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摄宠王妃TXT下载摄宠王妃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摄宠王妃全文阅读

作者:金妃惜笔     摄宠王妃txt下载     摄宠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61章 刺激

    苏浅浅听夜夙的话在府里待了七八日,快要忍受不住时,宫里终于送来了帖子,太后娘娘做东,要给长公主办个接风宴。

    长公主夜雯早就回帝都十日有余了,太后娘娘一直压着情绪才没办宴会,等到了席面上,苏浅浅才知道太后娘娘对方嘉嘉和宁段柔惹出来的大篓子到底有多震怒。

    说是宴请了皇族宗室的家宴,谁都请了,就是落下了宁王府,连宁王妃也没名字。

    “少喝些酒,什么时候学的这坏毛病。”夜夙的清冷的声音将苏浅浅拉回来,扭头看了眼冷冷清清各怀鬼胎的小宴会,苏浅浅往夜夙身旁移了移。

    夜夙嘴角弯了弯,很愉悦她这种下意识的行为。

    苏浅浅手里的酒杯被夜夙取走,换了一杯颜色偏红的果酒,她眉头皱了皱,她不喜欢这些淡淡的味道的酒,一点都不如梅子酒的甜酸来得畅快淋漓。

    “你说到底是太后娘娘忘了给宁王妃送帖子,还是压根就没送。”

    “......这有区别么?”

    当然没有。

    苏浅浅勾着头看向前方和夜雯相握言欢的模样,然后将视线移到了边上身穿深紫色的锦袍的唐彦初,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该吃吃该喝喝,一个人独成一个世界。

    夜夙道:“那你还不如直接去问太后。”他喝光了苏浅浅原本那盏梅子酒。

    夜夙桌子下的手拽了拽苏浅浅,问道:“看什么,这么出神?”

    苏浅浅忙收回视线,抓起面前的酒喝了口,入口清淡如水,才发现不是原先那杯,一时苦恼不知该吞下去还是吐出来。

    “吞下去。”夜夙抛了个凉飕飕的眼刀子过来,“谁叫你死盯着唐彦初细看的。”

    苏浅浅满不情愿的把酒水吞了下去,“我......”她不过是多看了唐彦初几眼,这厮竟然又生气了。

    有什么可气的,她还只是看了别人两眼呢,那偷看夜夙的女人都不知道从帝都城门口排到北夷荒漠去了,也没见她们怎么了啊......不对,方嘉嘉已经过了头七下葬了,宁段柔听说日日被锁在房中已经疯癫了。

    苏浅浅咳了咳,偏头避免让脸上的尴尬被夜夙看见。

    夜夙觑了她一眼,挑眉道:“你什么?”

    “没什么?”

    夜国皇室宗室血脉极少,除了才回帝都的夜雯和唐彦初,只有一个夜明珠难得见到一面。苏浅浅看到她时她便稳着身子坐在角落里,时不时抬头望一眼皇上和太后娘娘的神情,再没有当初在宫门口藐视苏雨柔的那种倨傲气质。

    苏浅浅想起夜夙上次借她的手送给夜明珠的生辰贺礼。

    “夜夙你上回给十公主准备的什么东西,让她安生了这么长时间?”

    不仅乖乖待在宫里处处听太后娘娘的话不惹事,连夜缙被关去了刑部她也一句话都没求情,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苏浅浅不相信同乔太妃一样具有惹事体质的夜明珠会这么安生。

    夜夙淡淡道:“一张字条罢了,她是个聪明人。”

    苏浅浅疑惑,“什么字条?”

    “很普通的字条。”

    “嘁,我信你个鬼,上回她还没开盒子,宁段柔她们为难我时她居然就破天荒帮我说话了,如今想想,怕是你在盒子上也做了手脚吧。”

    夜夙略一挑眉。

    苏浅浅没有放过他这细微的动作,只是却更加不解了。

    到了宫宴散后,夜夙和苏浅浅还坐在席位上,等其他人先走。太后娘娘牵着夜雯的手轻声细语的叮嘱了什么,夜雯又低头抹了抹眼角回了什么,母女俩几月不见,似是有说不完的话。

    唐彦初走过去挡住了明盛的宫灯火光,苏浅浅再也看不见太后娘娘和夜雯在说什么了。

    “该走了,回家洗洗睡觉去了。”夜夙敲了下苏浅浅的头,揶揄道:“你这样瞧着也瞧不出一朵花来,莫非你会唇语不成。”

    “怎么,你瞧不起人?”

    “倒不是瞧不起,只是让我觉得受宠若惊,仿佛捡到宝了。”夜夙拉着她离开了瑞芳宫,到了北门处,连渚提着灯笼在后头提醒夜雯脚下。

    苏浅浅寻声望去,刚才隔得远,灯光黯淡中不曾看清夜雯的身子重成这样了,宛若一只吹鼓的球一样,使得她走路都要唐彦初牵着,仿佛一不留神肚子里的球就会滚下来似的。

    夜夙随着苏浅浅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唐彦初扶着夜夙走近了,和夜夙互望一眼颔首示意。

    夜雯上前拉起苏浅浅的手,握着手绢拍了拍,“浅浅,许久未见了。”

    苏浅浅眼睛滴溜溜地转,闻声乖巧温顺地应了声,“是啊,长公主同我许久不见了,长公主近来可好?瞧您这面色红润康健,看来定侯爷将您照顾得十分妥帖了。”

    夜雯笑了笑,和唐彦初两人相携好似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苏浅浅把心里徘徊了几遍的话咽回了肚里。

    人家小夫妻如今还算过得去,想必是当初那些隔阂早就消弭了,自己也不必去说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惹他们不快,着他们的恼。

    “夜深了,本宫和侯爷先行一步,你和王爷路上小心。”夜雯笑得大方端庄,似是那个盛气凌人的长公主又回来了。她对苏浅浅和夜雯微微颔首,才和唐彦初手牵手越过了苏浅浅,径直出宫去了。

    苏浅浅和夜夙回了府,还没走近卧房,夜夙便将她拦腰抱起,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春日夜间的身躯滚烫如火,苏浅浅抬头只能望见他绷紧的下颚,眸子一片深沉,叫她见了心里直打鼓。

    “夜夙......你这是?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夜夙置若罔闻,抱着她进了屋,伸脚勾住了门,挡住了紧跟着的香兰成北。

    成北和香兰极有眼色,默默地在门前站了小会儿,才互相客套地笑了笑,各自忙自己的活计去。

    苏浅浅缩在床角,一双迷茫的眸子看向夜夙的逼近,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你......你这是这什么,诶,你脱衣服做什么......”

    夜夙搂着心尖儿上的人,一时有些百感交集,才反应过来是宴会上被唐彦初和夜雯那般恩爱的模样刺激了。

    “浅浅,我们也生个孩子吧......”

    “你滚......”

    生孩子?她自己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呢!

    “唔......滚......”

第262章 宣个太医来瞧瞧

    借着夜雯回了帝都,太后娘娘整个人欢愉了许多,时不时就要拉着达官的贵妇们东聊西谈,或者是赏一些雅气的书词字画,大家起先觉得太后娘娘能和她们热络起来,这是好事,但时间一久,就品出不对劲的味儿来了。

    苏浅浅捧着香气袅袅的茶,闻着茶香好闻,但杯沿凑到了嘴边就觉得定然没味,她一向喝不惯茶叶,还不如白开水来得好喝。

    太后娘娘和洛天赐聊得火热,洛天赐今日略施淡妆,眼尾轻挑了下,极具柔娇的姿态,正说到南阳子的画迹,洛天赐笑道:“家父从前虽尚武重兵,可也是个向往文墨豪客的人,他书房里头如今还挂着一副南阳子的真迹,改日臣妇进宫带来给太后娘娘您瞧瞧。”

    “好好。”太后娘娘笑着,眼睛一瞥心不在焉的苏浅浅,含笑问道:“可是身子不适?瞧你那小脸白的,青杏,去把张太医叫来。”

    苏浅浅有些招架不住太后娘娘的热情,捋了捋耳旁的碎发婉拒道:“劳太后娘娘忧心的,浅浅无事的,请太医我看就算了吧。”

    如今十几个贵妇都在殿里坐着,坐得烦闷郁结的人大有人在,怎的太后娘娘偏来关心她?

    太后娘娘道:“你个猢狲,还是你身子重要,宣个太医来瞧瞧吧,可殿里还有雯儿呢,她也需要太医来把把脉。”

    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苏浅浅干巴巴地应下了。

    偏头瞄了眼夜雯突出的肚子,实在有些吓人,貌似比寻常孕妇的肚子大得多。

    太后娘娘继续拉着洛天赐唠家常,旁的人都安静地坐着,最后交换几个眼神,没有任何一人如同苏浅浅心情烦躁,如坐针毡。

    她着实喜欢不上这种聚在一起憋闷不能开口的时候。

    张太医来得快,解释了一句:“微臣刚才在皇后娘娘宫中请脉,一听这边传召,立即就过来了。”

    太后娘娘点了点,对他这番没头没脑甚至完全不必说的话不置可否,只道:“你去给王妃把把脉,瞧瞧她是哪儿的毛病,以后总是活蹦乱跳的,今儿倒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叫哀家看了心情好生烦闷。”

    几位有头有脸的夫人都掩嘴笑了。

    苏浅浅赧然低下头。

    张太医看了眼太后娘娘身侧的夜雯,夜雯笑道:“太医,先去给王妃把脉吧,本宫待会儿再把。”

    张太医这才转头看向苏浅浅,从药箱里拿出一块纯白的丝绢盖在苏浅浅伸来的手腕上,屈指探了探,眉间紧锁。

    太后娘娘温和笑道:“怎么样,王妃的身子无恙吧。”

    张太医收好了帕子,拱手互道:“回禀太后娘娘,王妃娘娘这是气血不足之相,只需进些温补的药食补汤,自可身体康健起来。”

    苏浅浅捋下袖子,瞥眼望去刚好将太后娘娘眼角一抹精光尽收眼底,心中顿时也咯噔,太后娘娘刚才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张太医又拿出块新帕子搭在夜雯腕上诊脉,过了小半会儿才不紧不慢道:“长公主这几月月份大了定然是贪口贪睡,可这是孕妇大忌,可不能这样。”

    张太医顿了顿,又道:“长公主还是得多行动行动,到时分娩时也能受点子罪。”

    夜雯白嫩的脸庞涌上两片羞红。

    再场的都是成过婚的夫妇人,对这生孩子的事异常热衷,纷纷七嘴八舌劝说夜雯听从太医的话,夜雯轻咳了声,抚着隆起的肚子坐得笔直,到底有些羞臊。

    太后娘娘这才挥手遣退了张太医。

    张太医刚走,殿门外的小宫女拘着手走进来道:“太后娘娘,摄政王候在外头,说是来接王妃娘娘。”

    太后娘娘眉目含笑,道:“快请他进来坐坐。”

    小宫女回道:“摄政王说他刚下朝,乏得很,想接了王妃娘娘就回府去,就不来打扰太后娘娘您的清净了。”

    太后娘娘的脸色不大好看了。

    夜雯开口道:“那既然如此,浅浅你就先陪王爷回府吧。”

    苏浅浅身子未动,低眉扫了眼太后娘娘的神情,夜雯笑道:“你别怕母后苛责,她最听本宫了话,你且先走吧,母后是不会怪罪的,是不是啊母后?”

    太后娘娘瞬间没了脾气,点了点夜雯的额头,“行吧,哀家说不过你。”

    那便是准了,苏浅浅起身朝太后娘娘福了福身子,倒没再理会她讳莫如深的眼神,提着裙摆出了殿门。

    夜夙披着墨蓝色的披风,里面还穿着威严的朝服,站在瑞芳宫的匾额下,清冷的脸廓却十分柔和,遥遥地隔着距离勾了勾嘴角,笑了笑。

    苏浅浅刚松了口气,甫一见夜夙这样勾魂摄魄的脸庞,有些不争气的心跳加速起来,奔过去顾不得会有路过的宫人,飞快地在他左脸右脸各轻啄了下,眯着月牙儿似的双眼笑道:“你怎知我在太后宫中过得艰苦,还亲自来接我了。”

    苏浅浅可以想象得到,她走后的内殿里的贵妇们会是什么想法,无非是开几句玩笑,把羡慕妒恨的心思藏进心底。可再为自家的女儿们不甘,她们却也不敢再把心思打到夜夙身上来。

    夜夙扭捏她滑腻的脸蛋,笑道:“太后给你吃糖了,笑得这样开心。”

    两人手牵手往宫门处走,苏浅浅道:“从没有,今日太后娘娘怪得很,还叫了太医来给我把脉,你说奇怪不奇怪。”

    原以为太后娘娘是关心夜雯,才借了那么个最烂的理由宣了太医,现在想想,分明是一开始就是打了叫太医给苏浅浅瞧病的心思来的。

    可太后娘娘给她把脉做什么?

