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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燕七爱吃鱼     我家娘子是财迷txt下载     我家娘子是财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4、进山找人

    翠花娘会巴结,一向跟朱氏走的近,是人家的第一狗腿。

    平时朱氏想欺侮村里谁家,咳嗽一声翠花娘立刻就冲上去,为此老李家虽然在小宋庄是外姓人,仗着跟宋员外关系好,腰杆挺的特别硬气。

    此刻翠花娘小心翼翼搀扶着朱氏:“嫂子注意点脚底下,四小子肯定没事。”

    能出啥事呢?

    李老汉拐的,完了找着也是办好事呢,朱氏瞧见傻儿子自己会找媳妇,偷着乐都来不及。

    所以翠花娘表面慌张,心里稳的很,不着痕迹搀扶着朱氏往计划好的方向去。

    朱氏看清楚去路,停下脚步,皱眉:“跨过这条沟就是钱家沟的界,小四不可能跑那么远。”

    “可是咱地界都找遍了,没有哇。”翠花娘笑笑:“嫂子,该不会昨天小四听见钱家沟,就摸着来了吧?”

    宋员外让媒婆来钱家沟说亲,小四拍着手满村喊“要娶媳妇喽”,翠花娘还关上门偷偷笑话呢。

    她这么一说,朱氏心里也犯嘀咕。

    对呀,昨天找媒婆说话的时候,可没避开傻儿子,还为娶亲的事拿他打趣。

    这傻儿子,该不会真跑去钱家沟找媳妇了吧?

    朱氏心里七上八下,都不用翠花娘扶着,脚底下走的更快,儿子可别被钱家沟人给欺负了。

    她走的快,钱家沟里正那边也不慢。

    三下五下,两个队伍迎面撞上。

    黑灯瞎火,对面乌压压一队提着灯笼的人,将里正吓一跳。

    他觉着火把朝对面照:“干嘛的?”

    “小宋庄,寻人的!”跟朱氏来的一个小厮大声喊。

    里正不相信:“寻人咋往我们钱家沟跑,该不是来偷树的吧?”

    云龙山周围五个村落,各自划分好地边的,谁也不许过界捡别村的柴禾砍别村的树。

    但就是有人逞能不能招呼,半夜三更跑人家村里占那三瓜两枣便宜。

    为这事几个村庄没少吵吵。

    翠花娘听出来是钱家沟那边的人,心里想,这肯定是自家闺女找来看热闹的。

    她怕两边闹误会,忙走出队伍:“大兄弟,我是你们钱家沟的亲家,我闺女是李翠花。”

    里正听见李翠花三个字就心烦,不是她,钱家沟在这次冰雹中说不定都没啥损失。

    他语气及其不好:“喊啥大兄弟,谁是你大兄弟,我们村没你们要找的人,走走走。”

    他们还得进山找钱朵呢。

    翠花娘闹个大红脸,幸亏天黑看不清。

    朱氏见对面不给亲家面子,心里又着急又不耐烦:“我家小四找不到了,说不定就跑你们地边上,你不让我们找,你担得起责任吗?”

    里正一听声音,不吭声了。

    乖乖,宋员外媳妇都亲自来了,看来小傻子真跑的没影了。

    咱不能不让人家找啊,说不过去。

    他挥挥手:“那你们找吧,别祸祸我们东西就成。”

    “你既然这么不放心我们,就跟我们一起找呗。”翠花娘趁机说:“瞧你们着急的样子,也是出来找人的吧?”

    “对,找我们村钱朵呢。”里正见不是偷树的,放松了警惕,实话实说:“进山采药去了,没回来,我们怕她危险。”

    翠花娘笑:“都是寻人,咱就一起呗,万一他们在一块呢?”

    里正听着对方的话,细品品,也没啥毛病。

    他转头问跟来的人:“要不,一起找?”

    “一起呗,瞧他们比咱们人多。”武氏小声说。

    一起找,既能防止对方使坏,又能借对方的人手。

    其他人也同意。

    于是在翠花娘的促和下,两支队伍合在一起。

    翠花娘心里有鬼,引着人往预定地点去,她不让人分散开:“黑灯瞎火的,咱们一起作伴,别走散遇到危险。”

    钱朵等人走开一定距离,才从树后钻出来。

    这这这……到底闹哪样啊?

    她扯下头巾蒙上脸,露出两只眼睛,悄悄在里正他们队伍后面。

    …………

    翠花娘就着火光,眼珠子滴溜溜四处乱瞅,心里嘀咕李翠花说会做记号,咋还看不见有啥记号,到底多远啊?

    朱氏没出过远门,已经有点喘的走不动到了。

    她太胖,半个身子压在翠花娘身上。

    翠花娘使出吃奶得劲也要带着她走到现场。

    终于又走了大概一里路程,翠花娘瞧见了树枝上挂的一条腰带,腰带顺着风飘扬,一瞧就是人故意挂上去的。

    这就是记号!

    她一拍大腿:“哎呀,那是啥!”

    朱氏还以为她看见傻儿子了呢,惊喜的问:“哪呢?”

    “那!”翠花娘伸手一指:“我瞅着像根腰带。”

    裤腰带?

    众人立刻停下脚步,里正三步并做两步过去,找到一根长木棍,将腰带给扒拉下来。

    翠花娘飞速过去捡起来,仔细瞧了瞧,是女人用的。

    妥了!

    成事了!

    估计再走两步,就能撞上钱朵和傻子睡在一起了。

    她不着急过去,等生米煮成熟饭才行。

    翠花娘将腰带高高举起,声音带着兴奋:“女人的裤腰带,该不是有人趁着天黑,进山做野鸳鸯吧。”

    其他人还好,里正和武氏心里咯噔一声,脸都变了。

    钱朵进山没消息呢,突然冒出个女人的腰带,别是……

    他们不敢想。

    “哎呀呀,真是胆子够肥,也不怕冷也不怕野猪,啧啧啧。”翠花娘抓着腰带,吐沫星子喷的四处飞。

    朱氏一心都在儿子身上,哪里关心这个。

    她挥手扇扇鼻子:“走了走了,咱来找人的!”

    翠花娘眼睛又看到一件东西,故意嚷嚷:“谁的棉袄?”

    这回她不等问,蹭蹭蹭跑过去,又从一颗树底下捡起件棉袄。

    朱氏眼睛无意一扫,登时变了脸色,她急冲过去将棉袄抢过来,里里外外瞧一遍,都要哭了:“这是我儿子的,里面还绣着他的名儿呢,哎呀我的儿,不会被野猪啃了吧。”

    她脚底一软,就要往地上出溜。

    翠花娘一把抱住她:“嫂子,别瞎想,外套上根本就没血。”

    “我说钱家沟的人,你们刚才说找钱朵,现在有小姑娘裤腰带,还有我们小四的棉袄,该不是两人在里面……”

    她两个大拇指一对,嘿嘿笑两声。

    可把钱家沟的人恶心坏了。

45、红口白牙

    钱朵望着眼前的张东成,很惊讶:“你?”

    张东成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里面场面不适合你看,回家去,我们公子自有安排。”

    钱朵:“……走之前,我能找我们钱家沟的人说句话吗?”

    她在京城,也偷听过舅母她们八卦些大家族私下里的龌蹉。

    看张东成的模样,估计里面确实不适合未婚的小姑娘。

    钱朵也不去凑那个热闹,免得又被有心人做文章。

    但是她也不能让帮助自己的人吃亏:“刚我看见水生在队伍里,您能帮我带句话吗?”

    …………

    山里,翠花娘将话题往钱朵和宋傻子身上引,明显不怀好意。

    里正一个男人面对这种情况,不好上去说话。

    武氏扒拉开人群,冲到翠花娘和武氏跟前:“你们胡咧咧个屁哩,凭着两件死物就乱喷。”

    “哎呦。”翠花娘一撇嘴:“我又没说是你闺女跟我们小四,你慌的啥。”

    武氏气的撸袖子:“可你骂的是我们钱家沟的姑娘,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翠花娘赶紧躲朱氏身后。

    朱氏带来的家丁丫鬟一起涌上去,将武氏推搡的一屁股坐地上。

    翠花娘躲在人后冷笑:“有啥着急啊,我们小四本来就跟钱朵定亲了,早晚的事!”

    钱家沟的人气得撸起袖子就围上去。

    翠花娘啧啧两声:“咋滴,你们村出个不要脸的人,还想围殴我们小宋庄啊?”

    一句话说将事情上升到两个村之间的战争,小宋庄的人也涌上前吹胡子瞪眼。

    水生悄悄溜出队伍,想捡块好使的石头砸烂翠花娘那张胡咧咧的臭嘴。

    “啾啾!”一声鸟叫耳边响起。

    水生没当回事,低着头挑选石块,就感觉有人拽自己领子,不耐烦回头,差点跳起来:“张……”

    “嘘。”张东成做了个手势,随即附耳小声说了两句话。

    水生眼睛一亮:“钱朵姐说的没错,打架咱也吃官司,不如一竿子憋死那些龟孙!”

    说完他扔了手里的石块,掉头去挤到场内,将武氏从地上扶起来,只小声说了一句:“娘,钱朵姐已经回家了,你别怕,使劲怼她!”

    武氏一愣,不可置信的看向儿子。

    水生坚定的点点头:“钱朵姐说的,你就拱着对方蹦跶,蹦跶越高摔的越狠!”

    “行!”武氏相信儿子,钱朵没事,她就是啥也不怕。

    两人声音小,翠花娘得意忘形,嘴里哔哔不停,根本听不见他们对话:“这是小四的棉袄,这是钱朵裤腰带。证物都在呢,否认啥啊否认!”

    “要我说,既然定亲了,你们就改赶紧将人嫁过来,女大不中留,你瞧出丑事了吧。”

    武氏血槽充满,卷起袖子指着翠花娘鼻子:“少特么胡说八道,钱朵早跟老四房没关系,小傻子最后定的是你外孙女。”

    翠花娘没想到对方还杠上了,瞪眼:“你放屁,明明是钱朵,都成实事了你还争辩有意思吗?”

    “啥都没瞧见呢你咋就能确定,死皮不要脸四处扒瞎话!”武氏心里有底气,一点都不怕。

    翠花娘头疼,李翠花找的啥人,不是看热闹的吗,咋还来个维护钱朵的泼妇?

    她又不敢顺着对方话说,说了那不就是看不起小傻子吗?

    翠花娘眼神往朱氏身上瞟了瞟:“嫂子,他们钱家沟欺负人,瞧不起咱们小四。”

    朱氏抱着棉袄,脸色阴沉,也不知道生谁的气。

    场面一时安静。

    安静的时候,就显出别的声音来。

    刚到的时候大家情绪紧张,后来又顾着吵吵,谁也没有细听。

    此刻窸窸窣窣又夹杂着某些不和谐的声音,终于传到众人耳朵里。

    翠花娘说的没错,真的有人在做野鸳鸯,而且热火朝天,外面这么吵吵闹闹都影响不到。

    朱氏心情复杂,既高兴又生气。

    高兴儿子会找媳妇了,生气哪个不要脸的大冷天勾搭她儿子,冻坏了怎么办?

    翠花娘心情激动,冷笑:“还否认呢,大家伙听的明明白白。”

    “真是不要脸,正儿八经的提亲不答应,背地里却勾搭男人,钱家沟出个贱|货。”

    说完她冲钱家沟的人吐口吐沫。

    翠花娘觉着事情圆满,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转头对对朱氏说:“嫂子,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你也被觉着丢人,明早咱就一顶小轿子将人抬进来。”

    “不守妇道的人,咱也不用八抬大轿,多省事!”

    朱氏也是这么想的,脸色略微缓和。

    武氏也听到了,心里更加确信了,里面肯定不是钱朵。

    钱家沟的人都很气愤,但是并不知道钱朵已经下山,因此想怼人又没底气。

    里正听到里面声音不堪入耳,就要喊着人赶紧回去,如果真石漆钱朵,这么多人瞧见,钱家沟以后就别做人。

    武氏也听到了,拦住他:“我听见了,那声音肯定不是小姑娘的!咱如果现在走,不给钱朵正名,以后才是真的没脸见人。”

    里正一想确实是,他们人都没瞧见,都是小宋庄那边瞎哔哔。

    万一不是人钱朵,钱家沟的人走后无人见证,以后还真说不清楚了。

    他点点头,黑着脸对小宋庄的人说:“你们说是就是啊,等人揪出来弄清楚再扯别的。”

    “对,先将人揪出来。”武氏点头:“钱家沟出个女的,小宋庄出个女的,你们进去抓人。”

    朱氏想了想,天挺冷的,还是先将人带回去暖暖身子再说:“行,就这么办,不过你们轻点,别瞎坏我儿子。”

    当即各方推出一个妇人,进小树林拿人。

    翠花娘还回头追着喊:“你们记得给钱朵披上衣服,外面都是老爷们,别走|光。”

    “呸呸呸!”武氏恶心的不行:“人都没瞧见,你能别老扯人家名字吗,我还说是你……闺女呢!”

