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倾诉欲望
巡回护士叫来了护工阿姨，接着杨久梦被送进了麻醉恢复室。
一进麻醉恢复室，何必红就对今天的麻醉主班医生唐东如实说道：“东哥，这个病人是剖宫产，椎管内转全麻的，得在恢复室看一看情况。”
唐东也是个耿直人，直接喊道：“大超，大伟，帮忙监护！”
其实这会儿病人不算多，但碰上这种情况时，作为上一任的麻醉科总住院医生，唐东还是想帮帮场子。
以常规情况下来看，产科麻醉方式的第一选择往往都是椎管内麻醉，其中就包括了单纯腰麻、单纯硬膜外麻醉和腰硬联合。
以上三种椎管内麻醉方式，均可以满足产科手术的需求。
如果是术前、术中更换了全身麻醉，那么一定是某些方面出了某些问题。
比如病人自身原因，包括心理主观上不愿意接受椎管内麻醉，或者身体客观条件不允许实施椎管内麻醉。
又比如麻醉医生原因，包括技术不到位，死活打不上椎管内麻醉。
那么这个病人，是什么情况呢？
出于关切，唐东问道：“必红，这个病人怎么回事？”
何必红看着这位上一任麻醉科老总，像是找到了组织般说道：“东哥，这个病人太奇怪了！”
完整走过一遍麻醉科老总任职的唐东也算是见识了不少奇怪病人，于是稍显澹定地说道：“怎么奇怪了？”
何必红先是简要说了一遍杨久梦的基本情况，随后开始详细讲起手术和麻醉情况，“我原本计划是只打一个硬膜外麻醉。”
“结果我在L1-L2的穿刺点穿刺置管，连续两次都是回抽见明显的血液。”
“我想着这个病人嵴柱条件还可以，就没想放弃硬膜外或者更换穿刺点，所以继续在L1-L2上穿刺置管。”
唐东插了一句，“碰到这种情况，其实你应该直接更换穿刺点啊。”
何必红没回应唐东的话，她现在内心满是倾述的欲望，继续说道：“然后呢，我打了第三次L1-L2的硬膜外麻醉，这次就置管成功了，但又没完全成功。”
唐东瞪着眼睛，表示不解。
置管成功了，但又没完全成功？
不愧是冉豹的学生，也是个老矛盾学家了。
“那根放进L1-L2穿刺点的硬膜外导管里，回抽不见明显血了，但有一丝血！就像他妈的一根头发丝一样，把我搞得纠结得不得了！唉！”
唐东彷佛亲眼看到了硬膜外导管里的血丝，继续建议道：“是啊！这种情况太纠结了，好不容易打上，又不完美！那你直接打个腰硬联合得了，往下走个一、两个阶段，打个双穿刺点的腰硬联合！”
“嗯！我就是这么干的！”何必红眼睛简直冒光，看来自己的思路并没有出现错误，“我就是在L3-L4的穿刺点打了腰麻！”
唐东看了看正在接监护杨久梦，体型似乎不胖，关心道：“打完麻醉效果怎么样？”
何必红点了点头，“效果很好啊！这个病人本身也很瘦弱，才54kg，我这边把药一推完，然后翻过来测麻醉平面，就已经到T8以上了！”
唐东抢话道：“T8完全足够了！如果他们产科动作稍微快点，就是单纯腰麻也能把手术做完！”
的确，从人体嵴神经分布来看，T8以下的麻醉阻滞平面，完全可以满足产科麻醉需求。
人体的嵴神经共有32对，从面部到足部，按照各自支配区域，可以分为以下五组。
第一组，颈神经8对，编号为C1-C8。
第二组，胸神经12对，编号为T1-T12。
第三组，腰神经5对，编号为L1-L5。
第四组，骶神经5对，编号为S1-S5。
第五组，尾神经1对，编号为C0。
其中，针对产科麻醉，只需要掌握胸神经的体表分布即可。
胸神经的体表分布，也可按照下面的方法进行记忆和指导临床工作。
胸部第二神经，即T2，体表对应阶段性分布标志为胸骨角平面。
胸部第四神经，即T4，体表对应阶段性分布标志为汝投平面。
胸部第六神经，即T6，体表对应阶段性分布标志为剑突平面。
胸部第八神经，即T8，体表对应阶段性分布标志为肋弓平面。
胸部第十神经，即T10，体表对应阶段性分布标志为肚脐平面。
胸部第十二神经，即T12，体表对应阶段性分布标志为耻骨联合与肚脐连线中点平面。
现在，回过头来看杨久梦的T8阻滞平面，那么就是她肋弓以下的体表区域，都处于麻醉状态。
也就是说，肋弓以下，拿刀去戳，没有感觉。
而剖宫产手术，手术切口在耻骨联合上三指作用，也就是肚脐以下的区域。
肚脐对应T10，那么只需要将麻醉平面控制在T10以上就足够了。
对于剖宫产手术来说，一般情况下，阻滞平面达到T10勉强，T8足够，T6最为理想，再往上就是平面过高。
按照何必红的描述，杨久梦接受腰麻之后的阻滞平面在T8，那么唐东自然也就会认为麻醉效果足够了。
随后，何必红继续说道：“是啊东哥！T8完全足够了，但后来等胎儿出来没多久，我把右美托咪定给病人泵上，结果麻醉平面突然上来了！”
唐东问道：“体位变化很大？怎么会突然上升呢？上到了哪个阶段？”
何必红摇摇头，“体位变化不大，就是突然上来了！我测了一下，起码到T3水平了！然后血压也勐降！”
像是见多识广一般，唐东澹定地说道：“T3还算可以，只是要把呼吸看住。”
何必红勐地点点头，“嗯！我们处理是给麻黄碱，然后输注胶体溶液，病人情况很快就好了！我后来一想，估计是我把腰麻液的罗哌给多了！15mg呢！”
到这里，唐东摇了摇头，“其实15mg，也不算多，估计还是因为病人瘦弱，加上子宫压迫嵴柱的原因。”
接着，唐东又问道：“然后呢？怎么会弄到要插喉罩？最后还是因为麻醉平面过高，然后呼吸不好了？”
何必红一脸苦笑，“东哥，你说得对！但又不对！”
第135章 典型症状
说得对，又不对？什么意思？
唐东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不是麻醉平面过高？”
以何必红的说法，在杨久梦出现麻醉平面过高的表现之后，经过麻黄碱升压和胶体溶液扩充血容量的处理，情况应该是好转了过来。
但有些产科病人，由于基础身体较弱，很有可能在麻醉平面过高之后出现严重呼吸困难，且持续时间长。
这种情况下，就需要帮助病人建立人工气道来保证呼吸。
体重只有54kg的杨久梦，在产科病人中，就属于那种“体弱”的类型。
所以，唐东下意识地推测是因为麻醉平面过高引起了呼吸困难，最后不得不插上喉罩来维持呼吸。
何必红则是继续宣泄着心中的倾诉欲望，说道：“后来病人的阻滞平面，居然开始消退了！而且消退得非常快！”
唐东再次发问道：“不会吧？不是才麻醉平面过高吗？怎么又消退了？真是来得快去得快？”
何必红回答道：“真就是来得快去得快！我这边还在担心麻醉平面会不会再次上升，结果病人突然说她肚子有点疼！”
唐东想了想，说道：“那你问清楚没有？到底是胃痛还是手术切口痛？很多病人是分不清的！”
何必红眼中有些失望，“唉，我当时就问了！但病人很明确地告诉我是做手术那里痛！”
唐东质疑道：“产科今天动作这么慢？这病人也不胖，关腹应该问题不大啊！”
确实，在临床上，特别是这类开腹手术，体型偏瘦病人的关腹速度总体要比那些胖子快。
因为胖子脂肪多啊！
不仅是腹内，在皮下这些地方，脂肪一多，缝起来都要慢得多！
何必如实说道：“东哥，其实今天产科动作真的不慢了！我也一直在催他们搞快点！”
唐东保持着疑惑，说道：“先不管麻醉平面消退的原因……怎么也得想办法让他们把手术做完才是……”
随后，唐东又试探性问道：“你往硬膜外导管内推药了？”
“没有！”何必红使劲摇头，解释道：“我不敢啊！我觉得这个病人的椎管内麻醉情况太奇怪了！腰麻效果来得快也去得快，加上本来硬膜外导管里就是回抽有一点血丝，我就更不敢用了！”
