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摄宠王妃TXT下载摄宠王妃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摄宠王妃全文阅读

作者:金妃惜笔     摄宠王妃txt下载     摄宠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3章 放在眼里

    长公主此行并没有带上多少随从,两个四个粗使婆子,八个机灵的婢女,一个车夫,外加一个连渚女官。

    作为皇家公主的仪仗来说,这对夜雯来说是十分寒掺的。

    但一行人停在定候府门前仍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这是哪家夫人,这么大阵仗?”

    “没看见马车上刻着定候府的标志么。”

    “……可老夫人不是今早去城外烧香才刚回来?你我看见她回府了的。”

    ……

    众多口舌纷争。

    定候府朱红的铆钉铁木门斜露出一条缝,小厮从缝里露出一只眼睛往外看。

    “外面是何人,竟敢闯我定候府!”他喊道。

    连渚看了看四周围上来看热闹的行人,神色端凝走上前去,冷声厉道:“放肆,没长眼睛吗!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还不开门放行!”

    小厮不信。

    “你让我开门就开啊。”

    连渚色变,“大胆,居然敢违抗主母的命令!”

    “我们的主母卧病在床,何时下过这种命令?”一个素绿半褙子的婢子从门里出来。朱门打开,一群人稀稀落落从朱红的大门内走出,婢子退后一步,扶住一个满面贵气、庄严威仪的妇人。听那婢子唤她“老夫人”。

    苏浅浅在马车里听见了那声“老夫人”,心中莫名的一揪,转头去看夜雯,发现她的脸色也不大好。

    “长公主?你,你婆婆出来了,咱出去看看?”总不能待在马车里避而不见吧,未免落人诟病。

    可长公主似乎和老夫人不怎么对付,半分没有起身出去的动静。

    定侯老夫人身边围了一堆贵妇小媳妇儿,个个体面端庄,但有些对连渚女官眼露轻蔑。

    “哪里来的无礼之徒,定侯府也敢闯?”一位妇人笑道。

    头戴素玉青步摇、身穿松枝菱花银纹的宁王妃捺下嘴角,看了眼刚才说话的夫人,笑了声。

    宁王妃说道:“无礼之徒?长公主身边最得力的贴身首席女官连渚大人岂会是无礼之徒呢。”

    先前的那位夫人被梗了下,听清了宁王妃的话后猛地脸色寸寸煞白。

    “哼!”十分中气的一声呵斥,伴随着沉闷的杖棍落地声,震得人脑仁发蒙。

    方夫人肩头一颤,碍于定侯老夫人的脸面,退到其他几位夫人身后去了。

    车帘里传出声音,连渚赶忙去掀起了帘子让夜雯出来。

    “长公主……”

    “扶我下车。”

    长公主神色无异,面容精致步态健强走下马车。

    苏浅浅坐不住,揽住厚重的华裙也跟着跳下了马车。

    “粗鄙。”夫人们中有一人低声轻讽。

    声音太小,听到的人不多。

    听力极好的苏浅浅没什么表示,心道,帐可以以后慢慢再算,现在不大方便。

    长公主下了马车,对着定侯老夫人并住双手弯腰行了个正礼,低声下气道;“守门的小厮不懂规矩,劳烦母亲亲自出门迎接了。”

    连渚便让下人们开始拆卸箱笼。

    “放肆!”定侯老夫人震怒,用木杖指着夜雯,咬牙道:“你眼里还有没有老身!”

    连渚连忙让仆人们停下手中动作,数只箱笼跌在地上,激起一片低尘。

    长公主微微抬起了些面庞,无衷道:“当然没有。”顿了顿,她又道,“母亲大人怎能只被放在眼里,得放在心里才行。”

    贵妇们心间起起落落,看着老夫人瞪大了眼睛又被起得胸口起伏跌宕,纷纷劝道:“老夫人,莫气坏了身子。”

    婢子扶住定侯老夫人,为她拍抚胸口顺着气,一面对长公主厉色道:“念你是长公主,可也太目中无人了!”

    长公主目光浅淡,说道:“来人,把东西搬进去,就搬到…离寿松苑最近的梅轩吧。”

    连渚问道:“为什么不是珞云居?”

    珞云居才是主母住的院落,况且以前长公主和侯爷刚成婚的时候也是住在那里的,怎么现在要去住一个偏院,而且是离老夫人最近的院子?不嫌闹心么?

    长公主说道:“珞云居太冷,晚上,睡不着。”

    转目低眉,长公主继续放低了态度,对老夫人说道:“本宫舟车劳顿身子乏了,就先去歇着了,母亲大人请便。”

    说罢,挽住了苏浅浅的手。

    苏浅浅尴尬不已,干呵呵对着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打搅了,您老年事已高切勿动气啊。”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夜雯夜夙拽着苏浅浅转身就走,半分不理会身后那些人的脸色。

    不用看,苏浅浅也知道定侯老夫人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方夫人尖酸道:“怪不得老夫人你一向不喜这个儿媳,不曾想她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也不肯给你颜面。”

    有人附和道:“这哪儿是娶了个儿媳,简直就是娶了个菩萨呀。”

    老夫人还在喘气,被婢子扶着。

    淳于夫人叹了口气,上前安抚了老夫人后,转头对着那些个嚼舌根的夫人说道:“当街议论皇家公主,当心遭了御史弹劾。”

    众人皆息了嘴舌。

    路边行人不停地指指点点、嬉笑议论,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淳于夫人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本来今早定侯老夫人是邀了她们这些平日里熟络的媳妇子,打算商量给小郡主唐妙姝举办七岁的寿宴的,却给长公主这般一搅,丢光了面子。

    只怕长公主和定侯老夫人的婆媳关系会更加紧张。

    宁王妃打着圆场,笑道:“姐妹们叨扰了老夫人一早上了,想必老夫人早就累了,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其他人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留下来观看等会老夫人和长公主的婆媳争斗,早早的告辞最起码还能不得罪老夫人,于是纷纷借口有要事处理各自离去了。

    几位夫人带着丫鬟纷纷告退。

    只剩下宁王妃和淳于夫人。

    方夫人原本已经走了几步,半道又折回来,说道:“宁王妃,我家嘉嘉最近勤练画艺,你是画中大家,我想请你去给她指教指教。”

    “好说。”宁王妃笑着与她同去了。

    定侯老夫人看着最后还留下的淳于夫人,笑骂道:“还不走?老身笑话没看够?”

    淳于夫人说道:“老夫人你何须与长公主较劲,伤的,是彦初那小子啊。”

    老夫人“哼”了声,“老身便要看看,夜雯这德行败坏的女人又是想闹哪儿出。”

    木杖的尾端被老夫人往地下“笃笃”地杵。

第124章 那位病了

    苏浅浅去过金碧辉煌的皇宫,去过雅致静谧的长公主府,现在还住在神秘肃穆的摄政王府里,可唐彦初的家里……这座府邸处处透露出武将之家的粗犷大气。

    花园里没有花,而是被辟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校场,铺了厚厚的沙石、嵌了粗壮的木桩,坐练功之用。

    “长公主,定候老夫人的脾气好差呀。”苏浅浅踩着地下硌脚的沙石,问道,“这里谁用的啊,我看定候爷也不像爱练武的人。”

    连渚女官跟在夜雯身侧,闲时应道:“那是老夫人用的,她出身武家,每天都要早起强身健体。”

    苏浅浅道:“果然年纪越大,越爱折腾。”

    长公主忽的停下了步子,看向苏浅浅。

    仆从们也跟着停下。

    “怎,怎么了长公主,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苏浅浅怕自己应是说错了话,忙不迭往连渚身后挪了几步。

    “没事。”夜雯说道,话罢又继续往前走,“老夫人确实是年纪大,不怕折腾。”

    连渚微垂下头颅,忍住了笑意。

    又穿过一堵圆拱门和四角楼,这才看见了一座青松翠丽的院子,檐上金匾刻了松寿苑三个字。

    “这就是老夫人居住的院子?”苏浅浅问。

    “是的。”连渚答。

    “怪不得她看着对人那么凶,自己住的地方居然装修得那么悍武。”

    连渚:“……”

    夜雯笑道:“浅浅你何出此言。”

    “你们想想啊,别家的老夫人平日里肯定都爱修身养性,闲来与媳妇唠唠家常,就连太后娘娘也偏爱与我们这些贵族小姐们玩乐调笑。定候老夫人倒好,凶眉怒目,吓得我都不敢看她的眼睛。”苏浅浅说着,“别家老夫人最爱在院子里养花养小姑娘,她却在院子里竖了那么多兵器。”

    她聚声会色,学着老夫儿的严肃的模样、逗得众人发笑。

    夜雯又笑了笑,道:“她就是闲的。”

    且又走了半盏茶时间,连渚率先停下。夜雯也跟着缓和了脸上的笑容,颇为郑重的看着眼前的石墩子。

    苏浅浅看的只有残破的门扉残树。

    “长公主你就打算住在这儿?!”她惊诧道。

    有没有搞错?夜雯你好歹也是皇亲贵胄、天家公主,好好的长公主府不住,竟跑来住定候府这个破烂院子!

    “长公主你是不是被定候爷气糊涂了,这里怎么能住人呢?”

    夜雯收回目光。与连渚两人心照不宣对视了一瞬。连渚说道:“你们,先把东西放下,把这里清扫一番罢。”

    “是。”

    “遵命。”

    夜雯垂下眼睑,片刻后眼眸一片清明,抬步就往前走。

    “诶,长公主你干嘛去?”苏浅浅喊道。

    院子里的枯枝散落满地,临近冬季的青瓦灰墙长出了淡淡的青苔,门轩破烂、树干腐烂。

    “长公主,您真的确定么?”

    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呢?

    ……

    外面隐约听见喧哗,丫鬟小厮的低呼和惊闹传进苏浅浅的耳朵里。

    “长公主,你有没有听见外面很吵?”她说道。

    夜雯正倚着门框发呆,闻言从游思中回过神来,怔道:“有么。”

    连渚走进厅堂,捋下原本撸起的绣花袖子,声音急切:“禀报长公主,听闻外间的小厮去松寿苑请了老夫人过昭华园。”

    说完,她刻意垂下头颅观察夜雯的脸色。

    夜雯只是哦了声。

    连渚暗道长公主这反应不太寻常啊。

    “是……昭华园那位又病重了?”

    就在连渚认为长公主又去神游的时候,听到她终于开始关心起方昭华的病情了。

    连渚回道:“是,听说…听说二夫人这次咳血了……”

    “那就通知太医院的张太医速来诊治,给她用最好的药,她不能有事。”

    夜雯倚在门框上,脸颊蹭着粗糙的木头生着微微刺痛,脑海里的某一根弦也被拨动。

    “去吧。”夜雯挥手让连渚退下,退后几步在仆人已经打扫好的偏阁矮榻前躺下。

    “我让嬷嬷去办。”连渚违命不依。

    夜雯此刻身体极乏,顾不得她也便任她去了。

    主仆俩打着哑迷把苏浅浅晾在一旁,待夜雯躺在榻上睡着时,苏浅浅才敢壮着胆子去询问连渚。

    “这个……”连渚迟疑。

    苏浅浅从仆人打理的箱笼里摸出一把金色弯弓,放在手里把玩。

    “你家长公主现在是有求于我,连她与婆婆的龃龉都愿意展露在我面前,这点小秘密还算得秘密么。”她说道。

    连渚上前去夺她手中把玩的弓箭,“不能玩这个,这个可是长公主的宝贝。”

    要是玩坏了谁都担不起责任。

    苏浅浅撇撇嘴,她并不是真心贪玩,顺势让她夺回去了。

    “那个方昭华,是什么人?”她顺着连渚的脸色问。

    “她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妙姝郡主的生母。”连渚把金弓用手绢擦拭干净,小心翼翼地放回箱笼里,又道,“你既知定候府上的猫腻,也便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我家长公主借你之势,你可别趁人之危让她为难。”

    苏浅浅笑道:“怎会,我不是爱生事的人,就是刚才好奇问问。”

    心里却在盘算着,唐妙姝是唐彦逸的女儿,方昭华是唐彦逸的妻子,岂不就是长公主的情敌??

    按刚才长公主听说方昭华病重反应来看,这个方昭华和她的关系似乎不怎么好。而定候老夫人确是十分疼惜这个二媳妇,所以怪不得长公主和老夫人的关系不好了。

    再者,上次听定候爷意思,唐彦逸匆忙奔赴战场,是因为长公主的原因……

    “王妃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见苏浅浅双目滞怔,连渚用胳膊捅了捅她。

    “呃,没什么。”苏浅浅摸了摸发痒的鼻尖,说道:“我去瞅瞅那身娇体贵的二夫人。”

    她跑得贼快,连渚一时没留神没反应过来。

    “王妃,你不能去,会闯祸的!”