    她本来想说是钱芷。

    但钱芷也是小姑娘,武氏没那么不要脸,拿小姑娘名声开玩笑。

    她讨厌李翠花,干脆扯出李翠花恶心对方。

    翠花娘正得意,一听攀扯到自己闺女,当然不高兴:“你血口喷人!”

    武氏说:“就是你闺女!里正兄弟,你给我作证,如果真是钱朵做丑,丢咱钱家沟的人,咱钱家沟不认这种闺女,撵出去!”

    里正不自信,黑着脸冲武氏摇头。

    武氏不管,继续怼翠花娘:“李翠花她娘,我敢说这种狠话,你敢吗?”

46、自己挖坑自己跳

    翠花娘有啥不敢的,反正里头不可能是自己闺女,只能是钱朵。

    她拍着胸脯说:“谁不敢谁是鳖孙,如果里头是我闺女李翠花,我就……我就将这裤腰带吃下去!”

    “裤腰带又吃不死人,你对天发誓,如果是李翠花,就让我们钱家沟往她脖子上套双破鞋,游街整个云龙山!”

    翠花娘心肝颤了颤。

    武氏步步紧逼:“你敢不敢,你发誓啊!”

    “……有啥不敢,”翠花娘照着武氏的话说一遍,发了誓言:“你们游完街,我们家还要直接抽死这个不要脸的,就这么说了,怎么着吧!”

    “翠花她娘。”小宋庄有人轻轻扯她衣裳。

    “别拦我,今天非骂死她不可!”翠花娘头都不回,叉着腰往前跨一大步,冲武氏嚷嚷“说话啊,你咋不说话了?继续跟我杠啊!”

    武氏朝其身后看了一眼,不但不吭声,还朝后退了一步。

    翠花娘一看对方退缩,更得意了:“来呀,继续跟我杠。”

    “就你脸大,就你事多,我说钱朵咋了,一个没人要的丫头你还当成宝啦?跟你啥关系啊,该不是你跟钱状元偷偷生的吧!”

    “翠花娘!”小宋庄的人急了:“你往后看!”

    翠花娘一甩手,呲牙咧嘴的回头:“看啥啊,后面有……”

    她像被人掐住脖子,后面的话全咽进肚子。

    身后小树林,刚才进去的两个妇人一左一右,架着一个衣衫|不|整,一张脸没点人色的女人出来。

    不是她闺女李翠花又是谁?

    翠花娘浑身哆嗦,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想过去看仔细,但是腿沉的像石头。

    不可能的,肯定不可能。

    说好的是钱朵。

    “娘啊!”李翠花一声哭喊,让翠花娘再也无法心存侥幸。

    她一屁股瘫在地上,手指头点着对方,哆嗦着嘴说不成话:“你、小傻子,你们俩……哎呀我的亲娘啊!”

    这算啥事啊。

    糊弄人,将自己给糊弄进坑里!

    武氏乐了:“别忙哭,刚才发的誓你还记着吧?”

    “说我脸大,你脸也不小,明明自己亲闺女不要脸还想往别人头上赖,冰雹砸没劈死你!”

    “我们钱家沟的人讲理,要脸,给女人挂破鞋游街的事办不出来。”

    “但是这种媳妇,还有你这种黑心的亲家,我们要不起!”

    “里正兄弟,你喊个人去老四房说一声,将李翠花的行为原原本本讲出来,看她们家怎么处置!”

    李翠花刚经完事,身上不得劲,又惊又害怕,瘫在地上起不来。

    听到武氏差人去告诉家里人,白眼一翻晕过去。

    翠花娘一骨碌翻过身,爬着就过去抱住武氏大腿:“别啊,千万别告诉我亲家。”

    依钱老太的秉性,知道了还不得翻天。

    武氏冷笑:“求我没用,你觉着这事能瞒得住吗?”

    “我劝你直接将李翠花领家去,免得留下来被我那要面子的婶子折磨。”

    武氏不是狠心人,站在女人的角度,她是真心为对方考虑。

    然而翠花娘不理解,一把鼻涕一把泪:“咋领家去,我闺女早嫁给你们钱家沟了,生是你们老钱家的人,死是你们老钱家的鬼,你们不能出事了就不认这媳妇。”

    得!

    武氏甩开翠花娘:“啥话都是你说,反正都是我们钱家沟倒霉呗?”

    “摊上你养的这么个闺女,成天欺侮我们老钱家的闺女,闹的家里和村里乱七八糟,我们还没找你家算账呢!”

    “赶紧将你家闺女领走,别留我们钱家沟恶心人。”

    “亲娘啊!”翠花娘哭的语无伦次:“她爹啊,不争气的翠花啊,你咋就自己上了呢?”

    武氏一听怒了:“啥意思?啥叫自己上,你们还打算让谁上?到底想算计谁呢?”

    想起李翠花之前想给钱朵定的亲,武氏觉着自己没猜错。

    “死皮不要脸!”武氏跳到翠花娘身上就左右开弓:“你们老李家黑心黑肺不要脸!”

    谁也不上去拦着,大家都懵着呢,尤其小宋庄那边。

    朱氏整个人都惊呆了,她儿子跟一个老娘们……不敢往下想啊!

    偏这时候钱家沟那边有人问:“咋就揪出一个李翠花,那个男的呢?”

    钱家沟的人这时候情绪放松了,不是他们村小姑娘就行。

    至于李翠花,因为收菜的事,村里人早对她没啥好感,见她出丑还乐得看热闹。

    “抓那啥抓双,只揪出一个李翠花算啥?”

    “你们小宋庄不能包庇自己人,都揪出来!”

    “走走,咱们老爷们去揪!”

    好几个老爷们往小树林冲,刚才进去抓人的那个小宋庄妇女慌着去拦,根本拦不住。

    “娘子,你赶紧喊人拦。”妇女催发呆的朱氏:“里面是员外!”

    傻子本来傻,揪出来好圆过去。

    里面可是员外,被人抓出来示众,宋家以后在云岗镇还怎么混?

    朱氏脚下一跌,整个人都被雷劈的里嫩外焦:“你说啥,是谁?”

    “是员外,咱家老爷!”妇人急得跺脚。

    朱氏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

    妇人赶紧搀扶住对方:“娘子,你千万要挺住。”

    “挺个屁!”朱氏都五十多了,生了四个儿子,跟宋员外早没啥感觉。

    她不伤心,就是觉着丢人。

    “走!”朱氏大胖脸此刻拉老长,扭身领着一帮人就往山下撤。

    现在走,就是宋员外一个人丢脸,私德有问题,回头她就闹,起码能护住儿子的名声;若是留下来跟钱家沟掰扯,说明他们夫妻俩都不咋滴,教出的孩子可见一斑,到时候整个宋家在云岗镇都没法混。

    朱氏心里盘算清楚后,气也不喘了,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脚底下跑的飞快。

    …………

    不远处的清泉边,墨宸披着斗篷,手里握着暖婆子,默默听着外面发生的热闹。

    张东成鼻子都冻成了冰溜子,裹紧了自己的小棉袄。

    小山里太冷了,吹的他脑壳子疼,偏墨宸说穷山僻壤太寂寞,非要留下看乐子。

    也对,一到晚上许娘子就回自己家,整个墨宅就他和墨宸两个人,确实无趣的很。

    不过热闹看的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张东成问:“公子,钱朵姑娘早就回家,这边也事成了,咱回吧?阿嚏!”

    他抽了抽鼻子。

    墨宸嫌弃的往外挪挪脚:“回吧。”

    两人沿着另一条小路,慢慢走下山。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张东成一路走一路打喷嚏。

    墨宸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离张东成远远的,怕他喷自己一身。

    到了山脚,看着沟对面房子里传出的昏暗灯光,墨宸停下脚步问:“前面谁家?”

47、钱朵的构想

    “笃笃笃——”

    有人敲门。

    数铜板的钱朵脑子还没反应,双手就将铜板全部扒拉到罐子里,藏到了灶坑最里面。

    “谁啊?”敲门声很有节奏,钱朵边堵灶坑边高声问。

    “我。”声音低沉且淡漠。

    钱朵愣住,顾不得拍手上灶灰就去开门:“你们咋这时候过来?”

    换成别人她都不开门。

    但是墨宸和张东成刚帮过自己,总不能拒之门外。

    墨宸一脚迈进门,未能落下,忽的又收回去,眼睛盯着钱朵脏兮兮的手,声音都颤抖了:“你在家也不洗手?”

    “……”钱朵望望自己满是灶灰的手,翻个白眼,去锅里舀了还没烧热的水冲了冲。

    墨宸突然后悔来了,站在门外不进去:“张管事有点冷,你给烧点姜汤。”

    “……”对方语气生硬,钱朵想说你命令谁啊,但是看看冻的直流鼻涕的张东成,心一软,又去切姜片。

    墨宸不进屋,张东成也不敢进,两个人就在外面吹冷风。

    山上火把由远及近,慢慢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和说话声。

    钱朵将姜片迅速扔进锅里,一把将两人拽进屋,砰关上门:“别让人瞧见你们,否则明个儿有人嚼舌头。”

    刚躲过李翠花,可不能在自己这里出错。

    墨宸踉跄站稳,总觉着衣领处不干净,浑身别扭的不行,一张脸纠结到死。

    张东成倒是舒一口气:“钱朵姑娘,你小屋子收拾的挺干净。”

    随着他的话音,墨宸目光也扫视各处:柴禾码放墙角,占了半个屋子;碗筷胡乱扔在灶上,四方桌随意摆着个缺口的茶盏,旁边就是灰不溜就的抹布。

    哪里干净?

    他提一口气:“这也太……”

    “钱朵姑娘,你怎么不将炕烧上,我帮你!”张东成及时打断墨宸的话,动手去搬柴禾。

    屋里虽然比外面暖,但是没有烧炕,还是不够舒服。

    钱朵忙厉声阻止:“放下!”

    张东成一怔。

    对方似乎被自己吓住,钱朵不好意思解释:“那是我准备过冬的柴禾,现在天气暖和,不到烧炕的时候。”

    “谁家现在不烧炕?”天气骤然变冷,只要不是吃不上饭的人家,早就烧足了炕。

    钱朵讪讪笑道:“不冷嘛,我不觉着冷,一会热乎乎姜汤下肚更暖和,你们先坐。”

    她说着话,将柴禾从张东成手里抽出来,又重新码放整齐,顺手摆过去两个板凳。

    墨宸皱着眉头瞧瞧板凳,从袖子里抽住一块丝帕,反复将凳子擦拭干净后才落座。

    大锅烧水快,此刻水蒸气弥漫整间屋子,咕噜噜水声开始翻滚。

    钱朵只有两只碗,拿起就要给碗里放黑糖。

    “住手!”这回轮到墨宸厉声高呼。

    钱朵一顿,还未回头,手里的碗就被墨宸给抽走:“你怎么不洗碗?”

    “干净的!”

    “放灶台都落灰尘了,怎么干净?”

    墨宸膈应的要死,瞅见灶台下面还有捅干净的水,立刻将碗扔进水桶。

    钱朵张张嘴,没发出声音就闭上。

    因为墨宸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块干净丝帕,将两只碗涮净擦干又塞给了她:“舀吧,我用那个没缺口的碗。”

    “……”您是老板你说了算。

    钱朵默不作声将姜汤端上四方桌。

    墨宸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再放点黑糖。”

    “……黑糖是我们钱家沟自己土方熬制,熬的人有可能没洗手。”钱朵默了默后,回答道。

    主要是黑糖她也不多,要留着过年待客呢。

    墨宸:“……”

    突然不想喝姜汤,还想将刚才咽下去的吐出来。

    外面街上已经听到吵闹声,隐约听到有人说:“去老四房!”

    张东成咳了两声,打破屋里尴尬气氛:“钱朵姑娘,老四房估计今晚很热闹,你不去围观?”

    钱朵跟老四房不对付,还是被对方撵出来的。

    换成张东成,他肯定要去看热闹,甚至还要讽刺两句踩上一脚。

    就是这么小心眼。

    钱朵却神情平静的摇摇头:“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威胁不到我了,还理什么呢?”

    省点力气赚钱不好吗?

    她的目标,从来不是老四房。

    提到赚钱,钱朵来了精神:“张管事,我跟墨公子要商量点商业机密,可能不方便您听,回避一下可以吗?”

    张东成愣了愣,看墨宸眼色,见对方轻轻点头,他立刻将姜汤喝完,一抹嘴巴,从后门出去,避开外面的人群。

    墨宸看向钱朵,长睫毛忽闪忽闪,摇摆的油灯火光映在他的双眸里,像一盏昏暗的亮光在深邃不见底的隧道一闪一闪,勾引着人进入,心甘情愿的走到最深处。

    钱朵咽口水,抄起身边一个和面盆,一把抓住了墨宸放在桌上的手:“走,进空间!”

