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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娘子是财迷全文阅读

作者:燕七爱吃鱼     我家娘子是财迷txt下载     我家娘子是财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9、你可真难伺候

    钱朵不知道墨宸脸色为什么突然变冷,她慢慢收了声,垂手而立。

    墨宸久不出声,钱朵想了想从前怎么伺候钱老太的,然后试探道:“公子想吃什么,我去准备准备?”

    “……随便。”墨宸眼睛放在书上,好似沉浸其中。

    “……”随便?

    随便是什么?

    等人走了,墨宸从书里抬头,看到钱朵敲着脑袋,昂首阔步的背影,哪里有半点女孩子的模样。

    …………

    小宋庄。

    跟朱氏吵了一顿狠架,脑门脖子被挠的一道道血痕的宋员外,怒气冲冲来到莲花台。

    站在高高莲花台上,他掐着腰骂娘。

    太恶心了。

    竟然着了人的道,跟一个又黑又壮的老女人搞在一起。

    让别人知道,岂不笑话他的品味。

    偏家里母老虎还闹腾,挠得他没脸去见人。

    这一切,都是钱状元那个闺女惹出的!

    “那个钱……朵,是叫钱朵吧?人呢?”宋员外骂过之后,转头问底下人。

    常跟着他的一位管事叫宋翔,也是那天收菜没收上来,目睹宋员外差点从莲花台摔下来的人。

    他弓着腰答到:“一早去了墨宅,咱们的人都侯在路上,就等半道劫她来家。”

    “墨宅?”宋员外愣了愣,问:“就是那个自称墨家子弟,来咱云岗镇历练的小子?”

    “是!”

    得到肯定回答,宋员外捋了捋稀薄的山羊小胡子,沉思着自言自语:“钱朵跟墨家勾|搭上啦?”

    “可不嘛,钱朵有现银大量收菜,背后就是墨宅那位小公子撑腰。”宋翔将最近打听的消息,全告诉了宋员外。

    事情变得有点棘手。

    如果钱朵真有墨家人护着,凭小小宋员外还真得罪不了。

    但是就这么算了,宋员外又不甘心。

    他捻着小胡子,眉头皱成死疙瘩。

    宋翔转转眼珠:“老爷,墨家发达三代人了,小的可从没见过有人回云岗镇来。”

    “镇上那位自称墨家的公子,不知道真的假的。”

    宋员外一听,眉头舒展一下又迅速紧紧皱起。

    不确定他也不敢得罪,万一真的呢?

    宋翔又说:“不如这样,小的派人去州府打听?”

    宋员外眼睛一亮:“对,我三叔可是王府管事,墨家跟王府来往亲密,他肯定知道。”

    他立刻催宋翔去办,恨不得立刻就得到结果。

    宋翔临走前,又问:“那个钱朵,咱还派人劫道吗?”

    “劫啊,怎么不劫?”宋员外说:“等她从墨家出来,你们半路将她给老子劫来。”

    又不是去墨家抢的,到时候伪装成劫匪,谁也抓不住把柄,怕什么?

    三番五次被一个小姑娘打脸,还是钱状元闺女。

    宋员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然而左等右等,等到半夜,埋伏在路上的人都快冻僵,也没等到钱朵人影。

    宋翔小跑回来跟宋员外汇报。

    宋员外一听,不对劲:“她没从墨宅出来?”

    “没有。”

    “没有?”宋员外眯起眼睛:“这两人……真勾|搭上啦?”

    “我看悬。”宋翔说:“要不钱朵一平时只做点小本买卖的人,怎么墨家公子一来,她就敢趁着天灾低收高卖,囤积居奇?”

    这以前可都是宋员外干的事。

    钱朵哪来的胆子?

    宋员外很不高兴,在屋里来回挪步,半响才招手:“你还得继续盯着,钱朵一落单就立刻上手。”

    至于墨宸到底要不要得罪,还得等州府那边来消息再议。

    …………

    钱朵在家里也干不少活,劈柴烧锅做饭洗衣服,一点都不轻松。

    但是她从来没感觉像今天这么累。

    她今天从茶房到书房,跑了三次。

    茶具要用沸水烫洗一遍,冲茶时热水必须沿着茶壶缓缓注入,第一遍还不喝,要倒掉。

    太浪费了,庄稼人哪那么多讲究,有茶叶沫喝都是感天动地。

    还有泡茶时间必须严格控制,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不可。

    钱朵没经验,前两次给泡坏了,不是生涩就是无味,直到第三次才得墨宸一句“凑合”。

    太难伺候了,冲上茶叶直接喝不行吗,反正都是解渴。

    只泡茶这一件,钱朵就觉着费劲,更别说墨宸还挑嘴。

    炒个豆芽得把须须摘干净,洗吧洗吧不就得了。

    茭白就吃个芯芯,那么多叶子难道全扔了,知不知道啥叫浪费?

    气得钱朵全剁了给他煎了菜面糊糊,不一样吃的开心?

    所以人不能惯着!

    “公子,许娘子什么时候回来啊?”帮墨宸掌上灯,钱朵坐在对面拖着腮问道。

    墨宸目光依旧放在书中,看都不看她一眼,但是钱朵的话,他却是听见了。

    等翻过两页书,钱朵百无聊赖的想走,墨宸才慢悠悠开口:“怎么,想撂摊子?”

    “……怎么会呢?”

    钱朵心里想分红还没下来,可不能将你给得罪了,到时候翻脸不认账怎么办?

    她干笑两声,语气里不自觉带着殷勤:“你看我笨手笨脚,泡个茶都不会,做饭也不符合您要求,还是要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墨宸挑起眉毛,侧头看向钱朵:“你擅长什么专业?”

    “算账啊!”钱朵一挺胸脯:“我打小就在外公怀里拨拉算盘了。”

    “哦。”墨宸淡淡应一声,又埋头看书。

    钱朵等了一会儿,没见对方回应,也没说让她离开,只好干坐着。

    蜡烛点的多,照的屋里犹如白昼,只是光晕也熏眼睛。

    没多大会,钱朵偷偷转过脸,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墨宸正好看书看到一个间隙,抬起头休息眼睛。

    见钱朵犯困,他沉默一下,说:“去休息吧。”

    钱朵像得到大赦,眉笑颜开立刻起身告辞。

    墨宸皱皱眉头:“陪我读书就那么不耐烦?”

    啊?

    钱朵一愣,想说是啊,干坐着当然无趣。

    但是想一想都做了多半天好人了,不能最后因为秃噜嘴,好人白做。

    她摆摆手:“没有啊,实在是我平时睡的早。”

    墨宸点点头:“那你明早过来,我这有些账本需要人整理。”

    钱朵眼睛一亮:“看账本估计费点功夫,为了节省时间,那其它的活我不用再做了吧?”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真的伺候不了人。

    墨宸斜睨她一眼:“那就做完活,再来看账本。”

    钱朵越看墨宸越生气,还真当她小工,用起来理所当然。

    她眼睛地滴溜溜一转,笑道:“那行吧,明天我早点起来将菜洗干净。”

    “今天就太匆忙,茭白只用水冲了一遍,也不知道里面虫子洗干净没有。”

    墨宸:“……”

60、不信治不了你

    眼看着墨宸脸色变绿,钱朵心里舒畅多了。

    她笑吟吟冲墨宸行礼:“公子也早点休息,我先走啦。”

    说完蹦蹦跳跳离开,去了早就收拾出来的客房。

    墨宸端起茶猛灌一口,可还是觉着有些作呕。

    直到躺到床上,一闭眼睛脑子还是白菜芯里蠕动的大青虫。

    等第二天他顶着乌青的眼圈见到钱朵时,难得一向面无表情的脸,多了咬牙切齿的表情。

    钱朵视若无睹,笑嘻嘻捧上早餐。

    墨宸垂首一瞧,一盘绿油油地饺子,个个鼓着肚子,倒是别致,他心里多少好受了点。

    钱朵介绍:“公子,我用菠菜汁和的面,好看吗?”

    “嗯。”墨宸拿起筷子夹一个。

    钱朵看着他放进嘴里,笑:“我可是从一早就和面剁馅,可累死了,您赶紧尝尝,好吃吗?”

    墨宸一口咬下去,汁多馅嫩。

    钱朵瞥一眼细嚼慢咽的墨宸,笑容更深:“馅料我可是专门捡的白菜芯,您是不知道,挑出两条大青虫。”

    墨宸脸色微变,进嘴的饺子一下吐出来。

    钱朵故做惊讶:“怎么吐了,公子哪里不舒服?”

    墨宸啪将筷子放下。

    钱朵视若罔闻,拿起筷子坐在墨宸对面,夹起一只饺子塞嘴里,吃的那叫一个香。

    边吃她还边说:“味道还可以啊,公子您赶紧趁热吃,别浪费。”

    墨宸捏着筷子的手微微泛白。

    他当然没有再动筷。

    过了半响,见钱朵吃的打嗝,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银子扔过去:“这里有五两银子,你买些东西代我去许娘子家探病。”

    钱朵揉着吃撑地肚子一愣:“买什么东西需要五两……银子?”

    “随你,余下的都是你跑路费。”墨宸只想让人赶紧在眼前消失。

    钱朵心里还没章程,手却迅速将银子接过去塞袖子里。

    “那,我现在就去?”她指一指外面,眼角带着笑意起身。

    墨宸不胜其扰地挥手让她走。

    钱朵揣着巨款兴高采烈上了街,背着手先溜达一圈,好多店铺还没开门呢。

    她想了想,铺子里卖得点心也不如许娘子做得好吃,不如送点实惠的,比如粮油菜肉瓜果之类。

    于是她直接奔到粮铺和肉铺,结果发现贵的要死:“掌柜,前两天可不是这个价?”

    “前两天还没下冰雹呢。”掌柜的挥手:“爱买不买,不买拉倒。”

    钱朵跺脚:“你这是哄抬物价,朝廷要罚你的!”

    “得嘞小姑娘。”掌柜一点都不怕:“你出门问问,谁家不涨价?”

    “财主们都趁机吞并良田,我小本生意涨点价怎么了,你知道现在收粮多不容易吗?”

    钱朵也知道因为冰雹,如今什么都贵,她还不能不买,只能忍气吞声掏钱。

    除了蔬果没有,全坏在地里,其余的倒是齐全。

    本该花二两银子的,一下去了四两,钱朵手里只剩了一两银,心疼的要命。

    许娘子家就住在镇上,丈夫死的早,家里田地全被族人占去。

    她带着独子搬到镇上,靠四处做工挣钱养家。

    好在孩子长大后老实本分,在何财主家卖布的铺子做事,也能拿到一笔月银,大大缓解了许娘子养家的压力。

    前几天许娘子还给钱朵唠叨,若不是家里臭小子有了看中的姑娘,她真想钱朵做儿媳妇。

    钱朵拖着礼物一路问,七拐八拐终于找到许娘子家。

    她抬手敲门,没一会许娘子从里面将门打开,见是钱朵,很惊讶:“钱姑娘,你怎么找来了?”

    钱朵也很惊讶:“许娘子,才几天没见,你怎么憔悴成这样?”

    许娘子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头发凌乱,一张脸蜡黄的没眼看。

    许娘子叹着气将人让进来:“别提了,先进屋暖和暖和。”

    钱朵将东西搬进屋:“这是墨公子让我买给您的,您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实在许娘子样子骇人。

    许娘子闻言,眼圈一红,还没搭话,里间就有人咳个不停。

    她顾不上钱朵,忙掀门帘进去,好一会里面消停了,才重新走出来,开始张罗着倒茶。

    钱朵拦住她:“许娘子,你别忙这个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唉!”许娘子也是憋了一肚子委屈,拉着钱朵将事情讲了一遍。

    原来她儿子阿福,去庄子上送布匹的时候,遇到一位姑娘。

    两人看对了眼,定好了日子上门提亲。

    许娘子就一个儿子,肯定是要热闹办。

    她拼命了存钱,这也是之前压钱朵木菌价格那么厉害的缘故。

    本是喜事一桩,谁知道前几天按照日子去提亲的时候,正遇到有人上门抢那位姑娘。

    阿福上去阻拦,被一群人打的浑身是血,还是亲家拉了板车给送回来。

    钱朵听后拍案而起:“朗朗乾坤,怎么还有人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有王法没有?”

    “你小声点。”许娘子指一指里间。

    钱朵坐回远处,但是依旧愤愤不平。

    许娘子叹口气:“对方靠山硬,何财主都不敢帮忙出头,咱平头百姓也只能忍气吞声。”

    “谁啊?”云岗镇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许娘子摇头:“小宋庄宋员外,人家亲三叔是王府里管事,抢人的就是他身边最得宠的宋翔宋管事。”

    钱朵一听,跟宋员外有关系,当即也不吭声了。

    云岗镇财主,隐隐都以宋员外马首是瞻,还不是看在对方有个王府做事的亲叔?