    这可不是摄政王府,有摄政王护着任她胡闹!

    一个婢女上前请示:“连渚大人,您看……”要不要把王妃追回来?

    连渚叹了口气,“算了,随她去吧,老夫人自会掂量她的身份,断不会难为她的。”

第125章 母慈女孝

    昭华园花团锦簇、生机勃勃,精致的雕梁画栋、小阁珠帘,带着江南特有的婉约风情。

    与梅轩的萧索极致极端。

    苏浅浅坐在青瓦上磕着瓜子儿,好不舒坦。

    张太医落后定候老夫人半步出来,临了躬身拜退道:“二夫人这是常年旧疾,切记再不可感染风寒了。”

    老夫人被心腹肖嬷嬷搀着,声音中气有气:“老身记下了,来人,恭送太医大人。”

    张太医推脱道:“不必了老夫人,下官自行出府就行了,这候府的路如今我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走出去了。”

    老夫人眯着双眼笑了笑,“还是要劳烦大人辛苦跑一遭了。”

    “哪里哪里,能为老夫人和长公主效力,下官求之不得。”

    老夫人上扬的嘴角不着痕迹地戚戚捺下。

    张太医再次行礼告退。

    这回老夫人没再说什么,先前机灵的婢子送太医出去了。

    见张太医走后,老夫人才用木杖笃凿地。

    肖嬷嬷劝道:“老夫人切记动怒,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以后,二夫人需要诊病时,你去太医院找院判大人,不要再让这个张太医进我侯府了!”老夫人说道。

    “是。”肖嬷嬷便应着,边掺着老夫人走下台阶。

    婢子去而复返。

    “翠枝你怎么回来得这般快?”肖嬷嬷问。

    翠枝答:“宫中急招,柳贵人吃坏了东西突然昏了过去,张太医就急急忙忙的又赶回去了。”

    老夫人有兀自用木杖笃凿地板,木质隔空的木板发出笃笃的声音。

    “老夫人您去哪儿啊。”

    翠枝问道。

    她欲追上去,肖嬷嬷拉住她胳膊小声打听道:“翠枝,老夫人今日是怎么了?早间回府的时候还好好的。”

    翠枝脸上升起埋怨。

    “还不是梅轩那位摆了老夫人一道,让老夫人在众多贵妇面前丢了面子。”她说道。

    肖嬷嬷佯怒弹了下她的额头,“放肆,你怎么能诋毁长公主和摄政王妃。”

    她顿了顿,思虑道:“罢了,摄政王妃远来是客,咱们不能怠慢。你抽空去管家那里说说,找人去把梅轩翻修翻修吧。”

    “不去。”

    “你不去那我去,你去陪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着吧。”肖嬷嬷说道。

    ……

    昭华园的下人看起来不少,仔细数数也就五个指头,那正主一病几人忙得人仰马翻,正好让苏浅浅钻了空子,趁着没人进了主屋。

    一块七彩团簇的冬花屏风立在屋子的正中央,苏浅浅往里走,隔着屏风的纱绢可以看到床榻上的人形。

    屋外传来一阵小孩子蹦蹦跳跳的脚步声,颇为急切。

    “娘!”

    哪家的孩子,怎么能乱喊呢?她苏浅浅可还是黄花大闺女一个。

    “娘!”一个圆团子从苏浅浅面前扑朔而过。

    苏浅浅:“……”

    唐妙姝撒娇的吴侬软语从屏风里面传来,苏浅浅倒抽一口凉气,倒没想到会是唐妙姝。

    看了一场母女情深的好戏。

    方昭华跟苏浅浅想象中的模样有些不一样。

    她以为会是和定候老夫人一样雍容大气的女人,或是和方姨娘一样温婉知性。

    但她眼前的方昭华是张娃娃脸,因病痛折磨得她的颧骨高隆,面皮干燥,唯余两只润泽的大眼睛还透着水光。

    唐妙姝今年六岁,这定候二夫人估摸着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怪不得还跟孩子一样。

    定候老夫人的眼睛暗含威仪严厉,方姨娘的眼睛里是苏浅浅猜不透的庄端秀丽,这方昭华的眼睛里却全部蓄满了水,透透盈盈,一眼便能望到底。

    “你是方姨娘的胞妹?”苏浅浅问。

    方昭华的眼睛从唐妙姝身上挪向苏浅浅。

    唐妙姝握住娘亲的手,解释道:“娘别怕,她是姨娘府上三小姐,现在是摄政王妃。”

    “啊!原是王妃娘娘,请恕臣妇不能起立行礼。”

    方昭华双手紧拽被角,想坐起来但又仿佛十分艰难的样子,苏浅浅连忙按住她不安分的手,说道:“没事,我就是顺道过来拜访一下,我和京中其他女子可不一样,才不像她们那么爱让人拜她们。”

    方昭华咬住干燥起皮的下唇躺下。

    唐妙姝掏出一块丝帕,展开里面包裹着的蜜饯,扬起天真的笑意。

    “娘,你看,我刚从舅舅府上回来,我把最好吃的蜜枣都留着给你带回来了。”她说着,拣起蜜饯递给方昭华。

    苏浅浅本想制止,思忖了一下便觉自己这是在多管闲事。

    “娘,好不好吃?甜不甜?”

    “好吃……很甜…咳……”

    母慈女孝的画面,苏浅浅看得心里不大是滋味。

    她自小就没有母亲,没体会过母爱,来到这个世界,苏浅浅的生母徐氏也是早早辞了人世。

    “郡主,二夫人身子骨弱,甜食不要让她吃太多。”她说道。

    唐妙姝点头:“知道,太医很早前就叮嘱过。”

    “那我走了。”苏浅浅弯了弯嘴角,觉得唐妙姝早熟早懂事也未尝不是一种好事。

    皇家宗族太多的诡谲算计,唐妙姝没有父亲,只与母亲相依为命,除了嫡亲的祖母还需要讨好着长公主……这不是一般的孩子能做得到的事情。

    苏浅浅不信唐妙姝。

    不信唐妙姝真的就那么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细想先前发生的事,唐妙姝都在有意无意借用长公主之势达到自己的目的。

    苏浅浅退出房门,还在细细思考唐妙姝那天爬树摔伤的事,牵扯进来的有黎念君,有洛天赐。

    “长……长公主!”苏浅浅猛地甫一见到长公主,吓得不轻,“您不是在梅轩累了歇下了吗,怎么来妙姝郡主娘亲这儿了。”

    “嘘,小声点,不要吵到她们了。”她说道。

    夜雯身上还是早上那件紫红蝙金的华丽宫裙,不过肩头胸襟处还存在褶皱。

    “您出来没让连渚大人知道?”

    “嗯。”

    夜雯点点头。

    苏浅浅心道,难怪,身为皇家公主哪有这样仪容不整出现在人前的。

    “我送您回梅轩吧,然后我回王府一趟,下午再过来候府。”

    夜雯说道:“这两天宣国来的人很不安分,摄政王替小九处理朝事分身乏术,你回去做什么,又不能和他腻歪在一起。”

    苏浅浅:“……”

第126章 被人欺负

    秀秀帮苏浅浅托着宽大的裙角,行至中庭看见了管家庄伯,两人行了个虚礼打个照面。

    庄伯笑道:“王妃可别折煞老夫了!”

    苏浅浅说道:“庄伯当得起。你操持王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们都得谢谢你。”

    庄伯不好意思嘿嘿笑了笑。

    “王爷在府上吗,我有事要找他。”

    庄伯答道:“禀王妃,王爷不在府中,今早辰时就进宫去了,刚才回来了一阵又被淳于小侯爷找去吃酒了。”

    “吃酒?”苏浅浅皱起眉头。

    庄伯啊了声,忙道:“王妃切勿多疑,就是吃普通的酒,不是花酒。”

    苏浅浅抽了抽嘴角,按下脑仁里的躁动。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跟着淳于彧之出去不是吃花酒还能是吃喜酒呢!

    指不定又是去了红拂楼找如墨,或是独自去缅怀那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崔家小姐了!

    崔娉婷……

    这就是黎念君在苏浅浅心里埋下的一根刺,不拔不快。

    “小姐?”秀秀见苏浅浅突然间愣了神,推了她一下,问道:“要不......奴婢让人回太傅府去找大公子?”

    苏浅浅变了脸色。

    “去找他做什么?”她说道。

    若她没记错,苏见信也是和崔娉婷有一腿的,两人还是师兄妹。

    秀秀莫名其妙被苏浅浅一句话梗住,看向庄伯向他求助。

    庄伯打着圆场说道:“王妃稍安勿躁,咱们王爷是什么样的人整个帝都有谁是不知道的。他洁身自好、不近女色,您就把心揣进肚子里吧。”

    秀秀强忍住想让庄伯闭嘴的冲动,选择了拉着苏浅浅赶紧离开。

    出了闹市,迎面走来一个体格健硕的少年,穿着体面贵气,苏浅浅乍一看还没认出来是洛天祥,还是秀秀率先喊出了声。

    洛天赐跟在弟弟身后,不近不远的距离既能随时保护弟弟的安全,也能让弟弟放开性子尽情玩耍。

    苏浅浅一是不想打扰他们姐弟的兴趣,二是她其实不大敢和洛天赐那样危险的人物有过多交集。

    “王妃娘娘这是打算去哪儿啊?”洛天赐不知何时站在了苏浅浅面前。

    她一身利落的窄袖斜襟骑装,还是如第一次相见时的英姿飒爽,犹如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女英雄。

    她微微眯着眼,嘴角扬着明朗的笑意,“本将军有一事困惑,想找王妃娘娘开解开解。”

    苏浅浅退后一步:“我又不是山上会算命的半仙,谈何开解。”

    洛天赐也得寸进尺一步。

    “此事只有王妃能解我心中疑惑。”

    她眼神坚定,不似说假话想对苏浅浅不利的样子。

    秀秀碍于洛天赐的强势气场,默默地带着洛天祥去旁边卖酥饼的街摊上买好吃的了。

    苏浅浅:“......”我要这婢女有何用?

    趁着街上人群嘈杂,洛天赐凑近苏浅浅,目光尖锐地与她对视,“我只要你告诉我,上次端午晚宴上你中途离席,是不是去了冷宫?”

    苏浅浅心间咯噔一下,脑海中浮现起卫太妃卫淑容那种淡静婉约的脸。

    “你这么知道我去冷宫了,你难道那天跟踪了我!”

    洛天赐笑道:“你见了先帝的宠妃,卫家罪臣之女卫淑容。”

    苏浅浅一时踉跄后退数步,这这这,洛天赐这是什么意思。卫太妃带着女儿久居深宫,数十年不曾遭到外人的迫害,也属明哲保身,要是因为她而出了什么事......罪过啊罪过。

    见苏浅浅差点摔倒,秀秀终于想去自己的职责所在,连忙放下洛天祥奔向苏浅浅。

    苏浅浅调整呼吸道:“你不是我的秀秀,我没有这样的秀秀。”

    苏浅浅又转身看向洛天赐。

    “我告诉你,卫太妃好歹是先帝生前最宠爱的妃子,珍珍也是夜九承认过的十三公主,你不可以乱来。”她说道。

    她这是遭了什么罪,刚被长公主唐彦初和夜雯拖下水,半道杀出个洛天赐意图对卫太妃不利。

    洛天赐嘴角动了动,刚才脸上细微的笑意渐渐消失,声音掺杂了一丝冷硬。

    “只是问问。”她说道,“你不要多想。”

    苏浅浅咬紧牙关,才不信她的鬼话。

    “浅浅!”

    洛天赐回过身,看到一个皮肤皙白女扮男装的女子。

    苏浅浅瞠目结舌,实在意想不到居然会在这儿遇到蒋舒芳,而且蒋舒芳还是以男子的装扮出现。

    自上次长公主府一别,这还是她俩的第一次见面。

    高挽冠髻的蒋舒芳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来,挡在苏浅浅面前,说道:“洛将军。”

    “嗯,蒋小姐好。”洛天赐不称呼她如今的身份。

    晓风晓冉还在后面小跑着赶过来,苏浅浅看了一眼蒋舒芳微微起伏气喘的胸口,心中愈加动容。但她一动,蒋舒芳就把她的手腕拽得更紧。

    “洛将军,我知道浅浅有时候愚笨不善言辞,但将军你也并非是不分是非之人......”

    洛天赐不耐打断:“我把她怎么了?说得好像我对她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

    蒋舒芳还欲再和洛天赐讨论,苏浅浅怕蒋舒芳也知道卫太妃的事,便强硬地拉住她,劝道:“舒芳,你误会了,我和洛将军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

    “那你刚才怎么神色委屈,她却对你步步紧逼呢?”虽然隔了一些距离,但蒋舒芳还是看得清清楚楚,苏浅浅是被洛天赐欺负了。

    她又问道:“夜夙呢,他也任你被人欺负?”