    嗖!

    两人出现在空间里。

    “姐,你来啦!”本来趴在泉水里的小青龙,兴高采烈的甩着尾巴就要扑过去。

    钱朵往墨宸身后一躲,哗啦啦,这次水淋了墨宸一身。

    墨宸:“……”

    小青龙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在死亡的边缘,摇头摆尾冲钱朵笑:“姐,今天挣钱没有,要不要喂我点?”

    “没有,休想,做梦!”钱朵伸出和面盆:“给我整一盆泉水,有用,快。”

    小青龙一点没犹豫:“好嘞!”

    它用尾巴一卷,就给和面盆注满了灵泉水。

    钱朵毫不含糊,当机立断,一点也不废话,抓着墨宸说:“走,回去!”

    “姐……”小青龙的呼唤被甩在空间,钱朵和墨宸重新坐回原处。

    若不是桌上慢慢一盆的清泉水,都以为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墨宸有些恍惚,不着痕迹抽出被钱朵抓着的手,悄悄捂住了汤婆子。

    汤婆子已经过了几个时辰,依旧很烫,伴着刚才那口姜汤,他的脸都给热红了。

    钱朵兴奋地敲着和面盆,眉飞色舞:“瞧见没,用这水泡菜种,回头肯定品相收成都一等一。”

    “我的想法是,咱先跟钱家沟的村民签合约书,以后村里的菜种我提供,收的菜专供咱们。”

    “以村为试点,做出成绩后慢慢向云龙山周边推广,最后将整个云岗镇作为咱蔬菜批发的供货基地,然后咱再慢慢垄断整个青州的蔬菜买卖,如何?”

    墨宸面露惊讶,说:“你这……”

    “嘭嘭嘭!”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将他的话盖了下去。

49、起风

    “钱朵,你个扫把星,开门!”是李翠花。

    钱朵和墨宸互相对望一眼,随后立刻行动。

    钱朵打开后窗,墨宸迅速离开,一个怕被人看到屋有男人,一个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来过,目的不同,但是配合默契。

    这边刚关上后窗,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激烈撞开,李翠花披头撒发跌进来。

    后面跟来的武氏和里正也跑进来,却来不及抓住李翠花。

    她直冲钱朵,却扑了空,一下跌倒在地上:“扫把星啊扫把星!”

    “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躲开的钱朵一头雾水,看着进来的武氏和里正:“婶,叔,她咋啦?干嘛呢这是?”

    武氏将钱朵揽在怀里安慰:“别害怕,我们抓住她办丑事,准备带去老四房处置,结果不留神让她跑你屋里。”

    “啥丑事啊?”钱朵故作惊讶和好奇。

    武氏摇头:“小姑娘家家的别瞎打听,污了你耳朵。”

    “呸!”李翠花被里正拦着过不去,跺着脚叫骂:“装啥糊涂呢,就是你!”

    “是你将我打晕,然后你又给宋员外灌药。”

    “你们,你们一个个现在都维护她,小心倒霉!”

    “你们以为冰雹怎么砸的你们的菜,还不是她乌鸦嘴说天要下冰雹!”

    “这次我肯定也是被她害的!”

    “够了!”钱朵听不下去,从武氏怀里挣扎出来,厉声质问:“婶,大半夜你冲进来污蔑人,也要过过脑子吧!”

    “你多壮,我多瘦?我能打晕你?”

    “宋员外成天坐在深宅的莲花台上修仙,周围一圈家丁围着,我有给他下药的能力,直接毒死他不更好?”

    “明明是你心里有鬼!”

    “……”李翠花被怼的心塞。

    可是她想不通啊。

    想不通明明是去哄钱朵的路上,怎么就被人敲晕,再醒来就被中药的宋员外纠缠住,跑都跑不了。

    不是钱朵,又是谁害她?

    这事从头到尾除了李家人,谁也不知道。

    她说不出什么理由,只能胡搅蛮缠:“不是你是谁?你扫把星,乌鸦嘴,不是你动手也是你诅咒的!”

    钱朵冷笑:“我若是乌鸦嘴,就给老天爷说一声,一个雷劈死你!”

    “头上三尺有神明,你胡乱说话死了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收菜损失惨重是因为你利欲熏心、贪多嚼不烂;”

    “可恨你不知道反省,倒怪到我头上。”

    “我有什么错,就因为我提醒了大家?还是因为我赔本收购大家蔬菜碍了你的眼?”

    这话一出口,门口跟来的村民全都对李翠花怒目而视。

    钱朵又说:“听说宋家派媒婆去老四房,你跟宋员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可别再往我身上赖!”

    武氏脸色一变,想起翠花娘在山里说的那句话:“不争气的翠花啊,你咋就自己上了呢?”

    这是李翠花一家想害钱朵,结果自己一头栽坑里。

    她不愿意再纠缠不休:“得了李翠花,你再磨蹭,也躲不了去老四房!来两个人,赶紧将她拉走!”

    里正也点头:“赶紧的!”

    老四房难缠,背后有族长撑腰,里正直接将李翠花扔回去让他们自家处置,才不自己动手做坏人。

    李翠花本来被钱朵一顿数落,心里又羞又害怕,一听要交给钱老太处理,整个人都匍匐在地求饶:“钱朵啊,你帮我说说情啊,我可是你亲婶子!”

    “这回想起来自己是亲婶子了!”里正踢她一脚,招呼两个老爷们过来拽人。

    李翠花后悔啊,早知道村里人会进山,打死她也不会今天算计钱朵。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死定了!

    她四脚朝天乱蹬,又哭又嚎。

    两个大老爷们拽不动她,那就三个。

    李翠花最终被人抬猪一样抬了出去,里正嘴里咒骂着跟在后头。

    武氏拍拍钱朵后背:“别怕,没事了。”

    “谢谢婶。”钱朵轻轻松口气,眼睛往后窗瞥一眼,也不知道墨宸走了没有,可别被人撞到。

    这个时候,武氏突然问:“对了,你啥时候回来的,水生不给我说,我都不知道。”

    钱朵心里一提,肯定不能村里人进山时,她就在大树后面躲着:“那个我早下来了。”

    武氏一拍手:“那肯定是咱们走岔道儿了,你看今晚这事闹的。”

    “没事了,你赶紧睡吧,外面别管怎么闹,你小姑娘家别打听,知道不?”

    “嗯嗯。”钱朵急忙点头。

    武氏又叮嘱两句才急匆匆离开。

    钱朵拍拍小胸口,关严实门,打开后窗朝外看,外面除了明月和冷风,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的发财大计划还没说完呢!

    李翠花真该死!

    该死的李翠花并没有死,而是直接被老四房给休掉,当天晚上就和她娘一起被撵回了小宋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都不用钱朵打听,这事儿第二天一早就传遍全村。

    有爱嚼舌头的小媳妇,磕着瓜子就溜达到钱朵院前:“朵,你知道你三婶被休了吗?”

    “啊?啥时候的事?”钱朵正从井里提水呢,边拉绳子边问。

    一个小媳妇挤眉弄眼:“就昨天半夜,你知道吗?她竟然跟宋员外勾搭上了,在山里那啥被咱的人拿住。”

    “你奶奶气的差点背气,吵着让你三叔写休书。”

    “你三叔也是个狠心的,伤还没养好的,硬是爬起来写了休书,说李翠花有辱门庭,从此……”

    “哎呀,你三叔掉书袋,咱也听不懂,反正就是他不跟你三婶过了,让她滚蛋!”

    钱朵做出惊讶的表情,心里却毫不意外。

    李翠花这回丑事闹得太大,严重伤了老四房体面,肯定是要被休的。

    她只是惊讶,墨宸竟然将李翠花和宋员外做一处,真是妙哉。

    按照钱朵自己的想法,是将李翠花敲晕扔进山里喂狼,免得总是出来打扰自己挣钱;至于小傻子,钱朵不至于欺侮一个傻子,根本就不在计划之内。

    还是太单纯善良,不如墨宸手黑。

    这么一来,李翠花滚出了钱家沟,背后黑手宋员外也跟着丢人,一箭双雕。

    钱朵正在心里暗自感叹,突然听到小媳妇问:“对了朵儿,昨天你婶子是不是还到你屋里闹腾?”

    “啊?”钱朵一愣。

    小媳妇暧昧一笑:“那么大响动,我可都听见了,你否认不了。”

    “昨天李翠花还在老四房叫嚷,说你藏男人,桌子放两个碗姜汤,一碗还热乎着!”

50、二黑

    一道凉风吹进钱朵脖子,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小媳妇凑近钱朵,压低声音,一脸的八卦模样:“钱朵,说嘛,你屋里到底有没有藏男人,年纪到了,又没人替你操心,确实该自己考虑亲事?”

    “嫂子,你信一个被休弃之人的话?”钱朵抬起头,冲小媳妇莞尔一笑。

    小媳妇看着钱朵花一样的笑脸,忙摆手:“嗨,我肯定不信!”

    “但是钱朵啊,我就是好奇,你一个人住为啥放两个碗?”

    钱朵笑:“一碗喝汤一碗盛菜,不行吗?”

    “行,行,咋不行?”小媳妇丝毫不知道进退:“那你喝姜汤为啥也用两只碗?”

    “跟你啥关系啊!”一声厉喝从小媳妇背后传来。

    小媳妇忙挺直身体朝后看,是武氏扶着孙氏走过来。

    一位严厉长辈,一位母老虎,小媳妇谁也得罪不起。

    她扔了手里的瓜子皮,拍拍手,抬头望天:“哈哈哈,今个儿天不错。”说着话沿着篱笆墙小跑着溜了。

    孙氏冲她背影一啐:“东家长西家短,磕着瓜子四处转,我看就是闲的腚疼,回头必须跟她婆婆好好聊聊!”

    “大奶奶,婶子,你们怎么转过来了?”钱朵将水桶放下,迎出来。

    孙氏抓住钱朵的手:“你瞧这手凉的,别提水了,回头我找几个半大小子给你装满水缸。”

    “朵啊,你为咱村做了好事,将损失降到最低,让钱家沟有能力渡过这个年,奶奶代表全村感谢你啊。”

    “外面那些胡言乱语你别搭理,谁要是再跑你跟前嚼舌头,告诉我,我撕烂她的嘴!”

    钱朵笑吟吟:“谢谢大奶奶,我也讨厌那些没事嚼舌头的人呢,干点正事不行吗?”

    是钱不好赚,还是买卖不好做?

    孙氏和武氏过来,就是安抚钱朵的。

    昨天李翠花眼看着被休弃成定局,临走竟然诬赖钱朵屋里藏男人,说桌子上两碗姜汤就是证据。

    武氏当时就给怼回去,她也在场,明明是一碗姜汤,哪一只是空碗。

    谁说一个人过,就得备一个碗,那不是胡扯吗?

    信的人不多,但是她就怕有人闲得慌出来找抽。

    果然一大早就逮住个碎嘴的小媳妇。

    武氏跟在孙氏后面说:

    “钱朵啊,我俩过来就是给你说一声,咱村里也没有浸猪笼的规矩,李翠花不想做咱村媳妇,咱就成全她。”

    “不过她回去也没得好,今早小宋庄就传来消息,宋员外媳妇一等李翠花进村,直接将人掳走打个半死,强摁着签了死契,扔在家里后院牛棚做苦力。”

    “以后你们轻易碰不到,她再没机会害你。”

    “但是你还是得小心点,小宋庄那边你能躲着就躲着,千万别跟他们正面刚,遇到事赶紧回村找人。”

    李翠花不可怕,最怕宋员外翻后账。

    这番话很实在,全是为钱朵个人安危考虑。

    钱朵除了说谢谢,更多的是感动。

    以前外公也说过,宗族是累赘,也是力量,平时看着都讨厌,但关键时刻他们就是维护你的斗士。

    外公说过很多话,唯独这一句,钱朵不信。

    然而今天,她不得不信。

    哪怕孙氏为了里正的位置,武氏为了水生跟着钱朵有好处。

    起码此刻,她们站在自己这边,真心实意的维护自己。

    为了这份好意,为了自己成为全青州的蔬菜大亨,为了早点挣够赎救外公的银子,钱朵也不能闲着。

    所以吃过早饭,钱朵就收拾收拾要去镇上。

    结果没走到村里,就被人拦了回来。

    钱朵瞪着面前的水生和富贵说:“你们干嘛,为啥不让我出村?”

    “姐,隔壁宋员外和他媳妇闹可厉害了,宋员外喊着要杀了你。”水生抽了抽鼻涕:“里正交待,最近你老老实实村里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富贵连忙点头:“对对对,里正叔还说了,你有啥事交给我俩,我俩今后就负责给你跑腿!”