    夜夙的声音带着几分凉气,像是刻意为之,“她是想探探你的身子,怕你生出个小的,危及到了小九的地位。”

    “噗。”苏浅浅没忍住,笑得扶着夜夙的手都有些发抖,“小九是皇帝,咱们养不养孩子关他......”

    什么事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她便恍然明白刚才太后娘娘刚才听了太医回话露出的那样的犀利眼神了。

    “她这不是胡闹吗?”夜夙有没有不臣之心她最清楚在,这么多年他为夜国殚精竭虑,若想是吞了皇位,犯得着现在将政事还给夜九,不早就手握强权自立为帝了。

    “浅浅,人心总是不满足的,你以后便少进宫吧,如果你不想再应付太后的话。”

第263章 小时候的苏浅浅

    夜色深浓,苏浅浅坐在台阶下的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眸光迷蒙时,看见夜夙从院门前走来,带着一身夜间的寒意走近,她下意识往里移了点,给他让了位置。

    “夜夙,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苏浅浅素日里乖巧水润的眸里罕见地升起了一缕愁忧,娇娇小小的身子不安分地拱进夜夙怀中,芊芊玉指在他胸口骄纵地打起圈圈儿。夜夙捉了她的手,黑眸里满是深幽,压抑着些微的情绪,终是轻轻拍了拍她的瘦肩,嗓音低哑道:“快了,你只需安心等待便好。”

    苏浅浅偏头望进夜夙的眼睛,沉深一片,似是望不到底,“什么意思?快了?是多快?”

    她眼睫打颤,心里没来由地冒起了一股不安荒诞的想法,“你莫不是真的要......”

    造反?

    除了这个想法,她还真想不出什么夜夙能尽快解决如今千疮百孔的朝政的办法。

    夜九懒惫于政,虽有夜夙从旁协助,但还是让不是人钻了空子,一如方太尉等人。

    上回贪扣军械粮草的时候虽然被夜九一力压下来了,但是方嘉嘉头七一过,那方鸿运就被停职在家了,就等着什么时候御史们群起攻之,顺便将方鸿运背后的盘根错节的网连根拔起。

    如今等的......只是一个捉人的借口。

    夜夙柔柔笑道:“你只需安心等待,旁的事情有我,有小九,男人之间的阴谋阳谋,你们女人瞎掺和什么劲。”

    苏浅浅撇撇嘴,指尖打圈儿的动作不停,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二王爷夜缙呢,你们将他抓了关在刑部,又迟迟不定罪名,是要做什么?”

    夜夙扬起嘴角笑了笑,避而不谈。

    “说那是国事,怕你觉得我在防着你,若当真要跟你细细讲吧,其中的曲折枝节跟你说了你也弄不明白,还不如叫你好生待着。放心吧,万事有我,日后是何等光景,我都会为你留好退路。”

    苏浅浅兀自泄了气,胡思乱想起来。

    那夜缙贼心不死,夜九定然是容不下的,不然也不会和太后娘娘想方设法扣住乔太妃。而夜夙肯定也有自己的算盘,不管是自己夺权,还是为夜九扫清障碍,夜缙绝不能活。

    只是怎么个不能活的法子,就只有他和夜九两人才知道了。

    苏浅浅想着想着,闻着夜夙身上好闻的竹香就睡着了。

    夜夙抱着她回了卧房,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再掖了两遍被子,关上了漏风的窗户,见秀秀和香兰进来了,道:“王妃吸了迷香,三五日醒不过来,你们记得给她煨些汤水喂她。”

    秀秀香兰齐齐愣住。

    夜夙摸了摸苏浅浅愈渐瘦削的下巴,轻叹一声,实在有些不忍,但接下来的事情,还是不要叫她知道才好。

    香兰小心翼翼问道:“那王爷您呢,这几日......王妃若醒了见不着王爷,恐怕会起疑心的......”

    夜夙略一顿,道:“那你们便同她说本王送崔老先生他们回稷下学宫了,须得十几日来能回来。”

    香兰闭了嘴。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

    ......

    苏浅浅在梦里梦到了好多小时候的事。

    梦到了苏浅浅小时候的事,那时她还是苏家嫡女,国师大人深受百姓香火,预言极准,父亲便为她找来国师批命。

    那欧阳阙坐在小小的苏浅浅的跟前,素白鎏金的衣角遮住了她的眼睛,且就算她抬头,也只能看见一个出尘卓绝的侧脸,像是从仙界下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神谪。

    但是他说:“令女命格乃大富大贵之相,一生无忧,但奇硬,易克夫。”

    就这么一句话,苏浅浅那时还不大明白,直到年纪越发大了,上门提亲的人也越来越多,却没一个活得长久的,这时候她就信了。

    苏浅浅很生气,她不信她是个克夫命。

    淳于侯府的小侯爷同她青梅竹马,虽见天掐架,但两家母亲是手帕交,就要定亲的关头,小侯爷把苏浅浅打了。打得鼻青脸肿,回到家中哥哥和父亲差点没认出来。

    小侯爷回家自然也被施以同样的家法,愣是躺在床上憋了三个月才出门。

    只是再相遇时,苏浅浅已经不是苏浅浅了。

    原来,苏浅浅喜欢的是淳于彧之啊!

    可惜淳于彧之不喜欢她啊......

    眼皮刺痛发痒,滚滚的热感烫得她口中呼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入目处是最熟悉的卧房,柔软细腻的蚕丝被,还有床边棕漆的镂空屏风。

    苏浅浅的脑子跟要炸了似的,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鱼贯而出,像侵入者一样占据了半边的脑子,痛得她连连在床上打滚。

    屏风外的人听见了滚动的动静,急急进来瞧了一眼,秀秀眼中含着水雾,扶着苏浅浅起身,“王妃醒了,可觉得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奴婢去厨房吩咐厨子马上做!”

    苏浅浅摇了摇头,她只感觉很深酸疼,似是睡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刚提起被子的手指还未用力,柔滑的被角便从手里滑了出去。

    四肢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苏浅浅无力地躺回被窝里,任由秀秀小心地帮她掖好被角,继续歪着头睁着眼打量秀秀,“我这是睡了多久?浑身疼死了,头也疼。”

    苏浅浅偏头,窗格外的几缕新阳刚好撒进来,照得她眼睛一刺,旋即抬手遮住了双眼。

    香兰端着洗漱用具进来,转身走去将窗户撑子抽掉了,才回到苏浅浅身边,扬起甜甜的笑容,道:“王妃该起了,太阳都晒到中庭了。”

    苏浅浅知道她最想说的是,太阳都晒屁股了,只是顾忌主仆有别,不敢逾制。

    苏浅浅翻了个身,浑身软绵绵没有丝毫力气,看了眼身边平整冰冷的床榻,问道:“王爷去哪里了,昨夜没回房睡?”

    秀秀压下眼睛里的雾气,哑着声音回道:“王妃快起来梳洗,待会儿皇后娘娘派人来接,可不要叫人等急了。”

    苏浅浅觉得自己现在活像个喝断片的人,貌似遗漏了很多事情。

第264章 你不知道?

    苏浅浅浑身无力,被伺候着洗脸净口之后才勉强有了些许精神,瞧着面色有些苍白,还让秀秀给自己多上了些胭脂。

    宫里的马车很快就到了,苏浅浅坐上马车,才想起来问秀秀,“到底是怎么了,你这红彤彤的眼睛,成南又欺负你了?”

    秀秀抿唇摇头。

    苏浅浅气得好笑,“不是成南那是谁,叫成南帮你去揍他呀。”

    秀秀嗫嚅了下嘴唇,有些欲言又止。

    苏浅浅心中不安。

    “说话啊,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睡了一晚上就发生了什么大事?还是夜夙出了什么事?”苏浅浅被秀秀和香兰这幅模样弄得惶惶然,还未继续问出什么来,马车忽然停了。

    秀秀掀了帘子露出条缝儿,和对面的马车里的婢女寒暄了几句,才回头对苏浅浅道:“那是定侯府的马车,定侯老夫人也要进宫。”

    苏浅浅没被打岔,还是纠结着先前的事,香兰对秀秀摇了摇头,才缓缓开口道:“王妃莫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淳于侯府被查出来和北夷有来往信笺,大理寺派人将整个侯府都围住了。”

    苏浅浅柳眉紧蹙。

    香兰看了看苏浅浅的脸色,斟酌了下语句,又道:“只是大公子受了几分牵连,又因和老爷起了争执,一气之下带着锦瑟姑娘不知躲去哪儿了。”

    “他......他糊涂啊!”

    苏浅浅咬牙激动得站起来,冷不丁起了一半头磕在车顶上,眼眶顿时蓄满了泪水,不知是疼得还是急的。

    “淳于彧之要造反关他什么事啊,他是堂堂摄政王的大舅子,大理寺的人还能吃了他不成?”

    “为了锦瑟他连苏家也不要了!那个锦瑟有什么好!”

    苏浅浅气得狠了,把小几上打牙祭的糕点全碾成碎渣子,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口中呼之欲出,偏就找不到口子发泄出来。

    “夜夙呢,他去哪儿了?”

    香兰低头回道:“王爷他,他护送几位大儒回稷下学宫了......”

    如夜夙所料,苏浅浅一听他是去忙活崔老先生几人的事,瞬间脸上更阴沉了几分,香兰默了默,再不说话了。

    到了宫中,苏浅浅直奔凤宜宫,沿途的宫人看她的眼神十分古怪,但她心事重重无心顾及这些琐碎的事。

    到了凤宜宫正殿,蒋舒芳挺着显怀的孕肚迎出来,见她神色慌张,立刻有了几分打量,“你都知道了?”

    苏浅浅坐在桌边,双眼低垂,忽而凑近来抓住蒋舒芳的手腕,“我哥哥他不可能通敌叛国的!”

    蒋舒芳打了个手势叫沈嬷嬷几人全部退下,秀秀和香兰也极有眼色全都去门外守着。

    “浅浅,这事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现在满城风雨,你可千万别自乱了阵脚,你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皇上也明白。”

    苏浅浅脸色隐有不耐之色,“他明白他还满大街地贴海捕公文?!”

    屋外的秀秀和香兰对视了一眼,香兰听得自家王妃那怒极的声音,小心肝颤了颤,道:“王爷和大公子这般行事,到时候当真着了王妃的恼了,可如何是好?”

    秀秀道:“那也是王爷他活该,明知道王妃在意苏家......还搞这么一出,人也不知去哪儿了,说不定和成南在哪儿喝花酒呢。”

    香兰掩嘴轻笑:“小声点,成南可叮嘱你要守紧口风,别让王妃先知道了,不然咱俩又准没有好果子吃了。”

    秀秀轻哼一声,守在门前望了望里间。

    蒋舒芳揉了揉酸疼的眉心,耐心劝道:“浅浅,这不是皇上一个人的事,是你父亲在朝堂上亲口允下的,为了这事摄政王已经和皇上闹得不可开交了,我叫你来不是为了听你发牢骚的,是想劝你。我知道摄政王不会把这事告诉你,但我觉得你有权力知道你的家事。”

    苏浅浅不是很懂她话里的意思,每个字她都懂,可连在一起就不明白了。

    “夜夙什么时候跟小九闹别扭了?”还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方?她怎么不知道?

    昨夜他回府时可是半个字都没提。

    蒋舒芳疑惑道:“你不知道?”转瞬眼睫一抖,睃了眼苏浅浅的神情,“还真如外界传言,摄政王负气离宫之后连王府都没回了?”