    苏浅浅发现,蒋舒芳这护短的性子不怎么好,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诶,没事啦。”苏浅浅强颜道,“洛将军就是问问我有没有适合她的青年才俊,好帮她介绍介绍。”

    洛天赐:“......”

    苏浅浅你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真的好吗???

    蒋舒芳脸上的气愤瞬间僵硬,大家闺秀的底蕴也差点破功。

    见洛天赐也快破功了,苏浅浅连忙拽住蒋舒芳赶快溜。

    秀秀带着晓风晓冉也跟着跑得飞快。

    “你们......”洛天赐觉得肉疼,感觉到有人在扯自己衣服,低头去看。

    洛天祥一手捧着用油纸包的酥饼,一手指着洛天赐:“姐姐,原来你也恨嫁啊。”

    “滚!”

第127章 破镜重圆

    街巷的茶铺下,成南杵了杵成北,道:“呆子,听到没,洛阎王说自己恨嫁。”

    成北斜眼看他:“关我何事。”

    “你和她配啊。”

    成南想起先前皇宫门口由二王爷导演的那一场闹剧,那颗血淋淋的恶心头颅似乎还在往地上滴血,而成北事后却夸了洛天赐一句好胆量。

    好胆量个鬼!直到现在成南还对洛天赐那日的行为心有余悸。

    “对了,爷这两天去哪儿,影儿都没见着。”成南问道。

    成北刚端起茶杯,乍一愣怔,还看着人群中苏浅浅远去的背影,摸了摸鼻子:“我…我怎么知道……”

    成南道:“鬼信他是去和小侯爷吃酒了。”就算是吃喝玩乐也不至于两天了还不回家吧。

    以前是孤家寡人也就算了,现在刚刚新婚燕尔,一向冰冷的王妃好不容易对王爷有点缓和,却找不到人。

    “现在正是王妃需要他的时候,依照他从前的习惯,肯定是会寸步不离的。”

    成北装作继续看苏浅浅的样子,搭在桌沿的手却已经开始僵直出汗了。

    成南眯起眼睛狐疑道:“成北,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知道爷去哪儿了。”

    成北视线飘了一下,认真回道:“不知。”

    他就算是被打死也不能说王爷和苏大公子结伴去了稷下学宫啊。要不然王妃还不得立马收拾东西回娘家。

    回摄政王府一趟无果,苏浅浅虽起了些疑心但眼下长公主的事情更急迫。

    比如她这离开了才一个晌午,唐彦初从皇宫里出来去了长公主府,又杀到定候府的梅轩,她完全不知情。

    夜雯倚在榻上神情疲惫,眉眼低垂似在思索什么,手指轻轻的摩挲着精致的刺绣袖口。

    连渚女官半伏着身子从外间接进了苏浅浅,说道:“王妃说去去就回,这一去时间可真久。”

    她顺手从素绿半禙子的府婢手里,接下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满面愁容舀了一勺药喂到夜雯嘴边。

    “长公主。”

    夜雯垂着眼睑,不理会连渚的请求。

    苏浅浅接下披风递给秀秀拿去挂着,说道:“临时有些事,又给耽搁了不长时间。”她走到夜雯面前,问道,“长公主,听说唐彦初回来了?”

    夜雯嗯了声,“来我这小坐了些许时辰,就去昭华园了。”

    闻言,连渚低下头,自觉的把药碗端走了。

    苏浅浅眼观鼻鼻观心,夜雯和定候二公子、唐彦初和定候二夫人的事情不是她该多问的事,于是便闭口不谈方昭华的事了。

    夜雯说道:“那个混账说,今晚便要搬过来梅轩与我同住。”

    “谁?”

    苏浅浅心里想着其他的事,注意力有些飘。

    夜雯表情淡淡地看着苏浅浅,苏浅浅干呵呵笑了笑,脑瓜子才转回来。

    “哦…是唐彦初说要搬来与你同住啊……”苏浅浅撇撇嘴,不过瞬间立马换上一副惊恐的神情,“什……什么……唐彦初今晚上要搬来跟你一起住?!”

    不是前两天才说好了过段时间合离么?

    听说唐彦初今早下朝的时候还被太后娘娘请去端芳宫喝了杯茶。

    当然这是蒋舒芳在街上与她分别时告诉她的。

    夜雯复又垂下头,发髻梢上垂吊的金叶步摇晃摆轻摇。

    苏浅浅识相道:“那长公主您这有侯爷陪着,我就回王府去了。”

    夜雯还是没开腔。

    但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夜雯心情不好并不是因为唐彦初今晚上要来,而是面对唐彦初的示好,她不知如何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苏浅浅临走时与连渚大人对视一眼,叮嘱道:“听闻长公主前些日子外出游玩被一青蛇吓到了,你们此番要注意梅轩四周有没有这些胆大的妖畜,毕竟这里好些年没住过人。”

    连渚伏了伏身子应道:“是啊,自从长公主被蛇吓过一次后,每夜做梦都能梦到那条吐着信子的青蛇呢。”

    一唱一和,双方似达成了一种默契。

    连渚把苏浅浅和秀秀送到了门口,停步。

    “外界一直说,摄政王品貌绝世且性格孤僻,苏家的三小姐配不上他。”她说道。

    苏浅浅笑道:“连渚大人可真直接,不怕本王妃记仇吗?”

    连渚继续说道:“那日在宫门口乃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你是世上唯二一个能将黎小姐气哭的人。”

    “唯二?第一是谁?”

    “王妃聪颖绝顶,不用奴婢点明吧。”连渚笑意晏晏。

    苏浅浅顿时就知道是谁了。

    可不待苏浅浅发作,连渚又道:“可能是王爷那样的人看惯了权势冷暖,也阅遍了帝都闺阁的娇小姐,才会挑中苏三小姐这样一位性情洒脱不羁的王妃呢。”

    苏浅浅说道:“我权当你在夸我了。”

    秀秀在一旁也抿住嘴角偷笑。

    “相信王妃定能常伴王爷左右。”

    连渚脸上的笑真诚干净,不似真假。

    苏浅浅淡淡地哦了声,“但愿吧。”便拉着秀秀的手离去。

    连渚真坏,她好不容易勉强平复下的心绪又被她打乱了。

    苏浅浅上了王府派来接应的马车,从矮案下找出了供人解闷的小人书。

    “小姐居然会看书?”秀秀问道。

    “我怎么不能看了,说得好似我有多不学无术似的。”

    秀秀再次问道:“小姐,你说长公主和定候爷会不会破镜重圆?”

    照理说,长公主自降身份住进定候府,定候爷又放下身阶给长公主一个台阶下,终归是夫妻,估计离破镜重圆不远了。

    苏浅浅却道:“难。”

    她透过被风吹起的帘子望向外面的集市,正日落而息,平民的日子过得艰辛却充实无畏。不像皇室有那么多的居心叵测、诡谲算计。

    “长公主和唐彦初的隔阂存在了快十年了,不是这一朝一夕就能化解的。就算……就算破镜重圆,也还会有一道无法磨灭的裂痕的……”

    对,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立起来的,可是怎么感觉夜夙是对她一见钟情似的。从第一次在红拂楼撞破他在做嫖客,再到太后娘娘的选妃宴他向夜九请求赐婚,不过全是他一个人在主导,而她只有配合。

    似乎,夜夙从未向她解释过其中缘由。

第128章 崔老先生

    苏浅浅在太傅府和摄政王府之间还是选择了王府。

    月亮越上树梢头,清亮的月光散落在府匾下的台阶上,苏浅浅从马车里走下来,守门的小童看见她后神情变得怪怪的。

    秀秀笑着问苏浅浅:“小姐饿不饿,奴婢待会吩咐下去,让厨房给小姐做些点心填填肚子。”

    苏浅浅摸着肚子,确实是感觉饿了,毕竟除了早上在夜雯那里蹭了点补身子的药膳,中午下午都水米未进。

    庄伯从门里迎出来,“恭迎王妃回府。”

    “嗯。”苏浅浅点头。

    她看着府门前的石板上散落的月光出神,庄伯上前一步笑言道:“王爷下午在王妃刚走之后就回府了。”

    苏浅浅点点头。

    庄伯又道:“现在正和稷下学宫宫主崔老先生在前厅饮茶谈旗,王爷让老奴请你过去瞅瞅。”

    苏浅浅发晕的脑袋顿时被庄伯的话浇了个机灵。

    “崔老先生?”她疑惑道,“稷下学宫之主、天下鸿儒之师的崔家家主?”

    便是崔娉婷的老爹是也。

    庄伯笑着应是。

    苏浅浅却更加疑惑:“夜夙和大儒鸿师谈心论道,让我过去做什么?”

    还不嫌隔应她吗?未出嫁前黎念君拿染了崔娉婷骨血的血玉来激怒她,现在是崔娉婷的老子鸠占鹊巢。

    庄伯浑然不知苏浅浅心中的百转千回,只恭敬地弯身迎她进府,并向她指路引她去前厅。

    秀秀一路跟着,擦着小碎步低着头,趁着廊下转角处望了望头顶的梁柱,成北正倒挂在上方,嘴里衔着一块竹片。

    她一跃而起取下竹片,对成北点点头,转身向前面的苏浅浅庄伯跟上去。

    成北继续隐回了暗处。

    当苏浅浅还没步近厅堂时,就已经听到了中气有足的中年声,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崔老先生了。

    小厮们极有眼色的为苏浅浅撩起遮挡的纱帘,走进去后,方才看见三五个的青衣小童侍立在厅里的角落中,等候差遣。

    厅中有一白袍大儒束冠仙风,稳重持端,虽鹤发般般却神采奕奕,比之老顽童似的俞老更符合一位鸿师大儒的气质。

    苏浅浅抿着嘴角侧着身子行了半礼,并不是非常正式。

    崔老先生却闻声回过头来,脸上笑容温敦和蔼,竟下座亲手扶起苏浅浅,道:“王妃折煞老夫了,怎当得起你如此大礼呢。”

    秀秀从小厮手里接下送来的锦杌子,崔老先生又亲自扶苏浅浅坐下,仿若多年不见一见熟叙的老朋友。

    可在苏浅浅的记忆里,就连原主也从没有和这个崔老先生有任何交集。

    更何况苏浅浅也算崔老先生的女儿的半个情敌。

    “呵……崔老先生真有趣。”苏浅浅尬笑一声,看向多日未见的夜夙。

    夜夙原本正和崔老先生下着旗,此刻双双全然没了继续的心思。夜夙挥挥手,让人收走棋盘,笑道:“先生一生待人和蔼,倒是吓到本王的王妃了。”

    崔老先生说道:“老夫长得慈眉善目,生得心宽仁厚,也就你个小子时常埋汰我。”

    苏浅浅嘴角抽了抽,敢叫夜夙为“小子”,这老先生还是苏浅浅听见的第一个。

    夜夙向苏浅浅招招手。

    意思再清楚不过,可苏浅浅肚子里憋的气尚未发泄,岂会乖乖听她指挥。

    崔老先生也有一把白飘飘的小山羊胡子,半眯着眼睛摸着胡子,望着夜夙和苏浅浅的小别扭,仿佛正在看着膝下儿女的温情。

    苏浅浅最终还是败在夜夙的眼神下,乖乖地走过去坐在了夜夙的身边,幸好那把太师椅够大,不用她往夜夙的腿上坐。

    “……”苏浅浅心想,也亏得这位崔老先生不是帝都朝中那些老顽固,不然夜夙明早上朝铁定要被参一道荒唐无矩的折子。

    崔老先生说道:“从前,王爷总是孤心矜贵,高高在上,没想到百炼钢也能被王妃化作绕指柔。”

    苏浅浅梗了一下,夜夙反倒极好意思地伸手握住苏浅浅的手,在老年人面前秀一把。

    “难得人生遇到一个想倾心以待的人,可不得放在心尖儿上疼着。”他说道。

    打不还手,只动口。

    苏浅浅暗地里捏了把夜夙的腰,横他一眼。

    崔老先生哈哈笑了笑。

    夜夙将苏浅浅的手握住,力劲恰到好处,不弄疼她也能不让她到处使坏。

    他方才问道:“先生应邀入帝都,稷下学宫的事情可有处理贴妥?”