    钱朵:“……”

    城门失火,殃及鱼池,她还被连累的给禁足了。

    “行吧,我就是去买点种子。”钱朵说着掏出一个钱袋扔过去:“你们俩去跑腿吧。”

    她犯罪不着急去找墨宸。

    先搞到种子,回头赊账给族人,让他们用来年的蔬菜抵账,自己轻轻松松搞定来年的进货。

    “记着咱村里常种的集中菜种都给我买点,多多益善。”钱朵仔细交待几句后,抄着袖子回家去。

    难得有人给跑腿,还不赶紧去炕上躺会?

    嘿嘿。

    水生提着钱袋挠头:“富贵,钱朵姐又没地,为啥要菜种?”

    “谁知道呢?”富贵也想不通。

    不过拿了人家的钱,肯定给人办事。

    两个人现在该愁的,是怎么去镇上,三十里路呢。

    正好二黑推着那车烂菜过来,要去给墨宅送去。

    富贵忙戳水生:“他也去,咱凑他的车!”

    “才不呢!”水生不喜欢二黑:“他对钱朵姐有想法。”

    富贵可不想走着去镇上:“咱不跟他提钱朵姐就行,跟他一路还能盯着他。”

    “……行吧。”水生也不想拖着两条腿去,最后点点头。

    于是两人将二黑拦住:“二黑,你去墨宅送菜啊,正好我们也去镇上。”

    二黑见是他俩,都没问去镇上干啥,直接点头:“上车!”

    两人对视一眼,先后跳到车上,二黑坐在前面车把赶骡子。

    走了一程,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半天,二黑没忍住:“钱朵呢?”

    水生和富贵互相挤挤眼睛,都不搭腔。

    二黑没问出话,回头朝两人张望一眼,并没有因为两人不说话而生气。

    水生偷偷松口气,拍拍小胸口。

    说实话二黑挺好,就是他娘太讨厌。

    三人又是沉默好久,眼看要到镇上,二黑想了想,又问:“你们跟着去过墨宅,见到过墨宅主人吗?”

    水生和富贵又对视一眼。

    搭乘人家的车,却总是冷脸相待,咋想咋不像回事。

    说的反正也不是钱朵的事。

    于是富贵挠挠头:“没见过墨公子,只见过张管事,三十多岁,就是有点奇怪。”

    “按说他们富贵人家的大管事应该不干活,但是张管事为啥皮肤那么黑呢,一看就风吹日晒,跟咱庄稼人一样。”

    “不过他对钱朵姐挺好的……”

    水生见他话太多,忙拽拽富贵衣服拦住:“二黑哥,你送菜进去自然就见到张管事了。”

    二黑抿了抿,没再追问,但是表情很不好。

50、二黑的怒火

    到了镇上,水生跳下车,拉着富贵就跑。

    二黑将车赶到墨宅,敲了半天门都没动静。

    他回头看看一车的烂菜,再没人收,是真的要烂在自己手里,一年的辛苦真的白忙碌。

    二黑心情阴郁,神情黯淡,失望的要转身走。

    这个时候,墨宅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出来一位中年妇人。

    二黑认识她:“许娘子?”

    “是二黑呀。”二黑跟着钱朵去过何财主家,许娘子见过:“你来干什么?”

    二黑指一指车上的菜。

    许娘子这才看见,恍然大悟:“你来送菜的,那你推到后院来。”

    二黑当即将车推进后院,搬完了菜,擦汗的功夫才发现院里只有他和许娘子:“许娘子,宅子里怎么没人?”

    许娘子边整理咸菜罐子边回答:“公子和张管事去县里有点事,我帮忙看会家。”

    “对了二黑,钱朵今天怎么没有来?”

    二黑洗干净手,重新将车套好,一听许娘子问钱朵,犹豫了一下:“她有事没空来。”

    “哦,”许娘子将一小罐咸菜递给二黑:“钱朵不来你帮我捎过去吧。刚腌好的小萝卜,可脆可香,上次她说好要的。”

    二黑接过去,小心翼翼用棉袄包裹住塞到车上,又用绳子拴上防止跌碎。

    磨蹭半天做好这一切,他抬起眼皮装作无意间问:“许娘子,镇上那么多财主,怎么这家的人就找钱朵做合作代理?”

    许娘子一个人待在大院子里,正闷得慌,难得见到一个还算熟的人说话。

    她一拍手,忍不住多说两句说:“那还用问,咱钱朵脑子多灵活,人又心善。”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钱朵年轻,好掌控,可比那些老奸巨猾的财主合作着放心。

    二黑眼色闪了闪,又问:“那这里的管事,对钱朵挺好的,哈?”

    “好啊,咋不好?”许娘子顺口一答:“张管事看着严肃,其实人可暖。”

    “钱朵两次来都弄的一身水,他又是塞汤婆子又是让我给熬姜汤。”

    “一身水?”二黑突然想起那次钱朵落水,送她回来的男人?

    不就是富贵口中的:三十多岁,脸黑?

    二黑一颗心如掉在冰窖里,脑子里只有许娘子嘴里说的张管事对钱朵很暖。

    他不想打听了。

    二黑套上车,告罪一声,撵着骡子就来到街上,望着没什么人的街道发呆。

    他喜欢钱朵。

    之前也一直以为,自己会娶钱朵。

    但是眼下,好像一切都成了泡沫。

    “二黑!”水生和富贵一溜烟跑来,打断了他的忧伤:“走,回!”

    两个半大小子提着一串纸包跳上车。

    二黑望一眼,问:“你们买的啥?”

    “别问,问就是不知道!”水生捂着富贵的嘴,急慌慌说:“咱赶紧回去吧,俺娘等我回家吃午饭。”

    二黑见状,脸色更阴鸷,扬起鞭子就抽了下骡子。

    富贵扒拉下水生的手,冲他怒目而视,小声质问:“你捂我嘴干啥?”

    “还不是怕你多话。”秃噜秃噜再引到钱朵身上去,真跟富贵娘一样脑子不中用。

    富贵的娘,就是武氏的妯娌,那个下完冰雹带头揍李翠花的女人,老五房的媳妇高氏。

    水生和富贵是堂兄弟,冰雹过后高氏让富贵跟着水生往钱朵跟前凑,想讨点好处。

    富贵人憨实,水生愿意带他玩,就是烦他憋不住话,鼓噪。

    “以后我不让你说话,你别吱声!”水生凶狠的交待一句,亮出自己的拳头。

    富贵立刻自己捂严实自己的嘴,果然一路上都没说一句。

    直到回到自己家,他还捂着嘴,憋的小脸通红。

    高氏看见,皱眉:“你干啥呢,捂着嘴偷吃啥呢?”

    “娘,”富贵终于放下手,深吸一口气:“水生哥不让我说话,天上飞的小鸟我不能夸,地上的蚂蚁我不能笑话,看见二黑哥棉袄被咸菜罐泄出的卤水打湿也不能说,憋死俺咧!”

    高氏:“……”

    这个傻儿子。

    …………

    水生和富贵先去钱朵家送的种子,等两人离开,二黑才搂着咸菜罐敲开钱朵的院门。

    “二黑哥?”钱朵拦在门口,没说让二黑进去,就在门口说话:“有事?”

    二黑将咸菜罐交给钱朵:“许娘子给的。”

    “谢谢!”钱朵接过去,依旧没说让二黑进屋坐。

    二黑心里沉甸甸,有好多话想说给钱朵,却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

    钱朵掀开咸菜罐尝了跟萝卜条,抬头见二黑没走:“二黑哥,你还有事?”

    二黑脸一红:“钱朵,你跟我就没啥话说吗?”

    “……”需要说啥话?

    二黑见钱朵一脸茫然,一股怒火从胸口喷发而出:“钱朵,之前你不是这样的!”

    “哪样的?”钱朵真的懵。

    二黑涨红着脸说:“以前你出门都是叫上我,有好吃的也给我分享,现在你连门都不让我进!”

    “那不是村里有人闲话吗?”村里因为李翠花的丑纷纷扬扬,对一男一女特别敏感,早上刚有小媳妇打探到钱朵跟前。

    这时候放二黑进屋,被人瞧见,钱朵还能活吗?

    二黑可不想这些,就是感觉委屈:“钱朵,你到底对我啥看法?”

    “……好人。”钱朵隐隐约约,好像知道二黑要问什么。

    之前她虽然一门心思挣钱,偶尔也会想自己要嫁什么样的人。

    当时身边就二黑对她好,说没想法是不可能的,其实嫁给他也不错,家里人际简单好相处。

    但是就那么一点点火苗,被宋婶大转弯的态度给浇灭,钱朵再也不胡思乱想且慢慢疏远了对方:“二黑哥,我将你当哥哥看……”

    “撒谎!”二黑不听,好人卡让他胸口的怒火烧成邪|火,眼睛都红了:“村里同辈都是你兄弟,唯独我不是,我不姓钱!”

    “你跟我好,我也喜欢你,咱俩就该一对!”

    “你不搭理我,是不是因为又喜欢别人了?”

    “说,是不是那天救你上岸的男的?”

    “墨宅的管事对不对?”

    “也是,人家是墨家公子的管事,比我有钱,比我会哄女孩,你一个无依无靠被撵出家门的孤女还不上杆子去攀附?”

51、唯恐天下不乱

    二黑站在钱朵家门口,因为得不到而愤怒,口不择言。

    钱朵从惊讶到愤怒,再到理智,冷冷望着二黑继续污蔑她。

    二黑声音越来越大,方圆三里都听得见:“你高攀上墨家管事,以后衣食无忧,可不比在钱家沟做个孤女强。”

    “但是那管事三十多岁,这个年纪早就有妻子儿女,你就那么不要脸去做人外室?”

    “昨天半夜,你屋里是不是藏着他?”

    “啪!”钱朵见他越说越不像话,一个嘴巴子扇了过去。

    “……”二黑被扇得脸颊生疼,终于理智回笼:“钱朵,我、我……”

    他刚才说了什么?

    钱朵不想听他再大放厥词,冷笑:“二黑,你是不是闲得慌,跑我门口唱戏来了?”

    “先是出言不逊,接着就是自扇耳光,然后我是不是还得陪你唱你听我解释,你不听不听的码戏?”

    “我可没那个闲功夫!”

    “不过鉴于你的随意污蔑,我必须给你捋一捋!”

    “首先我疏远你,难道不是因为你娘跟着李翠花骂我扫把星,你舍不得怨你娘,就往我身上赖?”

    “其次,你说我跟什么张管事,完全就是特么的放狗屁!”

    “我抛头露面做买卖,早想过别人背后说三道四,但是万万没想到,最先诋毁我的,竟然是我一直当亲哥哥的你!”

    “既然你瞧不起我,那就麻溜的滚蛋!”

    钱朵直接下逐客令,并将门重重关上。

    二黑赶紧伸手挡住门:“钱朵,我刚才鬼迷心窍说了重话,你能千万别生气!”

    “二黑,我说你娘小肚鸡肠偏听偏信不是好人,你会生气吗?”钱朵眼睛愈发的冷。

    二黑阻拦的手一顿:“你……我娘都是为我好,你咋能那么说她?”

    呵呵,所以凭什么要别人原谅你的暴力语言?

    “趁我说更难听的话之前,滚!”钱朵一使劲,门重重关上。

    二黑的手抽的不及时,被夹了一下,生疼。

    但是再疼也没有心疼。

    在二黑眼里,她关的不是房门,是两人之间的再无可能的交集。

    他用拳头狠狠砸门:“钱朵,我会好好劝我娘,你给我个机会!”

    “滚!”

    二黑还想解释,但是钱朵只有一个字回他。

    不远处,有人扛着铁锨怒气冲冲往这赶,周围还有人探头探脑,全听见了。

    二黑觉着丢人,只能先灰溜溜离开,回到家他一头栽到床上,任宋婶怎么叫也不起床吃饭。

    宋婶着急:“你吃饭啊,遇到什么事了连饭都不吃?儿啊,有啥事给娘说,是不是外面又有人说你是外皮?”

    她越问,二黑越烦:“娘,你出去!”

    他一把将宋婶退出房间,宋婶怎么喊也不答应,心里担心坏了。

    小时候二黑常受村里同辈排挤,后来长成壮实的小伙,一个拳头能打两人,那些人才慢慢补欺侮他。

    所以到底是谁家混账羔子又欺侮她的哇?

    宋婶抹把眼泪,想自己不能再忍气吞声,于是便去村里绕着圈的叫骂。

    “哪个王八羔子不要脸,我儿是吃你家粮偷你家菜了,欺侮一个小伙子你就能耐啦?”

    村里人吃午饭一般都聚集在扬麦场边的石磨旁,虽然天气冷,但不是刚受灾吗?