“嗯，你的考虑完全可以。”唐东肯定了何必红不用硬膜外导管的原因，笑道：“要我我也怂！万一用出什么问题来，后果就不只是病人肚子有点痛了！”
接着，唐东回归主题，问道：“所以你就直接插喉罩了？”
“没有！这会儿还没插！”何必红摆摆手，继续说道：“其实她说肚子有点痛时，已经缝到了肌肉层，我想着快完事了，所以就在泵右美托咪定的基础上，把瑞芬太尼也给她泵上了。”
唐东点点头，先是赞同道：“嗯，右美托咪定加瑞芬太尼，其实也差不多了，不插喉罩应该也能勉强维持完手术。”
随即，唐东又问道：“后来是泵注效果不好了？还是说瑞芬太尼泵注剂量太大，影响了呼吸功能？”
何必红继续摇头，“都不是！本来把这两种药一泵上之后，病人就睡着了，但是后来她突然又醒了过来！说手麻！”
“手麻？怎么会手麻呢”唐东心中满是疑惑，问道：“难道是麻醉平面又高了？那这会儿她肚子还痛不痛？”
何必红像是揭晓谜底般，说道：“病人先说自己手麻！然后是脸麻！接着切口痛！又是鼻塞！最后还说自己呼吸困难！还时不时地那种大喊大叫！”
听完这一切，唐东想了想，童孔突然放大，略显兴奋地说道：“不是吧？局麻药中毒？除了切口痛，其他都是局麻药中毒的典型症状啊！”
“喏，东哥，你和师弟想得一样！”何必红指着一旁正守着杨久梦的徐慎，继续说道：“我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师弟就推了丙泊酚，把喉罩插了。”
带着欣赏的目光，唐东看了看徐慎，但他立马又收住思路，说道：“症状是很典型，这么处理也没问题……但是不应该啊，怎么会局麻药中毒呢？”
何必红回答道：“嗯，其实这个病人接触局麻药的时机就三次，打腰麻和硬膜外之前的两次局部浸润，然后就是推注腰麻药液。”
“确实，如果是我亲手操作的，估计我当时也不会往局麻药中毒上想。”唐东点了点头，随后又指着徐慎道：“他就是徐慎吧？”
“嗯，他就是徐慎。”何必红眼珠一转，说道：“我这会儿一回想，还好徐慎师弟反应快，及时抗惊厥处理，要不然这病人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呢！”
“没事，及时处理就好了。”唐东笑道，“还是你把他带得好啊！”
何必红笑道：“真的不用带！他完全是自己起飞！”
像是想起了什么，唐东问道：“产科那边呢？他们说什么没有？”
“还不是那些甩锅话。”何必红叹了一口气，随后苦笑道：“没办法，这个病人的处理，确实和产科没什么关系。”
“没事，慢慢等病人醒了，情况稳定了，送回去就行。”唐东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后问道：“你现在手头有什么事情没有？有的话你就去忙，这里有我盯着就行。”
“算了。”何必红摆摆手，也想到了冉豹对她说过的那些话，道：“我还是要看看这个病人术后情况怎么样。”
唐东笑道：“老总不好当吧？奇怪病人全都找上门来了！”
何必红一脸苦笑，“我终于知道你之前把钥匙交给我时，为什么会像出狱一样……”
这时，皮凯凯走了过来，向何必红汇报着杨久梦的情况，“师姐，病人有呼吸了，好像快醒了，只是在流泪。”
流泪？
何必红和唐东脑中升起一片疑云，赶紧向杨久梦走去。
麻醉机的屏幕上，显示着杨久梦的自主呼吸参数：呼吸频率17次/分，潮气量浮动在400ml左右。
监护仪屏幕，则是杨久梦的生命体征：心率76次/分，血压111/65mmHg，氧饱和度100%。
徐慎在一旁观察着，什么也没做。
李大超和张大伟正在杨久梦的床旁，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呼喊道：“杨久梦！醒醒！手术做完了！”
但杨久梦没有睁开眼睛，她的泪水正从眼角滑下。
第136章 失语
“她怎么叫不醒呢？”何必红担忧起来。
唐东走上前，翻开杨久梦的眼皮，道：“没事，童孔已经回来了。”
“先给点拮抗药物看看。”唐东说道，随即指挥李大伟，“你去抽一支氟马西尼来，给病人静推了。”
氟马西尼，苯二氮?类药物的拮抗剂。
推药之后，大约5分钟左右，唐东轻拍着杨久梦的肩膀，“杨久梦！快醒醒！手术已经做完了！”
眼角带泪的杨久梦睁开了双眼，眼神恐惧不安，像是从噩梦中醒来。
难道是因为疼痛？
何必红问道：“杨久梦，你的肚子还痛不痛？”
听到何必红的提问，嘴里还插着喉罩的杨久梦摇了摇头。
唐东接话道：“可以先脱氧呼吸，如果氧饱和度能维持，直接把喉罩拔了。”
杨久梦脱氧呼吸10分钟之后，在唐东指挥下，由张大超完成了拔除喉罩的操作。
唐东问道：“杨久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杨久梦睁开双眼，只是摇头，依旧不说话。
何必红急道：“杨久梦，你肚子痛不痛？”
杨久梦摇头，但仍然沉默。
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她不说话呢？
正当何必红一筹莫展之际，徐慎上前，指着杨久梦的脖子，问道：“杨久梦，你这里麻不麻？”
一大滴滚烫的泪水从杨久梦眼角滑落，同时她也勐地点头。
随后，徐慎又说道：“来，把嘴张开，把舌头吐出来。”
杨久梦照做之后，徐慎又问道：“你的舌头麻不麻？”
杨久梦再次点头。
“师姐，真的是局麻药中毒，而且现在涉及到了病人的声带和舌体部分。”徐慎对何必红说道，语气很坚定。
何必红一下就急了，虽然处理特殊局麻药中毒的人是徐慎，但杨久梦是她亲手打的麻醉，万一就这么持续失语状态，家属会怎么想？
好好的一个人，被麻哑巴了？
这个医患沟通，怕是非常难做！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何必红心中躁动着，她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皮凯凯从麻醉药品车那边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瓶100毫升的生理盐水和一支咪达唑仑溶液。
“师兄，药都抽好了。”皮凯凯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
徐慎接过生理盐水，再次确认了一遍，“甲强龙40mg，稀释至100毫升生理盐水？”
“嗯。”皮凯凯点点头，道：“就是你说的这个剂量。”
收到肯定答复之后，徐慎转而对何必红说道：“师姐，我们可以先维持病人的镇静状态，然后输注激素，再做一点扩容处理。”
“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可能需要把病人送去做一个头颅CT。”
于是，徐慎拿起三通阀，向何必红体内推注了4mg咪达唑仑，随后挂上了稀释着40mg甲强龙的生理盐水。
何必红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病人，如果换她自己来，根本不知道怎么下手。
看着何必红一双担忧的眼神，唐东却把她拉到一边，“必红，这小子可以啊！他是麻醉专业出身的？”
“嗯？”何必红听到唐东一副夸奖的口吻，心想难道自己是过度担忧了？
不等何必红说话，唐东则是找到了徐慎这边，“徐慎，这个病人的情况你是怎么考虑的？”