    “有其他四位师弟照应,倒无妨。就是俞惊鸿吵着也要跟来,老夫把他打昏了就没带上他。”

    噗。

    苏浅浅颇为感怀地在心里为俞老这个便宜师傅感触一番。真没想到看起来仙风道骨儒家治世的崔老先生也会有这么粗暴的一面。

    “那先生是打算住进宫中……”

    崔老先生打断夜夙:“宫里头势气太重,老夫已答应见信,去他府中小住几日。”

    苏浅浅接话道:“哥哥貌似是老先生您的学生是吧。”

    “正是,你哥哥苏见信天资聪慧,遇事有自己独特的一套见解,是除夜国摄政王之外天下之奇才。”

    苏浅浅哭笑不得道:“我能当做老先生您是在夸我哥哥么?”

    崔老先生摸着自己下巴的山羊胡子,不再回答。

    夜夙帮苏浅浅捋了捋耳旁落下的碎发,笑道:“你开心就好。”

    “我看你心里是乐坏了吧。”苏浅浅撇撇嘴。

    记得先前刚与他熟识的时候,只要苏浅浅说苏大才子是天下第一的时候,夜夙都会闷闷地给苏浅浅使绊子,昭示他的心情不美丽了。

    见夜夙和苏浅浅的打闹无一不显示出夫妻生活和睦,崔老先生自知不该继续叨扰了,便悻悻然独自起身。

    苏浅浅见状也立即想站起,夜夙却拉着她不放松。

    崔老先生摆摆手道:“不必相送了,在老夫面前不必讲究那些扰人的繁文缛节。”

    苏浅浅面上感激,心里却在嘀咕这位老先生还真的是与众不同。

    夜夙道了句:“那先生,本王就送你出去了。”

    崔老先生摆摆手,“老夫认得路。”兀自走了。

    崔老先生一走,苏浅浅温顺的神色立刻就变了。

第129章 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夜夙宽大的袍袖下,藏了一只会动的小东西。

    “怎么了?”他问道。

    苏浅浅微勾嘴角,学着夜夙时常让人琢磨不透的神情,她站着,夜夙坐着。

    她居高临下,夜夙处若坦然。

    苏浅浅问:“这几日,你去哪儿了?”

    “哪儿也没去。”夜夙答,“就是去了稷下学宫。”

    苏浅浅一听,立马推开他。

    “就知道你是去会老相好了!既然如此你还回来做什么!”

    屋外的秀秀和成北默默的捏了把冷汗。

    成北咽了口唾沫,面无表情道:“幸好你刚才趁着送崔老先生的空档出来,要不然肯定得被王爷灭口。”

    “唉,王爷也真是,有了小姐还惦记着其他人,也难怪小姐生那么大气。”

    内间,夜夙无半分被拆穿的窘迫,自顾自双手拢住袖子站起来,乍一调侃道:“竟是在吃醋。”

    苏浅浅:“……”

    “我吃你大爷!我这样像是吃醋吗,我虽然爱吃酸食但绝对不吃醋!”

    夜夙哄她:“好,吃酸,不吃醋。”

    “滚!”

    苏浅浅余怒未消,但凡一想到黎念君曾刻意跟她提起过夜夙和崔娉婷的纠葛,她就犹如浑身被蚁虫啃咬似的,极不舒坦。

    “老实交代,你为什么要让庄伯骗我。”就算他是真的去吃花酒都好,但如果是与崔娉婷有关……

    原先夜夙不在她就闷在心里,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了人,哪能让他轻巧过关。

    “我怕你会多想。”夜夙摸她的发顶,企图顺毛,不然这只小兽发作起来真得爬上屋顶拆了王府。

    “我隐瞒行踪实则去了稷下学宫是为了小九。”

    苏浅浅狐疑,“关小九什么事,你不要把锅都甩给侄子。”

    此刻,正在御书房提笔疾书的夜九打了个喷嚏,小旬子赶紧为他多披上一件衣服。

    小旬子关心道:“皇上别批了,歇会儿吧,您的身子吃不消啊。”

    “不必了。”夜九心里烦闷,除了不停地让自己忙碌,无法去想那些烦心的事。

    小旬子看了眼门外,道:“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在外面站了一刻钟了,要不奴才去劝她回宫去?”

    “多嘴!”夜九喝道,“她爱站就让她站去,反正不过是做戏,朕何须去迎合她?”

    ……

    “是真的啊。”夜夙走到苏浅浅身后,苏浅浅要转身,他没让。

    夜夙又道:“不过是明日宫中大宴,我奉了小九的意思去接崔老先生来帝都。”

    “什么时候你听命于小九了?”苏浅浅还是不信,“崔老先生身份再贵重,也无须摄政王亲自去迎吧。”

    “老先生是天下文人的榜样,我去迎迎他怎么了。”夜夙见苏浅浅已经信了七分,左手制住她的双手,右手将一个活生生的物什垂吊在她眼前。

    毛茸茸的,圆滚滚的,两颗小黑豆子般的眼珠对着苏浅浅眨了眨,小家伙通体茸白,只有四肢爪子和眉额间是几措浅灰色的毛。

    苏浅浅惊呼啊了声,待看清楚时一拳垂在夜夙胸口。

    “你想吓死我!”

    夜夙轻咳,没想到苏浅浅那一拳的力气真不小,“那浅浅是想杀死亲夫?”

    苏浅浅气得背过身去。

    夜夙把雪鼬放在苏浅浅的腰间,那小家伙顺着她的腰背飞速地爬到了苏浅浅的胸前,它爪子固定在苏浅浅的手腕上,两颗骨碌碌的眼睛望着苏浅浅。

    好萌……

    苏浅浅忍不住去戳了戳它的脑袋,它便偏头靠过来,用小舌轻轻舔了舔苏浅浅的手掌。

    萌死了!

    夜夙眼眸带笑,微微松了口气,说道:“二月冬雪化暖之际,稷下学宫的守宫人在刚解封的湖道里发现了一只雪鼬,并且悉心照料,之后才发现这是一只连极北之地都少见的鼬种。我权当借花献佛,接崔老先生入京之余,顺道讨个人情要来了这只小家伙。”

    夜夙从背后抱住她,见她没反抗,低头埋在了她的肩头,“最近宣国来的使者有些棘手,我不能时刻在府中陪你左右,虽有夜雯与你相伴,但她也是烦事自扰脱不开身。有这小家伙陪着你,定能解你些许烦闷。”

    苏浅浅喜上心头,轻轻地说了声:“谢谢你,夜夙。”

    由衷的感谢,倒不是寻常的客套,毕竟夜夙此举的确是用心了的。

    “是我刚才冲动了,不该跟你发脾气,不过,真的要谢谢你,送我那么可爱的礼物。”

    “是么。”夜夙说着,更加将头埋得更深,细嗅她身上特有的淡香,“既然要谢,肉偿好不好,我们……”

    外间的两人贴门窃喜。

    秀秀压低声音道:“看来王爷还是很有哄女孩子开心的一套的。”

    成北赞同,“希望王爷王妃能一直那么好下去,不要再吵闹了。”

    犹如踩中了兔子的尾巴,苏浅浅迅速转身后退接连退后好几步,她启张着干燥的嘴唇,声音轻颤。

    “夜夙……我承认你对我已经很好了,可是…我们之间有协议的……”

    他不能乱来!

    长得再妖孽角色,身份再高贵强势,都不信!

    “为什么?”夜夙缓缓放下还停留在虚空的手,轻轻收拢,掌心下还有苏浅浅余下的体温。

    苏浅浅垂下眼睫,动了动嘴唇,终是想不到什么话来回答夜夙。

    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她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皇家无情,千般诡谲阴谋,万种勾心使诈,走错一步就是满盘皆输,这样的生活不是她想过的。

    这段时间她所能接触到的夜家皇族,有哪个是独善其身,不被人虎视眈眈的?

    “这样,夜…夜夙,你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行吗?”她说道。

    苏浅浅想想,自己其实挺卑鄙的,明知道夜夙娶自己不是只为了做一对名分夫妻,却还要霸着他正妃的位置乱吃飞醋,就连妻子应尽的义务,也不能满足他。

    简而言之,就是还没有彻底的为他打开心门。因为在江尧那里,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哲的信息……

    听完苏浅浅不负责任的推脱逃避,夜夙暗了暗眸光,眸色幽幽沉沉让人看了便十分害怕。

    苏浅浅怕了,闭上眼睛踮起脚尖,如壮士断腕般在夜夙的薄唇上轻淡地啄了下,并安抚道:“给我点时间好吗,喜欢上一个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想让她甘愿,得给她时间啊。

    夜夙斜斜地挑挑眼角,鼻音淡淡伴随着点头落下一个“好”字。

第130章 报答报答

    翌日,夜夙派人来传话,让苏浅浅与他一起进宫赴宴。

    宣国来的贵客来帝都也有数日,这迟来的接风宴众臣盼了许久,一是为睹宣国冷情公子的真容,二是想搓搓用鼻孔看人的宣国来使的锐气。

    秀秀把苏浅浅从卧房送到前堂,叹道:“小姐,昨晚你怎的就……”

    苏浅浅眼一瞪,敲她的脑袋,“我的事,你少管。”

    秀秀又叹了口气,想想香兰因为被苏浅浅嫌弃了,现在还被训练着不许回来,歇了劝告,随她继续作。

    “不过小姐,王爷虽现下对你忍让,可难保他哪日受不得这等羞辱……”

    苏浅浅愣了下,回味着秀秀话里的“羞辱”二字。夫妻不圆房,何况对方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爷,她这番做法确实是太岁头上撒泼无理取闹。就怕夜夙哪天容不得她的小性子了,就死定了。

    看着夜夙已收拾妥帖带着成南成北走来,秀秀扯了扯自家小姐的袖子,用下巴指了指。

    苏浅浅局促低身对着夜夙说道:“王爷早上好啊。”

    不知是夜夙今天的脸色阴霾,还是被一身黑袍衬得脸黑,连话音都带着一阵郁悴,“本王好不好,王妃还不清楚么。”

    “咳!”

    苏浅浅险些被自己绊倒,夜夙及时伸出长臂揽回她的腰肢,他薄唇紧抿,心情仿佛属于前者。

    呃,这就是了,昨晚被她拒绝后,听秀秀说夜夙是回房去找了三大桶冷水。

    做为一个男人,一个王爷,得靠冷水来解决生理需求,这心情要是能美丽了那才是有鬼。

    “夜夙,辛苦你了。”苏浅浅眸中含着浓烈的抱歉。

    夜夙眉梢轻佻,姿态戏谑:“那王妃不妨亲身劳苦,来报答报答为夫。”

    苏浅浅:“……”

    果然,男人永远正经不过三秒。

    苏浅浅退到一边:“那么饥渴,不如我去红拂楼让如墨姑娘给你好好拣几个花娘来伺候你?”她语言带刺,“若是嫌上不得台面,我也学皇后娘娘那样,挑些粉阁千金给夫君抬几房侧妃。”

    四立哑然。

    秀秀咽了咽唾沫。

    成南的手还搭在成北的肩上,却忘了刚才是想说什么来着,只看着苏浅浅因恼羞而故意说出来激怒夜夙的话。

    这女人真是吃了豹胆雄心,不见得这么埋汰他家爷的,弄得好似他家爷才是没人要的赔钱玩意儿似的。

    微眯的眼睛里露出犀利的危险,夜夙长腿一迈靠近些苏浅浅,说道:“看来我的王妃,很大方。”

    苏浅浅硬着头皮,力求在气势上赢过他:“那当然,不然怎么做得了摄政王妃。”

    成北看得眼皮突突跳,面无表情地提醒道:“王爷,再不出发就该错过宴会了。”

    虽然是一场给宣国人下马威的宴会,但是有摄政王压住场子,夜国大臣会更有底气说话。

    苏浅浅和夜夙两人都不再互损,安安静静地各自上了马车,秀秀和成南在后面随时等候吩咐。

    成南骑在马上,嘿嘿道:“王爷可真是要把王妃宠得无法无天了。”

    秀秀说道:“王爷就是故意宠我家小姐的,把她宠得无法无天,教别人受不得她的肆意任性,这样小姐就只有王爷一个人了。”

    成南如梦初醒,猛一拍后脑。

    “原来如此,王爷真是深谋远虑,难怪帝都女子都说咱家王爷是天下最聪慧的人呢。”

    秀秀又道:“就怕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小姐可一向不安常理出牌。”

    “什么?”成南问道。

    秀秀咧开一个笑容,道:“没什么。”

    夜九一改常态,将宴会的场地改在了东芝阁,内设银篾竹熏,环音雅语、袅袅萦绕,很遗憾的是苏浅浅迟到了。

    不过这很符合夜夙的出场风格,且没人敢有妄言。

    能在这等国宴中有一席之地的大臣无不有几,有宁王爷、黎老将军、定侯爷与长公主、御史台中丞蒋大人、方太尉方鸿运,居于最尾的是何隽。

    虽是坐得靠后,但是何隽的官位并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宴会上,只能说何隽这个人的才能很得夜九看重。毕竟连洛天赐都没机会露个脸。

    司仪报唱摄政王夫妇驾到,众人歇了谈笑举盏,起身弓腰行礼。

    “免礼吧。”夜夙轻垂眼睑,让苏浅浅挽着他的胳臂,双双落座。

    太后娘娘不在,夜九坐在最首,连夜夙都给他腾了位置,坐在了次座。

    苏浅浅坐下后看了眼夜九的身旁,皱眉道:“怎么这种场合舒芳不在?”