    苏浅浅皱眉。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还真喝断片儿了?!

    “昨日他下朝了还去太后娘娘宫中接我回府了,你们这是哪里听来的胡话?”

    蒋舒芳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你才是说胡话了,你都五日没入过宫了......”蒋舒芳伸手探了探苏浅浅的额头,倒是温温凉凉并没有烧糊涂,“昨日早朝,有人秘密检举淳于侯府的小侯爷同北夷有勾结,皇上举棋不定,还是小侯爷松口,大大方方地让大理寺进去搜查,只是......还真是给搜到了。”

    “舒芳这不可能,上回他花了那么多钱才向宣国借兵才打退了北夷,他怎会和北夷勾结!”

    一道冰冽的男音传来,“可那互通的信笺,确实是从他书房里翻出来的。”

    蒋舒芳的面容变得极为严肃,两弯清眉蹙得平直,回头望向缓缓打开的门,起身侧着身子行了一礼,“臣妾参见皇上。”

    夜九郑重道:“今日唤你入宫是朕的意思。”

    苏浅浅愣了愣,竟忘了行礼,等到夜九走到跟前时才回过神,欠身行礼。夜九扶住她的双手,声音清冷道:“浅浅,最近皇叔可有与你联系?”

    苏浅浅抿唇抬眸,才看见他的瞳仁中满是红血丝,眼底乌青,下巴竟然扎出了一片胡茬。

    “皇上,我哥哥跟淳于彧之没有关系,他们不过是时常喝些酒而已。”苏浅浅没有挣扎夜九的手,只觉得他双手的力道极轻,但目光极重,压得苏浅浅有些喘不过气来。

    夜九松开了她的手,目光闪烁了下,转身拂袍坐在一旁的空矮凳子上,眼神犀利地看着苏浅浅,“朕知道他无罪,可他跑了,这就是有罪了,再者说这是你父亲苏太傅亲自写下的公文,朕只是秉公办事。”

    苏浅浅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揪在了一处,浑身脉络揪着,没有一处是能通气的,闷得很。

第265章 第六日了

    苏见信的事有些棘手,呸,是相当棘手,那厮若不跑路,待官老爷们查明了又是一条好汉。偏他跑了,所有人都当作他畏罪潜逃。

    就连父亲苏黎世为了自保,也得亲自写下通缉文书。

    苏见信真不是人,搂着锦瑟拍拍屁股走人,留下这么一堆混账烂摊子。

    午后的阳光实在刺眼,苏浅浅走出凤宜宫时被照得睁不开眼,眼前漆黑一片,脚下跟踩在棉花上似的。

    “王妃!”秀秀几人惊呼一声。

    苏浅浅闭着眼睛循着声音转过身去,被人伸手扶住,浓郁的檀香钻入鼻尖,她略一皱眉,借着那人的力道勉强站稳了身子,扶着额头过了许久,那浑噩的窒息感才渐渐消褪。

    苏浅浅立即后退了两三步,朝夜九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歉,“请皇上治罪,臣妇无意冒犯。”

    夜九收回手,叹了声,声音细若蚊蚁,苏浅浅耳力过人自是听见了。

    “你先回府吧,待将你哥哥找回来了,朕会亲审案件,还苏家一个公道。”夜九的语气清清淡淡,想必也是没休息好,她瞧见他眼底的乌青,不着痕迹把头压得更低了,送到嘴边的话也收了回去。

    出了凤宜宫,苏浅浅强撑着的身子往秀秀身上一靠,实在是受不住了。到底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她看向秀秀,眼里的厉色不容秀秀半分隐瞒,“我到底睡了几日?刚才皇上说的可是真的?”

    秀秀默默点点头,没敢编谎话糊弄。

    “那我到底是睡了几日?”

    秀秀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叫她有些窝火。

    “呃,自那日出宫回府,今日已经是第六日了......”

    苏浅浅猛翻一个白眼,袖下的手指捏得生疼。

    难怪今早上起床时感觉睡了许久,梦里还经历了苏浅浅小时候的事,委实太长久了。

    “还有夜夙呢,他几日没回府了?”

    “呃,也是那一日,奴婢便再也没见过王爷了。”

    宫道上微风徐徐,苏浅浅只觉得头上顶着一片乌云,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没人给她解释,夜夙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见过王妃娘娘。”

    苏浅浅疑惑转头,看见了身穿精致宫裙的曹贵人,鹅蛋脸上挂着温顺的淡笑,看着过得十分滋润的模样。

    苏浅浅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曹贵人却由宫女扶着缓缓走来,靠近她耳旁说道:“近来帝都事多繁杂,王妃娘娘可有空去臣妾的撷芳殿坐坐?”

    “没空。”

    曹贵人笑意不减,轻轻颔首退下,“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王妃娘娘出宫路上小心。”

    苏浅浅面沉如水,没空理会她,兀自抬步出宫去了。

    今天的消息太多,她一点都吸收不了。

    怎的就睡了整整五天,这五天里淳于彧之和苏见信接连获罪,还是通敌叛国的大罪!要说是误会一场倒还好,她信自己的哥哥,却不信淳于彧之。

    就算是从前那个苏浅浅信,现在这个一点也不信。

    单看这一年里淳于彧之的种种行为,实在无法排除他究竟会不会做这种事。

    马车平稳地驶过街巷,苏浅浅道:“去淳于侯府。”

    香兰秀美一皱,不赞同道:“王妃,如今的侯府被侍卫团团围住,事情未查清之前,谁都不可以进去。”

    不进不出,一向是古代软禁的最好办法。

    “我总得试试,我哥哥受那厮的牵连,总得讨个公道,再者,淳于彧之究竟有没有干那些混账事,我总得心里有个底。”

    有个底才好替苏见信喊冤,不然稀里糊涂的,还能真让人给苏见信平白安了罪名不成。

    淳于侯府门前果然守了一圈持枪带刀的侍卫,个个凶神恶煞,马车停下,苏浅浅提着裙摆走向侯府大门处,几人上来拦住,还算客气地道:“我等受命封锁侯府,无关人等不得不得入内。”

    苏浅浅轻瞥了那人一眼,然后看向紧闭的朱红大门,以往甭管是奉承巴结还算真正的好人缘,帝都中就数淳于侯府的门庭最是热闹,如今一朝落马,沿街的铺子都关了不少,刚开了不足一月的珍宝阁也歇业了。

    对外说是银钱不够周转。

    可谁心里不是门清儿的,淳于家如今可能是真的要凉了。

    秀秀道:“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站在你跟前儿的可是鼎鼎大名的摄政王的王妃,岂容你如此放肆。”

    苏浅浅心绪不宁,以为那人会松口放她进去。

    那人却是是松了口,和几个哥们儿对视了一眼,却还是不肯放她进去,只道:“王妃也不行,且就算是摄政王亲自来了,小的也只能秉公办案,还请王妃莫要为难小的。”

    那人一脸态度坚决,用长枪挡住苏浅浅的路。

    苏浅浅身子一僵,早知道来淳于侯府会无功而返,只是这一刻袭来的无力感还是让她有些心尖难受。远处街道投来一堆异样的目光,苏浅浅不适地阖闭双眼,索性又回了马车上,靠在厢壁上沉沉地吐了口浊气。

    树倒猢狲散,便是如此吗?

    想当年淳于侯府何其昌盛,如今门庭萧索,重兵把守。

    这是大可不必的。

    除非夜九亲自下的命令,不然区区大理寺怎敢独自派兵软禁淳于侯府。

    夜九......夜九......她才想起来,夜九是一个皇帝啊,身为一个皇帝怎么可能还保持着少年初心,怕是早就沾染了朝堂上的心机算计。若淳于彧之当真勾结外贼,不过是一个命令定罪的功夫,压根犯不着让人守着。

    秀秀和香兰跟着上了马车,见苏浅浅一脸愁忧烦闷的样子她们心里也不好受。

    苏浅浅睁开眼睛,垂头低声道:“去太傅府。”

    “王妃?”秀秀怀疑自己听左了去,她家一向不甚情理的王妃今日太反常了。

    苏浅浅沉声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声音里有些哽咽:“去太傅府,我要找爹爹。”

    秀秀低眉顺眼,倾身探出头去,对着帘子外的车夫道:“去太傅府。”才坐回了马车,但还没坐稳,就听见了一丝极压抑的低泣声。

    秀秀和香兰面面相觑。

第266章 来喝杯茶

    太傅府门前也清冷得很,熟悉的小厮半眯着眼从门后钻出个头来,一见是苏浅浅的身影,瞌睡顿时清醒了不少。

    “三小姐!”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妥,又改口道:“啊,不,王妃娘娘。”

    苏浅浅下了车直接往府里走,侧头问了句:“爹爹可在府中?”

    一般苏黎世下了朝便回府待在书房里。

    小厮脸上堆出了几朵花,笑道:“在的在的。”

    苏浅浅点了点头,迈步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秀秀数落了几句那个小厮:“你都在府里待了多久了,竟还这般懒懒散散一点也不上心,若哪日叫老爷和方姨娘见了仔细着你的皮。”

    小厮忙笑得点头哈腰道:“秀秀姑娘所言有理,小的以后一定恪尽职守。”

    太傅府里同刚过年那时不大一样,园子里的花种换了许多,清风一吹,花枝摇曳,花香扑鼻。

    苏浅浅站在书房外敲了敲门,里头的苏黎世闻声抬头看了眼,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你怎么来了?最近日子不太平,你还是待在摄政王府里比较好。”

    苏浅浅眼眶里蓄了水雾,小脸因跑得急整个红通通的,声音又柔又哑,“爹爹你还瞒我,你们还瞒我什么?哥哥他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地跑什么?”

    明知时局不利,这样跑了多叫人误会。

    苏黎世刚抬起准备抚摸她头发的手垂了下去,转身回到书桌旁坐下,语气微怒道:“别再提那个逆子,我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儿子!”

    “爹爹!”

    苏浅浅站在苏黎世面前紧了紧十指,双眼泪眼朦胧,身后有人进来奉茶,她缩着身子吼道:“出去,都出去!”

    方姨娘端着茶盏身子僵硬,不解地看了苏黎世一眼,后者挥挥手,方姨娘才福了福身子,退出了房门去。

    “浅浅,这不是小事,他能为了那个女人不顾前程,我还留着他做什么?今日他让苏家蒙羞受辱,明日是不是就该让苏家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只不过一时被锦瑟迷了心窍罢了,待过段日子新鲜劲儿过了他就回来了,但是在此之前,爹爹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黎世脸色不大好,捋着山羊胡子并不看她,只是拿起一卷书继续看了起来,“回去吧,苏家的事情不劳你操心,有我顶着呢,能出什么事儿,反倒王爷那里,你得多看着点儿......”

    “他都几日没回府了,也不晓得去哪里鬼混了。”苏浅浅插嘴道。

    苏黎世脸上的颜色变得精彩了些,试探道:“红拂楼歇业了,对面的南风馆可有去瞧过?”

    苏浅浅:“......”

    苏浅浅略微咬牙,“我跟你说正事呢爹爹,夜夙洁身自好哪里是那样的人。”

    “我也同你说的正事,摄政王昨日和皇上早朝时吵起来,差点没掀了宣政殿,这会子倒是人毛都找不到一个了,你去南风馆瞅瞅,若是找到了知会我一声,我好去向皇上交差。”苏黎世说完才记得怼回苏浅浅的上一句,“他洁身自好?前些年帝都还传言他不近女色呢,不照样娶了你?”

    苏浅浅哑然,面上染了些许红晕来。

    苏黎世摇了摇头,笑道:“回吧,你哥哥的事情你别插手,他若真要为了那个女人弃苏家不顾,那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你大可放心,苏家替皇上做了那么多事,皇上不可能看着苏家蒙冤而坐视不理的。”

    苏浅浅还想再问问关于淳于彧之是不是真的勾结北夷了,可话一到嘴边又问不出口了。

    那淳于彧之是被苏黎世看着长大的,若真做了那等糊涂事,苏黎世心中定是不畅快的。

    她索性就不问了,行了退礼出了书房。

    外头的阳光淡了许多,再没宫中那时热烈,方姨娘还等在门外,柔和的光线打在她素白的脸庞上,叫人看着有些不真切。

    “姨娘。”苏浅浅本想直接走开,但是身旁的秀秀拉了拉她的衣袖对她摇头,便不情不愿地轻轻唤了声。

    方姨娘笑着回礼,“王妃许久没来太傅府了,不再坐坐?”