    此刻大家团聚在一起,看谁家碗里都是咸菜疙瘩没有肉,心里才舒坦点,于是该聚的还是聚。

    宋婶绕着圈一骂,立刻惊动了石磨边的众人。

    早上跑去钱朵家门口的小媳妇,消息最灵通,听见宋婶骂声捂着嘴笑。

    旁边一个婶子推她:“你是不是知道点啥?”

    “别问,我啥也不知道。”小媳妇敲敲碗边,继续喂孩子稀饭。

    宋婶正好转悠到这里,耳朵灵敏的抓到小媳妇的话,她立刻走过去质问:“你知道啥,说!”

    一个外来的寡|妇竟然当众质问她,让小媳妇很没排面。

    小媳妇的脸立马掉的比冰柱子还长:“你问我就答啊,谁欠你?”

    宋婶急啊:“你知道你就说,你不说是不是心里有鬼?是不是你家男人又欺侮我儿?”

    二黑小时候,就数小媳妇男人领头欺侮的厉害。

    小媳妇一听,这还得了,当即放下饭碗,起身叉腰,指着宋婶鼻子骂:“你说谁呢?谁稀罕欺侮你家?”

    “明明是你儿子不要脸,跑到人钱朵门前胡言乱语,被人关了闭门羹!”

    “……”原来是这样。

    宋婶想起二黑对钱朵的感情,又气有心疼。

    了知道了事情起因,宋婶终于冷静下来,见小媳妇面色不虞,忙道歉:“侄媳妇,真是对不住,婶子也是太着急。”

    “那个啥,二黑怎么就摸到钱朵门口去了,你能给婶子说说不?”

    小媳妇翻了个白眼,挺瞧不起宋婶细软怕硬的样,不过该说的她一句也没少说,当即叭叭叭将二黑见钱朵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

    孙氏也喜欢端着碗到石磨边吃饭,一来就看到小媳妇拽着宋婶喷的吐沫星子乱飞。

    我勒个天,这小媳妇没人管了是吧。

    小媳妇背对着孙氏,话夹子一开止不住:“你是没瞧见,二你儿子跪下求原谅,人钱朵不稀罕搭理,先是给了一嘴巴子,接着泼了一盆刷锅水!”

    宋婶一听心疼儿子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心里恨死不识抬举的钱朵。

    孙氏大步走过去,二话不说,抬腿照着小媳妇屁股上就是一脚。

    “哎呦!”

    正说到热闹出的小媳妇没提防,直接扑到对面宋婶身上,两个人摇摇晃晃互相搀扶,才没摔倒。

    小媳妇当众丢人,大声嚷嚷:“大奶奶,你凭啥踢我?”

    “凭啥?”孙氏指着小媳妇鼻子骂:“我说二傻他媳妇,你刚才撅着腚瞎叭叭啥呢?”

    “我就在东南地干活,离钱朵院子不远,咋没瞧见她泼刷锅水?”

    “再让我瞧见你造谣生事,信不信我挖个坑将你埋了!”

    小媳妇捂着屁股,羞的脸红脖子粗,又不能忤逆长辈,端起地上的饭碗灰溜溜撤回家。

    一群看热闹的人吓得忙埋头专注往嘴里扒拉饭。

    孙氏正眼也没瞧宋婶,掉过头对着众人骂:“现在知道扒拉饭了,刚才看热闹看的过瘾不?”

    “一个个闲得腚疼,是地里活干好了,还是被雹子砸的屋顶修好了?”

    “咋好意思听钱朵的笑话呢,一群不要脸的玩意,亏了人家收不嫌弃收你们烂菜,还四处给你们找菜种子!”

52、日子过得该有多磕碜

    “大奶奶你说啥?啥种子?”

    好多人受灾后,都猫家里等上面拨赈灾粮,至于年后地里种什么,还没有什么章程。

    突然听到孙氏提什么种子,大家都觉着奇怪。

    孙氏瞧见他们不思进取的模样就生气:“啥种子?你说啥种子?”

    “过完年地里不播种了?”

    “你家预留的粮食种子还有没有?蔬菜种子你们还有余钱买吗?”

    众人端着碗全不说话:“……”

    太扎心了。

    承平太久,老百姓都忘了战乱和饥荒,家里几乎不存粮。

    除了上缴的,留够自己吃的,其余全卖了换钱。

    现在冰雹一下,种菜收入锐减,原来六、七百文的粗粮,涨到了两贯钱一石。

    如果没有上头赈灾,别说买种子,饿肚子都有可能。

    孙氏眼睛斜着瞥一眼宋婶,冷笑:“吹杀灯挤眼——后来的事看不见!”

    “冰雹一下,肚子都填不饱,地也给冻住,年后还不知道什么光景呢,倒是有闲心在这里闹事!”“

    “人钱朵跑前跑后给咱想办法弄来种子,你瞧瞧你们这群人,还在外面听人家笑话,我都不稀罕说你们。”

    本来挺伤感的众人,顿时眼睛一亮:“钱朵弄来种子了?”

    “都别嚷嚷!”孙氏大声说:“吃完饭都赶紧干活去,谁再聚堆说闲话我就去你们家骂,等傍晚回家的时候,去我们院仔细商量!”

    训斥完,她又狠狠剜一眼宋婶,瞪得宋婶想找地缝钻进去。

    因为之前跟着李翠花说钱多坏话,宋婶心虚,不敢跟孙氏硬杠,也和小媳妇一样灰溜溜离开。

    但是回到家,看到儿子房门紧闭,里面甚至传出隐约哭声,宋婶又委屈又怨恨,对钱朵更没什么好感。

    她干脆蹲在堂屋门槛上拍小人:“一个落魄的孤女,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呢?”

    “没家没长辈的,姑娘家抛头露面,一心钻到钱眼里,不知道跟多少男人有染才得来的种子,想在村里当好人,不知道背地想什么好事呢!”

    “也就我家二黑傻能看上你,你还不知好歹伤我儿子的心。”

    “呸!”

    真是越骂越生气,越骂越伤心,越骂越觉着钱朵不是良配。

    她得想办法让儿子赶紧忘掉那个狐狸精才对。

    看不见就忘掉了,所以得将钱朵撵出村。

    怎么才能撵走呢?

    宋婶陷入沉思,傍晚估计钱朵又得出风头,她非得好好扒拉扒拉她的脸皮,让大家看清楚钱朵没安好心!

    …………

    距离云岗镇六十里外的县城。

    县衙里,刚上任的裴县令态度特别殷勤,拉着墨宸不让走:“午饭已经做好,墨公子不如吃过再回?”

    墨宸嫌弃的将袖子从对方手里挣扎出来,掏出丝帕认真擦拭了一下,挑眉冷冷瞥一眼裴县令。

    裴县令顿时感觉压力倍增,像看到严厉上级对他无声的呵斥一般,冷汗都下来了,忙不自觉的回答:“是县衙饭堂的工作餐,两菜一汤,符合标准。”

    “不了,回去!”墨宸将丝帕扔给张东成,自顾自出门。

    张东成拦住还要往城外送的裴县令:“大人请回吧,我们公子没有在外吃饭的习惯。”

    “那、那,不送?”裴县令实干,却不善言辞,否则也不会明明正儿八经进士出身,做了十年官还是个县令。

    张东成也不以为意:“咱们捐赠的粮食,还是尽快分给老百姓才对,您忙,我们回了。”

    “是是是,慢走慢走。”裴县令腰都弯到地上,却说不出多少漂亮话,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

    裴县令身边一个年轻的少年扯他衣服:“爹,人都没影了,别行礼了!”

    “即便是墨家出来的,身上也没什么功名,你就算转变思想想升官,也不至于折磨跪舔吧。”

    裴县令整理好官帽和衣裳,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无知小儿!”

    “看人看相,就算青州首富的墨家,也养不出刚才那位墨公子上位者的气度。”

    少年一愣:“啥意思,他不是墨家的,冒牌货?”

    裴县令忙捂住少年的嘴:“呸呸呸,休得胡言乱语!”

    送人的时候,他只带了儿子出来。

    此刻他左右看看无人,随即小声给儿子说:“你知道王府四处找逃跑的小公子吗?”

    少年瞪圆眼睛:“你怀疑他是?”

    想想有可能,也只有那位小公子,墨家才会默许他顶着自家名声四处晃荡。

    “算了算了,你知我知天知,嘴巴千万把住门,别没事惹一身骚。”少年一脸凝重。

    裴县令很满意儿子谨慎的态度:“咱就当不知道,你也别憋家里死读书,回头你跟着老刘压粮食去云岗镇赈灾。”

    “老刘发粮食,你去给墨公子颁发嘉奖令,露露脸,爹没用,以后就靠你光宗耀祖了!”

    王府那位上位的长公子,一瞧能力就不行,才几天呢,已经人心涣散。

    最后不知道青州归谁呢。

    趁现在墨宸不显山漏水,赶紧凑过去露个脸联络联络感情才是真的。

    唉!

    裴县令摇摇脑袋,颇有些憋屈。

    父子两个说墨宸,张东成那边也正将一沓资料交给墨宸:“公子,这是裴县令的所有资料。”

    墨宸两根手指捏着资料,慢慢翻看:“景德十五年的进士,至今还是县令?”

    “对,他没啥背景,又不肯孝敬长官,办事认死理,实事没少干,但是挨骂的有他,得功劳的是上司。”

    “不过自从上年其夫人死后,裴县令态度大转弯,学会拍马溜须,可惜言辞太笨拙,总是东施效颦,事倍功半。”

    墨宸想起腰杆弯到地上的裴县令,微微皱眉:“实干家就继续干他的实事事,学什么拍马溜须!”

    “一个人一个想法,但裴县令品行绝对没问题。”张东成见墨宸不高兴,忙掏出准备好的食物:“公子,吃点东西吗?”

    墨宸垂眸一看,是许娘子腌制的萝卜,想起钱朵曾经吃过一块,觉着不错,厚着脸皮向许娘子张嘴讨要。

    连咸菜都讨,日子过得该有多磕碜。

    墨宸没了食欲,将小罐子腌菜用丝帕包起,直接塞到座位底下:“咸滋滋的没意思,给我块点心!”

    “是!”张东成又从食盒里掏出点心。

    墨宸捻了一块刚要入口,又想起钱朵好像说过,她一天只吃一顿饭,特别扛饿。

    “算了,直接赶车去钱家沟。”墨宸将点心扔进食盒,闭上了眼睛。

53、赊账要打借条

    傍晚的时候,大家伙又聚集在里正家堂屋。

    “里正侄子,赶紧说种子的事。”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婆婆催促。

    其他人也说:“里正,赶紧的,大家都等着呢?”

    “钱朵侄女,你面前就是菜种子吗?”有人凑到钱朵跟前。

    钱朵点点头。

    对方想碰一下,没好意思,抄着手挨着钱朵和种子坐下。

    里正坐在上首,让媳妇张氏给村里长辈都倒上热茶,让了座,扫一圈都谁家来了。

    除了族长一家,几乎全村都派了代表来,里正很满意。

    他清一清嗓子,说:“走时一家子,我也不说废话,直接告诉大家。”

    “你们也知道,钱朵认识了镇上新来的一位大财主,得人家赏识做了收蔬菜的代理。”

    “因为这个,咱们钱家沟在这次冰雹灾害里,是十里八乡受损失最少的。”

    大家都点头。

    有媳妇是外村来的,当即说:“我媳妇娘家,菜全烂地里,估计发了赈灾粮也不管用,眼看着要闹饥荒。”

    “谁说不是呢,隔壁小宋庄已经有人买二卖女了。”

    “唉,想不到的灾气。”

    里正听见,又咳一声:“那你们就该更记得钱朵的好,别有人扒瞎话你们就凑过去看热闹。”

    大家都有点难为情,挺不好意思,纷纷对钱朵说:“钱朵,我们知道错了。”

    钱朵摆摆手:“我反正没听见,里正叔,你接着说种子的事。”

    别人说啥,只要不当面骂到脸上,钱朵就不稀罕计较。

    闲得!

    里正这几天为了灾情,操碎了心,急得嗓子冒烟。

    他冲钱朵点点头,端起碗喝口水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墨家财主给钱朵钱,让她去买了几包种子,差不多够两三个村种的。”

    “呀,那咱钱家沟肯定不能少!”大家激动起来,全打起精神。

    里正点头:“那可不,咱钱朵肯定先紧着钱家沟人的,不过你们也别觉着这种子是白得的。”

    “人钱朵说了,墨家财主是赊账给咱,让咱免费先用,等收了菜,若是将菜全批发给他,种子钱就一笔勾销。”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我觉着这买卖行,既解了咱眼前的难题,将来的菜也有人收,起码来年收入不用愁。”

    “你们若是同意呢,就在钱朵那拿张借条,摁个手印。”

    还要摁手印?

    都是不出户的庄稼汉,且不说都不识字,一提到摁手印就想到卖儿卖女才摁手印,一时转不过弯,全低着头窃窃私语。

    高氏抓着武氏胳膊咬耳朵:“嫂子,你说咋样?”