    这是个硬茬,她一个小姑娘啃不动。

    看着许娘子一筹莫展,钱朵想了想,轻声问道:“阿福被打得一身血,伤势肯定很重,你手里银子够吗?”

    钱恒摔了一跤,至今都起不来床,花银子跟流水一样。

    虽说是钱老太太宠着,但也说明看病花钱贵。

    许娘子连儿子聘礼都使劲抠着挣,手里肯定不宽松。

    果然许娘子说:“攒的聘礼,加上预支的月银,七七八八全砸进去了。”

    钱朵双手藏在袖子里,将剩余的那一两银子捏了又捏。

    再看看许娘子憔悴愁苦的脸,她最终还是一咬牙,将银子连着自己钱袋一同拍在桌子:“我就这些了,您先用着。”

    “哎,我哪能用你的钱,你回来!”等许娘子回过神,钱朵已经没影了。

    钱朵一路跑出胡同,叉着腰喘气。

    不跑不行啊,不跑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拿回钱袋。

    正喘气呢,钱朵发现眼前地面突然多了几条人影。

61、兄弟,他们欺侮人(加更)

    钱朵慢慢抬起头,看到几个家丁装扮的人将自己围住。

    她上下打量一番,目光最后落在对方袖口的花纹上,心里已经知道对方是冲自己来的。

    钱朵侧头闭了闭眼睛,暗叹自己可真是倒霉。

    但是不能慌。

    她直起腰,朝对方抱拳:“几位小哥,对不起,我挡了你们的路。”

    说着,钱朵就朝一边侧身,装作若无其事要从几个人空隙里走过去。

    为首的宋翔一把拽住她胳膊:“哪去,拦的就是你!”

    “呵呵。”钱朵干笑两声:“我于各位素不相识,怕是你们认错人了,告辞告辞。”

    宋翔冷笑:“装呢!你是不是叫钱朵?”

    “钱朵?你们原来找钱朵啊?刚才她就走了。”

    钱朵装傻充愣,用力将自己胳膊从宋翔手里拽出来,给他们随便指了个方向。

    宋翔眯起眼睛:“当我傻子呢?你是老实跟我们走,还是让我们绑起来?”

    “……”看来对方功课做的很足,知道她长啥样。

    钱朵余光四下一瞥,唯一的缺口方向还是个死胡同,她被憋死牛了。

    硬碰硬,她细胳膊细腿,也打不过,只能智取。

    “兄弟,有事说事,动粗不好。”钱朵满脸堆笑,心里却想着怎么脱身才好。

    宋翔这一段时间调查过钱朵,知道钱朵滑不溜秋。

    老四房全家都挤兑她,却从来没人得到过好处,不是当时就被怼的没话,便是过两天碰到倒霉事。

    说什么出生的时候祥云当空,喜鹊满院,宋翔更是不信的。

    若真有神仙下凡一事,怎么他跟着宋员外做那么多坏事,从来没有得到过惩罚,还越过越好?

    肯定是钱朵狡猾!

    他不跟对方废话,冲手下打个手势,众人立刻伸手抓人。

    “哎,你们怎么不按套路来?”钱朵急了,好歹多说两句话,让她想出逃跑的法子。

    当反派只动手,不哔哔,那形势大大的危险。

    许娘子住的偏僻,这里距离热闹的大街隔着两条小巷,钱朵叫破喉咙也没用。

    挣扎中,她袖子被他们被扯裂,薄薄的棉絮全露了出来。

    完犊子!

    钱朵抓住机会,照着宋翔眼睛就是一拳,结果她下盘不稳,被对方推了一把,直接扑倒在地,吃了满嘴的泥沙。

    她啐一口,急中生智,直接抓起一把泥沙,照着扑来的众人就撒过去。

    “哎呦!”

    宋翔和家丁们被迷住眼睛,挥舞着手臂将泥沙扇开。

    钱朵趁机往外跑,边跑边喊:“着火啦!”

    外面的人一听,纷纷围过来,无形中帮钱朵又拦了荣翔等人一波。

    人在逃生的时候,爆发力特别强,钱朵平时脚程本就快,现在更是像飞奔的兔子,终于成功跑到人多的大街上。

    这下安全了吧?

    钱朵喘口气回头,我嘞个天,属狗的吧,宋翔等人驱散了看热闹的人群,又追上来了!

    大街离墨宅有段距离,再看街上的人见是宋翔,别说帮忙,躲都来不及。

    如果没帮手,钱朵结局估计就一个字:死!

    她心里着急,边逃边四处扫视。

    天灵灵地灵灵,给本姑娘来个帮手啊。

    也是她有福,果然发现前面有个背影特别熟悉。

    管他是谁,只要是熟人,就算有了帮手。

    “喂!”

    她朝着人就扑过去,哪知道对方背后像长了眼睛,身体微微一侧,钱朵直接撞到人家烧饼摊上,双手正好按在烧的火红的吊炉壁上,疼得她呲牙咧嘴。

    这么一耽误,宋翔追到了跟前:“跑,你给老子继续跑啊,带走!”

    眼看钱朵躲无可躲,要被人抓走,眼前突然出现一条胳膊,将她给拦到身后。

    钱朵抬头,惊喜叫道:“墨公子!”

    就说刚才看着眼熟,果然是他。

    这会看到墨宸,钱朵完全忘了刚才对方躲闪让她撞上火炉,心里只有欢喜。

    她激动地抓住墨宸胳膊,朝着宋翔一指,像小孩子告状:“兄弟,他们欺负人!”

    墨宸目光落在钱朵脏兮兮的手上,眉头微皱,轻轻一动将胳膊抽了出来。

    钱朵不想撒手,无意间却露出被撕破的棉袄。

    墨宸眸子一暗:“他们撕的?”

    “嗯。”钱朵慌忙点头,小鹿一般的眼睛说不尽的委屈。

    墨宸用两根手指将钱朵破损处往一块捏了捏,尽量让棉絮少飞出来些。

    宋翔并没有见过墨宸面貌,还以为是多管闲事的:“小子,睁大你的狗眼,这可是宋员外家事。”

    墨宸懒得理他,朝人群中悄悄围过来的青年做个手势,拉起钱朵就走。

    宋翔追出去两步,却被人拦住去路,怒道:“干嘛,你也瞎了狗眼?”

    随后,钱朵就听到一阵拳打脚踢以及宋翔的哀嚎,她想回头看看怎么回事。

    墨宸一把摁住她脑袋,沉声说:“别瞎看,回家!”

    钱朵被摁的动不得,只能冲着他笑:“还是有路见不平的人,对不对?”

    墨宸面无表情,目视前方,专心走路。

    钱朵挣一挣脖子:“墨公子,疼!”

    墨宸默了默,终于良心发现,将手收了回去。

    钱朵能够自由活动,没忍住好奇心,终究回首张望,却发现两人已经拐了弯,什么也瞧不见了。

    她害怕人再追来,一刻不敢多停,紧紧跟在墨宸屁股后面。

    到了家她还不放心,将大门上了三道栓才罢休。

    “吓死本姑娘了,宋员外去死!”宋员外再霸道,也不敢擅自闯墨宅,钱朵拍拍小胸口,长松一口气。

    再抬头,她发现墨宸已经走进内院,忙跟过去。

    虽然有人路见不平拦住宋翔等人,说到底还是墨宸将她带回来。

    这份情,她得领。

    钱朵一直跟着墨宸进入房间,这才发现对方提着个食盒。

    原来对方没吃早饭,饿得跑街上去买吃的。

    她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忙殷勤跑过去接住食盒:“我来,我来。”

    墨宸没有反对,将外套脱了,撩起袍子落座,等着对方递碗递筷。

    “哎呀,悦来客栈的小炒,公子真是有品味。”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钱朵手脚麻利将菜摆上,又冲出去泡了壶茶端过来:

    “墨公子,这一壶我严格按照您教的方法泡的,您尝一尝?”

    墨宸眼睛盯着钱朵的手,上面还划破了一层皮。

    钱朵以为他洁癖又犯了,忙伸出双手晃了晃:“我刚洗过了,绝对干净。”

    墨宸叹口气:“别晃了,你头发上都是灰,袖子上也是。”

62、傲娇墨公子

    钱朵讪讪收回双手。

    对方还真是人设不倒,依旧是那个难伺候的墨公子。

    “还有,谁是你兄弟?”墨宸又慢悠悠来一句。

    钱朵一愣,随后想起刚才情急之下,她抓着对方隔壁喊“兄弟,他们欺侮人!”

    她干笑两声,解释说:“那不是着急,看见你亲切吗?”

    墨宸垂下眼脸,与隐蔽出勾了勾嘴角,随后依旧绷着脸说:“那我也不是你兄弟。”

    “是是是,您不是我兄弟,您是堂堂墨公子。”我也没你这么难缠的兄弟啊。

    钱朵心里一丢丢感激之情,就这么给磨平了。

    墨宸侧头又上下扫她几眼,然后起身走进内室,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雅致的瓷瓶。

    钱朵正想着瓷瓶里是什么,手里就被塞了东西。

    墨宸说:“去洗头,换衣裳!”

    “洗头行,可衣裳我没带换洗的呀。”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会留下伺候人,钱朵握着瓷瓶有点懵。

    墨宸将她推出房间:“新衣服已经送来,就在你屋里。”

    “赶紧走,别影响我吃饭!”

    说完砰一声将门关上。

    钱朵在门外愣了愣,瞪着紧闭的房门:“嗨!”

    这时候都不知道该感谢,还是生气,反正憋得她无槽可吐。

    她拨拉一下头发,果然落下一层泥沙,赶紧嫌弃的扇了扇手。

    然后钱朵又拔开瓷瓶的盖闻一闻,香香的,估计是头油。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墨宸一个大男人活的都比她精致。

    钱朵摇头叹气回到房间,新衣服果然已经摆在桌上,果然是两身,一件鹅黄一件粉,上前一瞧,连贴身小衣都备的整整齐齐。

    她脸上红了红,目光却从新衣裳上挪不开。

    虽然她嘴里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可哪个小姑娘能扛得住新衣服。

    她想摸,又怕弄脏,赶紧去烧水洗头冲澡换上衣裳,果然合身舒服。

    钱朵很多年没穿过新衣裳,高兴地在屋里转了两圈,然后又拿起瓷瓶,往手心倒了几滴头油。

    墨宸那边估计已经等的不耐烦,过来敲门:“钱姑娘,好了没有。”

    “哦哦哦,来了。”钱朵头发上的水还没擦干,匆匆忙忙摸上头油跑来开门。

    她挑了那件鹅黄色的衣裙穿上,衬着刚出浴的小脸白里透红,唇红齿白。

    头上滴落的水珠挂在脸上,钱朵用手随意一擦,然后瞪着水汪汪大眼睛冲墨宸莞尔一笑。

    不知道为何,看她这副模样,墨宸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句“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来。

    他别过眼睛,冷冷抛下一句:“赶紧过来帮我研磨”,便负手离开,脚步隐约有些凌乱。

    钱朵跟过去,在其身后嘀嘀咕咕:“真是公子哥,没人伺候连字都不会写。”

    墨宸耳目好,听的清清楚楚:“嘀咕什么,快点跟上。”

    钱朵赶紧捂上嘴巴,随他进入书房。

    说起研磨,钱朵小时候帮外公做过,上手没一会儿便做的极好。

    墨宸见了,脸色终于缓和些,摊开纸张开始抄佛经。

    钱朵伸头望一眼,好奇地问:“你怎么抄这个?”

    “不行吗?”墨宸反问。

    钱朵忙说:“在我印象里,都是女子抄佛经给家人祈福,你不是个男的嘛,而且也不像求神拜佛的人。”

    “那我像什么人?”墨宸今天倒是愿意跟钱朵多说两句。

    钱朵想了想,总不能说人是败家子,也不能说见死不救。

    “……好人吧。”

    好人才看不得她穿破衣裳,好人才帮她在族人面前解围,好人才会慧眼识珠与她合作。

    这么一想,墨宸还真不坏,钱朵重重点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墨宸听后却不太高兴,瞪她一眼,随后又往钱朵蹭破皮的手上一扫。

    蹭破皮的手被水一泡,伤口处有些红,但是却无大碍,瞧着钱朵也没有很疼的模样。

    他默了默,问:“你怎么在街上被人追,有仇家吗?”

    提起这个钱朵就来气:“宋员外就不是个好人!”