    倒有些主客反置的意味。

    苏浅浅有那么一瞬恍惚,怎的她嫁了半年多的人,在太傅府反倒成了外人了。

    苏浅浅懒得同她多说,更是在见到苏雨柔满面春风地从廊道那头走来,满脸都是对苏浅浅不善的讥笑,气得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只恶心的苍蝇那样难受,“不必了,我还有要事,姨娘自便吧。”

    苏雨柔于她,真的像苍蝇一样恶心得要死,回回尽帮着外人来对付她。她就不明白了,好歹了一家子骨肉亲情,身上也流了一半一样的血,怎么就跟仇人似的。

    苏浅浅坐上了马车,胸口起伏不定,不知是被苏雨柔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气的,还是被苏黎世的话气的,“去南风馆。”

    秀秀一愣,嘴张着都合不拢了。

    香兰问道:“王妃,您......您确定?”

    从前苏浅浅爱去红拂楼就算了,今日又闹着去南风馆这是个什么事儿,那可不是姑娘家可以随便去的地方。

    而且上回苏浅浅差点在南风馆的男倌手上吃亏。

    秀秀也心有余悸。

    苏浅浅不置一词,只一口坚持要去,秀秀和香兰两人默默低头闭嘴。

    马车停在红拂楼后门的小巷中,苏浅浅下了马,扭头便看见了荒芜冷静的红拂楼,里面再没有夜夜笙歌,红帐春暖,木门紧闭,空无一人。

    南风馆的门里露了条缝儿,香兰走近前去扣动门栓上的铁环,一个佝偻腰背的龟公来开的门,目光有些生疑,“你们......三个姑娘?”

    说完他又觉得这话不大多,那两个姑娘中央的女子分明挽着妇人发髻,显然是哪家的夫人,来这儿捉夫君的。对面的红拂楼以前出过多少桩这种事,可来南风馆的客人保密工作做得极好,才不会有夫人上门捉奸的事情。

    “请老板给我们安排一间雅间,本夫人只是来喝杯茶,不会胡乱生事的。”苏浅浅笑了笑,咧开一口糯白的牙,看着十分良善的模样。

第267章 唱首小曲

    龟公有些不大好意思。

    这南风馆里里外外的都是些男子,无论美丑,但都是带把儿的,早就看腻了,如今来了几个女娃娃,实在稀奇得紧。龟公偏头看了停在巷尾的马车,明晃晃的楠木车棚上挂着摄政王府的标志,老眸一眯,他回头仔细打量了番苏浅浅的容貌。

    这是摄政王府的人?

    王妃么?看着不像。摄政王妃乃是堂堂太傅府苏家嫡女,怎么会到南风馆这等污糟腌臜的地方来。

    外室么......不是不可能......

    苏浅浅不知龟公心里的千回百转,弯着眉眼柔柔一笑,“怎么,不可以吗?”

    龟公堆上了笑脸,人家都说了只是来喝杯茶,不让人家进去倒显得是南风馆的待客不周了,甭管男人女人,只要花钱就是大爷。

    “那......那三位里边请......”

    南风馆的大堂里安静得很,一些衣着普通的男子正喝着茶,听着台上的小倌唱着小曲儿,忽然看见了三个衣着鲜妍的女子,只好奇了一瞬,便又低头继续喝酒听曲儿。

    他们对女人不感兴趣。

    龟公引着苏浅浅等人上了二楼,苏浅浅微低着头跟着进了屋,里头的装潢优雅清淡,倒不像平日里人们口中说得那样不堪奢靡,软榻十分绵软,苏浅浅坐上去觉得舒服极了,柔声道:“慢着老板,再叫几个长得好看的小倌来。”

    龟公愣住。

    秀秀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香兰抖着手问道:“您......您认真的?”

    苏浅浅偏头看了眼紧闭的窗户,走去推开了窗,露出了对面二楼的雅间里面狼藉乱倒的软凳桌子。红拂楼,作为帝都第一大声色犬马的**,居然这么狼狈的歇业了。

    她笑了笑,看向龟公,挥挥手道:“记得,得长得好看,须得比摄政王殿下还要好看。”

    龟公脸色变幻无穷,那摄政王是什么人,天下第一美男啊,南风馆哪有这样的人物,就算有,也不敢搭梯子和摄政王媲美啊。

    这夫人的来头看着不小,难道真是摄政王养在外头的外室?

    “唉!”

    良久之后,龟公重重地应了声,拱着手退出去了。

    秀秀俯在苏浅浅腿边,小声劝道:“王妃,您......您这样不怕王爷知道啊?”要是让摄政王知道她们带着王妃来找小倌,腿打不折她们的!

    苏浅浅轻哼了声,伸手揉着酸疼的小腿,也不解释。

    今天累死她了,东奔西跑的,这腿算是废了,等晚上睡一觉,明天都不用下床了。

    秀秀见状忙给她按腿,边按边道:“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这儿实在不是好地方,这几日成南没跟着,万一再出什么事情......”

    上回在慈恩寺里发生的事还是叫她心有余悸。

    苏浅浅冷着脸,羽扇般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小块阴影,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秀秀拿不准她的意思,回身仰头看向香兰,希望香兰能有法子劝劝王妃。香兰在苏浅浅看不见的角度对她摊手表示无奈,谁的烂摊子谁来收,她们这些虾兵蟹将哪儿经得住几回闹腾。

    有小厮敲门,而后推开木质的门扉,端着一盘子瓜果酒食进来。

    “公子......”

    那人娇媚酥骨的嗓音戛然而止,一双清冽含情的眸子环视了屋里的几个姑娘,面色绯红,舌头开始打结。

    “怎么......怎么是几个姑娘?”

    苏浅浅半眯着眼睛看向面前这个声音酥麻透骨的男人,皮相不咋样,声音却犹如天籁之音,笑了笑问道:“你就别走了,留下来吧。”

    “王......夫人!这不行!”秀秀刚开口喊了出一个字,立马改口,小脸揪成一团,生怕苏浅浅是来真的。

    要是被摄政王知道了,扒了她和香兰的皮都是轻的。

    那男子也眉眼轻皱,看向苏浅浅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和鄙夷。

    寻常的已婚妇人是决不会来这种地方的,来了这种地方还来找小倌的倒是头一回见,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不也委身这等腌臜的地方,有什么资格再去笑话旁人。

    他走去关上了门,“夫人的要求,小人自当应允。”

    这男倌声音实在好听,柔若无骨,酥麻丝甜,苏浅浅看了眼他柔软的腰身,突然道:“你经常喝的是什么药?”

    男倌身子一顿,低眸轻笑,媚眼如丝,“小人喝什么药不重要。”

    苏浅浅笑了笑,点点头没再纠结这个问题,“那你可会唱小曲儿?挑最妩媚的那首来听听吧。”

    秀秀老脸一红,死命拽苏浅浅的袖子,得不到半分注意。

    天呐,地啊,来道雷劈死她吧。

    她这是摊上了什么主子啊!

    小倌轻声笑了笑,拢着宽袖站去了窗边,修长好看的手指圈了一缕长发,开口唱起了曲词:“......青青河边柳,湍湍河中石......”

    徐徐轻风从窗外吹进来,小倌淡青色的长衫搅着长发飞扬,苏浅浅目光紧盯着他的腰看,仿佛看到了什么稀奇事一样。

    “夫人......”香兰欲言又止,怕苏浅浅当真被那男倌迷了去。

    门外又有人在敲门。

    小倌娇柔的曲声充斥着这个房间,他虽面相算不上上乘,但那一把儿嗓子实在妙得很,听得门外的几人皆是虎躯一震。

    半晌里头没有响动,只有软绵妩媚的曲声男音传出来,一些过道上的男子们也都眼神飘了过来,双眼尽是倾慕艳羡。

    成南硬着头皮继续敲门。

    砰砰砰——

    门外传来的曲声里夹杂了秀秀一声不耐的叫声,“谁啊。”

    门开了,十几只眼睛含着凶光,在这婉转多娇的曲调声里格外吓人。秀秀惊得话都说不出了,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泪珠子啪嗒一下落了满脸。

    “王妃......”

    她吓得立马关上门,直直扑到苏浅浅的怀中去,“王妃!王爷......王爷......王爷来了......”

    苏浅浅喝到嘴边的茶喷了出去,衣袖沾了些许茶渍,上好的石榴红云锦料子沾了水变成了胭脂红,逶迤地滴在膝间,化出一道水痕。

    香兰抿唇瞧了一看苏浅浅隐隐抽搐的嘴角,心中默默念叨:这回怕了吧,怂了吧,刚才怎么劝都劝不住,倒没想王爷来得这样快,王妃这样就吓着了。

第268章 实在气人

    先前唱曲的小倌闻声听了下来,一双媚眼如丝的眸子扫向门外的几个影子,又看向强装镇定的苏浅浅,“你是王妃?”

    夜国皇室血脉甚少,仅有几个王爷,而娶的王妃如此年轻的,只有摄政王一个......那外头的人是摄政王?!

    不待苏浅浅回答,小倌捂住心口隐隐作痛,气得几欲喷血,“你......”

    谁不知道摄政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眼前这人竟是他的王妃?那护妻的摄政王还不把他大卸八块后丢去喂狗?

    成南压抑着情绪的声音从外头如同夺命罗刹一般传进来,“秀秀,你开门呐!”

    秀秀眼泪豆豆直掉,拉住苏浅浅的身子声音哑沉道:“王妃别去......要是王爷进来的话......”要是摄政王进来的话,这屋里的人除了苏浅浅怕是都不用活了。

    这时,成南又道:“你们再不开,我和成北可就要撞门了。”

    苏浅浅抚了下生疼的太阳穴。

    这门吧,开了......夜夙肯定会找她兴师问罪,若不开......到时候大家都得死。

    苏浅浅挪了挪身子,放下茶盏,又瞧了瞧自己狼狈的衣裳,终是任命地走到门前拔开了门栓,拉开了门扇,十几只凶神恶煞的眼睛便带着怒意看了进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一身白袍温雅的苏见信,上前来不由分说地拽住苏浅浅的手,满脸冰寒,怒斥道:“苏浅浅,你越发荒唐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来的?”

    苏浅浅咬了咬牙,看到了他身后一副娇弱相貌的锦瑟,笑骂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不能来?你不也一样来了?你的锦瑟也来了啊!凭什么我不能来,你们个个瞒着我全都来了!!”

    苏浅浅情绪高涨,伸出另只手指着门外的每一个人。

    苏见信,夜夙,成南成北,锦瑟,还有两个只有萍水相逢的人,一男一女,江湖第一杀手江疏和第一**贼扶风流。

    感受到苏浅浅愤愤的目光,扶风流摸了摸鼻子尬笑道:“耶,好友,我们许久未见了,你可还过得好?”

    苏浅浅瞥了她一眼,眼中裹挟着暴风雪,连带着把夜夙欺骗她的账一块算到了扶风流头上。

    扶风流又摸了摸鼻子,这情形委实尴尬。刚才他们几人在房中喝得正欢,手下的人突然咚咚地跑来说有人行迹可疑,那成南一听猛地一拍后脑勺说,那不就他家的王妃嘛。然后一直默不作声的摄政王突然就站起来了,说要去看看。

    这不,来没走到房门口,就听见了男倌的歌声,这会子摄政王心里得气成什么样儿了,指不定今晚上都不一定睡得着。

    苏浅浅胸腔起伏不定,怒视苏见信:“松手!”

    她这哥哥,从前觉得脾气好,相貌靓,今日一见却是个双标的货色,实在气人。

    苏见信闻言眉头皱得死紧,甩开了苏浅浅的手。苏浅浅身子轻,被他那么力气极大地一甩便向前直直摔去,夜夙身子未动,伸手揽住苏浅浅的身子,沉声道:“回府!”