    “里正脑子管用,要不人家咋当官呢,他说好,肯定行。”武氏第一个同意。

    高氏犹豫:“可是,要摁手印。”

    “肯定得摁啊。”武氏说:“种子人家不是白给你的,你不摁个手印,到时候不认账,人家哪里说理去?”

    高氏一听,好像在理。

    换做是她,如果有人借钱,肯定要找学里的先生帮忙写个收据,让对方摁手印。

    她见武氏毫不犹豫信任钱朵,再加上这次冰雹,武氏将菜全卖给钱朵,等于家里一点损失也没有。

    高氏觉着还是跟在一家子后面做事保险,不敢再强拿主意,老老实实跟着武氏去钱朵那拿契约。

    不光武氏和高氏,之前卖菜给钱朵的,这回全部无条件信任钱朵,全去要契约书。

    宋婶倚在门边,纳着鞋底冷眼看众人摁手印,不屑得翻了个白眼。

    都是一族之人,还要签什么契约书,要人摁手印。

    钱朵可真是一心钻到钱眼里,半点好事不干。

    她见摁手印的人越来越少,转转眼珠子,装作无意地问:“你们都不识字,那纸上写的是种子吗?”

    正摁手印的人,手一顿。

    钱家沟读书人少,几辈子才出老四房一个。

    钱状元发达的时候,也修了族学,无奈他没两年就没了,族学无人支援,就地解散。

    孩子们倒是会写自己名字,但是几年下来,也忘得差不多,只记着个一二三四了。

    钱朵见大家都不动弹,抬头朝宋婶那里张望一眼,笑:“当然是借种子的,要不我念给婶子你听。”

    说着,她抽出一张契约书,当着众人面高声念起上面的内容。

    大意就是今天有谁借墨家财主种子多少,价值多少,毛利每月多少,等收菜的时候一并还清,可以用蔬菜抵账。赊账人提前还账的,需征得出借人同意,否则视为无效。赊账者逾期不还,需要支付多少违约金,若是耍赖不还,直接提交衙门处理。

    大家或多或少,都有手里缺钱的时候,偶尔跟财主借上一点,基本借条都是这么写。

    钱朵念完,谁也没觉着有毛病,甚至感觉墨家财主大善人,利息都是按最低标准,还能用菜抵账。

    宋婶冷笑:“我们都不识字,还不是你念啥就是啥?”

    “你们也都知道我逃难来的,我们村上就有人家被财主坑了。”

    “也是拿出一张纸,说是借条,哄着人摁手印,结果那是一张卖闺女的死契,那家人闹的妻离子散,衙门里也说不清楚。”

    钱朵:“……”

    这是找茬的。

    还真有人胆子小,被宋婶吓唬得不敢摁手印了:“钱朵,你这确定就是借种子的,不是卖闺女的吗?”

    钱朵气笑了:“叔,你亲都没成,哪来的闺女?”

    “……”那人脸一红,但是却放下借条,躲去人群。

    里正瞪眼:“又开始胡咧咧,有我做中间人,你们怕啥,我都签了!”

    “都说了我不识字!”宋婶撇嘴:“谁不知道你跟钱朵一伙的,你签的跟我们一样不一样还两说呢!”

    里正气的抓起自己签的扔给旁边一个人:“你对对,看字都一样不?”

    那人一个字一个字的对:“是的,长得一样一样滴。”

    里正看向宋婶:“听清楚没有?你不签就滚蛋,别一边叭叭叭碍事。”

    宋婶一双手紧紧握着针线筐:“我要种子,我当然要种子,凭啥不给我种子?”

    “但是我不信任你们,里正你别瞪眼,咱村有识字的,钱朵她三叔不是个秀才吗?”

    “你让他来,他念的,我才信!”

54、想啥好事?

    宋婶嚷嚷着要请钱恒过来读借条内容。

    本来盘腿坐在炕上,不稀罕搭理她的钱朵,笑容慢慢变冷。

    只要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宋婶不是小心仔细,是故意找茬。

    等再没人上前来摁手印领菜种,钱朵将菜种收拾收拾,连同借条一起塞进包裹扛起来,跳下炕:“既然大家有异议,给你们一晚上考虑时间。”

    “咋滴?做贼心虚啊?”宋婶不依不饶:“若是坦荡,让你三叔来,当众给我们念一念。”

    钱朵冲她翻个白眼,站着没动。

    里正绷着脸呵斥:“宋寡妇,你故意的吧?谁不知道钱朵跟老四房不对付断绝了关系,你让钱恒来,我还不信他能老老实实照着借条念呢!”

    宋婶见钱朵不说话,却让里正出来挡,心里认定钱朵心里有鬼。

    她说:“钱恒怎么不能念?他是秀才,难道还不如一个做小买卖的生意人有信誉?”

    “老四房是跟钱朵断关系,但出来闹的都是钱老太和李翠花,钱恒可是一直没说什么狠话。”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钱恒一个秀才老爷,不至于拿族人的利益开玩笑。”

    “至于那些小买卖人,就说不定了。”

    “毕竟啊,无商不奸!”

    钱朵抬起头扫一圈屋里所有人,有厌恶宋婶做小人的,有静观事态进展的,更有不一部分人胆子小,信了宋婶说的那种可能性,眼神都开始不对。

    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了紧,紧紧握成拳头,若不是宋婶是二黑的娘。

    本想念在二黑往日情义,钱朵不跟宋婶一般见识。

    但是对方连“无商不奸”四个字都说出来,看来打定主意要搞臭钱朵声誉。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按宋婶性格,估计是要将她气跑,然后背地谗言。

    村里最近又闲,众人无事就扎堆说闲话,所以等第二天,估计谣言都能传好几个版本。

    任事态失控,她以后蔬菜买卖就做不成了!

    外公说,快刀斩乱麻,当断则断。

    钱朵点点头,大声说道:“请我三叔,我不信任她;里正差人对字数,你不信!”

    “不如派人请了隔壁村教书先生来,他不是咱们村的,平时与我也无交集,与咱们村也没什么利益瓜葛,请他最公正!”

    里正不可置信看看钱朵:“侄女,你还真请人来念借条?”

    “里正叔,我钱朵行的正坐的端。”钱朵郎朗说道:“既然有人怀疑,我总要给大家一个交待,免得有人背后说三道四。”

    里正一听有理,当即点头:“水生、富贵,你们俩个小子脚程块,点上火把去邻村将先生请过了,就说咱村有要紧的事!”

    “哎!”水生应一声,撒丫子就往外跑。

    没想到钱朵真请人来念,宋婶心里有点发虚,端着针线筐的手微微发抖。

    她以为钱朵小姑娘,脸皮薄,被质疑两句会哭着跑开。

    然后她就再抹黑几句,多传点谣言,等第二天钱朵回过神,声誉早就毁了。

    谁知道钱朵不怕邪呢,要正面刚。

    宋婶眼睛回避众人,身体往门后面躲了躲。

    钱朵瞅见,故意问:“宋婶,躲啥呀?心虚呢?”

    “谁心虚?”宋婶肯定不能认输,硬着头跟钱朵吵:“我是为了村里好,怕大家上当!”

    “得了吧,钱朵敢请先生来,肯定借条没问题,就你说事,耽误大家时间。”钱朵还没说话,高氏嚷嚷起来:“该不是白天你儿子吃了钱朵闭门羹,你耍小心眼吧?”

    高氏就是听到宋婶质疑后没敢摁手印的那个,此刻见钱朵行为坦荡,后悔自己又听风就是雨,差点又错过好事。

    所以她看宋婶百般不顺眼,帮着钱朵怼了两句。

    宋婶的脸有点挂不住,从前胆小怕事的人,突然干起坏事来,一时半会还不适应。

    情急之下,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说:“急啥,小心行得万年船。回头先生来了,若真是借条,还能少了你的?”

    钱朵听到这句话,冷冷一笑,还想着要菜种?

    做梦!

    不过现在不搭理她,等一会先生念完借条再说。

    大家都抄着手,聚在堂屋里焦急的等。

    邻村也不远,等手握借条的拿到种子,水生和富贵已经将人请来了。

    富贵拨拉开人群:“让开让开,先生来了。艾玛,可把先生累坏了,我和水生哥就差扛着人来。”

    先生是大张庄的秀才,年五十,因为家境贫寒,家有老母要照顾,考了几年进士没考上,索性在村里开了私塾。

    之前钱家沟有族学,还请他来当先生。

    所以张秀才在钱家沟也算有威望。

    一听说钱家沟有很重要的事,他扔下碗筷紧跑慢跑过来,等知道是因为借条的事,颇有些生气:“着急请我来,还以为啥大事呢!”

    钱朵在他进来的时候,就起立站好。

    一听他生气,忙捧上一杯热茶:“张先生,您也知道我们村种菜大户,冰雹一下受灾严重。”

    “我做事的东家搞到一批上好的菜种,比一般的出产量多,我想着帮族里做点好事,就申请了一批。”

    “但是菜种不是白送的,毕竟东家是生意人,不做亏本的买卖,因此写了借条让人画押。”

    “族里有人质疑借条真假,这才赶时间将先生请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钱朵生的漂亮,本就在一群庄稼人中间显着可亲,此刻态度毕恭毕敬,说话声好听又得体,又是为族人利益操心。

    张秀才听得心里又舒服又感动,一脑门子气顿时烟消云散。

    他接过借条,凑着昏暗的油灯,将借条内容念了一遍后点点头:“还算厚道!”

    这下再没人质疑了。

    宋婶扶着门框,摇摇欲坠,这下子还咋抹黑钱朵,人先生都认可。

    看着族人围绕在钱朵身边摁手印要种子,宋婶又害怕又眼馋,没有种子,来年吃啥喝啥?

    她也想想要。

    趁着人多钱朵顾不过来,宋婶一咬牙也挤过去,伸手抽出一张借条,打算偷偷摁上手印换菜种。

    借条刚抽出一半,钱朵啪一下给摁住:“宋婶,想啥好事呢?”

55、誓将钱朵拉下马

    钱朵摁住了宋婶抽的借条。

    屋里热闹声像潮水一般褪去,所有人全都扭头盯着宋婶。

    宋婶脸烫的比烧酒还热,脸上跟开了染坊一样五颜六色。

    若是此刻跑了,她以后村里抬不起头。

    为了来年收成,为了给儿子攒钱娶媳妇,宋婶尽量让自己说的理直气壮:“我、我拿借条画押!”

    “宋婶,早点回去吧,梦里啥都有。”钱朵一使劲,将借条抢了回去。

    宋婶愣了:“凭啥啊,别人都能画押换菜种,凭啥不给我换?”

    钱朵捋一下散落的头发,冲宋婶微微一笑:“三婶,泥人也有三分性,我钱朵本来就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之人。”

    “你刚才那么可劲的往沟里带我声誉,真以为我就此揭过吗?”

    “你、我……我那是为了族人好,仔细点有错吗?”宋婶也想不出别的词,咬死就是为大家好。

    钱朵撇了撇嘴,心想宋婶段位跟钱老太和李翠花比起来,跟她斗心眼都拉低智商。

    但是不怼心里憋屈,钱朵到底没控制住自己那张嘴:“往日里村里有人写信写春联,都是请大张庄的先生,就是宋婶你有时候要写个字什么的,也从来不找我三叔的。”

    “怎么这一回,就提起让我三叔来念借条?”

    “你说你没有私心,谁相信?”

    宋婶脚下一软,差点摔倒,扶住炕桌才站稳。

    钱朵翻个白眼:“宋婶请回吧,我的菜种,就算给小小宋庄,也不会给你!”

    “你!”宋婶眼睛盯着那些菜种,心里像被剜去一块肉,她手指着钱朵:“你公报私仇!”

    “本来就是个人的菜种,哪里来的公事?”钱朵不屑。

    宋婶手抖着说不出话:“你,你……”

    钱朵替她说完:“我还无商不奸!没办法,买卖人嘛,必须考虑亏损。”

    “……”宋婶被噎得难受,捂着胸口生闷气。

    高氏一屁股将她撞到一边:“宋寡妇你够了,一晚上尽显你多事!”

    “来,钱朵侄女,排到我摁手印了。”

    “这是借条,您要多少菜种?”钱朵抽出借条,冲高氏微微一笑。

    高氏欣喜的报上自己需要的菜种数量,看着钱朵一笔一划填上数字。

    等她摁上手印,接过菜种,欣喜若狂:“谢谢钱朵侄女,你真是咱们村的大恩人!”

    钱朵不好意思摆摆手,招呼下一个来摁手印。

    宋婶哭丧着脸,看着菜种全被人分走,她不但没抹黑钱朵,连菜种都飞了。

    怎么甘心?