    “你刚来,估计不知道,他在云岗镇敢称第二臭,就没人敢称第一。”

    钱朵将自己收菜怎么得罪了宋员外,然后李翠花和对方怎么勾搭的,一五一十给墨宸说了。

    “我当时一瞧他们袖口绣的宋,就知道是那个老家伙派的人。”

    “不就是嫌我收了几个村的蔬菜,害他没办法低价兼并人良田吗?”

    “对了,许娘子儿子被人打伤也是他们家干的,还抢了她儿媳妇。”

    墨宸听后,轻轻蹙眉。

    初来咋到,张东成倒是收集了各位财主的信息,毕竟以后要与这些打交道。

    但是墨宸本意不在这些人,倒是没有让打听的多详细。

    留意到宋员外,也是因为钱朵那位三婶,他半夜将人从被窝里拖到山里。

    再多,就没有了。

    墨宸沉默一下,慢悠悠问道:“这么作恶多端之人,官府不管吗?”

    钱朵愤愤不平:“谁敢告啊?”

    “他亲三叔是咱安王府的管事,据说在长公子面前特别受宠信。”

    “以前也有不长眼的去告,但是却被前县令按上一个诬告的罪名,打了个半死,从此再也没人跟那老家伙对着干。”

    “听说那位长公子如今继承了爵位,宋员外估计更要横着走!”

    “真是老天爷瞎眼,让这种人得意!”

    钱朵说道激动处,一拳捶在书案上。

    墨宸瞧着都心疼:“别打坏我桌子。”

    钱朵忙收回手,悄悄揉了揉,眼睛偷瞄一下被自己打拳的地方,并没有破损。

    她暗自松口气,这么一整块梨花木不好找,以她目前财力根本赔不起。

    墨宸看看她的手,从抽屉给摸出一瓶药膏扔过去:“擦擦!”

    钱朵没想到墨宸心还挺细,想到之前心里还吐槽人家,怪不好意思、:“谢谢墨公子,虽然你成天臭着脸,跟人欠你二百钱一样,但我就是觉着你是好人。”

    “……”

    怎么就不爱听这丫头说话呢?

    墨宸挥挥手:“墨够了,你出去吧。”

    钱朵不走:“真的够吗?我再给你研多点。”

    “出去!”

    “好嘞。”

    钱朵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又不高兴,但是对方好人,她不能让好人生气,所以脆脆答应一声,出门时还体贴地将门带上冲墨宸谄媚一笑。

    等确定人离开,墨宸轻轻叹口长气,冲窗外招招手。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从外面滑了进来,跪在墨宸面前。

    墨宸吩咐:“查查宋员外,底朝天那种。”

63、天要凉

    “饭桶!”

    宋员外知道人没抓回来,咣当一声将手里茶盏砸在地上。

    碎瓷散在宋翔脚下,吓得他一个激灵扑在地上喊冤:

    “老爷,不是小的们办事不可靠,实在是钱朵那臭丫头狡猾奸诈。”

    “您看她将我打的,眼睛都肿了。”

    宋员外仔细一瞧,以宋翔为首,个个鼻青脸肿,身上挂彩。

    他更生气,走过去猛敲宋翔脑袋:“被一个姑娘打成猪头,你好意思说,你好意思说!”

    宋翔不敢躲,疼地哇哇叫:“不是,也不是她一个人打。”

    “路上碰到一伙人管闲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

    宋员外气得指着宋翔等人说不话。

    什么不平?什么相助?

    他是坏人吗,办的是坏事吗?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这么用的吗?

    宋员外捻着佛珠,阿弥陀佛半天才将气压下去,越想越不对。

    他问:“云岗镇还有谁不认识你这张苦瓜脸,哪个不长眼的路见不……多管闲事?”

    宋翔被这么一问,也愣住,歪着脑袋想半天。

    云岗镇太小,十里八村他哪里没祸害过,他确定没见过那几个人。

    “许是外乡的,所以不识相。”宋翔一激动,裂开嘴角的伤口,忙忍着痛捂上。

    宋员外却踹他一脚:“屁!”

    “云岗镇是什么交通要道,富裕大镇呢?”

    “往常一年半个月不见有外人来,怎么你们今天就能碰上几个,还年轻体壮揍得你们遍体鳞伤?”

    宋翔脑子卡壳:“那……那,那到底为什么呢?”

    宋员外沉思一下:“刚才你们说,她撞上了墨家那位?”

    当时宋翔没认出来,但是回来路上想起来了。

    云岗镇除了墨宸,谁有那一身风光霁月的气度?

    “没错,他还将人拽走了,那小手拉的,啧啧。”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口子呢。”

    宋翔就看见墨宸拉着钱朵走,拉没拉手不知道,反正不妨碍他添油加栽赃陷害:

    “说不定啊,那几个揍我们的,就是墨宸的人!”

    墨宸成天宅在院子里,也不出来交际,别的财主下帖子他也不去。

    院子里具体什么情况,宋翔不知道,也没打听过。

    但是就像宋员外说的,怎么就好巧不巧,碰到了墨宸,他们就挨揍了呢?

    宋翔抱住宋员外大腿:“老爷,这两个人勾|搭在一起,抢您买卖,坏您好事,还打您的人,还这口气不能咽。”

    就是他不告黑状,宋员外也不能轻饶啊。

    他的人被当街揍一顿,让云岗镇其他人怎么看?

    如果不找回场子,都有样学样下黑手,宋员外在这里还混不混?

    这口气肯定不能咽。

    但是要怎么做,还得多等两天,等确定墨宸真实身份才行。

    宋员外并没有等多久,眨眼三四天过去,他就去往州府询问三叔的信就有了回音。

    拆开一瞧,他立刻喜形于色,让人赶紧将宋翔叫来。

    “老爷。”宋翔脸上的伤还没消肿,涂抹着膏药像个胖茄子。

    宋员外猛一看差点吓得从座位上摔下来,赶紧挥手:“站对面去,离我远点。”

    宋翔乖乖站到三米之外,点头哈腰:“老爷,您使唤小的做什么?”

    “三老太爷来信了。”宋员外扬起手中信件:“镇上那位,假的!”

    宋翔一愣:“真的?”

    “假的,墨家根本没有派子弟白手起家历练的规矩!”宋员外翻个白眼:“这下,看我不干翻他!”

    宋翔忙垂首肃穆,洗耳恭听。

    他就是个打手,听呵的,肚子里坏水肯定没有宋员外多。

    果然宋员外没让人失望:“听说你抢来的那个女的,上吊死了?”

    “是呢,晦气的很!”宋翔提起这茬就生气:“晚上没等我享用呢,一头撞死了,溅得我满墙血,只能重新粉刷,至今还不能住人。”

    宋员外冷冷一笑:“你给那姑娘家点银子,将这事按姓墨的头上。”

    “凭啥给银子,那……”本来宋翔不愿意,听完后半句,他小眼锃一下亮了,不禁竖起大拇指:“老爷,高,实在是高。”

    栽赃陷害,他在行。

    宋员外得意,摇头晃耳:“赈灾粮明天就要到了,跟车的除了一个老吏外,还有裴县令的小公子。”

    宋翔当即明白,并将接下来的计划弥补详细:

    “听说裴小公子年轻气盛,最是冲动,等到宴会上你当众揭发姓墨的草菅人命,裴小公子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到时候姓墨的被押送进县城吃官司,老爷您教训了竞争对手,还将钱朵收归囊中,简直是一箭双雕。”

    这回非要对方知道马王爷到底几只眼!

    宋员外捋着稀疏的山羊胡子,哈哈哈大笑两声之后,就催促宋翔赶紧着手去办此事。

    …………

    “宋员外这两年所有罪状,都在这里。”

    “这是苦主名单,属下已经帮忙写好了诉状。”

    “这是他打算针对您的计划。”

    黑衣人将几份材料,分门别类放在墨宸案头。

    墨宸刚拿起一份,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他冲黑衣人使个眼色,对方立刻从窗口跳出去。

    钱朵正好端着一碗甜汤推门进来,眼尖地看到窗口有黑影一闪而过。

    她指着窗外目瞪口呆:“有贼!”

    “贼你个鬼!”墨宸起身将窗户关上。

    钱朵腾出一只手揉一揉眼睛:“难道是我眼花?”

    墨宸没有解释,重新落座,冷冷问:“你来干什么?”

    “……不是你要喝甜汤?”

    说好的照顾两天,结果许娘子儿子一直养不好,又续了假。

    张东成也不回来。

    钱朵答应过人的,不好意思违约,只能硬着头皮在墨宅待着。

    转眼就是四五天过去。

    偏墨宸不好伺候,总是折腾点花样。

    这不,现在对方又添出个喝甜汤的喜好,说天干地燥,需要润嗓子。

    一天天绷着脸,话也没两句,润什么嗓子?

    钱朵将腹诽着将甜汤摆到墨宸手边,脸上对堆笑:“梨水里加了川贝,加了蜜,您尝尝。”

    墨宸没有动,不着痕迹扫她两眼,想起最近两天对方几次暗示,冷笑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64、您多穿点

    “……墨公子,您怎么能这样说呢。”钱朵不乐意了。

    既然对方装糊涂,她今天非要挑明不可:“我若是正常在家,这么几天不知道挣了多少钱。”

    “您看我照顾您几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不是适当给点补偿呢?”

    她打量着墨宸眼色,试探着说:“要不就按正常出工,给你打个八折行不行?

    墨宸捏起勺子,慢慢搅着甜汤,不急不缓说道:“钱姑娘,做人要知恩图报。”

    “埃?”钱朵心里一突。

    果然接下来,她就听到墨宸一点一点算起账:

    “你在钱家沟被人为难,我解围的;”

    “你身上穿的衣服,我垫付的;”

    “你被人追杀,我带你回来的;”

    “钱姑娘,你竟然还跟我斤斤计较,合适吗?”

    钱朵脸臊的慌,感觉被墨宸一说,她挺不是个人。

    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几两碎银。但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万种慌张。【1】

    眼看要入冬,流放地苦寒,外公还不知道有没有棉衣穿。

    做棉衣要钱,托镖局运送要钱,打关系送到外公手里更要花钱。

    外公腿寒,她若是送的晚了,老人家哪里受的住?

    所以在墨宅多待一天,都是煎熬。

    钱朵尽力为自己争取利益:“墨公子,我知道欠了你大人情,可生意人向来一码归一码不是吗?”

    “在您这耽误一天,我就少挣一天的钱,新衣裳的钱说好从分红里扣。”

    “至于欠您的救命之恩,我眼下肯定还不上,不如先欠着,以后找机会还。”

    “当然,您肯定不希望我有机会还的,墨公子吉星高照、洪福齐天,这辈子都用不着我救。”

    钱朵说到后半段,感觉像诅咒人家,赶紧又圆过来。

    墨宸冷笑:“所以,你打算赖账?”

    “哎,不是那个意思……”怎么跟墨宸谈话这么费劲呢,平常卖个东西都没这般难过。

    钱朵暗自跺脚,谈道理不行,只能装可怜了,往常遇到讨价还价的顽固顾客,这一招还是挺管用的。

    她尽量让自己声音听上去很可怜:“谁都活的不容易,请您理解一个穷苦少女拼命挣扎要活下去的心。”

    “墨公子,我工钱也不贵,可能就是您一壶茶钱。”

    “而且当时在里正们面前,您不是唤了我钱管事吗?”

    “在您心里肯定拿我当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你肯定干不出克扣张管事工钱的事……吧?”

    钱朵有些不确定,甚至恨自己情急之下胡言乱语,怎么就上杆子当人家小弟?

    算了算了,这会儿脑子有点乱,先将工钱争取到手再说其它。

    她小心翼翼窥视墨宸脸色。

    “哦。”墨宸已经将甜汤喝完,顺手搁在钱朵还拖着的托盘上:

    “既然你承认是我管事,那就结算工钱吧。”

    钱朵大喜过望:“谢谢墨公子,墨公子真是高义薄云、乐施好善、设身处地……”

    眼见着她胡言乱语,墨宸抬手:“出去吧。”

    “好嘞!”

    钱朵眉飞色舞,不但将空碗带走,还将空茶壶也一道带上:“我再给您砌壶茶。”

    “不用,将门带上。”

    “没问题。”

    “顺便说一声,既然已经是墨宅管事,分红一事就不要再提。”

    “……”

    …………

    搬了石头砸自己脚,钱朵气得一天没进内院。

    到饭点,她就将敲敲门,然后往窗台一放,转身就走。

    钱朵背对着大门,坐在台阶上,手里握着一把小石子往一颗树上砸。

    砸一次,她懊悔一次:“你说你提什么管事?”