    “不回!”苏浅浅挣开他的手,离他退了好几步,见他眼神冷若冰霜,干脆躲到了扶风流身后寻求庇护。

    “诶诶诶,王妃您这是做什么......”扶风流眼角刚刚才漫上的幸灾乐祸尽数消弭,一边躲避着苏浅浅,一边冲夜夙道:“王爷,快管好你的女人,她要再这样我就将她拐回江北城了喔。”

    夜夙剑眉微蹙,眸子里的如同碎块的黑曜石般闪着细碎的亮光,薄唇紧抿,“浅浅.......”

    苏浅浅钻在扶风流身后,半点眼神都懒得再给夜夙。

    那厮永远都是那股子高高在上的模样,可分明是他先把她拖进了这个大染缸,等她泡透了,他倒还想着将她洗洗就又能变回以前那个没有任何心思的小姑娘了。这可能吗?怕他不是还在梦里。

    几人推搡争执间,屋里的小倌以袖遮脸,勾着背,迈着莲花小碎步踏出门口,成南朝成北递了个眼神,候着立即拔出长剑拦住了小倌,挑了挑眉。

    小倌脸色煞白,道:“小人只是个唱曲儿的,什么都不懂,还请......”他怯生生地觑了眼夜夙,又将目光移向苏浅浅,“请王爷不要怪罪,小人绝无冒犯王爷和王妃之心。”

    夜夙低眸看了眼苏浅浅,苏浅浅心下纠结,那小倌实在冤枉,就是个被她拉来垫背的,那自然也不能祸祸了人家不是。

    “我同你回去就是了!”

    她眼睛睁得极大,像是要和夜夙怼到底了。

    成北收了剑,放了人。

    苏浅浅被夜夙提着衣领扛出了南风馆,塞进了马车,车帘落下,挡住了所有的光线,车里昏暗得紧。

    苏浅浅怂了。

    先前借着有理才敢当众发了好一通脾气,如今和夜夙面对面坐在车里,坐也不是,躺也不是,便是靠在厢壁上也觉得背脊发酸发疼,一抬头就看见了夜夙半明半昧的目光,像是冬夜里的镜湖,湖水寒凉,湖面上还浮着一层薄冰。

    外头是成南驾车,平日里毛毛躁躁的,架起马车来也不稳妥,平地里也能翻个跟头,震得马车左右摇晃。苏浅浅没吃午饭,捂着捂嘴呕了良久,空空的胃里什么都呕不出来。

    夜夙凑过来拍拍她的背,忧心道:“不过就这几日,你就将自己照顾成这样了?”

    苏浅浅啥都没呕出来,倒是眼睛红了,掉了几颗泪珠子,“你还好意思提这事!你将我丢在府里自己跑出去花天酒地,还拐带了苏见信,你知不知道我爹爹都急成什么样了?!”

    苏黎世虽然嘴上不说,苏浅浅还是能感受得到的。

    他明知苏见信和夜夙混在一起,没面子亲自来找,才编谎话央了苏浅浅来寻。

    这回人是寻着了,苏浅浅也要搭里边了。

    “夜夙.......你以后不要这样的好不好,出了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你这样不声不响一个闷声去作死,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夜夙向来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那苏浅浅就要硬中带软,软中带刚了,“你迷晕我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我如今还不是知道了?而且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我今早入宫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像是飘在天上,皇上和皇后像是告知一样同我说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第269章 别瞒着我

    如果起先她知道,她不会这么生气。

    偏所有的事情已成定局,她还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这叫她如何不气,如何不恼。

    “夜夙,我承认你聪明绝顶,但是你算漏了人心,或许你算透了旁人的心,我的心你永远无法算透的。它为我而活,你若还有下回,我就离开这里,回到我的世界去,叫你一生一世都找不到!”

    苏浅浅喘着粗气,气得狠了,话又重了,刚刚脑子里过了三遍的刚柔并济全都抛天边去了。

    这都叫什么事!

    别人家的夫君天天哄着小娇妻,夜九如是,唐彦初如是,就算她哥哥那混不吝的亦如是,怎的到了她这儿,她还得处处堤防小心地哄着面前这位霸道王爷?

    夜夙瞳孔蓦地一缩,眸底涌动着些许寒意,伸手捏住苏浅浅愈加瘦削的下颚,冷声道:“你刚才说什么?离开?离开这里去哪儿?”

    苏浅浅旋即反应过来,差点咬了自己的大舌头。

    这种话她怎么能说,夜夙是最听不得这种话的。

    “我......”苏浅浅抓了他的衣袖,眼中强行再干巴巴挤出些泪花来。

    夜夙瞧也不瞧她一眼,不怒反笑,额间隐约跳着有力的青筋,“你倒是越来越胆子大了,还要威胁我,谁教你这样的?以为这样我就舍不得了?”

    苏浅浅的下颚被男人用力钳着,这几日滴米未进本就瘦了许多,他冰冷的手指头仿佛捏着她的腮骨似的,十分的疼,苏浅浅皱着眉没说话,疼着疼着眼角的眼泪就真实了,大颗大颗的落在夜夙的指缝儿里,还带着滚滚的烫意。

    苏浅浅道:“我晓得,王爷就是舍不得。”

    那烫意惊得夜夙连忙收回了手,才看见苏浅浅的下颚被她捏出了一道红痕,同白腻细滑的脸蛋形成鲜明的对比,十分惹眼。

    “浅浅。”

    他终是服了软,搂着苏浅浅坐下,略凉的指尖抚上腮边那两条刺目的红痕,片刻后才哑着声音道:“果然,你就是吃准了我舍不得。”

    苏浅浅背对着夜夙暗自松了口气,还好,她赌赢了。

    回到王府,成南先下车朝着秀秀挤眉弄眼,幸灾乐祸道:“你和香兰的胆子越发大了,南风馆也敢带王妃去,你们是怕王爷找不着法子治你们是吧?还是觉得有王妃护着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成北不动声色地睇了成南一眼,咳了声。

    成南数落完秀秀才回身让开了位置,车里的人掀了帘子,夜夙黑如锅底的俊脸露了出来,成南心里咯噔一下,板正脸色再后退了几步。

    夜夙下了车,转身去扶苏浅浅,苏浅浅勾着头,活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唯唯诺诺地撑着夜夙的手下了车。

    成南又开始得志起来,朝秀秀疯狂甩眼色,看看吧,这就是你们的王妃,她自身都难保了,如何还能保你们。

    秀秀和香兰面色如灰,心想到底一顿鞭子是跑不了的了。

    苏浅浅跟在夜夙身后回了院子,时不时回头瞥了眼秀秀和香兰的脸,那俩没心没肺地皆是投来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苏浅浅几欲赴死,前头的夜夙忽然转过身来,嫌她走得慢,索性拉了手一起走。

    春末的风还是有些凉,沿路的树干上落下几片叶子打在苏浅浅的脸上,又凉又疼,眼里又蓄了口水池子。

    夜夙回头笑话她:“从前天不怕地怕,今日倒是哭哭啼啼,叫人看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苏浅浅瘪着嘴,没照顾自己哭得有多难看,只道:“难道你就没有欺负我的,我可没冤枉你。”

    夜夙失笑,宽厚的大掌紧握住苏浅浅的小手,他指尖微凉,掌心微烫,却是叫人十分安心。

    “夜夙,你就同我说说好不好,别瞒着我,你同我哥哥他们到底在筹划什么?必须得让他背上畏罪潜逃的罪名?还有,你不是去稷下学宫了么,怎么出现在了南风馆里?”

    苏黎世中午让她去南风馆找找夜夙,她去纯属碰碰运气,还特意叫了那个男倌唱曲引人注意。只是没想到,夜夙还真的在那儿!

    夜夙梗了一下,好不容易缓和的面色又黑了一两分,脚下步子微略顿了下,“唉,以后再与你细说,现下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苏浅浅快步赶到他前头去,仰望着他线条冷硬的脸廓,道:“那这就是你的问题了,你若不说,我怎么懂?又不是你各种藏着掖着我就不晓得了,帝都这么大总有人知道的。”

    夜夙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我只是不想叫你早早急白了头,你正是大好年华,何必沾染这些血腥的事,交给我们男人来就好了。”

    “你总是这样说!”苏浅浅心里消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夜夙这样防着她几个意思,说好的风雨共济都是狗屁,身处在皇室这个大泥潭里,她要是连一点子风浪都经不得那也太丢苏家人的脸了。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这自以为是!你同我哥哥设计别人的时候,我也会担忧你们的安危啊,还有淳于彧之,我不管你是因为陈情旧私还是新仇近恨,他母亲同我母亲是一辈子的好姐妹,你这样诱引小九弄死淳于家,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算是想明白了,什么与北夷勾结的信笺,淳于彧之那样聪明的人就算做了,怎么可能会让人再去搜得到。

    今日她在南风馆看到了扶风流,扶风流那厮数十年夜入多少闺秀深阁,想必淳于侯府的书房对她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夜夙重新拉着她的手向后院走,声音柔中沁冷,“浅浅,我记得很早前就同你说过,女人可以一点就通,但是不要太聪明,这都是朝堂上的事,无须你画蛇添足。”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淳于侯府那么大的产业,这几日才斩了它百足之中的其中一足而已。

    “浅浅,做好你该做的事,该你知道的,过几日我全都告诉你。”

    “真的?”苏浅浅眼睫颤巍巍,抬眸飞快睃了他冰寒的面庞一眼,自知这已经是他最后的让步了。

    “嗯。”

第270章 王妃最近瘦了

    方鸿运自上次在慈恩寺栽了回,折了女儿,停职在家,过了大半月竟才想起来状告夜夙。

    前夜里下了雨,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青草气息,又湿又闷,苏浅浅躺在窗边的小榻上,听着秀秀从别处听来的八卦消息,先是愣了一瞬,而后吃吃笑了笑,“也不知道他背后是什么人,居然能把女儿的死拿来作筏子,也亏得方嘉嘉生前是极爱戴这个父亲的。”

    秀秀捧着条短绒毯子,替苏浅浅盖好了腿,也跟着笑道:“可不是,难为他今日大清早的跑到御前告御状,结果皇上还没搭理他,就又听说他家后院着起火来了,忙不迭向皇上告了辞,回家救火去了。”

    苏浅浅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他儿子的妾室和外室两人烧的那把火。”

    秀秀关了窗,回过身来小脸上有些怒气,“太医说了,王妃您身子寒凉受不得吹风,这才几次就忘去天边了。”

    苏浅浅面色赧然,她确实没把这当回事。

    体虚多寒这是女人的通病,哪有那么容易调理的。

    秀秀又从桌上端了杯温热的白开水,苏浅浅笑眯眯地接过,捧在手心里十分舒坦,“咱继续说方麟的事儿。”

    方麟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苏浅浅是知道的,甚至他和薛家四姑娘的婚事她也算是出了份里的,只是乍然听到薛慧和方麟的外室争风吃醋烧了太尉府,这事就让人有些费解了。

    “薛四姑娘是个聪明人,可惜就是有些意气用事,今早有个外室挺着大肚子上门耀武扬威,方麟的正室还没发话,薛四姑娘就冲去正厅里连人带房给烧了。”

    苏浅浅听着觉得不大对劲,那薛慧她见过几次,不像什么胸大无脑的女人啊,“秀秀你该不会是听岔了吧,方麟的妾室可不止薛慧一个。”

    “没听岔没听岔,就是应国公府的庶女排行第四,薛四姑娘。”秀秀一说起这些小道消息就眉飞色舞,还摆手势解说,“若是寻常妾室闯了祸伤了人,方太尉才不会急匆匆回家善后呢。”

    苏浅浅点点头,大抵是猜出来了。

    正因为薛慧是应国公府出去的女儿,甭管嫡庶,终归代表的是薛家的颜面,方鸿运再糊涂,也要回家把这事掩过去,不然还没等到他重新任职上书状告夜夙,自家后院的污糟事就要让他吃一笔不小的官司了。

    外头的风吹得窗户咣啷地响,苏浅浅抿了口手里的温水,心里烦躁。秀秀劝道:“王妃,奴婢扶您去床上躺着吧,待会儿王爷下朝回来了见您坐在风口处,我们又该讨罚了。”

    苏浅浅点头,扶着秀秀的手走到床边坐下,“他哪敢罚你们,我这身子都是拜他所赐,要不是他,我犯得着昏迷好几天,这又要在床上再躺着么。”

    这几天她实在心烦,四肢乏力,特别的小腿疼得厉害。夜夙倒是滚回去上朝了,又恢复成以往的早出晚归,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哦,貌合神离。

    现在两人除了晚上搁一张床板上睡,其余时间连根人毛都看不到。

    秀秀安置好苏浅浅,搬了软凳过来坐下继续笑道:“王妃您可是不知道,那方太尉回家时又急又气,到了家中关起门来怎么处置那个受伤的外室倒是不知了。现在街坊茶楼都在议论这事,方家这回丢人丢大发了。”

    苏浅浅沾了床就昏昏欲睡,对秀秀满肚子的八卦就没什么兴趣了,只道:“方家哪会不丢人,那次数我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了,方家交出来那样一对儿女,自食恶果,冤得了谁,好了好了,我困死了,这天气正适合睡觉,你跟下面的人说一声,别来吵我。”

    苏浅浅从枕头上滑进被窝里,娇小的身子蜷成了蜷,连头没埋进被子里了,秀秀好说歹说才劝她露出了头来,“那奴婢就不打扰您休息了,这就出去了。”

    “嗯。”苏浅浅阖着眼皮轻轻应了声,脸蹭着细滑的被面儿沉沉睡去。

    秀秀提着裙摆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去,还带上了房门,香兰正好从侧边的游廊端着苏浅浅最喜欢吃的枣泥糕走过来,秀秀拉住她,“你别去了,王妃已经睡下了。”

    香兰笑道:“王妃睡到晌午才起,这才醒了小半个时辰,又睡了?”

