声。苏浅浅生生忍住了偷看的念头,拍了拍起伏涌动的胸脯,默默嘱咐自己不能被美色所诱,那个夜夙就是个吃小姑娘的饿狼,前几日在江北客栈的时候,不就差点着了他的道么。

    帝都此时天气正热,屋子里又热气氤氲,苏浅浅身上还穿着厚厚的冬袄裙,热得后背直冒汗,额间的碎发片刻便湿答答的了。

    “千万别想着偷看。”夜夙欠扁的悠扬声线从屏风后飘出来。

    大概是正泡着澡,心情好些,苏浅浅竟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愉悦的意味。

    她不耐的四处张望,道:“你放心好了,你才没有什么值得我瞧的。”

    里面没了声响。

    苏浅浅心里慌慌的,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夜夙双手攀在浴桶边上,一副俊颜破天荒的升起了几分郁闷。照理说,苏浅浅时常望着自己的脸出神,说明还是挺在意自己的,可他现在脱光光直勾勾的勾引她了,怎么一点水花都没起。

    他隔着绣线屏风,只能看见外间的一个坐立不安的影子,或站或坐,十分不安。

    苏浅浅哪里知道夜夙对她的心思已经这般红果果了,只当他是在故意捉弄她,洗个澡都能洗出个花样,弄些水花溅出来,过分的时候,能溅出十米远,刚好溅在苏浅浅的脚边。

    “你有完没完!怎么时候才能洗好?洗不好我先走了!”

    苏浅浅捂着口心十分难受,恨不得冲进去把夜夙打一顿,好解解心头之恨。

    偏偏夜夙那厮一点不慌慢条斯理的声音淡定的道:“急什么,你莫不是故意找借口想要进来偷看?那便来吧,我倒不是很介意,但毕竟你我是正头夫妻,给你看看也无妨。”

    苏浅浅:“……”

    滚滚滚。

    这夜夙,到底是跟谁学得这么流氓了?

    苏浅浅难受得厉害,才想起自己是个会时不时心绞痛的人,现如今虽吃着国师大人的药,可还会有严重的心慌症状,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

    不知道是屋子里太闷热了,还是病情又发作了,苏浅浅只能感觉到自己由心腔蔓延至四肢百骸的烫滚滚的热意。甚至她的喉咙都是火辣辣似闷着一口火热,压根开不了口。

    “浅浅?”

    夜夙转头看了眼屏风外,见苏浅浅倚在躺椅上没了声响,生出一丝疑虑来。

    “苏浅浅?”他再次试探道:“我刚才同你说笑的,你该不会又生气了吧。”

    只见苏浅浅的影子还是巍然不动,夜夙使了内力,只听见了她微弱却急促的呼吸声。

    糟了!

    夜夙迅速起身,身上的水渍如柱滚落,他抓起了桌上的干净衣袍套上,出去查看苏浅浅的情况。

    苏浅浅倚在躺椅上,额角颈边的头发全都湿漉漉的贴在皮肤上,秀美颦蹙,紧抿嘴角,看似是十分痛苦的神情。

    “浅浅!”夜夙又一次破天荒露出了别样的表情,上前抱住苏浅浅,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身上这么冷?”

    苏浅浅已经几乎快失去知觉了,可身体上的感知还是有的,明明是热啊,她都快热化了。

    苏浅浅道:“药……我的药,找秀秀……”

    她说得极小声,夜夙凑近了她嘴边又听她说了一次才听清楚。

    说的是,找秀秀拿药。

    夜夙拧紧了眉宇,一刻不敢耽搁,抱起苏浅浅便往主院赶去。

第169章 坦白

    秀秀给苏浅浅喂下药丸,灌下一碗热茶汤让她咽下,这才站直身子行了退礼。

    “奴婢就站在门口,王爷有事喊一声就成了。”

    她说着,拽着香兰一起出去了。

    苏浅浅靠在床沿边,早已脱去了袄裙用被衿盖着,额角的发丝干巴巴的,垂落在眼前,她的眸光穿过它看了眼夜夙。

    “夜夙,你就没有要问我的?”