    “不过看他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应该管事的月银也大方吧?”

    “哎呦,钱朵啊钱朵,你想什么呢,一点月银也看在眼里?”

    “做人小弟,诸事不便,就算存够钱,想离开这里也会受制于人。”

    她终究是要离开青州,去沧州与外公一家团聚。

    手里一把小石子还没砸完,背后大门就被人扣响。

    钱朵身体一僵。

    她在墨宅待了足有五天,就没见墨宸与人来往过,家里安静的不像一个富商该有的模样。

    莫不是宋员外领着人找上门?

    她起身立在台阶上,望着内院方向,五官皱成一团,为难的不行。

    墨宸与她不过泛泛之交,若真是宋员外执意要人,他怕是要为难的。

    “笃笃笃——有人在家吗?”敲门声愈发的大。

    钱朵叹口气,到底有救命之恩,钱朵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人恩怨连累了人家。

    一人做事一人当,她从七岁起就生活在云岗镇,还能想不到办法逃跑不成?

    钱朵跺跺脚,大不了主动跟着走。

    她去开门,刚开一条缝就发现外面不是宋员外,松口气的同时也好奇打量对方。

    对方是为中年人,身着衙门公服,见到是姑娘开门,愣了愣。

    钱朵不知道公门的人来做什么,心里忐忑,不敢开门,只从门缝里探出头:“官爷,何事?”

    来人将手中请帖递过去:“我家小公子代表县令来赈灾,今晚请镇上所有乡绅过驿馆一叙。”

    原来是送请帖的。

    钱朵这才打开门,双手将请帖接过去:“我这就进去回禀,官爷先进来喝杯茶。”

    “不用,我还有公务在身,告辞。”对方摆摆手便离开。

    钱朵见怪不怪,人家公门中人,能上门来送请帖已经是看得起。

    她将大门重新关严,托着请帖发了会呆,最后还是朝书房走去。

    闹别扭是闹别扭,还能甩手不干正事咋滴?

    钱朵到了书房门口,揉揉脸颊,让自己看上去很严肃,这才敲敲门。

    得到允许她才推门进去,绷着脸将请帖放在墨宸手边:“公门送来的请帖,说是县令家公子来了,请客呢。”

    墨宸挑挑眉毛,用手中的笔将请帖扒拉开细细看了两眼,忽的勾起嘴角,笑容像清泉的波纹,从他嘴角荡漾开来。

    虽只是一瞬,钱朵却瞧得直了眼睛:“你笑起来,真好看。”

    墨宸白了钱朵一眼,重新绷起脸,幽幽看着请帖,意有所指:“天凉了。”

    钱朵没听懂,裹紧小棉袄顺嘴一接:“那可不,出门你可得多穿点。”

    PS:【1】是网上看到的一句话,挺有感触,我也不知道最开始的出处,特此注释。

65.我等你回来

    从半夜开始,窗外就是狂风呼啸,钱朵半夜冻醒,又跑去柜子加了一床被子才睡下。

    等第二天一早打开房门,北风裹着片落叶吹进来,她脸上顿时像被针扎了一样。

    水缸里的水也结上厚厚的冰,怎么砸也砸不动,钱朵只能各处去寻榔头。

    “寒冬腊月,也不知道赈灾粮能给多少。”想想外面的物价,今年怕是不好过喽。

    她搓搓手,呼口气,终于用榔头敲出个冰窟窿舀了水。

    生火,烧水,做饭,揣着包子跑进墨宸房间,一气呵成。

    墨宸并不在房间,屋里却烧着碳,暖和极了。

    钱朵靠着碳火烤烤手,等身上有些暖意,才慢悠悠从怀里往外掏包子。

    刚掏到一半,耍完一套拳的墨宸走进来,看到钱朵动作神情一愣。

    钱朵手一顿,不知道该塞回去还是继续往外掏,挺尴尬。

    想了想,她还是掏出来,从油纸包里掏出包子摆进碟子里:“怕凉,呵呵。”

    墨宸扫一眼包子,又扫一眼钱朵胸,耳根一红,一言不发走进内室,砰将门关上。

    钱朵将衣服整理齐整,嘀咕道:“又怎么了这是?嫌脏?”

    那不用油纸包着吗,没必要洁癖成这样吧?

    正想着,内室门又重新被打开,墨宸换了一身白色云翔符蝠纹出来,腰间压着一枚羊脂玉佩,长身玉立。

    钱朵暗自摇头,一个男的天天闷家里,却一天三身衣服的换,也不知道骚情的什么劲。

    “哎呦!”

    心里正腹诽,一件大麾直接套到钱朵脑袋上。

    她扯下来冲墨宸瞪眼。

    墨宸已经落座夹起蒸包,看都不看她:“吃过饭将大麾熨平。”

    “……”冲他天天练拳,打肯定是打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

    钱朵深吸一口气,堆起笑容:“好的。”

    “坐下一起吃。”估计因为钱朵态度好,墨宸语气变的温和。

    钱朵摇摇头:“不吃了,咱中午不是去赴宴吗?空着肚子,宴会上吃。”

    墨宸手一顿,嫌弃的看向钱朵:“你就这点出息?”

    “怎么了?能给家里省一点是一点。”省着蒸包晚上吃,不浪费。

    墨宸本来一肚子无奈,听到“家里”两个字,不知为何肚子里的气当即消了。

    他微微叹口气,说:“你留家里。”

    “啊?”

    “我一个人去。”

    “你出门……不得有个跟班?”钱朵说完,觉着自己姿态太低,那不是承认当人小弟了?

    她忙换一种方式:“您可是墨家公子,云岗镇就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有钱比你年轻比你长的好看的,你一个人出门,没个伺候的,咱是不是也太没排面?”

    一想到宋员外肯定也去,那老家伙记仇小心眼,万一趁墨宸落单奚落他怎么办?

    自己虽然帮不上什么,但是起码能帮忙骂回去。

    输人不输阵!

    墨宸今天倒是耐心,慢悠悠解释给钱朵听:“都是男人,你一个小姑娘跟着,不方便。”

    “若是放你在外面,宋员外爪牙若是对你不利,你又当如何自处?”

    “……”钱朵认真想了想,墨宸说的还真有道理。

    人家在屋里吃席交际,她在外面受欺侮,若不让墨宸知道,自己吃亏;若是闯进去让墨宸知道,给人徒增烦恼。

    不能帮忙,咱也不能添乱!

    她当即从谏如流:“宋员外小肚鸡肠,席上肯定要为难你。”

    “你小心些,我在家等你回来。”

    墨宸目光一闪,不再说话,垂头轻轻咬一口包子。

    热气腾腾,软嫩鲜香,美食当前,倒是让人不惧严寒、心情舒畅。

    …………

    云岗镇官驿简陋,宴会便设在悦来客栈二楼。

    悦来客栈主人蔡老板亲自门口迎接,一会喊“何财主”,一会跑出去迎接“张大官人”,忙的不亦乐乎。

    忙乱中,他眼角瞥见裴县令小公子慢慢从楼梯上下来,又赶紧迎过去:“裴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墨家公子还没有来吗?”裴乾看上去有点着急。

    蔡老板愣了愣:“没呢,一会儿来了我立刻请上去。”

    裴乾摆手:“不用,我在这里等着。”

    蔡老板以及他身边的几位财主闻言,在裴乾身后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

    看来不爱出门的那位墨公子,县令很重视啊。

    等会儿,他们可得对人客气点。

    墨宸算着时间来的,不早,也不晚。

    裴乾等人并没有在外面冻太久,就看到远处不急不缓走来一人。

    蔡老板瞅着裴乾眼色说:“看那长身玉立、光彩照人的模样,应该就是墨公子。”

    裴乾手盖罩在眼睛上,伸着脖子仔细看了之后,笑道:“正是墨公子。”

    他小跑着迎上去,一点官家子弟的架子也没有。

    被他握住手的墨宸,不卑不亢,不喜不怒,自幼一种浑然天成的矜贵气质。

    这种气度,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养成。

    候在门口的云岗镇财主们,对墨宸的态度更加慎重,热情地拥着两人进了客栈。

    墨宸是带着目的来交际,自然不会得罪人,他与众人一一过了招呼,才慢悠悠坐在裴乾右手边,一副彬彬有礼贵公子模样,又引来一场赞叹。

    他来了,裴乾这才扫一眼众人,问左手边的云岗镇首正:“张官人,镇上乡绅可来齐了?”

    张大官人仔细点了一遍:“小宋庄宋员外还没来。”

    提到这个人,桌上好多财主纷纷偷瞄墨宸。

    墨宸当街带走钱朵,阻拦宋员外强抢民女的事儿,早就长上翅膀飞的各家各户都知道。

    墨宸垂着眼睑,一副超然物外的神情,谁也吃不准两个人到底结没结梁子。

    裴乾不知道其中内幕,皱眉:“难道还要我等他一个?上菜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笑声:“宋某来迟了,来迟了,裴小公子赎罪。”

    胖得像皮球,眼睛小的瞪圆都是一条封的宋员外笑眯眯走进来,对着裴乾随意的抱一抱拳,然后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低头饮茶的墨宸身上。

    他捋着稀拉山羊胡,嘿嘿一笑:“墨公子也来了?稀罕稀罕。”

    “平常咱们下多少帖子也见不到你人影,今天倒是给面子。”

    “看来美人在旁,让墨公子终于有了些人味。”

66、告状的老夫妻

    宋员外的话实在混不吝,针对性又强,席间一度安静的尴尬。

    倒是有人想说句俏皮话缓解一下气氛,但被身边人拽了拽袖子,到底没开口。

    大家都还记着之前那个被前县令盖上污蔑之罪的人,谁也不晓得这一届县令跟宋员外又是什么交情。

    墨公子是墨家人,宋员外亲叔是王府管事,人家墨家和王府走动可是一向密切。

    别搞不清状况乱说话,最后两边得罪。

    席间安静,宋员外更得意,看来大家都识相,没人敢帮墨宸说话。

    他昂起下巴,眼睛从上到下看墨宸怎么应对,心里已经想了一肚子的话应对。

    然而墨宸风轻云淡,浮着茶对裴乾说道:“这茶不错。”

    “哈哈哈,这是我自带的,若是墨公子喜欢,宴会后我送你一包。”裴乾爽朗一笑。

    能做到财主乡绅的,哪一个笨?

    大家立刻明白了裴乾和墨宸的态度,也纷纷加入话题。

    这个说茶香,那个说茶好。

    就着这个话题,众人热火朝天聊起来,竟是没有人给宋员外一个多余眼神。

    宋员外的脸憋成猪肝,碍于一会儿需要裴乾配合打压墨宸,他不能冲动。

    宋员外径直找了处空位坐下后,两边一打量,位置有点靠后,想换已经来不及,心里又是一阵闷气,看墨宸更加不顺眼。

    裴乾这边闲聊差不多,又饮了三杯酒,这才将转入正题:“云岗镇受灾,又赶上年关,父亲心急如焚,已经上了折子请求朝廷减免春税。”

    席间一片歌功颂德,然后围绕着怎么赈灾又是一阵讨论。

    裴乾仔细的听,他办今天这场局,本就是为此。

    从前别处赈灾,发生过秩序混乱百姓抢粮的事情,更甚者发现踩踏事件,善事食了恶果。

    云岗镇自古山清水秀好灾祸,赈灾并没有旧例可循。

    每个地方情况不一样,若是完全照搬别处,裴县令怕发生骚乱,这才让裴乾慎重的宴请乡绅,寻求合作。

    只是坐到乡绅的,都是人精,乍一听点子出的不少,真正能用到实际的却没有。

    宋员外斜睨一下上首,轻蔑的撇嘴一笑,派个毛头小子来就想指使这些地头蛇干活?

    是时候展现一下他在云岗镇的超然地位了。

    宋员外大声咳嗽两声,席间谈话声音果然渐渐变小。

    他满意的点点头,到底还是自己地盘上,没有人不长眼色。

    “说起赈灾,物资倒是不缺。”宋员外高声说道:“秋税之后,百姓手里还有余粮,冰雹下不下还真没什么影响。”

    “最受影响的是那几个种菜的大庄,不过墨公子不是提前囤积了蔬菜,给了钱吗?”

    裴乾来知道墨宸在冰雹前收了许多蔬菜并成功运卖出去,闻言下意识看向墨宸。

    墨宸眼皮都没抬,漫不经心的浮着手中的茶,对宋员外的针对充耳不闻,很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态度。

    有人说,对敌人最大的轻蔑就是无视。

    宋员外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心里愤怒更加强烈。

    一个冒名的人也配在云岗镇跟他叫板,不拍死墨宸,他就不是镇上第一财主。

    他顿了顿,继续说:“天灾可控,人灾才是最严重的。”

    “如今云岗镇蔬菜被抢空,导致物价飞涨人心浮动,这时候开仓放粮,难保不出现哄抢现象。”

    当即有人小声嘀咕一声:“那该怎么办?”