    秀秀道:“还不怪是王爷,这才好了多久,老毛病又犯了......”她刚忿忿说了句,立马闭了嘴。

    “这可不是个事儿,王妃这样糟践的可是自己的身子,王爷尚且不知,若是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

    秀秀咬牙道:“那就疼死他!”

    ......

    ......

    夜夙刚从宫门口出来,坐上马车后成北沉默不语,凑近身子掀了帘子后,半晌没开口说话。

    “怎么了?”夜夙睃了他一眼。

    成北木然的面上有一丝欲言又止,旁边的成南推了推他的肘子,“有话就说呗,婆婆妈妈跟个娘们似的。”

    成北目光一寒,手边的长剑倏然出鞘,成南忙赔笑了几声,背过身去用手在腿上画了几个圈。成北迟疑道:“王爷,今早出门时我瞧着王妃脸色不怎么好。”

    夜夙目光略一顿,视线落在成北极认真的木讷的脸上,后者眼神真挚劝道:“王爷,王妃这段日子着实瘦了不少,我们这些做属下的看着都揪心,咱们这事情难道真的要瞒王妃一辈子吗?她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受不得风浪的贵女,香兰刚刚还派人来传话,说是王妃的身子越发差了。”

    夜夙瞳仁缩了缩,低眸间回想起夜里抱着苏浅浅的后背,确实是不如从前丰腴娇美了。

    成北又道:“往日里王妃虽是个不拘的性子,但谁都瞧得出来她是个颇有主意的人,一定让她定了心意,再想拉她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成南听着这话茬不大对劲,往车里瞅了眼脸色愈来愈阴沉的夜夙,也吊着嗓子开口道:“是啊,王爷,我也瞧着王妃最近心情不大好,听秀秀说她时常一个人坐着发呆,也就您在府里时话多一些,平时不是吃就是睡,没一点儿人气儿都没有了。”

第271章 嘴巴多事

    等苏浅浅醒来时,第一眼看到就是夜夙冰寒冷峻的侧脸,黑眸里的幽深像两口寒潭一样,黄昏的红橘余光从窗格里撒进来,映着他玄黑色袍袖上的四爪螭龙如流水的暗纹,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醒了?”

    夜夙坐在床头,修长白皙的手指端着一只白玉碗,碗里透出半碗高的乌色。苏浅浅半梦半醒之间从床上坐起来,紧盯着他手里的药碗有些发怵,“你......你这是做什么......”

    她又没病,为什么要喝药。

    夜夙执起汤匙凑近吹了吹,感觉不到热气时才端近来,拧着眉看着苏浅浅,语气有些沉怒,“过来喝了,乖。”

    苏浅浅捏着鼻尖往床里缩,她是最讨厌喝药的了,“我没病,好得很,不用喝药。”

    夜夙脸色沉沉,揉了揉眉心有些失笑,“这不是药,不苦,甜的。”

    旁边充当木头人的秀秀也开口解释道:“王妃,那是王爷亲自命人熬的红枣糖水,给你补血用的。”

    苏浅浅紧皱的小脸这才放松下来,松开鼻子闻了闻,空气中确实飘着一种红枣和红糖的甜香,再看看夜夙,脸上的冰霜瓦解,露出一张狐狸笑脸来。

    “快出来,喝点糖水开胃,等会也该摆饭了。”

    夜夙这时的表情算得上和颜悦色,苏浅浅顾不得想其他的,只能本能地蹭出去接下碗来小口喝着,齁甜齁甜的,她皱着眉看了眼夜夙,夜夙挑了挑眉,神色莫测。

    唉,算了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夜夙是大爷,他说什么她都得应着。

    苏浅浅屏住鼻息一口闷下去了,那股甜腻的感觉充斥着整个口腔牙缝,“秀秀,拿水来!”

    秀秀笑着倒了杯温水,苏浅浅灌了三杯清水才觉得嘴里的齁甜才散了些去。

    夜夙坐在床头看着她淡笑,眼睛里似乎藏了星星,忽闪忽闪的,苏浅浅心里发痒,钻回被子里靠在床沿边,问道:“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又开始做闲散好夫君了?”

    自从淳于侯府出事之后,这将近半个月里,夜夙每日早出晚归,苏浅浅同他连面儿都见不着。

    夜夙抬手摸了摸她乌黑顺滑的发,轻笑道:“我若再不回来,你哪日没了我都怕是不知道吧。”

    夜夙的目光落在她本就小巧只有巴掌大的脸上,一连数日萎靡不振,脸色苍白得吓人,两只大大的眼睛跟嵌在纸面上一样,夜夙看得心惊肉跳,站起身来道:“起来梳洗一下,去前厅用饭。”

    “好。”

    苏浅浅低着头,夜夙抬步去外间的太师椅旁坐着等,秀秀才走来扶起苏浅浅,让她重新坐到梳妆台前,挽好头发换了身衣裳。

    夜夙牵着苏浅浅的手向着前厅走去,成南背后藏了东西,扬起脸笑嘻嘻在垂花门前停下脚步,道:“王爷,王妃。”

    “嗯。”夜夙点头瞥了他一眼。

    苏浅浅回头看成南贼兮兮揣着手里的东西溜去了后院,顿时脸色一变,“他......他干什么去......”

    夜夙道:“你还有心思管别人?”

    苏浅浅咬牙切齿道:“你们主仆都不是好东西!”

    夜夙是个黑心肝的,成南也是个风流货色。

    “夜夙,你最好让成南不要去招惹秀秀,万一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做出什么。”

    “放心吧。”夜夙偏头看她,橘黄色的霞光撒在他的侧脸上,“浅浅,一会儿吃了饭陪我出去逛逛灯会?”

    “嗯?什么灯会?”

    苏浅浅一只脚踏上了厅下的台阶,看了夜夙一眼,“什么灯会?今儿是什么日子?”

    “今儿是三月初三啊,最近不怎么太平,贵妇们都懒得兴办宴会了,但护城河边的那条街会办个灯会,你想不想去看看。”

    庄伯吩咐下人们已经摆好了饭,依着苏浅浅的口味做得极清淡,夜夙颇为委屈道:“瞧我,最近只能跟你吃这些清汤白粥了。”

    苏浅浅失笑,“那你可以去天香楼吃够了大鱼大肉再回来。”

    苏浅浅身子动了动,接过香兰递来的粥碗,眸子扫视了下四周,果然秀秀那厮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只是,成南虽好,但不是个良人啊,敲他整日那吊儿郎当的模样,还不如成北来得沉稳。

    “王妃!”香兰按住她差点掉进汤碗里的袖子,苦笑道:“王妃何故如此忧心忡忡,可得注意这些,不然吃完饭还得要再去换身衣裳,还是王妃您遭罪。”

    苏浅浅“嗯”了声,低头专心喝粥,对面的夜夙连着给她夹了好几块清炖排骨都被她拒绝了。

    夜夙顿时心情有些不美妙了。

    都怪那个香兰嘴巴多事。

    夜夙怨念满满,直到苏浅浅吃饱了停下筷,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边的油渍,对着他柔柔一笑,他身旁的寒气才褪散了许多。

    成北抱着剑从前院走来,此时夜色渐浓,苏浅浅等他走到了厅下看清楚是他,只听得他道:“王爷,马车已备好。”

    苏浅浅疑惑道:“咱们现在去?”

    现在天色还不算太晚,西边还有小片光亮没有沉下去,既然是灯会,那就应该等天完全黑了再去吧,那样浓黑天空下的万盏花灯看着才喜庆亮堂。

    夜夙笑道:“一看你就是没看过灯会的,王府里护城河尚有一段距离,现在去刚刚好,若是再晚些,人就多了,到时看戏都抢不着个好位置了。”

    苏浅浅撇了撇嘴,道:“是,我是没看过。”

    “瞧瞧,瞧瞧,你又生气了。”夜夙指着苏浅浅对庄伯几人道:“瞧瞧,你们王妃又生气了。”

    “夜夙你找死啊!”

    苏浅浅面色染上一层霞红,袖下的手狠狠拧了一把夜夙腰间的肉,有些硬,愣是使了好大力气才拧得他微微动了动。

    夜夙揽着她促狭笑道:“怎么跟没吃饭似的。”

    苏浅浅猛翻白眼,推开他自顾往前走,天色昏暗,险些在阶下踩到一颗拳头大的石头,夜夙好气又好笑,“你同我置什么气?你这般走了,等会儿我还不是要将你寻回来。”

第272章 买花灯

    深浓的夜色席卷了整个帝都,片刻间街道上升起冉冉的火光,各色花灯绚丽多彩,嘈杂的人群里传出来猜灯谜的响声。

    苏浅浅下了马车,瞥见街边小贩的架子上挂着的花样灯笼,灯笼下还垂着一条丝绢。香兰见状笑道:“王妃,拿上头写的灯谜,今日灯会上的灯笼拿钱买不到的,须得猜对了灯谜才行。”

    “还有这规矩?”

    夜里的风有些亮,马车正停在街尾的巷子里,同前挡灯火通明的街道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那头热闹非凡,这头寂寥无人。

    夜夙玄黑色的长袍在花灯烛光中流淌着瑰丽的淡黄光泽,眉眼温柔,对着苏浅浅轻轻一笑,“就知道你喜欢这些东西,去年你还是女儿家,去宁王妃的别苑中玩闹了,这灯会你错过了真是可惜。”

    苏浅浅听着夜夙的埋怨,看了看街道上来往不断的行人,大多都是成年夫妻,其余的俊男靓女倒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出身。苏浅浅想起来,去年的这个时候桃花坞里办了一场百花盛会,帝都中但凡上了台面的官吏之女都去参加了,希望能拔得头筹,加个好人家。

    苏浅浅到底有些唏嘘。

    她如今嫁人了,蒋舒芳也即为人母,柳青絮也自缢在冷宫,当初在桃花坞里遇到的熟面孔,都是物是人非。

    “夜夙,以后每年的三月三灯会我都陪你过好不好?”苏浅浅倏然一笑,双眼弯得像月牙儿似的,嘴边的笑弧也是甜甜的。

    “难为刚才给你喝了一碗糖水,现下说出来的话竟如此香甜。”

    夜夙牵着苏浅浅往人流最密集的地方走去。

    香兰瞄了眼一脸木讷的成北,问道:“成南的?”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人家逢年过节凑个对儿,干嘛要找他一个单身来戳心窝肺管子。

    “呆子,我好好问你话呢,你这态度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成北目光紧缩在人流中穿行的两人,不耐地回了她一句:“你以为你是王妃呢,除了王妃凶我我可以不计较之外,比如你,我抽不死你。”

    香兰:“……”

    “得了,算我自讨没趣行了吧。”

    香兰吃了瘪,转身去跟着去了人群里。

    成北站在巷口有些发懵,冷硬如石的脸上仿佛裂了条石缝儿。王爷王妃定然是不需要他这么大的一个灯笼的,可既然已经把春兰气走了,这漫漫长夜谁陪他过?