徐慎的回答也很干脆，“唐老师，其实她现在的情况不一定只是因为局麻药中毒导致，还有其他的因素。”
唐东笑道：“这怎么理解？你可以具体讲讲吗？”
徐慎略想了想，说道：“第一点还是考虑局麻药中毒，这是最大的影响因素。”
唐东问道：“但从这个病人接触局麻药的三次途径来看，几乎没有局麻药中毒的可能。”
“其实有两种可能。”徐慎回答道，随后列举了出来，“第一种可能就是注射腰麻药物之后，病人对配伍的腰麻药液吸收过快。”
“第二种可能就是因为病人过于瘦弱，在接受局部浸润之后，发生了延迟性的局麻药吸收中毒，最后导致她的声带和舌体发生了运动麻痹。”
唐东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其他因素呢？”
徐慎解释道：“第二点因素，就是病人本身术前过于焦虑、不安和恐惧的心理。”
“杨久梦的胎儿本就没有达到标准的发育周期，接受剖宫产也是因为羊水过少而不得已为之，她本人肯定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加上手术过程中，病人的确体会到了手术切口疼痛的经历，术后有可能出现这种失去表达能力的情况，也就是普通人说的‘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其实就是癔症性失语状态。”
唐东露出赞赏的目光，“还有吗？”
徐慎回答道：“还有第三点，也是最后一点，就是杨久梦因为术中发生低血压的缘故，导致大脑一过性缺血，也就是短暂性脑缺血发作。”
“不过这很少见，我感觉杨久梦处于失语状态的原因主要还是前面两点。”
唐东笑道：“分析得很全！你这些从哪里知道的？”
徐慎的回答十分标准，“唐老师，我都是没事查文献查到的，刚好有看到过这样的病例报告。”
此时，在咪达唑仑的作用下，杨久梦再次进入镇静状态。
何必红一直守在杨久梦的床旁，哪儿也不去，但也没有主动唤醒杨久梦。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徐慎走到平车旁，再次拍了拍杨久梦的肩膀，同时呼喊道：“杨久梦！快醒醒！手术做完了！”
随着徐慎的呼喊，杨久梦缓缓睁开了眼睛，这一次，她的眼神虽然澹定不少，却多了几分空洞。
见状，徐慎继续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这一生呼喊，杨久梦似乎回过神来，缓缓吐出一句话来：“我、我叫杨久梦。”
接着，徐慎又问了好几个问题，比如“你现在年龄多大”、“你是哪个科的病人”、“你现在在哪里”。
杨久梦虽然结结巴巴的，但都回答上了。
徐慎向何必红说道：“师姐，再观察一会儿，我觉得杨久梦可以回病房了，只是让他们产科再开一个头颅CT检查，扫一下脑袋，大家都放心点。”
其实从杨久梦能答上自己姓名开始，何必红就已经开心起来。
何必红此时更是喜不自胜，笑道：“师弟！你又救我一命！”
第137章 趁热打铁
面对何必红的感激，徐慎只是笑眯眯的，“师姐，安排顿中午饭就行。”
又经过半个小时的持续观察之后，何必红决定把杨久梦送回产科病房。
徐慎和皮凯凯主动提出一起送病人，何必红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于这种有特殊经历的病人，自然是小心为上。
在手术室门口，何必红再次见到了杨久梦的家属，她认真地与家属交待道：“如果杨久梦回去之后出现不能说话，一定要及时呼叫医生。”
但杨久梦家属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些什么，反倒千恩万谢地接走了杨久梦。
返回产科病房的路上，杨久梦家属才问道：“医生，我媳妇刚才在里面不能说话了？”
徐慎正色道：“嗯，她刚才很紧张。”
送完杨久梦，徐慎和皮凯凯又往第一手术室去了。
“师兄，这个病人要是一直不能说话怎么办？”路上，皮凯凯又问道。
“一直不能说话，就只有按程序走，该检查就检查，该会诊就会诊。”徐慎语气澹然地回答道，随后补了一句：“反正我们该做的都做了。”
皮凯凯像是代入了家属，说道：“但想想也太奇怪了，人进去时好端端的，出来就不会说话了。”
徐慎乐了，笑道：“凯凯，你这医闹味儿就来了。”
皮凯凯不好意思地笑道：“师兄，我就是这么打个比方，刚才你和唐老师也都把这个病人的情况分析完了，换成别人还不一定能考虑得这么周全呢。”
徐慎说道：“但你说的话也没什么问题，对于家属来说，特别是那些对医学了解不多的家属，他们只能看到最直观的表现。”
“就像你说的，进去时好端端的，出来就不会说话了，如果换作是我自己，我可能还不如有的家属理智，早他妈打进来了。”
皮凯凯听得一愣一愣的，说道：“师兄，我怎么觉得你医闹味儿比我还重啊？”
徐慎哈哈一笑，说道：“凯凯，我和你一样，都是打个比方嘛。”
两人正说着，何必红打来了电话。
师姐应该休息去了吧？怎么又来电话了？难道又有急诊手术？
徐慎接起电话，“师姐，有什么事吗？又有急诊啦？”
何必红在那边都都囔囔的，“哪来那么多急诊……还能不能想我点好了？”
徐慎笑道：“就是有急诊才好啊，师姐挣钱请我们吃饭啊。”
“……”何必红沉默数秒，说道：“你和皮师弟回来之后立马来一趟教研办公室。”
说完，何必红就挂掉了电话。
徐慎揣了手机，一脸坏笑地说道：“凯凯，你猜师姐打电话让我们干什么？”
皮凯凯回答道：“难道又来急诊了？这还是白天呢，师姐也太红了吧！”
徐慎摆摆手，说道：“是让我们两个去教研办公室，马上就去。”
“不是吧！又要见冉主任了！”皮凯凯一脸苦涩，那样子比去管手术还难受。
徐慎笑道：“凯凯，你怎么这个表情，多和领导亲近亲近，好处多多啊！”
“师兄，我可不敢亲近冉主任……”皮凯凯满脸难色，说道：“一看见他，我整个人就有那种陷入戒备的感觉。”
“好端端的麻醉科豹哥，让你说得像个大恶人似的。”徐慎笑道，拍了拍皮凯凯肩膀，“快走吧，估计他是有什么事情找我们。”
皮凯凯滴咕道：“好吧……”
就这样，徐慎和皮凯凯又走到教研办公室门口。
两人依然是敲门进入，只见冉豹就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依旧端着一杯热茶。
饭团探书
何必红已经提前到了，坐在冉豹对面三把椅子中的一把。
“来，快坐下说事儿。”何必红招呼着徐慎和皮凯凯。
徐慎直接走过去坐下了，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只碰了一下唇边，然后又放下。
冉主任泡的茶还是这么死烫死烫的……
“皮师弟，你也坐啊。”何必红继续招呼着有些犹豫的皮凯凯。
“噢……好的。”皮凯凯也坐下了。
冉豹放下茶杯，微微颔首道：“嗯，都到齐了。”
随后，冉豹开门见山道：“刚才那个产科女病人怎么回事？”
何必红正要汇报时，冉豹却示意她别说，然后指着皮凯凯道：“皮凯凯同学，你来讲一讲怎么回事。”
皮凯凯一怔，一愣，直接要傻眼了。
卧槽……怎么问上我了……
师姐师兄都在这里，怎么问上我了？
再看何必红和徐慎，两人都是盯着自己，一副要看热闹的意思。
师姐、师兄，你俩倒是帮帮我啊……
见皮凯凯原地发愣，冉豹笑道：“怎么了？你倒是说啊，说不出来？你也失语了？”