    还有捧哏的。

    宋员外扬起眉毛,面有得色:“所以放粮的事情可以缓一缓,总归百姓家里还有吃的,死不了人。”

    “当务之急,是要斩断某些人的黑爪,振奋民心,安抚民意。”

    裴乾皱一皱眉:“这位……宋员外是吧?赈灾就赈灾,你扯那么远干什么?”

    他又不是官,是来发粮食,不是来断案的。

    宋员外一来就对墨宸不友好,现在话里话外,是要办墨宸的罪?

    财主们一看形势不对,纷纷劝道:“得嘞,宋员外,咱今天宴会主题是赈灾,就说赈灾的事,别扯别的。”

    “就是呢,还有比咱云岗镇更平和的地方吗?”

    “裴公子,您继续安排赈灾的事情,我们保证高度配合。”

    宋员外身边的财主也压低声音提醒他:“你可给新县令留个好印象,再说那位是墨家来的。”

    “呵!”宋员外冷笑一声。

    他不需要给县令留好印象,回头用亲叔叔一压,对方还得给他卑躬屈膝呢。

    至于墨宸,在众人面前将真的墨家公子压下去,那才叫本事。

    所以对方身份真假,今天他绝口不提。

    等逼着裴乾接了诉状,将案子递交到县里,到时候县令仔细一查,墨宸身份是假的,害他白白让儿子浪费感情,估计惩办起来更严厉。

    这点心理,宋员外还是能拿捏住的。

    他朝门口瞥一眼,外面宋翔点点头,表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宋员外站起身朝裴乾随意作揖,义正言辞:“裴小公子,各位,不管你们怎么说,身为云岗镇乡绅领头羊,宋某有责任有义务守护镇上百姓。”

    “今天我舍弃这把老脸,也要当众揭穿一个人的真面目。”

    旁边的人拉都拉不住,宋员外直接朝外一招手:“将人带进来。”

    宋翔一把将两位愁眉苦脸的老夫妇推了进来。

    老夫妇衣衫褴褛,脸上褶子里都是泥,乍一见满屋贵人,吓得手足无措。

    裴乾黑了脸:“宋员外,你到底意欲何为?”

    宋员外一指老夫妇:“我来的路上遇到的两位老人家,正哭诉无门,闹着跳赵王河自杀。”

    “两位老人家,可是灾情太重,活不下去?”裴小公子想岔开话题,温和得转向老夫妇:“不怕的,县里赈灾粮已经到了,不日就要下发。”

    老夫妇不敢抬头,慌忙摆手,说话不成个:“不是,不是。”

    宋员外冷笑:“裴小公子,我已经说了,老百姓不缺那口吃的,如今有人借着灾害起事,百姓申冤无门呢!”

    污蔑的这么没有技术含量,墨宸没眼看,偷偷侧头叹口气。

    裴乾心里直骂娘:奶奶个腿,老子就是来发个粮蹭蹭大腿,你半途整什么幺蛾子!

67、告得是你!

    骂娘归骂娘,宋员外将事情摆到台上,裴乾身为裴县令代言人,没办法再装糊涂。

    他紧张地瞟一眼墨宸,发现对方依旧慢条斯理饮茶,心里稍微稳了一稳。

    当事人都没稳坐钓鱼台,他怕什么。

    裴乾干咳一声,让屋里伺候的跑堂给两位老人家搬椅子。

    两位老人缩在一角,浑身都成筛子,连连摆手。

    宋员外手里捻着佛珠,冲门外宋翔打了个眼色。

    宋翔一脚跨进屋,冲老人瞪眼,吓得对方“噗通”跪了下去。

    宋翔催促:“抖什么,青天大老爷儿子在呢,有冤说冤,有诉状递诉状,赶紧的!”

    老叟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叠好的一张纸举到头顶:“草、草……”

    草半天,也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宋翔急得不行,一把夺过诉状,绕了半个桌子塞到裴乾手里。

    裴乾揣着诉状,气得不行:“宋员外,好家教!”

    一个下人都敢对县官衙内无礼,强压着接诉状,宋员外还真是嚣张至极。

    宋员外双手合十念声佛号:“阿弥陀佛,生而为人,慈悲为本。”

    “我家下人唐突大人,是我教导不是,但民见官心里恐惧,他也是为了早点将诉状交到公子手上,还请见谅。”

    嘴里说着见谅的话,态度可是神气的很。

    所有人都好奇地盯着裴乾手里诉状,竖着耳朵听这场官司,却又忍着不表现出来,免得被记仇。

    裴乾也见过父亲被上司为难,但做官之人讲究婉转,从没像宋员外手段这么粗暴跋扈的。

    到底年纪轻,他不知道如何压这种场面,只能硬着头皮展开诉状,心里想着若对墨宸不利,等到了县里再寻回旋余地。

    然而摊开后,他越看越惊讶,嘴巴不禁张了起来。

    宋员外要在众人面前显摆,催促道:“裴小公子,别光自己看,大家也好奇上面说什么。”

    众人:“……”谢谢您呢,真体贴。

    裴乾没回应,还将诉状轻轻折了起来。

    宋员外冷笑一声:“裴小公子,莫不是想徇私枉法?”

    裴乾看他的目光有些怪异,让宋员外很不舒服,还要开口说话。

    墨宸终于放下茶盏,抬起了眼皮:“宋员外,何必节外生枝?”

    “呵。”宋员外转向墨宸:“墨公子眼睛不瞎啊,看的到宋某?”

    这是报之前轻蔑他的仇呢。

    然后他又说:“什么叫节外生枝,宋某不懂!”

    墨宸慢条斯理整理整理自己广袖,悠悠说道:“本是赈灾的宴会,诉状不妨裴小公子带回去慢慢瞧。”

    裴乾自觉抱大腿,唯他马首是瞻:“我也觉……”

    宋员外拦住:“不行!既然是我们镇上百姓递的诉状,我们有权知道发生了什么。”

    众人:“……”看这模样,突然不想知道了呢。

    墨宸见他执意作死,眼睛冷冷清清扫了扫跪在地上的两位老人。

    刚才还怕得不行的老人,突然就扑了过来:“大老爷,青天大老爷,我们冤呢!”

    “说,赶紧说。”宋翔看着宋员外眼色,催促他们赶紧说。

    老人泪如雨下:“我们老两口,一辈子就得了一个闺女,娇滴滴长大。”

    “本想着招个好女婿,将来闺女幸福,我们老两口也有人养老。”

    “哪知道,哪知道……”

    老人伏在老伴身上,哭得说不成话。

    宋翔见话说到一半又不说了,急的要上去跺一脚。

    宋员外及时止住他,和颜悦色对老人说:“裴县令家公子就当堂坐着,有什么冤屈只管说出来。”

    “裴县令是清官,断不能容忍不法之辈在云岗镇肆虐。”

    “就是裴县令不管,还有我们这些本地的乡绅,总会给你一个公道。”

    “老头子,别哭了。”老妇人推一把老人,将泪擦干净,狠狠说道:

    “既然咱有贵人帮助,能来到这间屋,闺女的冤屈就不能不伸!”

    “大人,各位老爷,刚才我家老头子也说了,我们就一个养老的闺女。”

    “眼瞅着长大了,要说婆家了,都定好了日子。”

    “谁知道天降横祸,我那闺女出去河边洗个衣裳,就碰到了那天杀的好色之徒!”

    “他调戏不成,便在第二天来家里将我闺女抢了去,还将我女婿打个半死!”

    “可怜我那闺女刚烈,当天一头撞死在墙上。”

    “我们老两口去收尸,都见不到我闺女最后一面,还被撵出来。”

    “大人,各位老爷,你们看看我老头子的腿,就是那时候打折的!”

    老妇人说道此处,掀起老头子的裤卷,里面果然是打折的骨头还没长好。

    真是可怜。

    老妇人又说:“不但将我闺女害死,还直接抢走我家五亩良田。”

    “大人呢,此人不但侵占我家良田,趁着天灾四处低价兼并,巧取豪夺,我们没活路啊大人!”

    宋员外眼角跳了跳,瞪一眼宋翔。

    宋翔上前呵斥:“说什么兼并,说人命!”

    怎么还扯上别的了,这可经不得推敲。

    宋员外趁机擦擦眼角,将话题又引了回来:“可怜呢,人家唯一养老的闺女,到底是谁下这般狠手。”

    “裴小公子,这事若是管不住会乱了民心,失了公信,你就先别提什么赈灾不赈灾了!”

    裴乾沉着脸附和宋员外:“这种丧尽天良,草菅人命,必须以命抵命!”

    宋员外点点头,竖起大拇指:“裴小公子高义,必须将行凶之人拿下,押解县衙大牢,从重责罚。”

    “是的,兼并土地也是青州律法明确禁止,必须严查。”裴乾起身,展开诉状。

    宋员外心里一突,强笑:“裴小公子,按着诉状来就行。”

    他让人写的诉状,可没什么兼并土地。

    裴乾展开诉状,朝外展示给众人:“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宋员外和手下强抢民女、霸占人|妻、逼人为奴、草菅人命、巧取豪夺,当真是十恶不赦!”

    “只是没想到,两人竟然良心发现,众人面前自揭其丑,裴某真是佩服的很。”

    宋员外见了,大惊失色,这不是他写的诉状!

    惊慌之下,他一眼瞥到墨宸慵懒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望着自己,像一只逗耗子玩耍的猫。

68、宋员外下线

    “是你!”

    “是你陷害我!”

    宋员外指着墨宸,慈眉善目的脸变得狰狞,恨不得冲上去咬下对方一块肉。

    墨宸闻言一笑,不置可否。

    “你你你……”宋员外气道失语,提起手中佛珠就砸过去。

    裴乾怕伤到墨宸,挺身而出,佛珠“啪”砸在他的脑门上。

    “裴公子!”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围上去。

    裴乾推开众人,指着宋员外怒斥:“你敢以下犯上?来人,拿下!”

    当即有两个身着制服的官差冲进来,一人一个,扭住宋员外和宋翔胳膊。

    宋员外挣扎:“放开我,你们可知道我三叔是谁!”

    “我管你三叔是谁?”裴乾捂着脑门,怒火中烧。

    好好来发粮刷好感,没想到遇到整幺蛾子的,你说气不气?

    宋员外头硬得很,嘴里还继续嚷嚷。

    墨宸烦不胜烦,起身挥一挥衣袖,掏出一卷东西递给裴乾。

    裴乾愣了愣,伸手接过去,展开囫囵看了几眼。

    都是宋员外最近几年的恶行,有人证有物证,详细的很。

    他大喜过望,捏着资料来到宋员外面前:“瞅瞅,有这些证据,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宋员外瞪大了小眼去看,果然上面罗列的齐全,连他山里睡李翠花都按了一个霸占人|妻的罪名,当真呕的很。

    他咬牙切齿:“墨宸,你阴我!”

    “来而不往,非礼也。”墨宸悠悠说道。

    裴乾拿着那卷资料使劲敲一敲宋员外脑袋:“死到临头,你还在威胁恐吓?”

    “我知道你三叔干嘛的,不就是王府长公子身边一条老狗?”

    “你怕还不知道,安王过世,朝廷册封新王的旨意迟迟不下,长公子最近都是夹着尾巴做人。”

    “你让你三叔试一试,敢不敢这时候跟我们衙门对着干?”

    “一封折子参死你!”

    宋员外:“……”

    老安王受宫变牵连被撵出京城,禁足青州,非召不得入京。

    好在青州虽然贫瘠,却天高皇帝远,他又想办法迎娶了青州首富墨家嫡女。

    安王府经过两代苦心经营,慢慢在青州站稳脚跟,暗里拥有不少势力。

    然而明面上,依旧受朝廷官员监视,每年两封参奏的折子已经成了惯例。

    宋员外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恶霸乡绅,往大了说就是安王府纵容家奴行凶。

    宋员外也知道,平时自己打着王府名号狐假虎威,真挖掘起来,他就是一条蛆,随手捏死的那种。

    裴乾一番话,直接当众抽走他所有底气,宋员外就像泄气的皮球,直接瘫在地上。

    裴乾嘚瑟完,突然想墨宸的真实身份,忙咳咳两声掩饰尴尬。

    为了弥补,他又说:“墨公子心有大义,不但灾情面前捐钱捐粮,还暗中收集证据,为云岗镇铲除一霸,拯救百姓与水火之中,当真是义薄云天、侠肝义胆,果然配得上义商二字!”