    从前苏浅浅总往宫里跑,嘴上说着要和太后娘娘热络感情,可每次都会去国师大人的吊脚楼停留两刻钟,夜夙也吃过她与欧阳阙亲近的醋,但若说没有怀疑过什么,打死苏浅浅都不会信的。

    夜夙因来时紧迫,衣裳是胡乱打的盘结,现如今松垮的挂在他健硕精装的身躯的,显得有些随意,露出几分野性来。

    “我有什么好问的。”他一撩袍角坐在苏浅浅旁边,黑黢的目光直勾勾地望进苏浅浅的眼底,“你若不想说,我即便是问了,你也不会对我讲。你若想告诉我,即便我不问,你也会说。”

    苏浅浅头一回感觉到心如死水的感觉,原本在心里打好的腹稿通通忘了,皆因夜夙的一个信任她的神情。

    世人常说,夜国的摄政王生得丰神俊秀,也素有铁血手腕,不论是处理朝廷上的诡谲算计,还是决胜千里之外的沙场兵法,他都能从容不迫,运筹帷幄。

    如今瞧着他这般气定神闲的样子,苏浅浅不由生了退避之心。

    “半年前,你我在红拂楼相遇。”

    苏浅浅缓缓道来,犹豫地抬头飞速觑了一眼夜夙。

    夜夙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浅浅,凤眸里被一潭深邃遮盖住了,叫苏浅浅什么都看不出来。

    苏浅浅倚着床沿,垂下头去揪住被衿的边角,又开口道:“后来,你应当听秀秀提起过,我自从那日回家后,性子就变得和从前很不大一样了。”

    夜夙的眸色沉了沉,仍不语。

    “……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的苏浅浅……我的名字虽然也叫苏浅浅,却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苏浅浅,因为一个意外来到这个世界……”

    夜夙忽然开口问道:“另一个世界?”

    “嗯。”

    苏浅浅点了点头。

    夜夙面色一沉,道:“那你会回去原来的世界吗?”

    苏浅浅明显的一愣,一双水盈盈的水眸里倒映着夜夙暗含伤感的脸庞。

    回去么?

    她从没有想过,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回去。唯一的,大概就是国师大人对她说过,明哲也跟她一起来到了这个世界。或许两个人凑到了一起,就能找到回去的办法了。

    可她摇了摇头,道:“回不去的,没有办法的。”

    “若……你能回去呢?”

    夜夙湛黑深邃的眸子盯着苏浅浅的脸,与她对视,细细审视她眼中的想法情绪。

    “如果有一日,你能回去你原本的世界,你会不会选择离开这里?”

    苏浅浅尴尬地挠了挠后脑,道:“怎么可能呢,若是真的有那天,到时候再说吧。”

    这个世界已经不尽然全是陌生的了,有疼她的爹爹,宠她的哥哥,还认识了一堆同龄的女孩子,虽说可能不怎么交心……

    夜夙也待自己是顶好的,想他堂堂摄政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般的人物,也能日日陪着她说笑逗闷子,叫她怎么能不动心呢。

    “欧阳阙说我身魂动荡,患有离魂之症,所以每隔几日,我都要服下他所炼制的丹药。”

    苏浅浅一五一十的将一切都讲给了夜夙听,之后便开始担忧起来,夜夙那么尊贵高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忍受得了一个欺骗他的女子。

    “你……你不生气吗?”

    苏浅浅看着夜夙沉沉的眸子,不由心间儿一颤,生怕夜夙一时气不过会当场拧断她的脖子,然后再来场抛尸案。

    夜夙朝她坐近了些,伸手握着苏浅浅不安的紧拽被角的手,道:“我为何要生气?气你身体内的灵魂不是原来的苏浅浅?还是气你和欧阳阙瞒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不叫我知道?”

    苏浅浅感受着自己的双手被温暖又略带薄茧的掌心包裹着,微微心安之余,讷讷道:“那你竟也一点也不惊奇?”

    要是换作别人,这种怪力乱神的事儿落在他头上,怎么着也会怀疑一番,或许还会着手研究这种穿越的契机。

    夜夙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暖意,笑道:“我并不管你是不是从前的苏浅浅,只要现在的你,日后不会离开我便足够了。”

    苏浅浅刚想怼他,告诉他,他们之间还有个一年之约,虽然荒唐,但也是白纸黑字,到时候各自好聚好散。

    可苏浅浅看着夜夙的满脸满眼都是涓涓柔情,那伤人的话一下子便死堵在喉咙里,怕说出来,打破了这难得的安宁。

    清晨,宫里派来的马车停在摄政王府门前,手持金柄拂尘的白头发老公公站在门前拱了拱身子。

    他殷勤笑道:“王妃娘娘休息得可好?太后娘娘她老人家怕您昨日刚回帝都,身子还没缓过来,所以派老奴今日再来接您。”