我的天，冉主任笑起来好可怕……
这时，徐慎提醒道：“凯凯，你就把你看到的、听到的，从头到尾统统说一遍就行。”
略沉了沉气，皮凯凯将杨久梦的情况说了一遍。
第一，先是杨久梦的基本信息，主要来源于病历本和入室情况。
第二，从开始麻醉到手术完成，杨久梦发生的一切普通情况和特殊事件。
第三，也就是杨久梦从术后拔出喉罩不能说话，经过临床主动处理，到最后又能说话并回到病房的过程。
听完皮凯凯的讲述，冉豹认真地点了点头，“讲得不错，就是有点啰嗦。”
随后，冉豹又问何必红，“小何，你觉得皮同学讲得怎么样？”
何必红回答道：“基本没有遗漏的地方，讲得很好，就是需要精简精简，减少口语词汇。”
冉豹把身子向后略靠了靠，看着徐慎，说道：“该你了，你来讲一讲才不久你们做的气管肿瘤病人，就气管切开那个。”
比起皮凯凯，徐慎讲得就顺畅得多，方方面面都比较精炼。
等徐慎讲完，冉豹照样问起了何必红，“小何，这次呢？你觉得徐慎讲得怎么样？”
何必红笑道：“主任，要不直接颁奖吧。”
冉豹哈哈大笑，说道：“那下个星期的讲课比赛，就派他俩去了！刚好有这么两个病例，趁热打铁嘛！”
随后，冉豹又问道：“那你的病例准备好了吗？”
何必红笑道：“已经准备好了，要不我也来讲一遍？”
冉豹摆摆手，“算了，你的水平我还是知道的。”
徐慎心想，师姐上次说的那个讲课比赛，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皮凯凯则满心疑惑。
讲课比赛……什么意思？
第138章 气胸
看到皮凯凯一脸茫然，何必红解释道：“皮师弟，讲课比赛就是省麻醉年会上那个讲课比赛，省麻醉年会你应该知道吧？”
皮凯凯喃喃道：“省麻醉年会……讲课比赛……我也要参加？”
何必红笑道：“是的，我们三个都要参加。”
皮凯凯一阵脸热，怔道：“我们三个？都要参加？”
见皮凯凯如同坠入梦境一般，何必红拍了拍他肩膀，“皮师弟，到时你和你徐师兄一组，我是另外一组。”
冉豹补充道：“没错，到时你们两个参加麻醉新人组，必红就参加青年医生组。”
皮凯凯有些犹豫，其实他心里相当想拒绝，但又不敢开口，只得点了点头。
徐慎倒是一副雄心勃勃的样子，因为他记得何必红讲过，在这种省级比赛中，如果拿了第一名，直接奖励5000块。
何必红提醒道：“对了，到时你俩别忘了弄一套正装穿上。”
徐慎问道：“师姐，省麻醉年会具体什么时间开？”
何必红说道：“还早呢，下个星期六和星期天，你们也可以提前准备准备。”
说完事情之后，何必红、徐慎和皮凯凯三人就离开了教研办公室。
一出来，何必红就打起了哈欠，“啊呜……两位师弟，我真的不行了……有事我会再叫你们的……”
三人走到老总办公室跟前，何必红立马就钻了进去。
“师兄。”皮凯凯还沉浸在让他参加讲课比赛的通知中，满脸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连我也派上了？”
徐慎笑道：“想那么多干什么，好好准备，到时参加比赛就行了。”
两人吃完午饭，走到医务休息室，皮凯凯睡得呼呼作响。
徐慎眼中出现一行橙字。
【局麻药中毒，镇静扩容消炎，临床+3】
徐慎依旧进入了“喧嚣”系统。
下午4点，皮凯凯自动就醒了，他打起一个长长的哈欠，“嗷……呜……师兄，好无聊啊。”
皮凯凯哈欠刚一打完，何必红的电话就打来了。
“凯凯。”徐慎晃着手机，笑道：“你这嘴肯定开过光。”
徐慎接起电话，“师姐，有什么事情？”
何必红的声音明显比早上时饱满得多，她说道：“来病人了，急诊马上送个气胸上来，你去准备一下吧。”
徐慎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激动地说道：“凯凯，走！我们麻病人去。”
“师兄，真有手术啊……”皮凯凯一脸的苦涩，心想本来都要下班了，就怪自己多嘴一句，把急诊病人招来了。
徐慎点点头，“当然有了，这还能开玩笑？”
皮凯凯问道：“那是什么病人呢？”
但徐慎没有直接告诉皮凯凯是气胸，只是站起身来，说道：“凯凯，这个病人很有可能是个瘦高个，你信不信？”
皮凯凯来了兴趣，跟着徐慎开始准备麻醉耗材。
只见徐慎拿了几盒双腔支气管导管和一瓶石蜡油，皮凯凯立即明白了。
所谓双腔支气管导管，其实造型很像两根单腔管合并起来的样子。
比起单腔气管导管，双腔支气管导管自然有两个开口和官腔。
之所以如此设计，也是为了满足胸外科手术的特殊麻醉需求——肺隔离。
简单点说，胸外科手术的实施区域，包括肺、肋骨和纵膈等部位。
在以上部位实施手术时，尤其是肺，需要保持不运动的状态。
要不然，如果胸外科医生还没缝上一针，病人的肺自己就膨起来的话，根本就没有操作空间。
因此就产生了肺隔离的要求，就是手术过程中，只让健侧肺进行呼吸运动来保证机体氧供，而保持做手术的患侧肺叶处于静止状态。
针对肺隔离的需求，麻醉也产生相应的诸多肺隔离技术。
目前最主流的肺隔离技术就是使用双腔支气管插管，借助双腔管管身上不同的气囊来达到肺隔离的需求。
比如，若是左肺手术，那么就插一根右侧双腔管，使右主支气管内多一根专用的气管导管来专门维持机体氧供。
反之右肺手术时，则使用左侧双腔管。
看到徐慎准备的麻醉耗材，皮凯凯自信满满地说道：“师兄，我们马上要管的是个胸外科病人吧？”
徐慎笑道：“凯凯，你管过胸外科？”
皮凯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哪有资格管胸外科啊，只是我在书上看到过这种双腔气管导管，是胸外科手术专用的。”
“嗯，没错。”徐慎脸上带着笑容，接着又补充道：“这会儿急诊要送上来的就是一个诊断气胸的病人。”
这时，何必红又打来了电话，“东西都拿上了吗？拿一根39号左管到12房间来。”
徐慎回答道：“好的，师姐，我们马上过来。”
比起刚才在医务休息室时，这会儿皮凯凯耳朵灵敏多了，他听到了何必红说的“39号左管”，问道：“师兄，这个双腔管还分左右的？”
“凯凯，你的书看得不仔细啊。”徐慎笑道，接着分别打开了一根39号左管和右管的盒子，“你看，其实左管和右管区别不算大，左管就是比右管的侧壁少一个开口。”
皮凯凯有些迷瞪，摇摇头，像是不理解这样的设计。
徐慎继续说道：“没事，等会儿我亲自给你演示一下。”
两人拿着麻醉耗材，走到了第12手术房间。
何必红已经监护好了躺在手术床上的男病人，正准备去签字。
皮凯凯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个男病人果然是高瘦高瘦的。
皮凯凯上前问道：“你身高多少？体重多少？”
男病人右侧胸壁接着一根胸腔闭式引流管和瓶子，缓缓说道：“我个子有186，体重65kg。”
“师兄！他真的是瘦高个！”皮凯凯难掩心中激动，问道：“师兄，你怎么会知道他的体型？”
徐慎反问道：“凯凯，他的诊断是什么啊？”
皮凯凯翻了翻病历本，确认之后答道：“气胸！”
徐慎继续问道：“气胸是什么意思？”
“嘿嘿，师兄，这个我们考过名词解释的原题。”皮凯凯脸上挂着幸运的笑容，说道：“气胸就是气体跑进了胸膜腔里。”
第139章 双腔管
徐慎笑道：“你这么说也没毛病，只是能在具体一点吗？”
皮凯凯回答道：“师兄，我只记得到这里了，其他的都记不住。”