    她眼睁睁瞅着跟自己一样,将菜卖给李翠花,还在其面前说钱朵坏话的高氏捧着菜种从人群中出来,笑得合不拢嘴。

    宋婶赶紧很刺眼:“老五房的,你以为你占便宜了?”

    “白天你儿子富贵帮钱朵跑腿,是去镇上买菜种吧?你问他话时,我可都听着呢。”

    谁让两家错对门呢,高氏又是个大嗓门的人。

    高氏不明白宋婶想说啥,反正没好话,当即捋起袖子要跟对方干架。

    宋婶躲到门口,冷笑:“明明是钱朵自己花钱买菜种,假扮人富商名义给你们打欠条,你们还以为占便宜呢?”

    高氏:“……”

    她也想起白天问儿子的话,富贵就是说帮钱朵买菜种去了。

    难道真是钱朵自己的菜种?

    若果真是的话,身为一族人,在族人受灾难捱的情形之下,费心思赊账打借条生怕人将来不还。

    纵然是钱朵自己出钱买的菜种,那也说不过去。

    毕竟一族人,血缘浓厚,不主动帮助,还趁机赚钱,品性之劣可见一斑。

    高氏招呼儿子:“富贵,这菜种是不是钱朵花钱买的?”

    所有人目光都看向富贵。

    富贵正要搭话,被水生抢先一步从后面掐住一块肉。

    富贵忍着眼泪捂上嘴巴。

    “婶子,钱确实是姐姐出的。”这事都看着呢,瞒不住,水生答:“但是钱朵又哪里来那么多钱?”

    高氏恍然,对啊,钱朵穷的揭不开锅,怎么会有钱?

    她瞪了宋婶一眼,拉起富贵就走:“回家!”

    宋婶在众人看富贵的时候,目光却转向钱朵。

    钱朵脸色不好,紧张的看着富贵,像怕对方说话的模样。

    宋婶又仔细观察一番,确定对方在紧张害怕,连拿借条的手都抖了三下。

    没跑了!

    “就是钱朵自己的钱!”宋婶找到了突破口,兴奋的说:“你们真以为她穷?”

    “我儿子见天跟她出去做小买卖,回来就夸她脑子活,会赚钱,但老四房却成天嚷嚷钱朵交的钱少。”

    “你们动脑子想一想,就算老四房贬低钱朵,但是凭钱朵最近又是收菜又是租赁铺面的赚钱能力,至于这么几年,老四房才存下二十贯钱吗?”

    连着里正,都陷入沉思。

    宋婶见大家开始跟着自己思路走,口条都顺了许多:“钱朵肯定存私房钱了,存得还不少。”

    “她花自己钱囤积菜种,回头说菜种不好找,让咱们赊她的。”

    “亲人们呢,这不是奸商是什么?”

    “明明就是个见钱眼开,唯利是图,棺材里伸手——死要钱的货!”

    “亏你们还相信她,她现在可是乘人之危、吃咱族人的肉不吐骨头啊。”

    大家都看钱朵:“钱朵,她说的不是真的吧?”

    钱朵死死摁着一沓借条,该死的宋婶,竟然误打误撞,一语道破天机。

    是的,就是她自己花钱买的。

    那不是因为她出不了村,没来得及找墨宸商量。

    “说话啊,大家都问呢,你怎么不说话?”宋婶终于占了上风,心情别提多舒畅,连口条都顺了:

    “咱们族人多帮你啊,老四房不仁慈,是不是里正带着大家伙替你争取分家钱,帮你找住处?”

    “你倒好,投机取巧、品质恶劣、狼心狗肺,辜负族人对你的信任!”

    钱朵不想她再骂下去:“你骂够没有?”

    “没有!”宋婶见钱朵不似刚才那般怼她怼的理直气壮,心里确信菜种就是钱朵自己钱买的,这次非拍死她不可:

    “镇上那么多财主没动静,怎么就一个外地来的那么好心赊给咱们菜种?”

    “要赊也是全镇赊,怎么就光咱们钱家沟,怎么没听见别的村有这种好事?”

    里正也开始动摇:“钱朵,她说的都是真的吗?菜种到底是不是你自己钱买的?”

    宋婶笑:“里正兄弟,别问了,咱活这么多年,见过如此仁义的财主吗?就是钱朵坑咱们!”

    “她还想让咱认她做观音菩萨呢,我呸!”

    说着,宋婶三步两步过去,将钱朵一把从炕上拽下来,往门外一推。

    钱朵光着脚,正好踩在一块带着砖头尖上,身体晃了两下朝后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有力的胳膊扶住了钱朵的腰。

56、骂你就是骂我

    钱朵下意识抱住对方胳膊,隐约间闻到一股清新的香气。

    她抬起头,与来人四目相对,微微一怔:“墨公子?”

    墨宸目光落在钱朵抱着自己胳膊的手,上面因为摁了一晚上借条,沾上不少墨色。

    他颦眉,一等钱朵站稳后,迅速将胳膊抽出来,看都不看钱家沟的人一眼,丢下一句“跟我来”,便负手而去。

    钱朵来不及多想,听到吩咐,自然而然光着脚丫跟了过去。

    无奈乡村小道不如官道干净,每跑两步她就要踩到一些树枝和碎石子。

    等跟到墨宸车边,钱朵的脚已经隐隐有些划痕。

    墨宸上车时回眸一瞥,正好看到她将扎进脚底的碎石子给拔掉。

    他目光顿了顿,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坐进车里:“上来!”

    …………

    里正院里。

    墨宸和钱朵先后离开,钱家沟的人却没谁阻拦,全像木头人一样久久呆立。

    留下的张东成稳稳站着,抄着手问:“谁是里正?”

    里正最先回神,偷眼打量张东成一番,对方三十岁上下,身材挺拔,却绸缎长袍,束发的金冠在夜色里闪闪发光,且神情倨傲,行事做派像极那些财主身边的管事。

    想一想钱朵最近跟着新来的富商做事,这位应该就是她嘴里的张管事。

    里正好歹见过世面,也不害怕,上前行礼:“我是这里的里正,管事有何事吩咐?”

    张管事斜他一眼:“我家的菜种呢?”

    “啊?在、在屋里,我给管事带出来?”里正试探着问,见对方没有反对,当即转身进屋将钱朵还没分完的菜种拿出来。

    张东成伸手,里正忙小心翼翼递送过去。

    张东成掂量掂量,所剩不多,冷笑一声:

    “刚才谁说菜种是钱姑娘自己花钱买的?”

    他和公子来到钱家沟,却没找到钱朵,打探一番,才知道都聚在里正院里。

    难得公子想看看钱朵在村里都做什么,悄悄领着他来,却没行到看到钱朵被人欺侮。

    公子一向护短,钱朵又是定下的合作伙伴,张东成肯定要帮自己人将气给出了。

    里正擦把冷汗,感情刚才屋里的闹腾,被人家当事人听到了。

    他真是厌烦透了宋婶,也不袒护,朝身后一指:“她!”

    本来躲在门后的宋婶,因为里正指认,被人从堂屋里推了出来。

    张东成扫过去,目光满是不屑:“一介乡野村妇,也敢抹杀我墨家公子的仁义之心!”

    钱家沟都是老实的村民,好多人连云岗镇都没走出去过,胆小怕事,一个宋员外都害怕,更不必说气场全开带着煞气的张东成。

    所有人不自觉后退一步,宋婶更是一身冷汗,站都站不稳,想拿之前的理由为自己辩解:“那个,我也是……”

    张东成根本不听,直接打断对方:“我让你说话了吗?”

    宋婶一个哆嗦,闭上嘴巴,有点后悔。

    早知道菜种真是富商给的,她何必闹这一场?

    钱朵为什么不早说清楚,任她叫骂?

    正惶恐间,她听到张东成说:“想要我家公子的好处,却欺侮我家的人,天下可没这好事。”

    “菜种不但给你,以后不管你家地里产什么,只要我家在云岗镇一天,云岗镇就没人敢收你家东西!”

    宋婶一屁股坐地上。

    张东成又扫一圈众人,见有人脸上不太相信,不吝啬狐假虎威:“若是不信,只管去撞南墙,就看县令袒护哪个!”

    “……”县令?

    在钱家沟人眼里,县令可是天大的官。

    人家墨宅的人,跟县令关系好,那宋婶可踢到铁板。

    你说明知道钱朵跟着富商做事,怎么就处处找茬呢?

    这下好了,菜种被人收回去,一个村都跟着挨骂。

    当即有人推一把宋婶:“滚吧,都是你闹的,要不我们早分完菜种回家了。”

    “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滚!”

    “以后别出来!”

    宋婶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两次都没能抹黑钱朵,她自己也待不下去,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跑出里正家院子。

    …………

    张东成将菜种放到钱朵院子里后,转身去了村口停在树后的马车前。

    车里点着蜡烛,烛光从车窗隐隐透出。

    他不远不近,警惕地守卫在一侧。

    车内,墨宸稳稳坐着,细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窗棂上,一个眼神都不给钱朵。

    车里气压低,钱朵知道对方生气,坐在对面垂着头,像犯错的孩子:“对不起,我假借你的名字赊账菜种。”

    没想到最后闹成这样,差点臭了名声。

    墨宸耷拉着眼皮,淡淡问道:“之前骂的挺欢,怎么后头不怼了?”

    “啊?”钱朵一愣,没想到墨宸不追究假借名义的事,倒是生气这个。

    不过能听出来,宋婶一开始找事的时候,墨宸就来了。

    全程被人听了去,钱朵有点难为情,支吾着辩解:“可是她说的是实话,是我自己花钱买的菜种。”

    墨宸觉着可笑:“跟我谈生意的机灵劲呢?卖我旧家具时的巧嘴呢?这时候倒记起来不能撒谎。”

    钱朵嘴硬:“那不一样!”

    “哦?”墨宸挑高音调。

    “他们是我族人,我确实想借着这次灾情,扩大自己买卖,确实有乘人之危的嫌疑。”钱朵小声说。

    墨宸抬手打断钱朵解释:“别给自己找借口,我也不想听你跟族人之间的爱恨纠葛,蠢就是蠢!”

    “她骂你,你不打回去,难道就任人拿你声誉作伐,一个失德之人又怎么能帮我打理财务?”

    “借我名头,不管真假,都不能优柔寡断,摒弃初心。”

    钱朵又愣住,抬起头:“公子,摒弃初心是用在这里的吗?”

    墨宸:“……”

    在他面前,倒是伶牙俐齿起来。

    墨宸终于抬起眼皮看向钱朵,却是一怔。

    钱朵脸上挂着晶莹泪珠,一双眼睛红的像桃子,此刻一脸茫然的定定望着他。

    墨宸目光闪了闪,最后落在钱朵耳边散落的一缕发黄发叉的头发上,眉头又皱起来。

    他认识的女孩子,头发个个高耸入云、乌黑浓密,每天想着办法的保养。

    不知怎得,他突然就想起自己从家里偷跑出来,一路躲闪颠簸的苦日子。

    跟钱朵几年的境遇一比,似乎那也算不上苦。

    训斥钱朵的那些话,突然就说不出口。

    墨宸沉默一下,别过眼睛,冷冷说:“你必须记住!既然借了我的名,办砸事丢的就是我的脸面。”

    “别人骂你就是骂我,你丢不丢人无所谓,千万别坏我的名号。”

57、新衣裳

    话虽凶,钱朵却觉出一股暖洋洋的气流,顶的她眼睛又湿润了。

    她见墨宸并没有看自己,忙抬手抹下眼睛:“公子,以前我做错事,外公也像你一样骂我。”

    “可我听的出来,骂的话里句句都是维护。”

    “之前觉着你不近人情,没想到公子跟我外公一样好。”

    “我没王相那么老。”墨宸嘴角勾了勾,从桌子底下掏出食盒,朝钱朵方向推过去:“拿去,瘦骨伶仃,走出去丢尽我的脸。”

    钱朵抽抽鼻子,闻到了腌菜的味道。

    她接过食盒,掀开看一眼,果然是之前在许娘子面前夸过的点心和腌菜。

    腌菜给了,但是点心许娘子却说公子还不够吃,没给。

    果然有什么主子有什么仆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钱朵更感动了,对着墨宸莞尔一笑:“您帮我谢谢许娘子。”

    墨宸嘴角一滞,不耐烦挥手:“下去!”

    “哦!”钱朵忙报上食盒跳下车。

    “等一下!”墨宸挑开车帘,重新叫住钱朵。

    钱朵抱着食盒转身,湿漉漉的双眸定定望着墨宸:“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墨宸挑窗帘的手一顿,随后扔出一样物件:“穿上!”

    钱朵只觉着眼前一闪,有东西飞进自己怀里。

    仔细一瞧,却是一双精致的鹿皮小靴。

    钱朵在心里估了估价,最便宜的一双鹿皮靴子也要二两银,她不敢穿:“公子,靴子太贵了,我怕给您弄脏了。”

    “不要的!”墨宸敲敲车壁:“东成,走。”

    张东成跳上车把,掉转马头。

    车内又传出声音:“明天一早来,有事!”