    苏浅浅打了个哈欠,提着繁琐的正装裙摆上了马车,并不理会他。

    这哪是没打扰,她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夜夙和成北并肩出了府门,成南从角门牵了马来。

    夜夙走近去翻身上马,转头对苏浅浅嘱咐道:“向太后请了安之后,别乱跑,本王去接你。”

    苏浅浅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她现在忒不爽。昨个儿半夜夜夙那厮跟打了鸡血一样,非得拉着她让她讲讲她那个世界的事情,愣是一宿没睡。

    “上你的朝去!”苏浅浅一声娇喝,兀自拉着秀秀坐进马车,落下了帘子。

    左公公见苏浅浅神色恹恹的,以为是连日赶路的劳累,没大放在心上,便上了后面一辆稍微朴素的马车。

    还未到瑞芳宫,苏浅浅又在老地方栽了个跟头,额头上磕了个不大不小的青包。

    左公公大惊失色,一脸惶恐地举着拂尘朝天上作揖:“哎哟,佛祖保佑。”

    秀秀连忙将苏浅浅扶起来。

    苏浅浅无语地看了左公公一眼,“……你求佛祖做甚,求了他我这头上的包,便能立即消了?”

第170章 苏家的二小姐

    “哎哟,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般模样了?”

    太后娘娘坐在高高的凤座上,底下聚集了一众高门贵女和命妇。

    苏浅浅是摄政王的正妃,夜氏皇族的媳妇,弄成这副模样实在有失体面。

    青杏吩咐宫女替苏浅浅搬了锦杌子,又让人去取热鸡蛋和手帕。

    苏浅浅朝青杏递了个感激的眼神,才低着头默默地坐下。

    对面的脂粉翠环里却有一人站了起来,朝苏浅浅走来,并开口道:“呀,妹妹,你这上哪儿弄的,也太不小心了。”

    苏浅浅听着这跟郦鸟一样娇嫩的声音,抬起头略挑眉梢,竟是苏雨柔,是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苏浅浅转眼看向太后娘娘,弯了弯眉眼,回道:“来时走路出了神,被台阶绊倒了。”

    太后娘娘闻言哈哈大笑,拿了一旁的团扇遮住嘴,道:“你这皮猴儿,应是你早起犯浑,发糊了吧。”

    下面的贵女们掩面低笑,有些只动了动嘴角,不敢太过笑话苏浅浅。

    当事人却满不在意,待青杏让人拿来的熟鸡蛋到了,赶紧让秀秀用手帕包住鸡蛋,放置在额头上的青包慢慢滚动,只希望它能快些消了。

    太后娘娘转头和宁王妃说笑道:“这浅浅,从小被娇惯,性子实在是太莽了。”

    宁王妃颇有眼力见,自然知道太后娘娘是在说笑,并不是真的数落苏浅浅,便顺势反驳道:“摄政王妃哪是性子莽,分明是天真好动,再说了,她有着摄政王和苏太傅撑腰,就算闯出了什么祸事,自有人收拾摊子。”

    太后娘娘笑了下,又看向苏浅浅,问道:“浅浅,你江北一行,可安好?”

    苏浅浅回道:“挺好的,徐家两位伯母都温和慈爱,侄女也活泼跳脱。”

    “嗯。”

    太后娘娘点点头。

    底下的十公主站起来,拉着苏雨柔去了太后娘娘跟前,“雨柔,还不向太后娘娘见礼?”

    苏雨柔身穿一袭湖蓝色斜襟褶裙,云髻高绾,略施粉黛,正一脸迷茫的看着十公主夜明珠。

    刚才大家一起入殿时,不是已经行过礼了么。

    段柔郡主见苏雨柔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脓包样,娇艳的面庞顿时闪过一丝阴鸷,却是忽然扬起笑脸,喊道:“苏小姐,太后娘娘前两日听说了你的琴艺,快向太后娘娘见礼,说不定还有赏赐呢。”

    苏雨柔的脸色立即升上了一抹喜意,娇赧地一步三摇走近前两步,施施然蹲下身子福了福礼。

    “雨柔见过太后娘娘,祝太后娘娘凤体长安。”