    成北突然觉得天大地大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成南那臭小子,从前的三月三他可都陪着自己过的啊。

    苏浅浅走到一个架子前,上面挂了许多手工做的花灯,个个妍丽多彩,活灵活现的。她挑了一个凤仙花样式的花灯,伸手挑起下方挂着的丝绢。

    上头写:“清清亮亮,一混即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苏浅浅前世最爱过的就是中秋,关于月亮的灯谜她几乎都把题型倒背如流了,无非就是象形意义和诗词取意。

    小老头走来,佝偻着腰背看了苏浅浅一眼,两人都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苏浅浅忘了手里还捧着花灯,街上人群拥挤,有人从她背后挤过去喊着“让开让开。”

    小老头用衣袖遮脸,狠狠瞪了下苏浅浅,“怎么是你?”

    苏浅浅笑道:“我还想问问你怎么会在这儿呢,堂堂南风馆龟公,这是在……赚外快?南风馆不至于穷成这样吧?”

    南风馆虽比不得红拂楼那般有达官贵人一掷千金,纸醉金迷,可好歹背后靠着的也是淳于侯府,来往恩客络绎不绝,不至于穷成这样的。

    那老头眸子老辣,勾着背捂住嘴咳了咳,“你买不买灯,不买赶紧走。”

    他看见了苏浅浅身后的夜夙,只觉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怎么会遇上这两个活祖宗,那日听说自个儿馆里冒出了个摄政王他是差点没把胆吓破。没成想,摆个花灯摊子也能再遇上这两人。

    苏浅浅拿着花灯左右看看,实在喜欢得紧,小老头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猜不出灯谜,“怎么,堂堂王妃猜不出这区区灯谜?你们可别想着抢夺,我这是小本生意,今夜人多,我吼两嗓子你们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苏浅浅:“......”

    夜夙在半明半昧的灯光里侧脸清冷,身子顿了顿,苏浅浅拉住他摇了摇头,她来了兴致,她得逗逗这个龟公。

    “我猜猜得出,可我今日没带钱......”苏浅浅眸光一转,宛若镜湖春日潋滟的湖水一般,看得老头心里有些发毛,“如果我要是猜对了,这灯你送我,先前我也算照顾过你生意,这买卖你不亏。”

    老头道:“好好,你猜对了就送你,我分文不取,赶紧走赶紧走。”

    苏浅浅眯了眯眼,转头看了眼夜夙,嘴一瘪:“夫君,这谜我猜不出来,你帮我猜猜?”

    夜夙哪能不知道这个小机灵鬼想做什么,只是还是陪着演这出戏,伸手揉揉她的发顶,笑道:“为夫也不晓得,你再好好想想吧。”

    苏浅浅站在原地搅手指,一副冥思苦想伤脑筋的模样,老头右眼皮直跳,还不等她开口边道:“别猜了,我送给你了,快走快走,别挡着我做生意了。”

    原先他这里还算是有不少客人的,现下被这两人把位置一挡,别人想来但看看他们这身行头就望而却步了。

    “真的,王爷您快把王妃带回去吧,我这小买卖......”老头有些欲哭无泪。

    苏浅浅拿着花灯,眼睛转了转,撕下那张细长的丝绢,上头的墨迹在昏黄色的烛光下有些暗淡模糊,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却先一步接过了那丝绢,身形颀长柔弱,借着昏暗的烛光置在掌中辨认了一番。

    老头脸色一变,又青又红,揉了揉眼睛无泪欲哭。

    那人五官清淡,淡得好似一幅水墨画一般,仿佛轻轻一拭就会消失。

    这人正是上回在南风馆给苏浅浅唱过小曲儿的小倌,

    苏浅浅把花灯丢回摊位上也不要了,连忙躲到夜夙身后去。

    这下要完。

    夜夙那个醋坛子还不飞起来?!

第273章 哪来的妖风

    苏浅浅扯了夜夙的衣袖,低眉装可怜,夜夙冷哼一声,只露出一个浮着薄冰的侧脸,寸寸冰寒,不过不是对着苏浅浅的,而是对着那个名叫柳安的小倌。

    “龟公,这谜底是是‘月亮’,是否?”

    柳安嗓音酥软如故,又媚又柔,在这热闹的街道旁显得十分突兀。

    龟公有些为难,这灯吧,是人家摄政王妃先瞧上的,你这来横抢不大好吧。但这柳安又是南风馆名气不小的男倌,凭借那一把儿娇柔媚丝的嗓音虏获了多少大老爷的心,小老头一时觉得两难了,这两头都说不得。

    苏浅浅先道:“那既然有人先猜出来这灯谜了,我们就不要了。夜夙,我们快走吧,你看那儿有人搭了台子在唱戏呢。”

    柳安笑着拱手行了礼,一身优雅柔媚的气质自骨子里飘散出来,“王妃且留步,这盏花灯是你先喜欢在先,小人便买下赠与王妃可好?”

    “不好!”苏浅浅大喊道。

    她的声音拔高,引得周围的人都莫名的看了她一眼,她面色恼怒道:“我说了,这花灯我不要了。”

    这灯她怎么能要呢,若是要了,估计今晚上就不是点花灯这么简单的事了,那恐怕是点天灯啊!

    柳安转身向小老头道:“这灯我要了,从我月钱里扣。”他拿着那盏凤仙花样式的花灯走到苏浅浅面前,花瓣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竟在夜色烛光的映照下显得莹亮剔透,柳安嗓音悦耳动听,麻人酥骨,“王妃,此灯赠与你。”

    苏浅浅娇躯一软倒往夜夙怀里倒去,她觉得觉得整个街市都有些模糊了,完了,她要晕了,要死了。

    夜夙单手扣住苏浅浅不盈一握的腰肢,眸色幽凉,深深的看了眼柳安人畜无害的面容,“不必了,柳公子拿着自己玩吧。”

    夜夙刻意把“公子”儿子咬得极重。

    虽然这有些打击人的意味。

    苏浅浅肩头一颤,唯恐夜夙那把火烧到自己的身上。寻常的男倌若是名声好,不会以小倌作成,旁人都会称一声公子,非贬非歧。只是被夜夙用在这样的话题里,委实是带着一丝讽刺意味儿的。

    果不其然,柳安听了这话就僵住了。

    苏浅浅连忙站稳拉着夜夙就跑,夜夙身子极重她拉得十分吃力,将他拉到护城河边上时,迎面刮来一阵猛风吹得她眼皮一抖进了不少细沙。

    夜夙同她换了个方向,撩起自己的宽大披风给她挡风,低下头去看她红肿得跟两个红核桃的眼睛,“给我看看。”

    苏浅浅双眼根本睁不开,只能感觉到夜夙一手撑住她的腰,一手扣在她后脑。

    “睁眼。”

    苏浅浅吸了吸鼻子,缓缓眯开了一条缝儿,夜夙张嘴为她轻轻地吹,眼中的湿涩才渐渐褪去。

    “哪来的妖风。”苏浅浅气得鼓紧了腮帮子,通红的眼角还挤了点眼泪出来,

    夜夙用自己的身子给她挡风,等风彻底刮过去了,才板正她的脸,轻声问道:“还疼吗?”

    苏浅浅摇头。

    但右眼角下方有一处红色黑色相拥的身影十分熟悉。

    “夜夙你快看!”苏浅浅兴奋起来,如同抓到奸飞人正要磨刀霍霍。

    夜夙却伸手遮住她的双眼,“非礼勿视懂不懂,就许咱们花前月下,别人就不能谈情说爱了么。”

    苏浅浅脑仁疼,一时又抓不到话来怼回去,只能咬牙道:“什么狗屁歪理,成南拐跑了我的秀秀就算了,成北那渣滓竟然连香兰也不放过,这得怎样的禽兽才能干出来的事啊。”

    夜夙笑道:“什么拐?人家两情相悦,你就甭操心了。”

    苏浅浅顿时没了什么赏灯的心情了。

    夜夙心中里小心思她再看透不过,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苏浅浅算是明白了成南成北这就是学着当着夜夙那一招死赖皮不要脸的招式。

    这让她很郁结。

    夜夙温热的大掌牵着苏浅浅离开了热闹的灯市,走到了被侍卫值守的城楼下,那侍卫认得两人,忙不迭笑盈盈地迎二人上去。

    苏浅浅不解道:“你不是带我来看花灯的?上城楼做什么?”

    夜夙半张侧脸隐在暗处,神秘一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那侍卫领着苏浅浅和夜夙上了城楼顶上就吩咐其他人下去了,诺大空旷的城楼上灯火通明,摆设了长案置有点心酒水,苏浅浅走到墙垛边上,看见多彩绚丽的灯市之中,人们手捧花灯极有秩序地走向护城河,纷纷在灯上写下自己的愿望,点了油烛将等放入河中,随着轻风飘向远方。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视线这么漂亮。”苏浅浅双眸闪着熠熠的光,跳跃着盛亮的光彩,脸上甜甜的笑,好似天边最美的那片彩云,飘在夜夙的心间,久经不散,又唯恐有一日会消散。

    “你喜欢就好。”夜夙笑了笑。

    苏浅浅笑得露出了嘴边的两颗小虎牙,揶揄道:“该不会是你和你前女友曾经来过的地方吧,这种浪漫的事情,你们男人怕是不能单独想到的。”

    苏浅浅觉得自己可能也想不到,就突然觉得是夜夙和别的女人做过的事,所以今晚才会带她到这种地方来。

    夜夙矜冷的面庞上染了好几层笑意,只是未达眼底,道:“我小的时候每年都会到这儿来。”他深深地看着苏浅浅的眼睛,扬起嘴角,“不过是同我母亲一起,那时她圣宠不衰,我也沾了不少光。”

    这算是回答了苏浅浅上一个问题,可这让她脸上的笑容遽然散去,又红又窘,她竟然对已逝的婆母的出言不敬,这这这......

    夜夙倾身靠在垛边,笑道:“她是个极其大度顶顶善良的女人,你本无心之失,不必自责。”

    苏浅浅讷讷道:“我......”

    “真的,没关系的。”

    苏浅浅耳根子热烫,眼睛虽盯着城下河里的盛世灯海,心思去飘去了天边,满脑子都在想夜夙的母亲、已逝的昭仁太皇太后是个怎样的女子。

    夜夙哑然一笑,“她呀,盛宠一生,是夜国后宫中最善良慈悲的皇后。”

第274章 给你买条街

    “她呀,盛宠一生,是夜国后宫中最善良慈悲的皇后。”夜夙哑然一笑,“可惜......”

    苏浅浅皱眉,觉得凡是可惜必不是什么好事。

    “可惜她去得太早了,在我七岁的时候,被人下毒害死了。”

    苏浅浅脑中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断了,夜夙这个时候同她说这种事情无非是为了拉近两人的感情,可她没做好一丝准备啊,已逝的昭仁太皇太后她压根就没见过,连她的只言片语都没听说过。

    “被......被谁下的毒?”

    “先帝的母妃。”

    苏浅浅闻言,脑子里瞬间脑补出一出宫廷大戏,但又觉得夜夙不是这样优柔寡断只顾念私情的人,大半夜拉她出来就是为了和她讲自己已故母亲的事情?

    “先帝的母亲害死了你的母亲,你为何还要扶持他的儿子做皇帝?若你母亲是当真蒙受盛宠,该是你做皇帝才是。”

    苏浅浅觑了眼夜夙的脸色,见他神色无异,肃寒如镌的面孔在灯烛火把下映照得十分明亮,微略散去了冷,有了烟火气,她才继续道:“先帝与你隔着杀母之仇,或许一开始你就该独揽大权。”

    在她的想法是这样的。

    如果这是发生在她身上,她定要把那人碎尸万段折磨得生不如死都不甘心!