    “唉!”钱朵答应一声,等车子没影了,重新底下头看手中靴子。

    知道墨宸爱干净,但是靴子上面明明没有什么灰尘,估计只穿了一次。

    “二两银呢,说不要就不要,真是败家子。”钱朵嘀咕着将鞋穿上,有点大,但是很暖和。

    她冲着马车消失方向笑了笑:“败家子看着跟人欠他二百钱一样,但是人挺好的。”

    只是欠了他人情,看来以后得加倍挣钱还了。

    哎,人生艰难。

    一夜无话。

    第二天公鸡刚叫了头遍,钱朵便起来,将昨天刷好烘干的鹿皮小靴小心包好,又挑了一身干净衣裳,然后开门,却发现外面站了几位村民。

    全是昨天没来得及打借条画押的。

    其中一个说:“钱朵,昨天菜种被墨家管事拿走了,你看还能要回来吗?”

    “对呀钱朵,我家还没菜种呢。”另一个也说。

    “哈哈。”钱朵干笑两声:“昨天公子真的很生气,不过我可以帮你们去问。”

    菜种还是得给,要不来年咋收菜?

    她不知道墨宸找自己合适,也许是继续那天没谈完的蔬菜大亨计划。

    事关赚钱,钱朵不敢耽误时间,三言两语打发了村民,并没有松口给个准信。

    大家生怕没有菜种,免不了又怨恨宋婶一回。

    …………

    墨宸早起练了一套拳法,出了一身汗,等洗完澡换了衣裳出来,早饭已经摆到桌上。

    简单的稀饭和腌菜,还有一笼热气腾腾的菜包子。

    墨宸拿起筷子先夹了包子,尝一口,皱眉:“这不是许娘子手艺。”

    一边伺候的张东成惊讶:“公子厉害,一入口就发觉了。”

    墨宸侧目:“也不是你的手艺。”

    “呵呵。”张东成干笑两声:“那是当然,小的那手艺您又不是没尝过。”

    面食跟死面疙瘩一样,咸汤要么齁死人,要么没味道,炒个菜都黑不溜秋。

    害的公子一路上,又饿又冷,受尽苦头,几次后悔怎么挑了他跟在身边。

    张东成竖起大拇指说:“是钱姑娘。”

    “她天不亮就来了,见许娘子告假,我做的面食没发,主动蒸了两笼菜包子。”

    “别说,小姑娘做的饭味道真是,公子您赶紧趁热吃。”

    墨宸面无表情,低头又轻轻咬一口包子。

    张东成探头:“公子,如何?”

    墨宸没搭理他,慢条斯理将饭用完,才放下筷子,让张东成收拾了:“我去睡一会儿,等人都到了再叫我。”

    张东成一愣,朝外指一指:“公子,你不见见钱姑娘?”

    墨宸轻轻皱眉:“你指使我?”

    “不敢不敢。”张东成忙低头收拾饭桌。

    待到巳时三刻,墨宸终于来到书房。

    书房两列座位上已经坐着几位上年纪的男子,庄稼汉打扮,却比一般庄稼汉更有威严。

    他们是云岗镇几个种菜大庄的里正。

    墨宸一出来,几位里正立刻起身行礼。

    他点点头,撩起袍子落座之后,抬手让人也坐下,顺手端起茶盏浮了浮,眼角瞥了下门口的钱朵。

    来的都是德高望重的里正,钱朵直觉坐在靠门口的座位,同他们互相招呼之后,知道墨宸邀他们来也是为了赊账菜种一事。

    看来那天她提议的蔬菜伟业,墨宸听进去了。

    钱朵似乎看到大把的银子从天而降,心里高兴,抬头目光璀璨的望向墨宸。

    墨宸今天又换了一身新衣,雪白的袍子上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与头上羊脂玉簪交相辉映,衬得他犹如误落尘间的谪仙一般。

    墨宸垂着眼睑,嘴角隐约一勾,抿口香茶,缓缓说道:“张管事告诉你们了吧?”

    “是的。”侯楼村里正起立:“感谢墨公子鼎力相助,解决我们的困顿。”

    其他几人也说:“对,墨公子真是好人呢。”

    昨天夜里,他们就接到通知,说来云岗镇历练的墨家公子不忍看百姓受灾,特意从州府进了许多菜种,免费发给村民。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墨宸抬手示意他们安静:“菜种是专门培育的,比一般菜种出产量更高。”

    底下坐着的钱朵抿嘴一笑,这套说辞,跟她在钱家沟说的一样一样的。

    抄作业!

    墨宸不知她突然笑什么,只装看不见,又说:“当然不是白给,若是你们愿意,就找张管事商议具体条件。”

    他起身朝钱朵招招手:“钱管事,跟我来。”

    “……”钱管事?

    钱朵一脸茫然,在里正们惊讶目光里跟着墨宸穿过书房,进了另一间屋子。

    屋子里立着一位裁缝,迎上去:“公子,现在给您量?”

    墨宸一指钱朵:“给她量。”

    裁缝问都不问,就冲钱朵说:“小姑娘,胳膊伸出来,我给你量体裁衣?”

    “啊?不,我不做新衣服。”钱朵这才反应过来,是给自己做衣裳,忙摆手,还冲墨宸使眼色:“我没钱做衣裳。”

    墨宸笑了笑:“我有。”

58、公子放心,我懂分寸

    “公子,你的钱是你的钱,我穷。”钱朵将穷字说的正大光明,一点都不难为情:“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我柜子衣服还能穿好几年呢。”

    她说什么也不做新衣服。

    墨宸不急不缓说道:“你去照照镜子。”

    “啊?”为什么照镜子?

    “你身上衣服一共六块补丁,袖口明显短了一大截,洗的发白,要多寒酸多寒酸。”墨宸指一指钱朵身上衣:

    “既然跟我合作,出去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墨家,你穿这么一身,想丢谁的脸?”

    钱朵:“……”

    说的好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

    墨宸冲裁缝打个眼色,裁缝立刻上手帮钱朵量体裁衣。

    钱朵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个,师傅,用一般布料就行,千万别整贵的。”

    裁缝瞅墨宸眼色。

    墨宸冷冷一笑:“想多了,就两身粗布衣裳。”

    钱朵松口气,又听墨宸加了一句:“账挂在你的分红上。”

    “必须的,必须的。”虽然有点心疼,但是想到马上就要有分红,钱朵还是很高兴。

    裁缝很快量好尺寸,收拾好东西退出去,说是两天后就能将衣服做好送来。

    钱朵将人送走,想一想,又折回房间。

    墨宸立在窗边,垂着眼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钱朵小心翼翼凑过去,喊一声:“墨公子?”

    墨宸凉凉回望她一眼,示意她有事说事。

    “那个。”钱朵笑一笑:“刚才你说分红,分红什么时候能发?”

    蔬菜已经运出去,据张管事说一到州府就销售一空,连王府都采购不少。

    估摸着,销售的人已经带着银子返程,钱朵真希望给他们按上翅膀赶紧飞回来。

    家里钱罐肯定不够用,回头再去街上搬几个回去。

    家里实在放不下,不如兑换了交子,先寄点给外公用着。

    钱朵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咧嘴傻傻笑起来,突然脑门被弹了一下。

    她捂住脑门,抬头瞪住墨宸:“干嘛?”

    墨宸不想看她那副见钱眼开的傻模样,又懒得解释。

    他挥手:“去看看张管事那边结束没有。”

    “凭……”钱朵不想去,她跟墨宸是合作关系,又不是上下级。

    然而墨宸冷冷瞥她一眼,吓得钱朵将后半段话咽了回去。

    太骇人了。

    所以觉着墨宸是个好人,完全是错觉。

    算了算了,他是财主他最大,为了继续合作,少不得委屈一下自己。

    钱朵揉一揉生疼的脑门,规规矩矩行个礼,退出去找张管事。

    书房里早就空无一人,钱朵摸一摸黄花梨靠椅,又蹭一蹭地上红毯。

    这一屋子家具,怎么也要百八十两银子吧,钱朵又狠狠摸一把,眼红极了。

    她若是这么有钱,何必在这里看人脸色?

    唉!

    钱朵摇摇脑袋,还是少做白日梦,做人要现实。

    她转身,想去外院找人,结果看到张管事从外面急匆匆进来。

    “张管事!”

    钱朵冲他招手,但是张管事面色凝重,对她的招呼充耳未闻,直接走进墨宸待的屋子。

    钱朵愣了愣:“是不是出事了?”

    屋里,张东成将一纸条递交给墨宸:“家里来的。”

    墨宸起初不在意,顺手打开,只扫一眼,脸色当即大变。

    张东成看着他眼色说:“公子莫急,是真是假说不定呢。”

    纸条说是老夫人被墨宸不告而逃气病,但是他和公子却知道,是老夫人提议公子离开旋涡中心,找一处地方安静的休养生息,谋而后动。

    怎么可能会被气病?

    墨宸回过神,垂眸又看一眼纸条:“是我关心则乱。”

    只是老夫人身边跟铁通一样,就连墨宸也轻易打听不来消息。

    所以到底是老夫人真病,还是长兄故布疑云引他上钩,都不得而知。

    “东成,你……代我回去看一眼,现在就去!”张东成是老夫人身边长大的,回去打探消息比那些精卫更方便确切。

    张东成犹豫:“可是小的不在,谁服侍您?”

    墨宸不自觉看向门外。

    院里柿子树下,钱朵正无聊的踢着凸起的一块青砖。

    有风吹过,残留枝头的落叶终于没有挺住飘落下来,摇摇摆摆恰好停在钱朵头顶。

    钱朵伸手拂下,将落叶放在掌心戳了戳,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莞尔一笑,眼睛亮亮晶晶,被太阳晒的发红的脸颊和脖颈,嫣红透白,煞是好看。

    墨宸只觉着心里某处缺了一块,空落落地有些迷茫。

    张东成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点点头:“若是钱姑娘,我倒是放心。”

    做饭好吃,脑子灵活,正是求着墨宅的时候,想必她不会偷奸耍滑。

    他瞅一瞅墨宸神情,见对方收回目光,继续盯着纸条反复琢磨,知道这是默许了。

    张东成来到院里,将让钱朵留下照顾墨宸的事一说。

    钱朵直接愣住:“我?”

    照顾墨宸两天?

    那么大个人,比她还高,比她力气还大。

    “对,就是你。许娘子两天后就回来了,那时候你就可以离开。”

    张东成去得急,不容她反对,将家里钥匙往钱朵手里一塞,二话不说直奔外面。

    “哎……”钱朵举着钥匙,叫都叫不应。

    一天天,跟做梦一样。

    打死她也想不到,今天会留在墨宅照顾人,还要两天一夜。

    想一想晚上,她和墨宸孤男寡女……

    不敢想不敢想,嘿嘿。

    “我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墨宸走到了她身边。

    钱朵将那串钥匙往腰上一挂,回首打量对方两眼,沉默一下,到底没说出“渴了自己倒茶喝”这种话。

    她叹口气,问:“公子想喝什么茶?”

    “随便。”墨宸慢慢走进书房,坐在案前捡起一本书看。

    钱朵先去茶水房翻找茶叶,统共就一种茶,闻了闻挺香的。

    她也不懂茶,拿起茶壶胡乱沏上,放进托盘就送去书房,并小心放在墨宸手边。

    墨宸端起抿一口,微微皱眉,见钱朵垂着手立在一边,眼睛发光,滴溜溜在屋里摆设上打转。

    “你怎么不问张管事为什么走那么着急?”墨宸侧头,这姑娘好像除了对赚钱感兴趣,对别的东西并不瞎打听。

    钱朵正估算摆件价值呢,猛听见对方询问,下意识回答:“外公说了,交浅言深,君子之戒。”

    “您放心,我与公子单纯商业合作,绝不会没分寸瞎打听您的私事。”

    “交浅言深?”墨宸脸色突然阴沉,冲钱朵挥手:“出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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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娘子是财迷介绍:
钱朵眼睛发亮:“公子,我有个梦想!”
墨宸望着畅想未来的小姑娘,对方表情鲜明生动,宛如一朵绽放的玉兰花。
受到感染,墨宸觉着自己的人生也要有点梦想,于是慢条斯理掏出一个袖珍的金算盘噼里啪啦拨了几下:“钱管事一共欠了我一百三十两白银,到今天正好十一天整,利钱少算点,给我一贯钱就好。”
力争做首富的钱朵:“……”
(架空朝代,请勿考据。就是个谈恋爱的温馨小说,喜欢就看,不喜欢就弃,没必要较真,让生活轻松点(❁´◡`❁))我家娘子是财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家娘子是财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家娘子是财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