    这番话将众人说懵了。

    有眼力劲活的乡绅,直接开口问:“裴小公子,墨公子为云岗镇铲除一霸可以理解,捐钱捐粮又是怎么回事?”

    “这也是我亲自来的目的。”裴乾眉飞色舞:“墨公子将售卖蔬菜瓜果的钱,购了粮食和物资捐到县衙。”

    “我带来的这一批,有一半是墨公子捐赠,所以县里特意为其颁发义商牌匾,以示嘉奖!”

    众人震惊,义商啊。

    光这个名头,就能带来莫大的好处。

    他们顿时调转方向,纷纷跟着裴乾对墨宸竖大拇指,赞美的话不要钱的往墨宸头上砸。

    宋员外又气又惧,这是砸自己脚帮别人换了美名?

    他不死心,嘶哑着嗓子说道:“他不是……”

    “墨家人”三个字还没出口,墨宸就冲他微微一笑,右手不经意不经意拂过腰间流云百福玉佩之后。

    宋员外猛地瞪大眼睛,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里衣被细细密密的冷汗全部打湿,再也不敢开口。

    那玉佩他认识。

    老安王当年为了迎娶墨家嫡女,将先帝御赐,曾经为自己挡过一剑,他最珍爱的流云百福玉佩做了聘礼。

    这玉佩从此成了墨家权利象征,一代一代传给当家人。

    当年宋员外去州府给三叔送礼,远远看见过墨家之主,腰间挂的就是这枚玉佩。

    现在,它挂在墨宸腰间。

    连玉佩上的划痕位置,都一模一样。

    宋员外想说那是假的,都不成。

    如今他既得罪了衙门,又冒犯了墨家。

    全完了!

    墨宸见对方一脸惊恐,隐隐勾起嘴角,眼神里尽是不屑。

    “什么味儿?”离得近的财主,突然闻到一股奇怪味道,皱眉头捂住鼻子。

    循着味道望去,却是宋员外和宋翔两人站的地方,多了两滩黄橙橙的液体。

    这……

    众人交换一个眼色,忍俊不禁。

    没想到平时无礼嚣张的宋员外,竟然这么怂,这才哪到哪,就吓得尿了裤子。

    若是上了大堂,用了刑,怕是他等不到秋后问斩就被吓死。

    墨宸皱了皱眉头,掏出手帕掩住鼻子,并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裴乾见状,连忙招呼两个官差:“先押送到柴房,别污了地方。”

    两位官差像拖死狗一样,将宋员外和宋翔拖了出去。

    裴乾见墨宸一脸苍白,面色不虞,知道今天这顿饭怕是吃不成,心里恨死宋员外。

    “墨公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小心翼翼问:“要不我们改天再议?”

    墨宸不置可否。

    裴乾当即说:“那我送您回去?”

    “我带了车来!”当即有人自告奋勇贡献自家车辆。

    另一个也说:“用我家的,我跟墨公子顺路。”

    谁也不是想瞎子,全看出来连裴乾都望着墨宸眼色说话,就差直接问“公子,您大腿缺挂件吗?”

    而且墨宸雷霆手段将宋员外压制的毫无反抗之力。

    自己掂量掂量,他们谁有宋员外靠山硬?

    没有!

    所以更不敢得罪墨宸。

    财主乡绅带头爬墙,默契地将云岗镇势力自动洗牌。

    趁热打铁,这时候不上杆子抱紧大腿,难道等黄花菜都凉了?

    抱,必须抱,还得紧紧抱!

    众人簇拥着墨宸,这个激动的说公子来云岗镇是当地荣耀,那个紧张的喊云岗镇在墨宸带领下一定会发扬光大。

    他们争先恐后,抢着做墨宸大腿挂件,以至于将裴乾挤出圈。

    裴乾:“……”

69、争做腿部挂件

    最后还是裴乾搬出自家老爹,才将墨宸护着走出客栈,拉上了自己马车。

    车厢里,裴乾擦一把冷汗,他容易吗,快被那些财主乡绅给撕烂了。

    “墨公子,您下次出来千万要带护院,那些人太疯狂。”

    “这全墙头草,您千万别太相信了。”

    “平时他们多奉承宋员外呢,结果对方一出事,连个帮腔求情的都没有。”

    “不说宋员外没人缘吧,就凭这群乡绅翻脸爬墙速度,都不是好人!”

    踩完云岗镇乡绅,裴乾又开始推销自己:“公子,这次发完赈灾粮,我就不回去了,留在您身边如何?”

    墨宸一怔,淡淡瞟他一眼:“裴公子何必自甘堕落。”

    裴乾是官家子弟,墨宸现在对外是一介布衣商人。

    外人看来,确实属于自堕身份。

    裴乾摆手:“等爹一退,我算哪门子官家子弟。”

    “墨公子,咱明人不说暗话,我打小喜欢赚银子,就是没人带着总是赔本。”

    “公子身边能人多,求公子将我留下出入左右,大小事也得见识见识。”

    说完,裴乾从坐变跪,就要朝墨宸磕头拜码头。

    墨宸一把将其架住:“裴公子别浪费精力。”

    幸亏云岗镇小,谈话间马车就到了墨宅门口。

    墨宸不等裴乾帮忙掀帘子,自己跳下马车,敲了敲大门。

    “吱呀。”大门从里面打开,露出钱朵惊喜的脸:“公子您回来啦?”

    “刚才隔着墙头,我听外面议论宋员外被法办了,真的吗?”

    “您冷不冷,我准备了汤婆子,正守着大门等您回来。”

    钱朵不等墨宸搭话,小嘴叭叭叭就是一套,还将热乎乎的汤婆子体贴塞进墨宸手里。

    他一听宋员外被法办,就认定是墨宸出的手。

    否则为啥不是昨天,不是明天,偏偏今天墨宸赴宴的时候呢。

    想到墨宸临走时不让她出门,怕宋员外使诈,钱朵心里暖暖的,对墨宸伺候的那叫一个殷勤。

    墨宸抬起眼皮,见她小脸冻得通红,看来真在外面守候许久,不觉缓和了表情,冲她点点头,揣着汤婆子走进家门。

    钱朵忙去关门,差点撞到要跟进来的裴乾:“你谁啊?”

    裴乾以为钱朵是小丫鬟,昂首挺胸:“我是你家公子客人。”

    “公子,让他进吗?”墨宅轻易不来客人,钱朵第一时间问墨宸。

    墨宸足下一顿,再次对裴乾说:“公子请回。”

    不让进!

    钱朵毫不留情将大门“砰”一声关上,并插上门栓。

    她踩着小碎步跟在墨宸身后:“公子,那谁啊?”

    打眼一瞅,就觉着碍事!

    墨宸淡淡说:“裴县令家的,裴乾裴公子。”

    “哦,啊?”她刚才给县令衙内吃了闭门羹?

    夭寿哦。

    会不会被穿小鞋?

    钱朵愣住,揉一揉被小北风吹的发红的鼻子,颇有些惊慌失措。

    墨宸侧头看一眼钱朵,将汤婆子顺手往她手里一塞:“听说我缺个看账的管事,他非要跟来。”

    “哦。”

    钱朵木木答应一声,等墨宸转进后院,才后知后觉。

    县令衙内,求着做墨宅管事?

    外面现在流行弃文从商?

    不等钱朵想明白外面的世界,傍晚时分又有人找上门。

    不过这次不是找墨宸,而是找钱朵的。

    来者是悦来客栈的蔡老板。

    蔡老板一向慈眉善目,今天尤其温和,对钱朵一阵嘘寒问暖。

    钱朵总觉着哪里不对,小心翼翼问:“蔡老板,您找我何事?”

    “是这样的。”蔡老板笑说:“今天在席上,我瞧着墨公子吃的不好,怕也是菜肴偏荤的原因。”

    “其实我也发现了,平时大家爱吃肉,但是越是缺蔬菜瓜果的时候,嘴里油腻的就想吃点菜。”

    “钱朵姑娘,知道您跟墨公子合作收菜,还有没有存货分我点?”

    “……”找上门的买卖啊。

    第一句提了墨公子,他吃不好,蔡老板才想起进购蔬菜?

    事情没那么简单。

    钱朵眼珠子滴溜溜转,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蔡老板,宋员外到底怎么被法办的?”

    “您看公子不让我去,我好奇的不行不行的。”

    蔡老板本就是借着钱朵巴结墨宸,哪里有不替人解疑答惑的道理。

    再说这事明天早晚闹得人尽皆知,不如自己卖个好。

    他将白天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讲给钱朵听。

    钱朵听得目瞪口呆,感觉墨宸的形象在心里越来越高。

    听蔡老板夸墨宸,自己心里蜜一样甜是怎么回事?

    钱朵摇摇脑袋,意识到这帮财主乡绅,想通过自己打通与墨宸的联系之路。

    她沉思一番,拍腿故意感叹:“我家公子这脾气啊,就是受不得委屈!”

    蔡老板呵呵赔笑,看来钱朵跟墨宸合作的不错,你瞧这话里透着的亲切劲。

    果然让他找对了路。

    “钱朵姑娘,故事我也给你说了,你看蔬菜的事?”

    钱朵笑道:“咱开门就是做买卖的,蔬菜的事您放心,不过这个价格嘛……”

    蔡老板很上道:“我知道,如今买菜的多,卖菜的少,价格肯定贵,你说个价。”

    “呵呵。”钱朵才不主动说价:“我这几天也没出去,不知道外面行情。”

    “蔡老板,不如您说个价我听听。”

    做买卖,讲究的就是推拉之术,看谁撑得住。

    蔡老板没怎么跟钱朵打过交道,没想到对方还是只小狐狸。

    菜价说低了,显着他不诚心,巴结不上墨宸;说高了,素菜又卖不上价,他心里觉着亏。

    蔡老板裁思半天,在最近菜价上又多加两分利:“钱姑娘您看如何呢?”

    “……蔡老板果然诚心。”钱朵当然知道外面什么行情,没想到蔡老板主动加价:

    “您要几种,多少量,是只购这一次,还是长期合作?”

    蔡老板说:“当然是长期。”

    钱朵一拍手:“既然是长期,那我也不能亏你,给你打个九折,少赚一点,就当赚个主顾,合约书现在签?”

    蔡老板:“……”

    果然是墨宸选的人,忒精了,赚了他银子,还显出她大方。

    钱朵送走蔡老板,美滋滋走进后院,却不料才进门,手中合约书就被人抽走。

    墨宸扫一眼合约书,似笑非笑望着钱朵:“钱姑娘,挺会借势呀。”

70、好尴尬

    钱朵想抢回合约书,但是个头没有墨宸高,动作没人家快,只好作罢。

    她赔着笑脸说:“公子,我正要给您汇报这个好消息呢。”

    “嗯。”墨宸捏着合约书,慢慢悠悠说:“是该给我汇报,说。”

    “……刚才蔡老板订了一批菜,价格挺合适。”钱朵说:

    “我想着,咱不如趁这个机会,将那两间门面改成蔬菜专卖行。”

    “趁着众人对您的热乎劲,赶紧多拉几个主顾,将镇上蔬菜供应给抢下来。”

    虽说预留下的蔬菜不多,紧够云岗镇所有财主一个月的量。

    但手里不是有空间?

    空间里有田有泉,现在播种,来得及。

    钱朵想的挺美。

    墨宸点点头:“做的不错。”

    得到夸奖,钱朵更是像吃了蜜一样,笑得像朵朝阳花。

    墨宸瞥她一眼,淡淡说:“钱管事辛苦了,这个单子多费心,我会适当嘉赏。”

    “……埃?”单子被抢走了。

    钱朵笑容渐渐冷却:“墨公子,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你管事了?”

    墨宸挑眉:“钱管事难道出尔反尔?”

    “……”

    钱朵一拍脑门,想起来了,之前为了讨要工钱,她自己将自己给绕了进去。

    怎么在墨宸面前,脑子就全灌上水呢!

    她不甘心放飞这么大单子:“墨公子,您看这样行吗,这回,咱还五五……四六,你四我……不对,我四你六!”

    钱朵咬了咬舌头,差点又说秃噜嘴。

    墨宸捏着合约,冷笑:“钱姑娘,我发现,你脸皮可真厚。”

    “……”说话咋那么难听呢?

    钱朵瞪了回去。

    墨宸根本无视她的目光,悠悠说道:“借我的势、用我的名、我的地盘。”

    “钱姑娘,在这场买卖中,你又付出了什么?”