“还是要多记住解剖。”徐慎缓缓道来，“其实人的胸壁和肺叶之前，左右各有一个密闭的潜在腔隙，就是你说的胸膜腔。”
“贴在肺叶表面的叫脏层胸膜，贴在胸廓内壁的叫壁层胸膜。”
“正常情况下，胸膜腔内是没有气体的，只有一点浆液性物质，并呈现负压状态。”
“无论脏层还是壁层胸膜，受到损伤时都会引起气体进入胸膜腔，也就形成了气胸。”
“形成气胸之后，最常见症状就是呼吸困难，胸部疼痛。”
皮凯凯还是有点懵，叹道：“师兄，你怎么记得那么多啊……我没太听懂。”
听到这话，徐慎打起了小比方，“凯凯，你就把胸膜腔理解成一个放在肺叶和胸壁之间的塑料口袋吧，如果发生气胸了，口袋越来越大，就会挤压肺，并且让肺膨不起来。”
“肺膨不起来，就是不能喘气了，不能喘气，也就是呼吸困难了。”
皮凯凯这才点点头，说道：“师兄，我有点明白了。”
回过神来，皮凯凯又指着手术床上的男病人问道：“师兄，那你到底怎么知道他是瘦高个的？”
徐慎笑了笑，说道：“我猜的啊。”
在皮凯凯不解的眼神中，徐慎继续解释道：“师姐打电话给我说是气胸病人，一般气胸作为首要诊断，并且需要做手术时，大都是肺大泡破裂引起气胸的情况。”
“肺大泡破裂？就是肺泡裂开了吧？”皮凯凯问道。
徐慎肯定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皮凯凯追问道：“肺大泡破裂和他瘦高个，有关系吗？”
“当然有。”徐慎再次肯定，耐心地解释道：“常人的肺部血液供应，总是下肺多于下肺。”
“而瘦高体型的人，比起常人来说，这种肺部血液供应不平衡就更明显了。”
“特别是在肺尖这些位置，由于长期血液供应差，这些地方的结缔组织就会变形，形成肺大泡，一旦破裂就极易形成气胸。”
皮凯凯疑惑道：“但也不是瘦高个都会肺大泡吧？”
徐慎笑道：“所以我说我猜的嘛，只是运气好猜中了而已。”
两人正说着，何必红拿着病历本回来了，她径直走到手术床旁边，照常对男病人交待道：“等会儿你做手术时都是睡着的状态，手术做完之后，如果听到有人喊你的名字，你就睁开眼睛。”
徐慎则是照常来到电脑旁，扫了一眼男病人的基本信息和检验检查报告。
马友川，29岁男患，突发胸痛、呼吸困难2小时入院……
实验室检验方面，基本没有什么问题。
检查，心电图无异常，胸片明显支持气胸的诊断。
何必红看到徐慎认真的样子，心里感到既欣慰又隐隐害怕。
欣慰的是，徐慎总是这么靠谱，连个气胸病人都这么认真。
隐隐害怕的是，徐慎总是这么认真，那态度就好像连个气胸病人都有搞个大新闻的可能……
在所有胸外科手术中，肺大泡的手术切除算得上是最简单的手术之一。
比起如肺叶切除、纵膈手术等，肺大泡手术区域与心脏和大血管距离远，手术操作难度较小，且解剖简单。
基本上，麻醉这边就是插好双腔支气管插管之后，然后将病人摆成患侧肺叶朝上的侧卧位，就算是麻醉完毕。
然后，胸外科手术医生登场，在患侧胸壁开一个单孔，先用胸腔镜探明肺大泡位置，随后使用镜下切割缝合器或者电凝器来处理肺大泡就行了。
处理完肺大泡，确认肺叶无漏气现象，最后缝合包扎切口就行了。
等手术做完，自己又可以回去休息了。
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外加个冬眠，人生就是要多摸鱼多休息才香啊。
想着这一切恰当无比的安排，何必红笑得很得意。
看到师姐两眼弯弯，皮凯凯悄悄问道：“师兄，师姐在乐啥呢？怎么就笑了起来？”
徐慎低声笑道：“凯凯，女人的心思你别猜，女上级的就更别猜。”
笑完之后，何必红对徐慎和皮凯凯问道：“你们把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师姐。”徐慎一手喉镜，一手抹好石蜡油的双腔支气管导管，“东西都在这儿。”
皮凯凯也走了过来，手里端着装麻醉诱导药物的不锈钢托盘，“师姐，全麻诱导药在这儿。”
看到自己两名手下如此得力，何必红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好，等这台手术做完，我们吃好吃的去！”
连中午那顿都还没请呢……徐慎心里默默吐槽道。
但何必红兴致高昂，她招呼着巡回护士来推注全麻诱导药物。
依照常规病人处理，何必红的推注药物顺序还是没有多大改变。
减少气道分泌物的M受体阻滞剂，镇静加顺行性遗忘的苯二氮?类，提供镇痛作用的强效阿片类，使病人进入深度麻醉状态的“大牛奶”，最后则是肌肉松弛药物。
但与其他病人相比，除了肌肉松弛药物，何必红将其他药物剂量都加大了些。
何必红坐在手术床头部区域，观察着这个名叫马友川的气胸病人的呼吸和意识。
在马友川的呼吸和意识完全消失之前，何必红扣起了面罩，自顾自又像是给徐慎和皮凯凯上课般地说道：“像这种需要插双腔管的病人，麻醉诱导剂量可以适当加大。”
皮凯凯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师姐，为什么需要适当加大？”
何必红笑道：“因为双腔管比普通单腔管粗得多啊，捅到喉咙里也痛一些。”
接过徐慎递来的喉镜，何必红开始了双腔支气管插管。
“一定要从病人口腔右侧置入镜片。”何必红做着动作，口中讲解未停，“可以将舌体隔到一边，为双腔管腾出插入的空间。”
再接过徐慎递来的双腔支气管导管，何必红将其头端对准马友川的声门送了进去，但只置入了约2cm的深度，也就是双腔管刚通过声门裂。
“来，拔掉导丝。”何必红紧盯声门，头也不回地说道。
徐慎一步上前，稍稍用力，借着提前倒在管腔内的少许医用石蜡油的润滑作用，顺利拔除了金属导丝。
何必红向下旋转着双腔管，对皮凯凯说道：“双腔管很粗，别人帮你拔金属导丝时，自己的手一定不能放松。”
她又转头对徐慎说道：“师弟，石蜡油倒得不错噢。”
第140章 听肺
何必红手上将双腔管进行旋转向下的动作并非随意而行，之所以使出这种旋转的力量，是为了把双腔管放到准确位置。
这里的准确位置，就是指左右主支气管的分叉部位，隆突。
比如眼下这例病人，马友川，拟行手术为右侧肺大泡切除。
那么马友川的双腔管选择上，就应该是型号为左的双腔支气管导管，加上他176cm的身高，将导管粗细选为39号。
对于马友川来说，准确位置就是将这根39号的左双腔支气管导管放入左主支气管，然后用套囊来封闭左肺，以此达到术中肺隔离的状态。
只见何必红插管完毕之后，先将螺纹管接到了双腔管上两个接头中的侧管接头。
然后她戴着听诊器，一手捏着呼吸囊，一手移动着听诊器的金属拾音头。
在听完马友川上下左右四个胸部区域的肺部呼吸音之后，何必红眉眼带笑，将听诊器递给了皮凯凯，“皮师弟，你也听听，先从左肺开始。”
依照何必红刚才的听诊顺序，皮凯凯也有模有样地先将听诊器的金属拾音头放在了马友川的左胸上部区域。
何必红这边，则是将麻醉机呼吸模式调整为机械通气，问道：“皮师弟，怎么样？听到呼吸音了吧？”
马友川左肺上部的呼吸音，正规律地传入皮凯凯的耳中。
皮凯凯点了点头，“嗯，能听见。”
何必红则是继续说道：“听左肺下部吧。”
在左肺下部区域，同样传来了规律的呼吸音。
皮凯凯眼神发亮，欣喜道：“下面也有！”
“听一听右肺。”何必红指挥道。
皮凯凯将拾音头放在了右肺上部区域，逐渐眉头紧缩，“师姐，右边上肺听不见声音呐……”
何必红语气平澹地回应道：“你再听听右下肺，有没有声音？”