    哪能像夜夙一样,好好护着夜九,还替他料理朝堂上的一大堆烂摊子。

    夜夙转过头来,嘴角微微挑起了几分,“我母亲临走时说过,最大的惩罚就是那个冷冰冰的皇位,并告诫我一生都不可触碰,否则......”

    苏浅浅的小心肝又提起来了,“否则什么?”

    万事否则必有妖。

    “否则一生困苦,万事无依。”夜夙轻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双眸里浓深得像是打翻了的砚台,轻瞥着苏浅浅懵懂不安的眸子,心间一动,在她光洁柔腻的额头轻轻啄了下。

    苏浅浅心里小鹿乱撞,额间被他微凉的唇触碰过的地方却是延烧了一片火热,直直烧到了耳根子。

    “你的母亲当真是个目光长远的人。”她低垂着眼睑,红着脸由衷叹道。

    自古皇室为了那把冷冰冰的椅子挣得死去活来的不计其数,只有极少数的人看得通透,早早讨个远远的封地逍遥一生。二王爷夜缙属于前者,夜夙给过他机会,偏他要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

    “她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有着非常的脑子和不输人的气质与胆量,可惜还是没逃得过后宫的残酷。”

    夜夙低哑的声音自唇边溢出,夜风轻轻一吹,到了苏浅浅耳边已显得有些无力苍白,她怀疑自己听岔了,嗫嚅着嘴唇问道:“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他的母亲也不是这儿的人?!

    那是哪里的人?!

    夜夙眸色柔柔,轻倚在墙垛边眺望远处的山河城池和城下正在放灯祈福的万千子民,熠熠火光都纳在他的黑眸之中,“浅浅,我等了许多年了,欧阳阙说十五年后夜国帝都会再出现一位异时空女子,我以为会是我母亲,没想到会是你。但也庆幸是你,没叫我空等了十五年。”

    苏浅浅再次娇躯猛然一阵,扶着城墙边的双手都在颤抖,也学着他的模样靠着墙,背对着城下的万家灯火,手心湿濡,心里惴惴不安。

    这......这算是另类的表白么?

    夜夙等了她十五年,尽管等到的结果有些失望。

    他今夜这席话,委实让苏浅浅心里那颗硌着心窝的大石头重重落下,那种感觉真难受,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更让她好似身轻如燕,恨不得飞上天去一般。

    原来她并不是世人说的那样是被夜夙随便抓来挡桃花的,至少以后她面对方嘉嘉黎念君那类人时,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夜夙唯一的心间上的人。

    就怕气不死那些不要脸赶上来倒贴的。

    城楼下拥挤的人群徐徐有秩,一批又一批的男男女女捧着花灯走到河边,女孩子点了灯放进河中,伸手漾起一片水花,推着花灯远去,双手合拢置在胸前沉吟着。

    成北抱着剑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成南走向他,嘴里叼着一根青绿的野草,声音含糊不清道:“她俩在许什么愿?”

    成北斜眼睨了成南一样,而后偏头看了看在河边蹲着闭眼许愿的秀秀和香兰,轻嘲道:“该是趁早甩了你这个死不要脸的男人吧。”

    成南:“......”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爷我不同你计较。”成南哼唧唧转头看向秀秀,实则心里有些打鼓,这秀秀从前性格温婉率真,跟着王妃久了也变得刁钻任性了。自己也这一大把年纪了,若是把秀秀弄丢了,或者是王爷王妃那儿不同意,他上哪儿哭去。

    “诶,木头,你们那事儿同王爷说过没有?”

    成北敛眸淡淡道:“王爷说凭我本事。”

    成南顿时脸色一变,大呼成北可耻:“你还是人吗,这种事都不我提前打招呼?枉我将你当作兄弟,你竟然背着我连后招都想好了?!”

    他俩是王爷的左膀右臂,素日里虽言语不大客气,但对于这些琐事从无过多干涉,甚至是这种终身大事是毫不干涉的。但是秀秀不同,秀秀是王妃打小儿在身边一起长大的,王妃怎会舍给他?

    成南开始头疼了。

    秀秀和香兰放完了花灯,各自走向自家的男人,香兰挑眉道:“我刚才瞧着那边有卖糖人儿的,你陪我去买?”

    成北略一皱眉,“可我没带钱。”

    那头的成南极为嘚瑟地掏出钱袋子,“走,秀秀,今夜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便是把这整条街买下来都成。”

    平时和夜夙出府时从来是成南负责带钱,成北只负责抱着剑守护夜夙的安危,现下着实有些尴尬。

    香兰笑道:“没事,我带银子了,走,咱们去把这条街都买下来。”

    秀秀嗔了香兰一眼。

    苏浅浅站在数丈高的城墙之上看到灯海人流中说笑玩闹的四人,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就跟那养了十几年的小白菜活生生被猪拱了似的。

    痛心得紧。

第275章 会不会死

    回到王府已是深夜,街巷里荒无一人,只有门匾旁悬挂的大红灯笼有些晃眼,灯笼上半部分已经尽力雨雪褪成了淡红色,底端映着烛光却是红得发亮,苏浅浅清润的眸子也染了一片红。

    夜夙随后下了马车,见她站在门后滞步不前,以为她在担心秀秀几人,便笑道:“成北成南自有分寸,那灯会不过丑时就歇了,他俩定然将秀秀和香兰安全带回来。”

    苏浅浅抿了抿唇没说话。

    庄伯从门里迎出来,“王爷,王妃。”

    夜夙对他颔首,转身牵起苏浅浅微凉的小手,皱眉道:“不是给你挡了风?手还这么凉?”

    苏浅浅说道:“没什么,女人家都有的毛病。”

    她空出来的那只手提着裙摆往府里走,偏头看了眼夜夙俊朗的侧颜,“夫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记同我说了?”

    夜夙神色微顿,“什么事情?”

    “你说呢?”

    夜夙“哦”了下,从善如流道:“不过就是那回事嘛。”

    两人绕过垂花门,从后院的圆拱门绕去的卧房,苏浅浅捏了一把夜夙的劲腰,道:“那是哪回事儿,不带你这样打马虎眼的,你前几日既然说了要把你们谋算的事情告诉去,临了又要推脱了。”

    苏浅浅双目含着分明的怒火,将两人之间的旖旎烧了个干净,“你瞧你瞧,就是你这样儿的,一遇到事情就支支吾吾,我看得都心烦!”

    夜夙轻叹,抓了她的手握紧了几分,余光扫了眼紧跟在后的庄伯。庄伯身子一抖,忙不迭退出老远,直直去了后厨。

    夜色深浓,月辉清透地投下了两个黑色的影子,像是相拥在一起的璧人。

    夜夙拧眉道:“这些都是小九想出来的,我也只是为了配合他。”

    苏浅浅上了台阶,坐在廊椅旁,仰头望了望身形高大投下来的阴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夜夙,问道:“那有多少人你们的算计之中?淳于侯府会不会......会不会......”

    会不会死这几个字她问不出口,她没办法印证夜家的男人是不是都那么独权妄断,就算他们要整治夜缙,也不该那整个淳于侯府当作垫脚石。

    夜夙有些不悦,他一向不喜欢苏浅浅在他面前提及淳于彧之,“这些不在我的掌控之内,我只是配合小九作出戏,至于谢幕后的那些人下场如何,不在我搭理的范围之内。”

    “你是小九的皇叔,你说的话他定然是听的!”

    夜夙眸中浓烈的不悦翻滚起来,烧了起了一片薄怒,“但是我又凭什么帮他,嗯?我还没到那种心大到事事关心情敌的地步。”

    苏浅浅大步向房门走去,走了几步才回头语气淡淡道:“你就是故意的,淳于彧之若是有事,我跟你没完。”

    她占据了苏浅浅的身子就算了,哪能再害死淳于彧之,待百年之后她有何颜面去面对真正的苏浅浅。且淳于夫人和苏浅浅故去的生母交情匪浅,淳于彧之是她唯一的儿子,总不能叫那一家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秀秀几人站在院门口犹若石雕,个个面面相觑,看见苏浅浅甩开了夜夙就回房去了,徒留夜夙黑着脸还站在原地。

    成南抽了抽嘴角,不着痕迹朝成北递了个眼神,询问他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成北摊手摇头。

    秀秀和香兰低头小步走向卧房,两人行止夜夙面前时停下行了个礼,“王爷万安。”然后快步小跑进了屋关了门。成南啧啧道:“王爷今日又要一个人睡书房了。”

    成北伸脚踹他一下,“你是不是傻,你以为王爷听不见呐?”

    成南是个没记性的人,隔几天就挨一次打已是家常便饭,但自家王爷那冷冰冰扫过来的眼刀子时他还是不禁面容一抖,迅速转身快逃。

    成北凝望着夜夙震怒的面容,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想着想着,成北默了默,不当讲索性不要讲了,不然惹恼了王爷又是他们底下人的罪过。

    成北也选择了去前院躲避灾祸。

    今夜大家心情都好着,怎能让王爷一个人来破坏了。

    秀秀留心反锁了门栓,进屋后在床榻里看到了鼓起的一个小包,和香兰两人对视笑了笑,上前挑起被子一角,问道:“王妃还未更衣,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再睡吧。”

    苏浅浅闭着眼睛从被子里露出头来,缓缓睁眼,香兰正在点屋里四角摆放的灯烛,光线亮起来有些刺。

    “奴婢扶您。”秀秀两边的嘴角咧得高高,眼睛里都藏不住笑意。

    苏浅浅撑着身子坐在床沿边,到了嘴边的话默默咽了回去,她自己的感情事都是一团糟,何必再去搅和秀秀和香兰的,更何况大家都是成年人,已是明晓一些是非了。

    “王妃要不要喝水?壶里的水凉了,我再去烧一壶。”

    苏浅浅拉住她,摇头道:“不用了,我不渴。”

    “那可饿了,我去拿些点心来给王妃您打打牙祭。”

    苏浅浅眼皮抖了抖,“也不用。”

    怎的出去看了场灯会,秀秀就变得这么唠叨了。

    “算了,你们也累了,都下去歇着吧,我也睡了。”苏浅浅翻了个身,继续钻回被子里。秀秀连忙裹住她,扬着笑脸道:“王妃,换身衣裳再睡。”

    苏浅浅勉强撑着睡意脱了衣服,沾床闭眼快得很。

    秀秀和香兰又去熄了灯,只留了床头一盏微弱的小灯,抱着苏浅浅刚换下来的脏衣服出了屋子,两人压低声音轻手慢脚的。

    苏浅浅仰躺在床上眼睛紧闭,心里却堵得慌,脑子里一遍遍走马观花似地忆起和夜夙在一起的这半年多的场景,有喜有怒,有欢有悲。他那人看似同她极好说话,可从来都是专断独行,最大程度地不停触碰她的底线。

    就不能好好过么?非得要掺和夜九和臣子的那堆破事。

    苏浅浅强行逼迫自己不要再想那些污七糟八的事,才酝酿出些微的睡意。

    只是这觉,到底是没睡好。

    苏浅浅刚迷迷糊糊半截身子飘在了梦里,秀秀在门外低声禀报:“王妃大事不好了,太后娘娘疾病突发,召集所有命妇贵女入宫。”

    苏浅浅猛然睁开眼,直直从床上坐起了身,神台轰然一炸。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845/ 第一时间欣赏摄宠王妃最新章节! 作者:金妃惜笔所写的《摄宠王妃》为转载作品,摄宠王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摄宠王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摄宠王妃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摄宠王妃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摄宠王妃介绍:
一朝穿越,惹上腹黑骚包王爷,还被亲爹逼着嫁给一只毒舌。芳心暗许,王爷要她去做妾……你咋不上天呢,做妾…做你妹啊!
国师语:浅浅莫怕,本国师曾断言你命硬克夫,你身边是开不出桃花的。
侍卫喊:“王爷,大事不好。王妃爬墙跑了!”
ps:穿越小白文……考据党慎入啊啊!!摄宠王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摄宠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摄宠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