    “……收菜。”还没全收上来,钱朵突然没底气。

    墨宸“哦”一声:“我若是出去喊一声,你说镇上那些人,会不会替我收菜?”

    “……会!”

    太会了!

    从前顶着墨家公子头衔,就有好多财主上门求合作。

    今天墨宸在云岗镇有如日中天,更是有人前仆后继争着讨好。

    你看县令公子都想抱墨宸大腿。

    钱朵深刻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和可取代性,低下了高昂的头,小声说:“但我不卖身。”

    墨宸被憋得死死的,定定看着钱朵半天,才说:“……谁稀罕你的身?”

    “……管事,不得卖身进来?”钱朵迟疑一下,小心翼翼问。

    墨宸眯起眼睛:“钱姑娘,你是不是对墨宅管事有什么误解?”

    钱朵一愣,抬起头,水灵灵大眼睛充满疑惑:“我看镇上乡绅的管事,都是自己家奴,墨宅难道不是?”

    墨宸有点嫌弃她:“你见识就这么浅薄?”

    好歹京城里混过。

    “请墨公子解惑。”钱朵有个优点,就是不懂就问。

    她确实见识浅薄,小时候跟在外公身边,一个女孩子再受宠,也接触不了外面太多人和事。

    等回了云岗镇,更是疲于生存,哪里有人教导。

    墨宸估计也想到这一点,叹口气:“教你也不是一时半会,不过你还不是墨家管事,我没必要给你解惑。”

    “……”还一点一点上套?

    我还不问了!

    钱朵直起腰杆,狠狠瞪了墨宸一眼,从他旁边挤了出去。

    墨宸笑见人恼了,默了默,扬声说:“墨家在外的管事和掌柜,签的是短契,只限事不限身。”

    “管事分三个等级,实习管事一年试用期,月银六两;正式管事最低五年约,月银十二两加提成;高级管事最低十年约,给养老,参与分红。”

    钱朵脚下一顿,慢慢回首,满眼不可思议:“您说啥?”

    公门里当差,都没这么好待遇。

    怪不得常来镇上巡视的官差大哥,天天嚷嚷要辞掉差事,去给富人帮工。

    她迅速在脑子里换算:上次因为天气原因,并没收太多菜,所以其实也没卖多少钱,分到手银子估计都不到二十两。

    做墨宸管事,从实习期开始干,一个月就六两银,半年就能存下三十两!

    关键是,它旱涝保收啊!

    地里的菜会烂,月银却不会迟到。

    钱朵立在廊下,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却不自知。

    墨宸瞧着好笑,面上却绷着,将合约书卷起,敲一敲钱朵发呆的脑门:“外面人可排着队想进墨家做管事,你好好想。”

    说完他迈着悠闲步伐离开,说不出的惬意。

    钱朵出窍的灵魂被敲回来,她一跺脚,还想啥?

    古人云,背靠大树好乘凉。

    外公也提过“借势”这个词儿。

    墨宸好几次护她周全,一出手就能解决宋员外,做这种人小弟,不亏!

    没瞧见县令家公子,都上杆子要来吗?

    她钱朵,一个小丫头片子,除了机灵点嘴甜点长的可人点,就没啥突出的优点。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一旦想通,钱朵绝不扭捏,立刻咧嘴一笑,踩着小碎步追上墨宸:“公子小心,这有道门槛。”

    “公子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啊。”

    “没有公子,就没有蔡老板那么大订单。”

    “跟着您这样的能人做事,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我心甘情愿做您管事。”

    “公子您看,咱俩也这么熟了,我的能力您也是瞧见的,不如跳过实习管事,直接签三年正式管事,如何?”

    一个月十二两银,比她从前一年挣的还多。

    嘻嘻。

    然而墨宸不说话,慢悠悠步伐突然加急。

    想想这位主难伺候的很,之前说分红也是出尔反尔,这次不会有反悔吧?

    钱朵也跟着急:“公子,意下如何,您说话呢?”

    “公子,你脸怎么红了?”

    “咦,你怎么拐弯了,这不是去书房的路。”

    “哎呦!”

    关什么门呢。

    怎么一股怪味?

    她低着头跟人,顾不上看路,见吃了闭门羹,抬手敲门:“公子,有事您吩咐,我在外面侯着。”

    “吱呀。”

    门重新被打开,露出墨宸泛红又阴沉的脸。

    钱朵立刻挺胸昂首:“公子有什么吩咐?”

    “钱姑娘难道连人如厕,都要跟来伺候?”

    “……”

    钱朵默默退后两步,抬头看看门上标记。

    上面大大两个字:“茅厕”

    好尴尬啊(*?▽?)

71、请叫我钱管事

    等墨宸慢悠悠回到房间,刚踏进门,就见钱朵捧着热毛巾凑过来。

    刚才的尴尬一下子又被想起,让他此刻很不愿意看见这张殷勤的笑脸。

    偏偏钱朵不自知,还往上凑:“公子,您擦擦手。”

    “……”

    墨宸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钱朵主动帮他蹭蹭手,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人有三急,我懂!”

    “您在里面待那么大会儿,是不是外面饭菜不干净,吃坏了肚子?”

    “……”更尴尬。

    “别站着,坐坐坐,这是热粥,灶上一直煨着,您暖暖胃?”

    墨宸被她强拉这坐到桌前,手里塞了个汤勺。

    钱朵端着手,笑吟吟立在一边,从合作者到狗腿的身份转变浑然天成。

    墨宸哪里吃得下,他将手里汤勺一放:“钱姑娘……”

    “叫我钱管事。”钱朵很认真的纠正:“从此墨宅再也没有钱姑娘,只有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钱管事。”

    墨宸:“……”

    钱朵见他不喝粥,又做一个请的手势:“公子喝呀,放了姜丝,暖肚。”

    墨宸面无表情,没有动作。

    钱朵猜不到对方心里意思,难道真要反悔?

    还是嫌自己见钱眼开?

    “公子千万别多虑,我绝对不是冲着待遇改变主意的,没那么肤浅。”

    “公子对我有知遇之恩,又多次护着我,钱朵定当衔环结草,以报恩泽。”

    她犹豫一下,又补充一句:“若是非要给报恩加个期限,我愿意是,三年!”

    三年正式约,十二两月银!

    钱朵目光清澈如水,落落大方看着墨宸,一点瞧不出心里小算盘叭叭叭响。

    墨宸都给气笑了:“人家报恩,以身相许;你报恩,拿我高薪。”

    这话不好接,哈哈哈哈,钱朵只能干笑。

    墨宸默了默,说:“你先出去吧,我想静静。”

    静静?

    难道县令公子叫静静?

    哎呀,人家会算能写,还是官二代,能量大。

    不像自己,完全躲在墨宸这棵树下纳凉。

    商人重利,换钱朵肯定优先选他。

    但是钱朵不允许自己输!

    是时候展现自己的真正技能了。

    她将脸凑近墨宸,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可怜:“公子,你明明先看中的我,怎么可以见异思迁想静静呢。”

    对方眼睛里犹如弯弯泉水,清澈而灵动,潺潺流淌,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他终究没有看下去,别过眼睛侧头叹口气:“出去。”

    “……”对那些顾客百试不爽的撒娇,在铁石心肠的墨宸面前不管用。

    钱朵怏怏站直,陪着笑冲墨宸行礼:“公子您好好休息,有事尽管吩咐。”

    她满脸不高兴退着出门,将门轻轻带上。

    墨宸竖着耳朵听脚步声远去,这才松口气,摇摇头暗笑一声,随后冲窗外喊一声:“十七。”

    窗外翻进一个黑影单膝跪下:“公子?”

    “药!”墨宸吩咐。

    十七忙熟门熟路去里间找到一个瓷瓶,倒出一粒递给墨宸,然后又将水倒上。

    墨宸将药服下,又等一会儿,身体才缓过劲。

    谁能知道英姿勃发的墨宸公子,自幼肠胃不好,但凡吃点不干净的东西就会闹肚子。

    总感觉在钱朵面前丢了脸。

    墨宸脸色不太少,手指敲着桌面,若有所思。

    十七没得到吩咐离开,立在旁边等候指示。

    钱朵留下的一盆热粥还在冒着热气,墨宸实在没胃口。

    他扫一眼十七,指一指粥饭:“带出去分了。”

    “是!”十七早闻见粥香,偷偷吞咽了好几次口水。

    听到吩咐,他立刻上前捧了粥盆。

    正准备跳出窗户,墨宸又说:“你再派个人,沿路寻一寻东成。”

    算着日子,早该回来。

    为何迟迟不归?

    …………

    钱家沟,老四房。

    钱恒伤势终于开始好转,从能起身坐着吃饭,如今已经能下床在太阳地里绕院子走两圈。

    最近几天,老四房简直是被架在火上烤。

    李翠花出事,不代表烂掉的蔬菜不用赔。

    里正带着人天天来催账,钱老太去请族长,结果吃了闭门羹。

    族长也嫌丢人呢。

    幸好宋员外突然出事,私藏的二十两不用还了。

    钱老太拿出来还了帐,这才换来门前清净。

    但是家里生活水平直线下降,所有活全落在张氏头上。

    伺候钱老太和儿子,那是应该的。

    伺候钱芷和钱恒,张氏不愿意。

    今天吃过饭,她趁着二房不在,又开始嘀咕:“娘,咱家五口人,里里外外我实在忙不过来。”

    “我儿还小,小叔有伤,钱芷总能跳能跑吧?”

    钱老太听得耳朵都长茧:“她得照顾你小叔。”

    “您说这话我可不听。”没了李翠花压制,张氏现在慢慢敢说话了:

    “小叔衣服我洗,饭也是我坐,钱芷照顾什么了?”

    钱老太一脸沉思。

    钱芷伤人害她丢掉半个家产,李翠花又直接砸垮老四房,她有时候偷偷想,真的这娘俩才是扫把星吗?

    张氏是摸透她脾气,才敢坏钱芷的:“娘,我心里藏不住话,我操持家务没事,用不着钱芷帮。”

    “但是咱不能坐吃山空,眼看要过年,您赶紧让钱芷出去挣点银子吧。”

    话音刚落,钱芷掀门帘进来,冲张氏嚷嚷:“大伯娘你天天背后嘀咕我有意思吗?”

    “你让我一个小姑娘抛头露面,从事商贾之事,按得什么心?”

    张氏笑了,感情这位还没认清自己地位呢。

    她有必要给对方上一课:“我忙完家里忙地里,你那么大个人帮衬家里一下怎么了?”

    “天天吃白食,你脸皮够厚的!”

    “还有娘,您听听,在钱芷侄女心里,让小姑娘抛头露面挣钱,就是不安好心?”

    钱老太脸色一变,看钱芷目光变得凌厉。

    从前她逼着钱朵去挣钱,难道也是不安好心?

    钱芷也想到这一层,恨张氏挑拨,急忙解释:“奶奶,我不是那个意思。”

    钱老太摆手:“别解释,现在咱家光景,顾不上那些虚头巴脑的规矩。”

    “你,明天想办法,出去挣钱!”

    “哭丧着脸干什么?”

    “难道你承认自己不如钱朵?”

    钱芷:“……”

    凭什么拿她跟一个孤女比!

72、钱不好挣

    钱芷扛不住钱老太和张氏联合打压,哭着去求钱恒。

    钱恒正心烦呢。

    前天他拄着拐杖,慢悠悠挪到村东头,想找钱朵谈谈,结果锁着门。

    一打听,才知道她去镇上至今未归。

    村里都传,钱朵怕是搬到了镇上住。

    钱恒闻言,坐立不安。

    钱朵若真搬去镇上,离了他的视线,还怎么哄对方回心转意?

    偏钱芷还在他面前哭哭啼啼:“钱壮书也不读,活也不会干,成天在外面滚成一个泥猴。”

    “他也有七八岁了,别人家这个年纪早就会帮家里干活。”

    “大伯娘舍不得动她儿子,倒天天怂恿奶奶对我下手。”

    “爹,听说赈灾粮已经到了镇上,加上咱家存粮,省着点怎么也能撑过年。”

    “您去给奶奶说一说,好歹爹是要步入仕途的。”

    “若我学钱朵抛头露面行商贾之事,以后让人知道,岂不堕了您的脸面。”

    钱恒并不想去。

    对这个闺女,他并没有多大维护之心,横竖不过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人。

    等将来发达,他一定会再娶一门好亲,有自己的儿子。

    钱芷是前妻所生,母女俩都出过丑闻,实在拿不出手。

    听到钱老太让钱芷出去挣钱,钱恒觉着这主意反而不错:

    “家里困难,你能帮家里分忧解难,将来说出去是件让人尊重的事情。”

    “你看钱朵,村里有几个说她不好的?”