皮凯凯照做之后，摘下了听诊器，有些犹豫地说道：“师姐……右下肺还是没有呼吸音……”
皮凯凯不懂双腔支气管插管的作用方式，所以他才担忧起来。
右边肺一点呼吸音都没有……师姐不会是插错了吧？
这时，徐慎笑道：“凯凯，就是要这样的效果才对啊！”
“你想一想，现在左肺能够听到呼吸音，而右肺听不见声音。”
“这说明左肺呼吸功能正常，反之右肺则是无法进行通气。”
“那么在手术过程中，通气正常的左肺就用于马友川的氧供，无法通气的右肺就会为手术医生提供足够的操作空间。”
“这样一来，左肺和右肺就能各干各的，肺隔离技术也就成功了。”
皮凯凯听得眼前一亮，隐约领悟到了双腔支气管导管的运作模式。
想了一下之后，皮凯凯说道：“其实就是相当于把一根单腔管放进单侧肺叶吧？然后打上气囊，另一侧肺叶就不会通气了。”
徐慎点头道：“差不多可以这么理解，但如果只使用单腔管来管理呼吸，等到需要膨肺时，就很不方便。”
“膨肺？”皮凯凯不解地问道，“师兄，膨肺是什么意思？”
徐慎解释道：“就比如马友川的手术，等会儿他的手术部位是在右肺，那么在手术期间，他的右肺是处于不工作状态。”
“在经过手术之后，胸外科医生会处理好肺叶上的手术切口，这个时候就需要我们把右肺膨起来。”
“一是为了查看右肺有无漏气，二是将塌陷的右肺肺泡复张。”
皮凯凯想了想，问道：“师兄，是不是相当于把气球缝好之后，需要往气球里面打气，看缝好没有？有没有缝漏的地方”
徐慎笑道：“是这么个道理。”
何必红将双腔管迅速固定完毕之后，再听了一遍肺呼吸音的分布区域，自信地说道：“开始吧，摆体位。”
胸腔镜手术，一般都是患侧在上，以此获得尽可能宽广的视野，也便于手术操作。
马友川破裂的肺大泡位于右肺上叶，因此他整个人被摆成了左侧卧位。
摆好体位，调整完麻醉深度之后，何必红就坐到一旁开始玩手机。
徐慎看了一眼被摆成侧卧位的马友川，觉得有点不对劲。
就在何必红才插好双腔支气管导，处于平卧位状态下的马友川，那时他的左右胸廓起伏有着明显的差别。
由于肺隔离技术的使用，马友川左侧胸廓随着麻醉机风箱的运作而发生起伏，右侧胸廓则是一片平静。
按理说，现在处于侧卧位的马友川，在重力作用下，其右侧胸廓更不会发生起伏。
但此时，徐慎看得很清楚，马友川的右侧胸廓正随着麻醉机风箱运动发生起伏。
徐慎戴起了听诊器，决定再次听诊马友川的呼吸音。
不听不要紧，一听徐慎就皱起了眉。
上下左右，都能听到呼吸音。
这摆明是双腔管滑动了出来，左肺的单肺隔离效果也消失了。
何必红虽然玩着手机，但心里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她在马友川那边仍保留了几分注意力。
同时，何必红用余光看到徐慎的身影，便问道：“师弟，有什么问题？”
徐慎摘下听诊器，不可置否地说道：“师姐，管子退出来了。”
“退出来了？”何必红大大咧咧地站起身来，像是见过了很多次这样的场面，“把管子再塞进去，不就行了？”
在搬动体位之后，双腔管位置的确很容易出现随之变动的情况。
要么是置入更深，导致单肺通气不佳。
要么就是向外脱出，导致肺隔离效果不佳。
现在马友川的双腔管属于第二种情况，且很有可能完全脱出。
这时候，就需要把双腔管重新放回到正确位置上去。
说罢，何必红走到手术床头部，先是松开固定器，然后又拿起注射器抽掉了双腔管的套囊。
如此一来，双腔管又变成了才插入马友川口腔之中的状态。
何必红的计划很简单，怎么插的就怎么放，只要按照下旋并向左侧用力，多半都是可以插进去的。
只见何必红戴了手套，握住双腔管，继续向下旋转，随后又打上套囊，说道：“好了，再听听肺吧！”
皮凯凯已经戴好听诊器，呼吸囊则是由徐慎一手捏动。
何必红问道：“皮师弟，这次怎么样？”
皮凯凯摘下听诊器，疑惑道：“怎么和刚才不一样了呢？左侧没有，右侧有！”
第141章 纤维支气管软镜定位
“奇怪了……真的不行吗？”何必红对自己还是很自信，因为相对于右侧，左侧双腔支气管导管还是比较好置入的。
而且，就这么徒手调整双腔支气管导管的深度和方向，何必红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虽不说次次都成功，但那些调整失败的情况多数都是病人本身有问题。
如过度肥胖，颈短和舌体肥大的病人，在徒手调整双腔管时，就很难迅速达到理想位置。
尽管第一次调整失败，但何必红没有泄气，反而咬咬牙，将马友川口腔中的双腔管整体向外拔出了一点。
我就不信了……再来一次！
结果何必红很快就信了。
因为在她再度调整之后，皮凯凯听完肺呼吸音，一脸苦涩地汇报道：“师姐，呼吸音还是在右边啊……”
第12手术房间电动门缓缓而开，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徐慎，他手里正推着东西。
停下脚步，徐慎说道：“师姐，还是看看病人的气管解剖位置吧。”
何必红一看，纤维支气管软镜。
接着，何必红勐地一拍脑袋，“是啊，直接用纤支镜看不就行了？我还在那儿浪费时间干嘛？”
何必红想自己亲手来，因为这纤维支气管软镜比较贵，而且要是弄坏了，修起来也很麻烦。
但是，徐慎已经很麻熘地带上了手套，将纤维支气管软镜伸入了双腔管的主管中。
从构造上看，双腔支气管导管可分为主管和侧管两个部分。
将纤维支气管软镜从主管伸进去之后，可以看到病人的气管关键解剖部位和侧管套囊位置。
对于马友川来说，这里的气管关键解剖部位指隆突，而侧管套囊位置则是刚好嵌入左主支气管的位置。
徐慎的整个深入动作柔和且同时具有一定速度，很快在纤维支气管软镜的外接屏幕上就看到了马友川的隆突。
不知为什么，马友川的隆突不太正常地偏向了左侧主支气管。
并且，似乎存在一股牵拉的力量，使左主支气管与主支气管之间的角度变得更大。
这下就完全弄明白了，马友川的双腔管总在右侧主支气管内的原因。
因为现在她的左支气管与主支气管形成角度变大，加上位于下方，使得右支气管像是“盖”住了左支气管。
“师姐，如果继续调整这根双腔管，不知道还要费掉多少时间。”徐慎退出了纤维支气管软镜，继续说道：
“还不如就用这个软镜来引导一下，早点开台早点做完。”
“……好，你试试吧。”何必红看徐慎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于是说道：“那我给你打下手。”
徐慎则是将马友川口中的双腔管向外拔出了一些，随后将纤维支气管软镜伸入了双腔管的侧管之中。
在外接显示屏幕上图像的引导下，徐慎将纤维支气管软镜稳稳地放入了马友川的右主支气管。
接着，徐慎又握住双腔管，请求道：“师姐，麻烦你轻微抬一下马友川的下颌。”
最后，徐慎同样借助旋转向下的力量，将双腔管放入了马友川的右侧主支气管。
徐慎退出纤维支气管软镜，再次深入双腔管主管，看清侧管套囊位置，说道：“师姐，麻烦你给侧管套囊充充气。”
何必红拿起注射器，向侧管套囊充气完毕，徐慎则是戴着听诊器，做着最后的确认。
双腔支气管导管就是这样的，有时看着位置很好，但还是得听实际情况。
听诊完毕，徐慎放下了听诊器，说道：“可以了，这次真的可以了。”
何必红笑道：“师弟，没想到你纤支镜也用得这么熟悉。
徐慎回应道：“我这个人偷懒嘛，每次都只想用这些简便方法。”
此时，两位胸外科手术医生和器械护士已经洗手完毕，纷纷进入房间。