    夜夙在桌案下捏了把苏浅浅,微笑道:“看来娘子一点儿也不记得教训,才答应的事情抛诸脑后,现下却在想着别的人。”

    苏浅浅咬牙道:“女人的醋也吃,你行啊夜夙。”

    面对摄政王和王妃的**,夜九视而不见,继续与宣国的使臣闲话家常。

    因为正主还没到。

    苏浅浅好笑道:“这宣王爷什么来头啊,居然架子比夜夙还大。”

    约莫她声音说得有点大,被宁王爷听见了,

    宁王爷举着酒樽笑意酣然,道:“说来这宣王爷也是世间奇才,生母是荣宠一时的宣国贵妃,生下来就是个没娘的孩子,却能安然长大,在太子皇兄手中封了亲王,半生无忧。”

    皇族贵门总是消息知道得最确切的,宁王爷虽然说外姓王,但算是皇帝的姑父,自然不可能是说假话。

    闻言,对面的宣国使者嗅了嗅杯中美酒,却不甚得意,道了几句胡言胡言,打着哈欠又闭了嘴。

    方鸿运笑道:“原来这个宣王爷的身份这么不光彩。”

    众人皆知,宣国皇室个个阴柔狠毒。太子皇兄登基为帝,宣王爷生为庶子仍能活到现在,实属奇迹。

    但这喝酒的使者对宣王爷并不维护,也稍许透露出他不得人心的事实。

    被宁王爷一提,夜国的君臣都恍若才想起有这么号人物,纷纷询问正主因何故迟到。

    夜九在高座上正襟危坐,含着笑意说道:“宣王爷带着公主遥遥穿过北夷来到我夜国帝都,朕诚心设宴款待,宣王爷却故迟失约……”

    毫无预防地,司仪的报唱声再次响起:“宣王爷携宣国公主晋见——”

    那叫一个打脸……苏浅浅都替夜九的脸感到疼。

第131章 挑刺

    打谁脸都行,唯独打自家皇上的脸,众臣气得脸色都发青了。

    司仪报完来人的名字后,也后知后觉自己说得不合时宜,默默地缩了缩身子唯恐迁怒。

    夜九面上维持着应有的客气,笑道:“世人都说宣王爷乃世间奇才,性情桀骜、心况不驯,今日我夜国盛宴以待,难不成是瞧不起我小国珍馐琼酒?”

    席下来人步履闲闲犹如信步亭中,一身祁蓝锦袍颀长修身,将他生而自带的清冽气息展示得淋漓尽致。他眼角精致,眼尾上挑,不同于淳于彧之多情的桃花眼,而是一种柔美沉浸骨髓,至阴至柔,柔中阴狠。

    苏浅浅手下一紧,指甲抓伤了夜夙的手背也浑然不知。她垂头蹙眉困惑,冥思疑虑,为什么觉得这个人很眼熟,放佛在哪里见过,他的真名,似乎也叫做明哲。

    太巧了吧。

    “苏浅浅。”

    夜夙沉下脸。

    苏浅浅状似委屈道:“干嘛呀,我看一下都不行吗?”

    只是看一下,又没有臆想什么东西,何须这么草木皆兵。

    夜夙的脸还是沉着,却抬手把手背的伤痕露出来给她看,苏浅浅立即瞪大瞳孔,转而退缩道歉。

    “我…我不是有心的……”她声音低小如蚊蚁呐呐。

    夜夙说道:“你是有心的。”他道,“我从未见过你对谁那么在意,那么失态。上次,在翻云寨你见着了自己的亲哥哥,都没这般激动,现下这番失态,倒让我作何想法?”

    “你别有想法!”

    夜夙翻了醋坛,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毕竟前一晚还捅破了窗纸各自退后了半步。

    待宣明哲进场后,席中目光都被他吸引了去,稍许后才瞧见他身后娇小的纱裙少女。

    这便是宣国皇帝最宠爱的皇妹,骄阳公主宣芷柔。

    宣芷柔扬着头颅仿若高人一等,挽着宣明哲的手臂坐在了宴席右首第一张长案上,当即有宫婢上前撤去瓜果糕点,换上新的。

    这次接风宴涉及两国邦交政治,不属饮酒作乐,所以案上的酒肉吃食的种类并不繁多,宣芷柔却眉梢一竖,拍案叫道:“好歹我们也是你们的贵客,居然用这点东西作为招待,未免太寒碜了。”

    有些刻意找茬的嫌疑。

    可对面是公主,而且是和亲公主,保不齐以后就是西宫娘娘,或是哪家王府的正妃娘娘。坐在角落里的礼部尚书打圆场笑道:“夜国崇尚勤俭节约,百姓辛劳食粮不易,各样的身份各有衣食制度。不像宣国皇族花销如流水般,毫无制度规章。”

    “你……”宣芷柔觉得尚书在骂她不懂规矩。

    宣明哲顺手执起银纹镶翠蛇形的酒樽,出声道:“夜国富足,靠摄政王的手段蒸蒸日上、国泰民安,区区一壶果酒也是出自天下第一楼。”

    夜九缓和了脸色。

    夜夙开口道:“宣王爷见多识广,也去过天下第一楼。”

    宣明哲颔首应道:“几月前曾在那里小住过几日,与一老妪讨教过这果酒如何酿造。”

    夜夙止了话语,垂下眼尾淡淡地思索着什么,苏浅浅看得奇怪,但夜夙的秘密太多,不是任何一个她都能涉足的。

    比如,夜夙三申五令不让他接近宣国皇室的人。

    苏浅浅低头间,余光扫到一旁的唐彦初向她投来的一个古怪眼神,就像那次从红拂楼出来,淳于彧之看她的眼神一样。

    苏浅浅轻哼一声,回以一个挑衅眼神。

    夜雯姿态华贵,举杯与言官侃侃而谈,宣芷柔见宴会上就属这位长公主最顺眼,便提着裙角跑过去坐在夜雯身边。

    没人制止她这不合规矩的举动。

    且长公主虽雍容大度,但有时却性情不定,这是朝野皆知的事。

    宣芷柔扯住夜雯的衣袖好奇道:“你是皇上的亲姐姐?更是摄政王夜夙的侄女?”

    夜雯伸手捋开宣芷柔的手,微笑道:“是的。”

    “那你是该叫本公主婶婶,还是本公主叫你姐姐啊。”宣芷柔满面倨傲,盛气凌人,“依本公主所见,本公主还是嫁给夜夙吧,不然嫁给你那毛都没长齐的弟弟,本公主还得吃亏唤你一声姐姐。”

    她撅着嘴,不屑道:“真亏。”

    “放肆!”夜雯拍案盛怒道。

    唐彦初反射性地展开长臂揽夜雯入怀,另外一只手接下宣芷柔挥下的长鞭。细鞭如麻勾着倒刺,瞬间就有数滴鲜血落在夜雯的紫红色的宫裙上。

    宣芷柔一击未中,拽回鞭子打算再挥一鞭,宣明哲极快地掷出掌中的酒樽,内里的酒水洒出一道弧,杯身挡住了宣芷柔的鞭子的落势。

    宣明哲站起来,目光如芒盯着宣芷柔,轻声道:“你在做什么?”

    宣芷柔指着被唐彦初护在怀中的夜雯,神情狰狞、声音尖利:“她骂我放肆!”

    唐彦初掩下眸子里的杀意,低头查看夜雯是否受伤。

    “皇兄你居然不帮我,这个女人......”

    “放肆!”

    “放肆!”

    一声惊起焦躁,一声平淡闲闲。

    分别来自宣明哲和夜九。

    唐彦初起身,双手拢在衣袖里,温敦的面庞让人如沐春风。

    “骄阳公主真是被你的皇帝哥哥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他走向宣芷柔,每走一步宣芷柔便后退一步,“来到我夜国不过十数日,在街上打了皇后娘娘,摄政王大婚第三日便在王府前对王妃动鞭子,现在,又对长公主出言不逊,贸然动武。”

    话至尾字,已是杀气腾腾。

    宴会的气氛霎时间紧张了起来。

    夜九从高座上走下来,十分不悦:“朕诚心待客,公主却一再生事挑刺,这就是你宣国的涵养?”

    夜九心道,上次就不该那么轻易地把宣芷柔放了。

    宣明哲站出来,微微弯身,眸底似乎带着光,笑道:“小姑娘年轻气盛不懂事,希望皇上不要见怪。”

    “呵呵,宣王爷难道要说她年纪还小,不太懂事?”夜九开启怼天怼地模式,“就因为她年纪小,就可以侮辱我朝的一国公主,还是宣王爷你认为,你宣国的骄阳公主在身份地位上远胜我朝的福禄长公主。”

    宣芷柔是在宣国倍受宠爱,可夜雯在先帝还在世时极尽荣宠,她的地位几乎位同皇太子。

    再者,刚才唐彦初已经把宣芷柔冲撞皇后娘娘和摄政王府的事情抖了出来,如此打口水仗下去,只会对宣国不利。

132章 这亲不结了

    世人皆知宣王爷的地位虽然在兄弟之中尴尬得要死,却能凭自己的本事拥有一席之地。甚至传言在他老子临死前还给自己弄了份丹书铁券,这才能保佑他这些年在皇帝哥哥的手下安稳度日。

    可就是这么神奇的一个人物,今晚上却一直在不停的赔罪,不停的低声下气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有这样的妹妹,谁都估计想拖回家抽几巴掌。

    不待宣明哲再次解释,夜夙一手端起酒壶慢条斯理地倒酒,一手搁在案面上缓缓轻扣,他说:“令国公主的礼义廉耻真是教得好,出门随手挥鞭子,不知道是不是也随身带着一个收拾烂摊子的人。”

    满座肃然。

    莫非摄政王也是想插一竿子,摸趟浑水为王妃报仇?

    今天这热闹可真热闹了。

    方太尉方鸿运的声音不大不小:“今天盛宴皇后娘娘未出席,是否是因为会有宣家这公主在场,才称病抱恙啊。”

    何隽应和道:“皇后娘娘虽出身书香门第,也不是那等弱不禁风的女子,约莫是的吧。”

    何隽说完,对着对面的御史台中丞蒋大人看了一眼,后者哼了声,恍若印证了众人的口舌猜想。

    宣明哲对着夜夙说道:“本王也说了,芷柔她是年纪尚小,并不知此番莽撞为造成怎么后果。还望摄政王大人大量,宽恕她这一次。”

    夜国摄政王的手段天下无人不知。

    夜夙察觉到有只小手在掰扯自己,扭头看去原来是苏浅浅在扯他衣服。

    “什么事。”没看见他正帮她出气忙着呢。

    “我……其实芷柔那天就是吓了我一下,没伤到我,不碍事。”苏浅浅小声嘟囔,希望夜夙不要再为难宣家兄妹了。

    “嗯?”夜夙上挑了音调,不同往常的**魅惑,在这样的场景下尤为清冷刺骨。“为何?”他不开心了。

    “好不好嘛,你们男人间的争斗,别用我们女人来当借口……”

    “我看你是皮痒了,被宣明哲那小子迷了心神,居然开始帮宣芷柔说话了。”

    夜夙想想就气,他是多么想苏浅浅还是那副看见宣芷柔和段柔郡主就磨牙的模样,定是宣明哲让胥妗妗对她下了什么**汤。

    这边还在意见不合,夜九对上宣明哲到底还是嫩了点,有些招架不住。

    “是芷柔有错在先,但本王也已替她赔罪道歉。她是吾皇钦定的和亲公主,代表的是宣国的脸面,还望皇上看在鄙国陛下的面子上,不计前嫌。”宣明哲的口水仗不是盖的,夜九会撒泼,他也会搬大佛。

    夜九沉了沉眸色,眼下状况似乎夜夙不打算再搅混水了,唯一就剩下他姐夫还余怒未消。

    “总之,朕不管你拿什么借口搪塞,但是令妹跋扈动手伤我皇姐的事,不能作罢!”他说道。

    夜雯站起来虚虚的靠在唐彦初的肩头,想起刚才他帮她挡了鞭子,“你刚才受伤了,我看看。”

    唐彦初道:“无碍。”他扶住夜雯的左手顿了下,复又大声道:“这件事不是小姑娘家的口舌,令妹戾气成性,动辄伤人性命。长公主本就身怀有孕,若说令妹是刻意为之或是受人之命也不为过,以后但凡长公主出了什么差池,本候悉数从你们兄妹身上讨回来。”

    这些话没有歧义,众人也是听得明明白白,只是一时还没从长公主怀孕了这件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怪不得万年好脾气的定候爷刚才那般失态大怒,这宣国来的刁蛮公主实在不该,日后若是嫁来了夜国铁定是祸害。

    方鸿运脑筋转得极快,与旁侧的蒋大人交换了下眼神后,当即站起冲着夜九和夜夙拱手禀道:“皇上,王爷,这宣公主刁蛮任性,实在是不符我夜国国风,臣提议,未免公主日后对夜国不适应,与预防更多的人不受到伤害,这亲……咱们还是别结了!”