    她端的是知书达礼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苏浅浅暗自呵呵笑了笑。这苏雨柔是不是傻,安生待在太傅府里等着嫁人不好么,偏要与宁王府交好,这还不算,竟还勾搭了夜明珠?太后娘娘能给她好果子吃,苏浅浅就能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入宫时,秀秀就把从别处听的传闻说与她听了,几日前乔太妃发疯似的在瑞芳宫冲撞了柳青絮,至使夜国第一个皇子胎死腹中。

    宁王妃应该是不知道内情的,不然怎么会放任段柔郡主和夜明珠搅在一处,旁人肯定是见了她就躲得远远的。

    太后娘娘和乔太妃积下的怨恨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压着火气怕是在顾忌远在渝州的二王爷夜缙,但不代表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就会放下仇怨好好对待夜明珠。

    俗话说母债女偿和兄债妹偿,便应是如此了。

    那厢的苏雨柔低着头,扮作十分乖巧的模样。

    太后娘娘看了她一眼,并不理会,只转头对段柔郡主说道:“段柔,哀家听闻你这段日子异常恳勤地在练琴艺。”

    段柔郡主点头,“是的。”

    “那你不妨和这个……这个苏……苏什么?”

    苏雨柔的脸色霎时变得十分难看,看着太后娘娘那副冥思苦想的模样,更是仿佛心间被人戳了道口子,血汩汩的从口子里淌出来。

    段柔郡主愣了愣,认真提醒道:“太后娘娘,她叫苏雨柔,是太傅府中的二小姐。”

    “哦。”太后娘娘长吁一声,似乎是想起来了,道:“是方太尉的外侄女是吧,来来来,和段柔给哀家演一曲,若是能讨得哀家欢心,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和哀家说。”

    苏雨柔由衰变喜,一脸希冀的望着太后娘娘脸上的慈爱,又福了福身子作了个大礼,道:“臣女定不叫太后娘娘失望。”

    太后娘娘招了招手,宫人立刻去偏殿将她收藏的两把名琴搬来,又置了矮凳,用毛毡铺上。

    秀秀朝苏浅浅怒了努嘴,示意她说几句。

    苏浅浅觉得甚是好笑,低声道:“怎的,你平日里劝我争夜夙的宠也就罢了,苏雨柔那般自掉身价的事情,也想叫我去争?”

    秀秀猛然摇头。当然不是了。

    她当然知道二小姐从小不论什么东西,和爱和王妃争抢。往日她不过一个庶女,都用鼻孔看人,要是如今叫她得了太后娘娘的欢心,下巴尖子还不翘到天上去了。

    苏浅浅知秀秀是为她着想,但就更觉得好笑了。

    太后娘娘的欢心,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

    从前她还是太傅嫡女,能得太后娘娘欢心,是因为父兄受了重用。如今依旧恩宠不竭,是因为她嫁了个好夫君,太后娘娘就算再看夜夙不顺眼,可还是要仰仗他的势力扶持夜九,不敢撕破脸。

    至于黎念君,盛凌芳,或是薛敏等人,皆是太后娘娘念在要仰仗她们的血亲,才给予的恩宠。

    区区苏雨柔,她能拿出什么来?

    “放心吧,苏雨柔她就算是骑着汗血宝马,日行千里,都赶不上你家王妃的。”

    苏浅浅裙面下的脚微微抖着,隐隐的得意溢于言表。

    素月和何芊芊正说着话,见她如何动作,不由转头看了她一眼,劝道:“王妃娘娘,注意仪态。”

    苏浅浅的身子蓦地僵住,犹如被人抓包的心虚感让她小心肝颤了颤。

    素月又道了句:“切莫殿前失仪。”

    “呃。”苏浅浅尴尬地笑了笑,“多谢秦姑娘提醒。”

    素月柔和的神情略有愉悦,点了点头,偏头继续和何芊芊聊天去了。

    苏浅浅这才反应过来,秦月姑娘早已嫁给魏恒为妻,该称作她“将军夫人”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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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宠王妃介绍:
一朝穿越,惹上腹黑骚包王爷,还被亲爹逼着嫁给一只毒舌。芳心暗许,王爷要她去做妾……你咋不上天呢,做妾…做你妹啊!
国师语:浅浅莫怕,本国师曾断言你命硬克夫,你身边是开不出桃花的。
侍卫喊:“王爷,大事不好。王妃爬墙跑了!”
ps:穿越小白文……考据党慎入啊啊!!摄宠王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摄宠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摄宠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