胸外科主刀医生在马友川的右侧胸壁开了一个单孔，将胸腔镜伸入之前，他朝台下习惯性问道：“麻醉兄弟，是单肺通气吧？”
徐慎答道：“嗯，单肺通气。”
得到确认回复之后，胸外科主刀医生这才将胸腔镜伸入了马友川的胸廓内，而在胸腔镜的专属外接屏幕上，立即显示出马友川右侧胸廓的内部情况。
看到已经完全塌陷下来的右肺肺叶，胸外科主刀医生心情大好，喜笑颜开道：“何总就是何总，麻得真好啊，这肺塌得，我都可以钻进去蹦迪了！”
何必红说道：“蹦吧，我支持你，等会儿我把除颤仪推来，顺便把你也给除了。”
手术开始之后，马友川状况一直平稳。
见一切都有徐慎调控，何必红这才放下心来，开始刷她喜欢的爱豆们。
何必红一边刷，一边想徐慎可真好“用”，怪不得之前宋大博士把徐慎死死抓在手里。
手术台上，处理完肺大泡的胸外科主刀医生略歇了一口气，看到认真摆弄手机的何必红，调侃道：“何总，真是羡慕你们麻醉啊，麻完病人就玩手机。”
“那是因为你们手术稳啊，我才能休这么一小会儿。”何必红抬头回应道，随后开玩笑似地补充了一句：“再说了，你们也不想我们忙起来吧？病人做完手术回病房，安安稳稳的，不香吗？”
胸外科主刀医生笑道：“那倒也是。”
的确，如果麻醉医生对一个病人忙起来，那肯定就是病人处于情况不好的状态。
所谓外科医生治病，麻醉医生保命，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再次确认肺大泡周围处理完毕，胸外科主刀医生往马友川的右侧胸廓内倒了温盐水，对徐慎说道：“麻醉兄弟，准备膨肺。”
“好的。”徐慎立即用双通接头将螺纹管与双腔管完全衔接起来，随后将麻醉机调整为自主呼吸模式。
接着，徐慎将麻醉机回路压力阀旋转至最大压力，然后捏起呼吸球囊。
只见胸腔镜的专属外接屏幕上，马友川的右肺膨胀了起来。
并且，在温盐水中，没有出现任何气泡。
这说明，处理完肺大泡的右肺没有漏气，这台肺大泡手术也就进入了收尾阶段。
徐慎眼中出现一行橙字。
【双腔支气管导管置入，纤维支气管软镜定位，临床+2】
又是“临床”加点……
徐慎真想找一面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医生六维，究竟是什么样子。
第142章 插曲
手术完毕，马友川被转到了麻醉恢复室，随后便是拔管，观察意识和呼吸，最后转归胸外科的普通病房。
又到了排班时间，何必红坐在老总办公室的电脑前，略做思考之后，将徐慎和皮凯凯的名字排到了妇科手术房间。
徐慎感到手机微微震动，掏出一看，是何必红发来的消息。
“师弟，明天你带皮师弟去管妇科房间，加油！”
徐慎回道：“好的！”
相对于其他外科来说，其实妇科手术的麻醉管理难度并不算大。
明天排在徐慎和皮凯凯所管手术房间的妇科手术一共有5台，包括1台全子宫切除、2台子宫肌瘤、2台卵巢囊肿。
在去往妇科病房的路上，徐慎认真地对皮凯凯说道：“凯凯，妇科病人有个特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皮凯凯摇摇头，说道：“师兄，我管妇科病人管得不多。”
徐慎选择了幽默一把，“性别都为女！”
……皮凯凯嘴角一抽，笑了出来。
徐慎又说道：“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她们整体对自己病情有着较强的敏感性。”
见皮凯凯点点头，徐慎继续说：“因此，我们在做术前访视、麻醉诱导前沟通，一定要减少对病人本身的心理刺激。”
“懂了，就是温柔以待嘛。”皮凯凯笑嘻嘻的。
徐慎摇摇头，“也不能说是温柔以待，医生总归是医生，得占据主导地位。”
说着说着，两人就来到了妇科病房。
与产科、儿科病房相似，妇科病房同样是主打粉色调的装扮。
连走廊一旁用来换纱布的处置室，还有用来集中粪便、尿液样本的公用厕所，都是粉色的装扮。
还真是恶趣味……徐慎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按照床位顺序，徐慎先来到3床，36岁女患，拟行子宫肌瘤。
一番交流下来，徐慎发现这个女病人有点出乎意料的健谈。
接下来的6床、11床、17床和30床，情绪都很稳定。
并且在稳定之中，她们好像很乐意明天接受手术？
同时对于徐慎的交流，她们的接纳程度又都非常高，基本每人都会说一句：“没事！艾医生早就把这些事情告诉我了！”
随后，每个人脸上还会露出那种憧憬的笑容。
徐慎心里略微好奇，心想这艾医生好像是有两把刷子？能把妇科病人的床位管得如此好？
听这五个女病人的语气，艾医生似乎还是她们手术的主刀医生。
等走出妇科病房，徐慎问道：“凯凯，刚才那几个病人口中说的艾医生，你认识吗？”
皮凯凯摇摇头，说道：“师兄，我妇科管得不多，只听别人说过这个艾医生在病人中间挺受欢迎。”
似乎是被女病人们乐观向上的情绪给感染了，徐慎也开始期待起明天与这位妇科艾医生的合作。
有的人就是这样，虽素未谋面，但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可靠。
徐慎和皮凯凯走到后街，午后的燥热尚未完全褪去，两人走进一家小店，各自点了一份凉面。
吃着吃着，皮凯凯又叫了一份凉皮，一大盘凉拌爆肚儿。
见状，徐慎也再来一份凉皮，浇上了浓厚的麻酱。
不得不说，与皮凯凯这小胖子一起吃饭，就会变得很香。
就着凉皮，徐慎有意无意地探望着后街的行人。
一个拄拐前行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身形健壮，脸上的皮肤沟壑众多，从他脚上包扎的位置看，大概率是一名脚踝骨折的骨科病人。
中年男人后面跟着一个女人，黑色薄裤，略胖的身材，用一根粗皮筋随意绑着头发，上衣是一件带着亮片装饰的绿色单衣，正关切地看着眼前一瘸一拐的男人。
他们应该是夫妻吧？也许家里还有一个或者几个正在上学的子女。
男人是怎么受伤的？看他健壮的身材，极有可能是一名体力劳动者。
也许不是脚踝骨折？而是重物砸伤？
不管是受了哪种外伤，这样的受伤程度，在那些小诊所应该是无法处理的。
因此，这名健壮的男人来到了蓬来医院。
先是挂号急诊，然后分诊，像这种程度的受伤，骨外科能收，烧伤外科也能收。
急诊住院之后，会有一系列检查，血常规、凝血功能等实验室检查，受伤部位的平片，心电图，胸片。
至于手术，多半要先进行清创缝合。
等进了手术室，就要重新检查伤口情况了。
如果伤口小，受损组织少，病人耐受度好，局麻就能搞定。
反之，就需要考虑其他麻醉方式。
像这种足部的手术，一般打一个椎管内麻醉就可以了。
这个中年男人，宽宽的背，有些疲态但还算强壮的腰部，一看就是打椎管内麻醉的好腰背。
在清创手术完成之后，转入病房。
有的需要再次手术，有的则是观察，换药，再换药，离院回家。
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的状态，看上去像是接近出院的状态。
为了保持那一份男人的尊严，他宁愿自己拄拐走得慢些，也不要其他人的帮忙。
于是，家里来照顾他的女人只好在他身后不近不远地跟着，既心疼又默默地支持着固执的他。
就这样一前一后，中年男人和女人离开了徐慎的目光。
随后，一个年轻女孩走来了。