    何隽也站起来说道:“两国结秦晋之好是为了关系更加和睦融洽,但骄阳公主恃宠而骄已经在夜国臣民中失了信任,还请宣王爷慎重考虑,或者是换一个和亲人选?”

    也不知那宣国的皇帝安的什么心,夜国皇室的男子稀少,恰逢皇上和摄政王刚刚大婚立了正妃,不可能另娶她人。他却把自己嫡亲的妹妹送来和亲。要是选不上一个身份合适的驸马,这和亲失败的锅岂不是要让皇上来背?

    见何隽站出来挑破这层看不见的利害关系,夜九对他投去满意的眼神。

    “今晚的宴会到此为止吧,诸位肯定累了,这些回去歇着吧。”

    这亲他很不想结。

    依着宣芷柔的身份,和亲的人选无非就是他和皇叔夜夙,可他就算是胆子顶破了天也绝不敢把这么个烫手山芋塞给夜夙。

    但是自己刚立了皇后,不可能再请一尊菩萨进宫,平白让蒋舒芳低人一等。这样,他又会失了蒋大人的支持。

    夜九想着这些烦心事就头疼,下意识看向了夜夙的方向,却见苏浅浅顽皮将果酒撒了一手,夜夙正用湿帕帮她擦手,一脸的宠溺又无奈。

    夜九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温柔的皇叔,柔和的脸部轮廓仿佛能开出一朵花来。

    愣神间,司仪那声“太后娘娘、二王爷驾到”并没有传到夜九的耳朵里。

    ……

    除少数人站起来微微行礼,其他众人皆立即俯身跪地参拜,宣明哲给了宣芷柔一个眼色,让她不许再生事端。后者恼怒地跺跺脚,险些咬破了下唇。

    太后娘娘由青杏掺扶着缓缓走来,夜缙一身墨青锦袍温雅隽秀,身后数十名宫婢都屏气敛息,个个神色殚竭。

    太后娘娘头戴百鸟朝凤展翅凤冠,身穿绯红金翎九尾凤袍,裙边系着块凤凰形状的玉质宫绦。端端正正的太后正装,除却先帝下葬时夜九见她穿过一次这身衣裳,如今这次,还算是第一次。

    “儿臣给母后请安。”夜九心中疑惑面上不显,给太后娘娘行礼。

    太后娘娘步履轻缓,走到刚才夜九的座位上,凤冠上的步摇随着她颔首的动作微晃。

    “都免礼吧。”她淡淡道。

    夜九看向太后娘娘身边侍立的青杏,青杏抿着嘴角对他摇了摇头。

第133章 舞伶嫪珠

    ......这是什么情况?

    苏浅浅夜夙拉着坐下,她寻声伸出脖子去看太后娘娘脸上的表情,嘟囔道:“怎么感觉今天太后娘娘怪怪的。”

    夜夙弹了下她的额头,笑道:“能不怪吗,太后一向与夜缙不和,今晚这场合小九压根就想让他来,可是‘抱病’的太后又亲自带他来了。”

    “太后娘娘和乔太妃不是死对头么?”苏浅浅本想趁着机会赶紧溜,现下太后娘娘来了,就算她有夜夙撑腰也不大敢放肆。

    说来着实令人摸不准太后娘娘的心思,按照宣国的意思,是把宣公主送来和夜九结亲,若换作夜夙他们也能答应。可太后娘娘这时候居然把夜缙带到了宣国使者的面前,岂不是变成了有意撮合夜缙做宣国的驸马了嘛。

    果不其然,使者中一个面相尖利的人站起来说道:“启禀太后,您来得正好。刚才鄙国公主鲁莽,与令媛福禄长公主开了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让夜皇动了怒,但这和亲是两国大事,岂能说不结便作罢啊。如此这般,让我们王爷回宫之后也无法交代呀。”

    太后娘娘坐姿肃直,双手虚扶在龙椅的两侧扶手上,说道:“使者言之有理,和亲是惠之两国的大事,不能草率了之。”

    使者顿时松下心里的紧张之意,看了宣明哲后,方才再次拱手,谢道:“太后不愧是是能与文德帝比翼同宿的大家之女,心胸让人佩服。”

    旁人听来,或许是真觉得使者在夸赞太后娘娘,可夜九却听着觉得在欺负太后娘娘软弱无能。

    但他不明白,宣国送来的和亲公主恶迹斑斑、母后为什么还愿意继续结下这门亲,真感情娶这刁蛮公主的人不是她亲儿子是么。

    夜九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

    太后娘娘已经坐好,道了句席间太冷清。青杏笑问道:“听说太常寺卿新选拔了一批歌舞出众的女伶,太后娘娘可要召来瞧瞧?”

    “宣吧。”

    得了太后娘娘的允许,青杏立即转身与身后待命的宫婢说了几句,那人点点头,依了她的吩咐去宣太后娘娘的旨意。

    她看向站在席案中央的夜九宣明哲几人,笑道:“皇上和宣王爷为何都还站着,趁早落座吧,待会歌舞渐起,就没空品尝这些美酒佳肴了。”

    青杏不愧为在太后娘娘跟前伺候的女官,点到为止又不显突兀。夜九没道理和青杏唱反调,依着台阶下了便罢。

    宣明哲挑了挑眉头,不可置否,也带着宣芷柔坐回原位。

    “你若再刻意滋事,本王就让你滚回去陪你那病秧子哥哥。”他暼了眼宣芷柔。

    宣芷柔闻言脸色一白,手指在桌下紧紧捏住裙角,果然安分了许多。

    宫人重新搬了张长案放置在太后娘娘的右手旁,刚好让夜九和夜缙凑了一桌。

    夜九让宫人将酒樽倒满酒,先干为敬:“倒是朕想得不周到了,两国宴会,居然遗漏了皇兄。”

    夜缙回礼道:“皇弟日理万机,又刚从摄政王手下接回政事,少有缺漏,皇兄不会怪罪皇弟的。”

    两人端着各自的酒盏,轻轻了碰了下杯沿。

    宫婢很快就去礼部传达了太后娘娘的旨意,由侍书郎领着一众舞伶向着宴会而来。

    舞伶们轻歌曼舞,翩翩之姿,如蝶飞舞旋落,特制的罗袖纱裙在夜晚的橘暖色的宫灯下映照出金鎏纹路,苏浅浅清澈明朗的双眸里也染上了几分明晃晃的惊艳。

    看着那七八只舞蝶飞飞落落,起起迭迭,只觉灵动妩媚,娇俏动人。

    宣明哲一时看得有点痴楞。

    一舞谢罢,最中央的衣饰稍稍特别的女子率先带着其他人伏跪在地上想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娘娘说道:“夜国女子是出了名的柔美娇软,宣王爷也看得出神,怕是入了心吧。”

    宣明哲收回目光,笑道:“自古美人当道,英雄折腰又有何奇?”

    “那哀家便做主,把这领舞的丫头赏给你了。”她转头看了眼还站着的礼部侍书郎,淡淡道,“卿家觉得如何?”

    侍书郎咽了口唾沫,心里掂量掂量了番,拱手恭维道:“这是多少女孩子求不来的福分,嫪珠,还不赶快谢谢太后。”

    那站立着的妙龄女子忽的抬头仰望贵气雍容的太后娘娘,一双秋水剪瞳里泛着涟涟微漾,映着惶恐不安。

    “奴家……奴家不敢高攀……”女子下跪,说道。

    太后娘娘的手拍在座椅的扶手上,声利色厉道:“哀家说你受得起,那便不是高攀。”

    底下有人窃窃语笑,笑那被唤作嫪珠的舞伶不识抬举,竟敢落太后娘娘的面子。

    不过面对太后娘娘的威压,嫪珠很快就垂下了头颅,跪伏在地上谢恩。

    “奴家谢太后娘娘赏识,赐奴家能常伴宣王爷身侧之福。”她说道。

    何隽却望着嫪珠摇了摇头。

    他心道,估计这个伶人的身份不一般,不然一向不参朝政的太后娘娘不会来掺合皇上的场子。

    见嫪珠谢了恩,太后娘娘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但仍带着些许威厉,她又对夜九吩咐道:“小九,宣王爷远来视为贵客,你随性惯了,但不可懈怠了使者们。”

    夜九不情愿的应了一声:“知道。”

    口是心非,不需本钱。

    歌舞继续冉冉升起,硬是在秋日里营造出了阳春白雪的气氛,一时言谈融洽,心里匿着不少小心思。

    苏浅浅被夜夙拧着胳膊大摇大摆地先行离场,走得远了之后,苏浅浅推开他的手,有些置气道:“你这谎撒得好,什么叫我不喜欢这种场合,想早点回府歇息?”

    分明是夜夙有自己的小动作,利用她来脱身。

    “真聪明。”夜夙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儿,笑道:“你去国师那里待会儿,我去宣明哲的住处探探。”

    “探什么探,这种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办不就行了。”苏浅浅不由认真了几分语气,怕他言笑推辞,又道:“听说宣明哲不是什么无脑的角色,万一你要是被他捉住了,弄个半身不遂,我岂不是要守活寡?!”

    夜夙:“……”

第134章 你宠的,惯的

    他定了定,半晌才叹了口气,“此人并非善类,上次在珠玉关与他交锋被他摆了一道,察其城府极深。此番故作和亲之举,不知他酝酿着什么坏水。”

    “……再者,浅浅你居然不信我,还诅咒宣明哲将我折磨得半身不遂……看来你很不乐意守活寡呢……”

    夜夙越说,呼着热气的唇瓣就顺着空气靠得苏浅浅越近。直到话音至尾,夜夙捉住她的手不叫她动弹半分,黑眸一转寻思着在美人颊边偷个香,脑中想起昨夜苏浅浅泪眼朦胧的模样,又不忍心了。

    苏浅浅反应过来后恼羞怒道:“无耻!”

    夜夙说道:“这天下也就仅你一人让我急得劳思伤神、抓心挠肺了。”

    待他手劲一松,苏浅浅立刻后退两三步,横道:“还不是你宠的,惯的。”

    所以这是谁的责任?!

    夜夙牵着她,两人已经走到了御花园的那条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

    “去欧阳阙那里等我,一个时辰后我来接你。”

    “这么快就到了?”苏浅浅转了个圈,后知后觉一拍脑袋,“原来这东芝阁离御花园这么近。”

    “诶!”

    夜夙足尖一掠,乘风踩着花尖翻出宫闱,夜色幽深,不知往哪个方向飞走了。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昨晚甜情蜜语,今晚就把我一个人撂在这里了。”苏浅浅嘀咕道,提着裙角往印象中的小道上走去。

    也不怕她见异思迁了去。

    毕竟欧阳阙的相貌不输夜夙,虽然高高在上不食人世烟火,但至少暖心细致。

    今晚宫里几乎宵禁,除了东芝阁通亮歌舞,别的地方都黑灯瞎火,苏浅浅站的位置与东芝阁隔了一个湖泊,树木楼阁掩映只余下隐隐绰绰的灯光和细微喧杂。

    苏浅浅嘀咕着,把腰间随身别着的配坠解下来,因是夜明珠镶嵌的,拿来照明倒也作了用场。

    有人提着灯笼从苏浅浅对面的花坛走过,脚步纷乱,声音杂杂,应该是有五六个人,苏浅浅站着不动了,一眼望去见是打扮素雅的何芊芊。

    与一位宫妃。

    剩余的三四个都是宫婢。

    其中一个宫婢提着燃了松脂的灯笼上前,问道:“何人大胆惊扰,不知是贵人娘娘的仪驾吗?”