    “……”又是钱朵!

    钱芷恨得将手里帕子都快撕烂。

    钱恒不给她张口的机会:“此事休得再提,我受了伤,又是读书人。”

    “咱们又没分家,你确实该担起二房的重担。”

    “也别再说什么丢脸,还有你母亲更让老四房丢脸的事情吗?”

    听到父亲提李翠花,钱芷羞愧难当,却说不出什么来。

    有个丢人现眼的母亲,父亲也还没考中,怪不得大伯母阴阳怪气,连奶奶也容不下她。

    她如今境遇,沦落到跟钱朵一样。

    钱芷哭着跑出二房,正遇到院子里喂鸡的张氏。

    张氏见她那模样,就知道连钱恒都不帮着,心里更加淡定。

    她故意靠近钱芷,用只能对方听见的声音嘲讽:

    “人钱朵死爹死娘,小小年纪出去挣钱贴补家用,也没见哭过。”

    “你是什么千金大小姐,见天落那不值钱的黄豆子。”

    钱芷横眉怒目。

    张氏冷笑:“别瞪我,怨就怨你命不好,还脑子不清醒。”

    “也不想想,现在不赶紧让自己有点用处,将来你爹另娶,家里可没你容身之处。”

    “我还就说了,我就服气人家钱朵,受了欺负不哭不闹,默默干活,找机会就让你们吃哑巴亏。”

    “你娘将人家撵出去,人家照样活得滋润!”

    钱芷气咬牙切齿,跺脚冲出了老四房。

    又是钱朵,又是钱朵。

    张氏拿钱朵跟她比,连一向讨厌钱朵的奶奶和父亲,也拿钱朵跟她比。

    钱朵!

    钱芷只恨当时她怎么没淹死在赵王河。

    然而闹归闹,哭归哭,钱芷如今在老四房地位最低,最后还是拗不过,出去找营生。

    變朝虽说不限制女子抛头露面,但是适合女孩子的职业到底太少。

    给人帮佣,钱芷吃不了苦;下地干活,钱芷受不得累;想做风光的女公差,她没那个门路。

    除了落入风尘,她想了一遍,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最后只能学着钱朵,山里去采山货出售。

    天寒地冻,哪里还有山货?

    钱芷山上转一圈,一无所获,又不敢空着手回家,只能躲柴禾垛后面偷偷抹泪。

    二黑正好牵着骡子出来,瞧见钱芷,问:“你躲这干什么,家里又骂你?”

    两家邻居,老四房家的闹腾,隔着墙头隐隐约约也听到点动静。

    二黑知道钱芷现在,要出去给家里寻银子。

    哭得这么难过,肯定今天又没有挣上银子。

    果然,钱芷见他出来,扭过去半个身子,红着脸说:“今个儿我又没捡到山货卖。”

    二黑苦笑:“这个天,还有什么山货?栗子都被摘光了。”

    钱芷一听,脸色苍白:“那……那我怎么办?”

    “若是钱芷,肯定早有储备;或者去打鱼、猎山鸡,总有法子。”但是钱芷,娇生惯养的,怕是不行。

    二黑摇摇头,又看一眼钱芷。

    对方模样实在可怜,他从骡车上提下两条鱼递给钱芷:“这是我今天打的,让给你两条,赶紧换钱去吧!”

    钱芷愣愣的接过鱼,谢谢都忘了说,见二黑牵着骡子准备离开。

    她赶紧追上去:“二黑哥,你干什么去?”

    “镇上。”二黑回答。

    钱芷大喜过望:“二黑哥,我能凑你车吗?”

    放平时,她绝不会理二黑这种庄稼汉,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之前钱朵都是坐二黑骡去镇上,她也想坐。

    三十里路,想一想腿都软。

    二黑犹豫一下,点点头:“行。”

    两个人一路无话。

    二黑也不是来卖鱼的,总共打了几条,还分给钱芷两条。

    见她提着鱼手足无措,站在角落里羞的脸红脖子粗,怕是一天也卖不出去。

    二黑好心,帮忙卖掉了鱼,将钱数给她。

    钱芷又问:“二黑哥,你咋不卖?”

    二黑一愣,并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你轻易不来镇上,不如四处逛逛?”

    钱芷来的时候就看到有见胭脂铺开着,手里有了钱,确实想去逛逛。

    她点点头,见二黑不跟着,还朝相反方向去,急忙问:“二黑哥,你要回去吗?”

    “不是,去给老主顾送鱼。”二黑不想她跟着,随便编了条理由:“你去逛吧,申时镇西头碰面。”

    “哦。”钱芷佯装走出去两步。

    等二黑赶着骡子离开,她立刻跟上去。

    什么老主顾?

    赚钱实在难,若是她也能有老主顾,以后就不愁了。

    说实话,二黑骡车上气味实在难闻,她不习惯。

    不如悄悄跟上去看看,下次赶在二黑之前送货来,既能挣到银子,以后也用不着再坐他的臭车。

    钱芷跟着二黑过了两个路口,来到一所大宅院前。

    二黑敲一敲门,等了一会儿,有人来开门。

    竟然是钱朵!

    钱芷目瞪口呆,立刻躲到颗大树后面一探究竟。

73、公子吃醋

    钱朵开门,也是一愣。

    墨宸说今天县令公子要来,塞给她一个汤婆子就让去大门口候着。

    钱朵早早起来等,没想到等半天,竟然是二黑。

    想到之前二黑对她的污蔑,钱朵当时就想关上大门。

    二黑上去抵住门:“钱朵,我是来给你道歉的!”

    “不用,谢谢。”钱朵用力推门。

    二黑急切说道:“钱朵,我要带我娘离开云岗镇了!”

    钱朵闻言,表情一愣,止住关门的动作,皱皱眉头问:“你们能去哪?”

    宋婶本就是逃难来的,估计老家早就没人没地没亲人,不住钱家沟,又能去哪?

    二黑一脸愧疚:“我有一把力气,去哪不能养活我们娘俩?”

    “我莽撞,说了不该说的话;娘也糊涂,让你在所有人面前为难。”

    “她老人家天天以泪洗面,我想着,反正在钱家沟也没什么亲人,不如离开算了。”

    “路引我已经开好,明天就离开这里。临走之前,就想给你说一声对不起。”

    钱朵上下打量二黑一番,见其一副萎靡不振的精神头,叹口气。

    到底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若没有二黑平时看护,她在钱家沟日子怕是更加艰难。

    当时二黑冲撞她,钱朵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说实话,二黑不来,她都快忘了这件事。

    既然人家要走,钱朵没必要再冷着一双脸让人难堪:“既然如此,我也不知道现在该说点什么,就……祝你一路顺风吧。”

    二黑神情暗了暗,两个人终究渐行渐远。

    他低首下心,沉默一会,从骡车上拎起那几条鱼递给钱朵:“临走,我也没什么送你。”

    “知道你爱吃云龙山泉里的肥鱼,特意打了几条给你。”

    钱朵不接,被二黑硬塞进手里:“你拿着,就当是我登门赔礼。”

    钱朵有点茫然,怔怔望着二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初外公也是说走就走,之后就是父亲说咽气就咽气。

    纵然是二黑伤过她,但是相处多年的哥哥突然要离开,钱朵心里依旧酸酸的。

    她是再见不得别离。

    二黑望着钱朵,也有些发怔,这一走,怕是有生之年再也无法相见。

    钱芷在树后瞧着,冷笑不已。

    这两个人你看着我,我对着你,唱的什么戏?

    果然钱朵表面大大咧咧,私底下惯会惺惺作态,勾得一个二黑五迷三道。

    真是好手段。

    都说钱朵会挣钱,是财神附体,福星下凡。

    让她看,钱哪里那么好挣,钱朵拿回去那些钱谁知道干不干净!

    回去非要村里人都知道知道,钱朵根本就有两幅面孔。

    “你干嘛呢?”

    钱芷心里盘着坏主意,猛然头上被狠狠敲了一下。

    一抬头,竟然是位长的清新俊逸,风度翩翩贵公子。

    她先是羞红了脸,随后想到自己听墙根被人瞧见很尴尬,忙行礼辩解:“公子赎罪,民女在此等我哥哥的。”

    裴乾抬首,朝墨宅门口望一望,看到墨宸那个小丫鬟和一个庄稼汉两眼相望。

    他轻声笑起:“原来如此,看你一脸嫉妒,还以为想干坏事。”

    钱芷羞愤的头都抬不起来,还想分辨两句,裴乾已经施施然朝着墨宅走去。

    远远的,她听到裴乾喊道:“小丫鬟,赶紧跟情郎话别,带我去见你家公子。”

    丫鬟?

    钱芷震惊的瞪大眼睛,好啊钱朵,怪不得都不回村了。

    原来自甘下贱,自卖自身,做了富商家的丫鬟!

    呸!

    钱芷又兴奋又害怕,兴奋抓到了钱朵短处,害怕被对方抓住。

    她在被二黑发现前,迅速转身离开。

    钱朵见吃了她闭门羹的少年来了,知道这位就是墨宸嘴里说的县令公子。

    她回过神,匆匆对二黑说:“你回去吧,我忙呢。”

    管事合约还没签,正是钱朵积极表现的时候。

    她脸上堆满笑容,对裴乾说:“我家公子等很久了,您里面请。”

    裴乾路过二黑,笑吟吟打量一眼,随后走进墨宅。

    钱朵关门的时候,对傻愣愣的二黑挥手:“二黑哥,有缘再见。”

    说完,就要关上墨宅大门。

    二黑还有一件事没说,连忙拦住:“钱朵,听我说完。”

    “你三叔最近总是去你院子转悠,怕是打什么坏主意。”

    “你……小心点。”

    钱朵一顿,这几天过的太快乐,差点忘了老四房那些人。

    二黑说完,怕耽误钱朵做事,退出去几步,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钱朵“砰”一声将门关上,将裴乾吓一跳。

    人家小伙依依不舍,小姑娘倒是回头的干净利索。

    啧啧,女人呢。

    裴乾笑道:“小丫鬟,那小伙挺壮实,你青梅竹马?”

    “……”一个大老爷们,怎么那么嘴碎八卦!

    钱朵没搭理他,并认真纠正:“我不是丫鬟,我是墨宅管事!”

    裴乾:“……”

    失敬失敬。

    …………

    二黑闷闷不乐赶着骡车,慢腾腾来到镇西头。

    没想到钱芷早就等在那里。

    他也没兴趣多问,让钱芷上了车,就赶着骡子往回赶。

    钱芷试探问道:“二黑哥,你鱼送完了?”

    “嗯。”

    “我堂姐好像在镇上一直没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入了墨家公子的眼,你知道点什么吗?”

    二黑闻言,皱皱眉,没说话。

    钱芷又换一种方式,但是依旧没套出多少话。

    哼!

    怕是真的卖身进了人家府上,觉着丢脸,不说吧。

    …………

    钱朵将裴乾领到内院,指一指书房:“公子在里面等着你。”

    她手里拎着鱼,得先送到厨房去。

    裴乾眼睁睁看着这姑娘拎着鱼,风一样离开。

    他信了,这是管事,不是丫鬟。

    谁家丫鬟这么没规矩,胆敢冷落客人?

    心里突然犯酸水是怎么回事?

    裴乾整理整理衣裳,又对着门口的灭火水缸照了照。

    凭爷这副精神,肯定也能做墨宸身边“管事”。

    给自己打完气,裴乾叩响书房的门。

    “进。”墨宸手握书卷,已经等了一会儿。

    裴乾行完礼,他抬手示意对方落座之后,这才抬起眼皮。

    钱朵没有跟来。

    墨宸愣了愣,顺口问道:“钱姑娘呢?”

    “……”裴乾脑子转了会,才反应过来墨宸问的是谁:“那小姑娘啊,她情郎送了几条鱼来,送厨房去了。”

    墨宸身形一僵,脸上当即结了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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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娘子是财迷介绍:
钱朵眼睛发亮:“公子,我有个梦想!”
墨宸望着畅想未来的小姑娘,对方表情鲜明生动,宛如一朵绽放的玉兰花。
受到感染,墨宸觉着自己的人生也要有点梦想,于是慢条斯理掏出一个袖珍的金算盘噼里啪啦拨了几下:“钱管事一共欠了我一百三十两白银,到今天正好十一天整,利钱少算点,给我一贯钱就好。”
力争做首富的钱朵:“……”
(架空朝代,请勿考据。就是个谈恋爱的温馨小说,喜欢就看,不喜欢就弃,没必要较真,让生活轻松点(❁´◡`❁))我家娘子是财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家娘子是财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家娘子是财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