    苏浅浅掏掏耳朵,夜夙成亲时跟她说什么来着,除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她这个摄政王妃就是夜国权力最大的女人,可这个什么贵人的宫婢竟敢跟她大呼小叫了。

    何芊芊认出的苏浅浅,叫住了那个宫婢,劝告道:“这位可是摄政王捧在手心儿里的人,仔细着你的皮。”

    能让摄政王捧在手心儿里的人不是王妃苏浅浅又能是谁,而且也是苏太傅能宠出人命的女儿。

    宫婢旋即认错道歉:“王妃……奴婢不是故意的……”

    苏浅浅的注意力却在何芊芊与宫妃身上,但见何芊芊穿着一身秋菱色染花秋衫,娇柔约和,她身边的女子却华衣美服,精致的刺绣宫装搭着庄端的金钗玉蝶。

    但苏浅浅还是记起了她的名字,柳青絮。

    那个刚从抚州随父亲调任来帝都的孤僻女子,不爱说话、不爱参加高门小姐们的聚会的女子。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成了夜九的妃子?

    “浅浅。”何芊芊礼貌微笑唤她的名字,“怕是你成亲后不常进宫走动,也不爱跟帝都里的小姐们玩乐了,自然少几分消息。”

    柳青絮还是那副对苏浅浅冷漠的样子,碍于身份上的悬殊,终是半蹲下身子对着她道了句“王妃万安”。

    “如今青絮已经是皇上的妃子了,位及贵人,你可不能再欺负人家。”何芊芊说道。

    苏浅浅咧开了嘴角,笑得牵强:“哪能啊,我自小和夜九长大,她的妃子就是我的嫂子,岂有欺负的道理,夜九会削我的。”

    柳青絮冷笑了声,约莫是觉得苏浅浅这话她接下去就属大逆不道了,便扯了扯何芊芊的衣袖,语气微促道:“夜已深,我还是送你早些出宫吧。”

    何芊芊顺水推舟,笑道:“好吧,那酒宴不知何时结束,反正哥哥许是今夜要留宿宫中了。”

    转而想起了苏浅浅还在,何芊芊又问道:“王妃你不回府?”

    苏浅浅回道:“刚才和夜夙离席,与他言语争吵了几句,独自迷了路。”

    何芊芊道:“宫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不你同我一道回去?”

    柳青絮蹙眉,接嘴道:“说不定摄政王在哪个角落里等着王妃呢,芊芊你何必去打扰人家小两口的情趣嬉闹。”

    何芊芊一愣,须臾便捂着嘴笑,双眼宛如弯月明亮闪跃。

    苏浅浅哼了声,附赠白眼一枚,撇嘴道:“那个面瘫脸能有什么情趣。”估计你们眼睛都是瞎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一步。”何芊芊不再客套,笑道:“不过王妃也别和摄政王一般计较,毕竟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主儿。”

    苏浅浅气闷得跳脚。

    “就你多嘴!”她说道。

    何芊芊与柳青絮当真走了,几个宫婢也再次跟上去,明晃晃的灯笼照映而过,片刻间又只剩下苏浅浅一人,只不过那方才还泛着喧嚣灯火的东芝阁安静了不少,只剩下窸窸窣窣的闲谈声。

    苏浅浅不作它想,当是提起繁琐的裙裾往幽静的石径走去。

    一回生,二回熟。

    苏浅浅来了欧阳阙的木阁楼好不熟络,自顾坐下提着青花白瓷的茶壶给自己斟茶。

    外头传来江尧的笑声,人却是从屋里的屏风后面窜出来。

    “苏姐姐越发不挂念阿尧了,如今半月才进宫来瞧我一次。”他边走边道,走近苏浅浅身侧之时伸手捞走她面前那杯微凉的茶。

    他复又笑道:“这是阿阙酉时泡的茶,已经凉了,我去给你沏壶新鲜的。”

    苏浅浅听着,哦了一声,问道:“国师大人貌似这几天总是见不着人......”

    江尧捧着茶壶,表情皱了下,道:“阿阙这人你是知道的,神秘得紧,且独来独往惯了,不太爱跟旁人透露行踪。”

    苏浅浅不再打探。

    她也知晓江尧是欧阳阙从宫外收养来的,像欧阳阙那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应该不会把自己的行踪告诉这么个十来岁的孩子。

    “苏姐姐成天和摄政王腻歪在一起,怎会有空来关心阿阙的去处?”江尧问道。

    苏浅浅双手搭在桌上,闻言往江尧处瞥了一眼,看他端着茶壶进了一旁的茶水小间。

    她正欲开口作答,又听得江尧开口道:“看姐姐气色浮躁,想来这几日肯定是郁结于心、作息不佳,不如我将阿阙私藏的雪尖儿拿出来与你,消消火气。”

    苏浅浅一听,欧阳阙的私藏?

    “不用了!”她急促说道,“我就是来坐坐,你不用这么客气的。”

第135章 宣芷柔禁足

    江尧从小间里走出来,“姐姐跟我还需客气?你别怕,阿阙那人虽然这几日脾性古怪,可待你还是极好的。”

    不过是一杯茶,江尧自认为他所了解的欧阳阙没这么小气。

    他端着茶壶,动作颇重的搁在桌面上,茶水倾撒了一星半点出来。

    “你若是再这么客气,我可要赶人了。”

    苏浅浅见他一副“你再说客气话我就打你”的模样,摸摸鼻子,耸了耸肩。

    江尧坐在苏浅浅对面,执起茶壶倒上一杯热茶,推到她手边,佯怒道:“这茶是年初小皇帝赏下来的,那时阿阙不在帝都,我就收了起来,现在拿出来让苏姐姐你先尝尝鲜”。

    苏浅浅端起来抿了一小口,却蹙眉了下眉。

    江尧给自己也倒了杯,一饮而尽,咂咂嘴,咕哝道:“这茶没问题啊,水温也合适。”

    苏浅浅被逗笑了,“我可没说这茶不好喝。”

    “你!”

    苏浅浅被他的表情逗得乐不可支。

    笑声过后一片安静,江尧手里摸着茶杯的杯沿,神情有些恍惚,苏浅浅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淡了下来,往四周望了望。

    她问道:“你这小子,平时看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现在心里藏了什么烦心事。”

    江尧答非所问,撅着嘴道:“我看姐姐才是一溜儿心事,尽跑到我这儿来避世了。”

    苏浅浅被梗了下。

    好像她自己最近的心事确是不少。

    “对了,前段日子托你帮我找的人找得怎么样,没被其他人知道吧。”

    江尧冲她翻了个大白眼,“我像那么不靠谱的人吗,找不到人也不至于出卖你吧。”

    苏浅浅闻言,心中却道:江尧再怎么也是在欧阳阙身边长大的孩子,自己自是没给予他百分百的信任。

    “那你这差事办得怎么样?”

    江尧闭上了嘴,往椅子里缩了缩,“……不知怎的,那人的命盘还在转动,可我弹指掐算,一会儿显示在南边,一会儿却告诉我就在我身边,实在是把我弄得糊涂了。”

    苏浅浅若有所思,忽而不死心地道:“你不是国师大人的小徒弟吗,肯定尽得他的真传,怎么会找不出天底下第二个身患离魂之症的人来。”

    “嘁,你倒说得轻巧。”江尧又对她翻了个白眼,再道:“天下何其之大,众生万千,我的好姐姐,你让我如何从那么多人里头给你找出那一个。”

    苏浅浅放下茶杯,呐呐道:“好好好,你既叫了我一声姐姐,我便也不为难你了。”

    总的今晚来这儿坐坐就是打发打发时间,至于明哲的下落倒不急着想知道。

    …倘若有朝一日明哲真真切切的站在了她的跟前,那夜夙……她对夜夙动了情谊这是无可厚非,但对明哲的依赖和愧疚到时候该怎么办。

    苏浅浅心里边的念头百转千回,到底是舍不得夜夙,也放不下待自己极好的竹马。

    “找人的事儿不急,你看着办就行了。”苏浅浅靠在椅子上,吐了口气,问道:“上次欧阳阙亲自去珠玉关迎接了宣国的王爷和公主,有没有说过,他们是怎么样的人。”

    江尧摸摸后脑勺啊了声,“没有啊,苏姐姐你也知道,阿阙少言寡语,很少说人长短的。”

    苏浅浅闻言撇撇嘴,“白瞎你是他养大的,处处为他说话。”

    她顿了顿,又道:“今晚宫中设宴,阿尧你都不知道,那宣国公主一溜儿的蛮横娇纵的劲儿,骂了皇上、打了定候爷,简直嚣张跋扈至极!”

    “宣公主啊,我晓得,她以前来过这儿,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阿阙才不待见她呢。”

    江尧坐在椅子里,嘴里倒豆子似的数落。

    苏浅浅适才想起,是有那么一次,她还撞见了宣公主,那是宣公主还被欧阳阙气哭了呢。

    皇室出生的人,特别是公主,都有个通病,就如宣芷柔那般无知跋扈,还有夜十公主的自以为是。

    苏浅浅又端起茶杯小嘬,斜角的矮案上燃着好闻的安神香,味道清爽。

    就像欧阳阙平日里身上的那种让人安慰的味道。

    ……

    苏浅浅睡得模模糊糊,耳尖绒绒痒痒的,小脸在柔滑的丝缎上摩挲,闻着细细的竹香气息,夹杂着丝丝的血腥气儿。

    她猛地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敛着眼角望着四周。

    经过上次误伤夜夙之后,苏浅浅对血腥的味道又提升了一个敏感度。

    灰暗的马车里,夜夙盘坐腿在小榻上,一只手还愣在半空。

    “睡醒了?”他问道。

    听见是夜夙的声音,苏浅浅崩起神经褪了下去,她又揉了揉太阳穴,嘟囔道:“我还以为你撇下我了,等了许久都没见你回来。”

    夜夙的眉眼稍稍上挑,抚着她的眼角,“再睡会儿子吧,我们这才出了宣武门,离王府还有一阵时间。”

    苏浅浅看着夜夙刚毅的脸廓,懵懵地点点头。

    明明脑子里想开口问他是否受伤了,可夜夙身上的青竹淡香钻进了她的神经,愈渐的困乏感便使她的四肢失了力气。

    ……

    翌日。

    宣国公主在接风宴上辱骂长公主、肆横张狂的谣言已经传遍了半边天。

    鸿泸馆中,宣明哲命人把宣芷柔锁在房内,任她哭喊求饶都无半分心软。

    “皇兄,我知道错了!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我回去之后不会告诉皇帝哥哥的!”

    “王爷……公主她……”婢女寸心站在廊柱下,双手揪着袖子,想为主子求情。

    宣明哲厉尖的眼风扫了她一眼:“想让她活着回到宣国,现在就别再让她出去惹事生非。”

    柳崇察言观色,谓劝道:“寸心姑娘,退下吧。”

    “可是……”

    “快下去吧。”柳崇耐心道,又对她使了个眼神。

    宣明哲拂了袍子,余气未消的回了书房。

    坐在案前,眼角余光扫到了半月前自己随性画下的那幅美人像。

    柳崇跟着走进来,见此情景不怕死地打趣儿道:“主子是在想念苏小姐?”

    宣明哲眼前的重影蓦地一顿,须臾散却了,可空气中似乎还沉留了那个女子的娇笑声。

    “外面的流言是谁传出去的,查清楚了吗?”

    宣明哲拿过一尊橙泥砚台,挡在了画上。

第136章 梅轩有难

    宣明哲拿过一尊橙泥砚台,挡在了画上。

    “外面的流言是谁传出去的,查清楚了吗?”他问道。

    柳崇咽了口唾沫,思索片刻才结结巴巴的道出:“是那福禄长公主的驸马,定候唐彦初。”

    本以为是摄政王府传出来的苗头,竟没想到会是那个瞩世温敦的侯爷。

    宣明哲的目光明显愣了一瞬,脑海里回忆起昨夜在宴会上言语激利的男子。

    这可不好办,若只是个驸马的身份,宣明哲倒不甚在意,随他去了便罢。

    柳崇观察着主子的神情,提议道:“主子,唐彦初虽是世袭得来的爵位,可他本人在夜国朝政上还是极有影响力的。”且手里还攥着夜国与宣国边境的三万兵权。

    “我当然知晓其中关系。”

    宣明哲突然笑了笑,道:“去准备一些薄礼,咱们午时去定候府上门赔礼。”

    “定候府?主子,咱们得罪是长公主,不该去向长公主赔罪么。”柳崇心中发疑,“那定候府的老夫人传言并不是个好相与的跟长公主更是水火不容,咱们就这般上门去……”

    倒是肯定会惹怒长公主,不就与唐彦初的梁子结得更大了?

    宣明哲不多言,垂眸看了眼砚台下的画纸。

    “你下去准备便是。”

    苏浅浅一觉便睡至午时,幸亏是在夜夙的府邸,若是还在太傅府中,哥哥苏见信怕是已经把床板凿穿了。

    夜夙坐在隔间的案前看书,听见床铺间谍响动,道:“醒了。”

    苏浅浅翻了个身,还留恋在被窝里。

    “嗯。”

    苏浅浅哼了声,想了想,掀开被子下了床。

    罗汉床前有一面木制的棕漆镂空屏风,苏浅浅透过镂洞依稀能看见夜夙靠在椅背上研读书卷。

    见他握书的修长好看的指节,冷峻绝色的面庞,苏浅浅愈看愈心中欢喜。

    苏浅浅走出去倚着屏风调侃夜夙道:“夜夙,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古人常说的秀色可餐了。”

    夜夙从书卷上暂移了目光,淡淡的看了苏浅浅一眼,嘴角微笑道:“那浅浅可有在我府中吃足喝饱。”

    苏浅浅点了下头。

    “不说当我当作祖宗养着,也是把我当作菩萨供着,生怕我皱了眉头。”她说道。

    不过苏浅浅话一说完,眼珠子转溜儿郎一圈想想,貌似自从她嫁给夜夙做了王妃,还真没受过什么委屈。

    夜夙狭长的眸眼轻轻一敛,眸中绽放出不怀好意的笑意。

    “古人也曾道,‘温饱思**’,浅浅既已满足了前两项,这后一项嘛…不妨思上一思。”

    “夜夙你……”苏浅浅轰的一下便两颊红云飘飘,一连烧到了耳根。

    夜夙唇角微勾,昭然心情大好。

    “对了,你昨夜去鸿泸馆中,可探到什么了?”苏浅浅问道。

    夜夙眼中带笑,好似引人犯罪的蜜糖,欲遮欲掩,“你不妨猜一猜。”

    “猜?”苏浅浅迷惑,“有什么能猜的。”

    她只知宣国王爷生性冷僻,且狂傲铁血,其他的一概不知。

    夜夙眨眨眼,见她似乎当真不知那宣明哲的底细,方才道:“不猜也罢,我也并没有探到什么。”

    “那你还故作玄虚——”

    门外传来秀秀的声音。

    “小姐,长公主那边来人了,说是请您过去一趟。”

    苏浅浅看向夜夙,夜夙宠溺的弯弯嘴角,撇下书卷起了身。

    他走至苏浅浅面前,“夜雯和定候爷的事情,你点到为止,定候老夫人并不是个好相与的,我怕你在她手上吃亏。”

    苏浅浅点点头,“看出来了,那个老夫人一脸凶神恶煞,我怕着呢,巴不得离她远远儿的。”

    “如此便好。”

    ……

    连渚派来的马车已经侯在王府外,苏浅浅踩着木凳上了横木,才遥遥的往府里瞧了一眼。

    “小姐。”秀秀捏了捏她的手臂。

    她回过神来,讷讷地进了马车,待秀秀扯下帘子后,苏浅浅突然开口问道:“秀秀,你觉着王爷如何?”

    秀秀轻笑道:“小姐莫再问这些话了,奴婢要是在您面前诋毁了王爷,日后要被成南大人抓去打板子的。”

    怕是长记性了,不敢再在背后说夜夙的坏话了。

    苏浅浅索性闭口不再相问,老老实实地挨到了定候府。

    候府前的门房利利索索的回去报了信,苏浅浅却径直带着秀秀去了梅轩,还未进院门,便已经瞧见里里外外站了几圈子人,个个粗膀腰圆做出要赶人的架势。

    秀秀怕她吃亏,远远的大喊道:“王妃驾到,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院里院外的婆子惊了一番,领头的朝着苏浅浅瞧了一眼,却也没见过哪家王妃如此年轻,又想起曾听闻福禄长公主与摄政王新娶的小王妃走得近,也就猜出了苏浅浅的身份。

    “您便是摄政王妃?”婆子上前几步挡在苏浅浅跟前,“老夫人总念叨摄政王幼时曾与她亲厚,如今王妃造访,不如移步去前厅,奴才这就去请老夫人来与王妃叙叙。”

    苏浅浅蹙着眉头,担忧屋里的情况,不由语气不善道:“快闪开,本王妃有要事求见长公主。”

    先前她跟夜雯在府门前闹腾,这府里的婢子仆人早就认识她了,更别提定候老夫人厌极长公主,那日连着苏浅浅也没给什么好脸色,这婆子不可能现在突然变了嘴脸。

    “秀秀!”

    苏浅浅低沉了声音唤了声。

    秀秀立即明白,立即上去推开那个婆子。

    苏浅浅擦着那人的衣袖朝着里屋的门口走去,别的粗使婆子见状撸起袖子便想上前,秀秀的声音却字字清晰如凌迟般砸向她们。

    “王妃娘娘的路,谁敢拦!谁若拦了,明日摄政王就来收拾你们!”

    这下子,没人敢动了,十数人刚迈出去的脚纷纷如同被针扎似的难受,皆望向领头的婆子。

    专门守在门口的两个粗使婆子互使了个眼色,都不肯退让。

    苏浅浅要闯,她俩便用身子堵在门口。

    “王妃,您可别难为奴才们了……”

    “…这都是老夫人下的命令,您是王妃,可咱们老夫人也是先皇亲封的诰命夫人,您别欺人太甚了!”

    苏浅浅袖里的拳头捏着干着急,这两个婆子长得浑实,自己这细胳膊细腿硬来是肯定行不通的。

    屋里这时,却传来连渚哭嚎声。

第137章 汤药

    内屋里围了帷幔,周遭昏暗沉闷,四散的丫鬟跪了一地,个个哭泣唯唯,谁也不敢上前劝阻。

    肖嬷嬷站在矮榻前,看着坐在榻上的夜雯叹气道:“长公主,可想好了?”

    连渚伏在夜雯身侧,猛然站起来朝肖嬷嬷扑去:“你个泼奴!我家主子是皇上的亲姐姐,母亲是太后娘娘,你今日若敢强来!明日皇上便会将你——将你同定候府这些欺善奸恶之人通通诛了!”

    翠枝端着托盘,托盘里盛着碗汤药,她冲着连渚翻个白眼,道:“当你自己是谁?我们候府一点都不欢迎你们主仆,是你们非得死缠烂打住进来的!”

    连渚眼中噙着泪,转头望向夜雯,见她端正的坐在榻上,神情淡淡视屋中景况如无物,自顾自的抬手端起小几上的茶杯。

    夜雯喝了口冷茶,皱眉道:“来人,去换壶热茶来。”

    肖嬷嬷挤出笑容道:“长公主既渴了,翠枝,把老夫人赏的汤药拿来。”

    “你们走开!不准碰长公主!”

    连渚再次奋力推开肖嬷嬷和翠枝,不让她俩靠近夜雯。

    翠枝淬道:“你也不过是她的奴才,犯得着为她做好事?还有,这汤药可是老夫人亲自盯着厨房熬的,若是泼了撒了,你就跟她肚子里的孽种一块去见阎王。”

    “翠枝!”

    肖嬷嬷心头一跳,连忙喝住她。

    老夫人虽不喜夜雯,可她腹中孩子终归是候府嫡脉,岂能被个婢子说成是孽种?这翠枝的心思未免太急切了些。

    肖嬷嬷看着夜雯惫懒的模样,又瞧了瞧翠枝手里黑兮兮的汤药,忍不住好心劝道:“长公主,您怎么就不听劝呢,老夫人是侯爷的亲母,即便是他下朝回来了知道了这事,他也不会为了你忤逆老夫人的。”

    “…您不是一直与侯爷不对付,前段日子还闹着合离吗,索性了了牵挂放过彼此,对你们两人都是好的。”

    夜雯的睫毛颤了下,终于扭头看向肖嬷嬷,一双曾威仪万千的凤眸燃尽了星火,满是死沉。

    肖嬷嬷心下叹气。

    侯爷是她看着长大的,眼神举止中的感情瞒不了她,不说侯爷有多喜爱长公主,起码一席之地也是有的。而现在长公主的倔强反抗,岂能心里没有侯爷?

    可这是老夫人下的命令,她也不能违啊。

    “长公主?”肖嬷嬷压低声音喊她的名字,更怕吓着她。

    肖嬷嬷又朝翠枝递了个眼色,翠枝便端着托盘走近来几步。

    她端起药碗呈给夜雯。

    夜雯眼神无光,紧紧盯着那黑兮兮的药汁,她伸出素净均长的手,终是接下了药碗。

    连渚眼眶中的泪变成雨珠子抽抽搭搭落了下来,抱住夜雯的小腿跪下,哭叫道:“长公主!这药你不能喝!你若喝了——侯爷会憎恶你一辈子的!”

    四周跪着的丫鬟们,个个缩着肩膀死命垂着头,压低了哭声,却无一人敢上前。

    夜雯重重闭上眼睛,吸了口气,却根本压不住胃腔里的恶心翻滚,她猛然翻手摔了碗,瓷片碎块四溅。

    丫鬟们哭得更伤心了。

    药汁溅了一地,也溅到了夜雯的衣裙上,脏了华丽精致的宫裙。

    “你……”肖嬷嬷愣住。

    翠枝见状十分恼怒,气得直接指着夜雯的鼻子道:“你这泼妇,侯爷厌极了你,你如今死缠烂打还要不要脸。”

    “啪——”

    这一耳光极响、极快,离得最近的连渚都没反应过来,夜雯已经甩了甩酸软的手。

    翠枝突然感觉脸颊冰冷,又忽地火辣蔓延,她后知后觉捂着自己滚烫发肿的脸颊。

    “你敢打我?”

    夜雯冷笑道:“有何不敢。”

    肖嬷嬷见事情不妙,忙劝道:“长公主,翠枝是无心之失,嘴贱了些……”

    肖嬷嬷住了嘴,因为她见夜雯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就像山间饿狼凶狠地盯着即将成为自己食物的那种眼神——

    苏浅浅还是无法让两个婆子让开,正捉急时,听到了唐妙姝稚嫩的声音。

    “婶婶,我的婶婶呢,王妃我的婶婶怎么样了?”

    小小的唐妙姝从院外跑来,后面还有几个婢子小跑着追上来。

    唐妙姝撞进苏浅浅怀里,脸上挂着两道泪痕,道:“我婶婶在哪里……”

    苏浅浅眼中一喜,“在里面,但是婆子不让我进去。”

    唐妙姝立即对着那些人下命令,道:“你们全都让开,我婶婶如若有事,你们全都给本郡主去死!”

    苏浅浅心跳突的一窒,这孩子……

    十几个婆子互相对眼,还是不敢让,却又面带踌躇,半天也拿不定主意。

    突然那个领头的婆子眼睛一亮,朝着苏浅浅身后笑着看去,放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喜滋滋的迎上去。

    “老夫人。”她喊道。

    旁的人也找到了主心骨,纷纷福礼请安。

    定候老夫人被丫鬟扶着走来,身后跟着一堆婢子,还有男丁。

    苏浅浅朝着老夫人看去,发现她也在半眯眼睛审视自己。

    她挑着面上的怒意道:“老夫人,长公主是您儿媳,更是定候爷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添上了你们唐家族谱的正妻,您现今是何意?动用私刑?还是想赶长公主出府?”

    老夫人睇了她一眼,沉着脸色叫人看不出她的真实想法,“王妃娘娘,老身府中诸事繁多,都是些腌臜不洁之事,你是摄政王心尖儿上的人,还是别淌这趟浑水的好。”

    呵。

    苏浅浅倒是想,可唐彦初和夜雯既把她拉上了这条贼船,她万没有撇下人半路下船的道理。何况夜夙也没有明确的阻止她多管闲事,说明这件事他还是默许的。

    不然夜雯一介公主,得被唐家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老夫人言重了,这虽是老夫人您的家事,本王妃身为晚辈不便多言,但长公主是夜国公主,本王妃的夫君是她的血亲皇叔,断然不能坐视不理,叫天下人笑话。”

    苏浅浅态度铿锵,不肯退让。

    唐妙姝在一旁哭得小脸通红,几乎快背过气去,她奋力试图撞开婆子坚固的手臂冲进去,那堵肉墙却巍然不动。

    “我要婶婶,祖母你快让她们放了我婶婶——”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845/ 第一时间欣赏摄宠王妃最新章节! 作者:金妃惜笔所写的《摄宠王妃》为转载作品,摄宠王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摄宠王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摄宠王妃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摄宠王妃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摄宠王妃介绍:
一朝穿越,惹上腹黑骚包王爷,还被亲爹逼着嫁给一只毒舌。芳心暗许,王爷要她去做妾……你咋不上天呢,做妾…做你妹啊!
国师语:浅浅莫怕,本国师曾断言你命硬克夫,你身边是开不出桃花的。
侍卫喊:“王爷,大事不好。王妃爬墙跑了!”
ps:穿越小白文……考据党慎入啊啊!!摄宠王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摄宠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摄宠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