她看上去二十来岁的样子，澹妆，扎着头发，短袖热裤，似乎是才褪去了婴儿肥。
与各种神色匆忙的人不同，年轻女孩似乎才哭过，两眼泪汪汪，苍白的脸颊上还有泪痕。
她几乎不看路，只低着头，独自一人失魂落魄地往前走。
很快，徐慎发现年轻女孩并不是一个人。
一个男人，看上去年纪比女孩略大些，似乎正在追赶着她。
说来也奇怪，一个慢，一个快，怎么还变成了快追慢？
应该是有什么矛盾吧，所以年轻女孩提前走了。
男人追上女孩，去拉她的手。
女孩没有明显拒绝，也没有乐意接受，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应该是吵架了吧？
拉到女孩之后，男人立即停住脚步，很焦虑地说了什么。
随后，男人招来一辆出租车，带着女孩离开了。
徐慎眨了眨略干涩的眼睛，突然觉得观察生活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就算是一首插曲吧。
第143章 行人
徐慎继续看着行人，像是落座的观众一般，静待后续的戏剧。
第三组行人来了，一对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夫妻，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从衣着上看，三人都是寻常的居家衣物。
从表情上看，他们脸上既没有过度的欢乐，也没有令人感到难受的忧郁，只有那种稍显收敛的平澹笑容。
与其说他们是第三组行人，不如说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而且，从年轻妻子微微隆起的腹部看，这个三口之家大概率就要变成四口之家。
这对年轻夫妻应该是后街附近的住户，而且很有可能是蓬来医院的职工。
趁小男孩往前跑了一段距离的功夫，年轻丈夫凑近妻子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很快，年轻妻子浅浅一笑，用自己纤细白嫩的手掌轻轻打了一下丈夫的胳膊，随后又挽了上去，将头轻轻靠在丈夫的身上。
虽然徐慎向来没有恶趣味，但他心里还是忍不住给这位年轻妻子配了个音：“哎呀，死鬼……”
这个一家三口之后，是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婆婆。
年轻女人推着老婆婆，也时不时地停下来，用手指指前面，带着十分好看的笑容，然后对老婆婆一阵耳语。
但是，对于年轻女人的笑容和耳语，老婆婆似乎没有任何回馈。
老婆婆既不笑，也不说话，任由外界的喧闹拂过自己早已老去的脸庞。
不知道老婆婆是听力不好，还是脑部功能出现退化，或者是面部神经障碍？
再看老婆婆失去行动能力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是肌肉萎缩，还是脑部功能受损？
而且，对于年轻女人和老婆婆的关系，徐慎一时也看不透。
相对于老态龙钟的老婆婆，其实年轻女人显得既不够年轻，也不够成熟。
说是老婆婆的女儿，但应该没这么年轻，如果是老婆婆的孙女，还有几分接近。
当年轻女人再次推起老婆婆时，真相大白了。
随着年轻女人起身，她有些自言自语地，又想是对老婆婆说道：“妈，我们再往前面逛一逛吧。”
老婆婆还是没有任何明显言语上的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下一幕，就是一大帮人了。
准确点说，是六个大人与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大约两、三岁的样子，小脸蛋瘦瘦的，泪眼晶晶。
在小男孩胖都都的胳膊上，还缠着几圈白色的东西，都是为了固定静脉留置针的医用胶带和纱布。
此时，小男孩正被一个年轻女人，应该是他的妈妈，抱在怀里。
这对母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人，再是两男两女的老年人。
六个大人都是愁容满面的样子，注意力全都在小男孩身上。
他们是带生病的孩子出来遛弯？还是怎么回事？
徐慎看不清这一群强行压制住焦虑的成年人，但他知道这种“421”结构的家庭，肯定还很多。
独生子女的后代，又是独生子女。
叠buff这件事，真是放在任何情节下都要不得。
徐慎心里略做感叹，但随着他们消失的身影，这种伤感又消亡殆尽。
这时，大约有五、六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跑过了徐慎的视野。
他们都是一头短发，穿着夏天的短制上衣和薄款校裤，其中一个高个男生手里还抱着一颗篮球。
如同这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他们的身影很快就跑了过去，快得都让人看不清他们短袖上印着的学校名字。
这时，徐慎心里打起问号来，怎么全是离开医院的？难道就没有靠近医院的？
出现这个念头之后，徐慎就一阵自嘲：除了在医院上班的人，谁他妈没事往医院跑啊！
但自嘲完毕之后，真就有一大帮人往医院方向赶去。
具体来讲，是一大帮理着寸头，穿着紧身短袖和大花裤衩子，然后呜呜渣渣的壮汉。
这样的壮汉大约有十来个，他们一起挤在街边本就狭窄的步行道上，像一条往医院方向不断蠕动前行的巨型毛毛虫。
之所以说蠕动，是因为这个壮汉群体的中间力量出了点问题。
在这条毛毛虫的中间，有一个颇为壮实的男子，满脸横肉，粗壮的脖子憋得青筋暴起，嚷嚷道：
“不就是一只手嘛！砍回去就是了！我谢老三就没来过医院！你们快把我送回去！”
徐慎心想，看来是打架的，而且还是败方。
听到这话，走在这群壮汉最前头的是一个接近光头的寸头男人，他忍不住扭头骂道：“老三！你闭嘴吧！你要是不想废了！就给老子好好去医院！”
那个谢老三则是继续嘴硬道：“龙哥，你带兄弟们砍回去吧！我自己找个小诊所包扎一下就行了！”
随后，谢老三还停住了脚步，招呼着其他的人，“兄弟们，你们都跟着龙哥去吧！砍死那帮狗日的！替我砍回去啊！”
“砍个屁！人都跑光了！你真以为你是并夕夕啊！”那个为首的龙哥随即也站住了脚，继续骂道：“你不走是吧？来啊，把谢老三给我架起来！架也要架到医院去！”
其他几个围着谢老三的人，在龙哥一声令下，立即就把谢老三架了起来。
谢老三也没想到龙哥来真的，被架起来之后，他不断地扭动着肥肥的身子，喊道：“龙哥，放我下来啊！我走就是了！”
但龙哥已经被谢老三搞得心烦意乱，也喊道：“你们别放！就这么走！前面就是蓬来急诊了！”
在谢老三被架起来的时候，徐慎迅速地瞄到了他的伤势。
一条缠在他左胳膊上的绷带，已经红透了一大半，由此可判断他目前的失血量怎么也在200ml以上。
其次，绷带并没有将伤口完全覆盖，从手肘那里还是可以看见错开的皮肉。
再往下看，直至裸露的手腕和手掌部分，都没有任何伤口。
那么谢老三胳膊的刀砍伤大概是从左手肘到手腕上方，也就是在左前臂上。
这个伤口，想必是为了伸手挡住了别人噼下来的一刀。
其实挡住也好，如果不是胳膊去挡，估计挨刀砍的就是脑袋了。
现在这个龙哥这么着急把谢老三送到医院，应该是有些刀砍伤经验在身上的。
不是重要血管，便是重要神经受到了损害，总之都不是小诊所能解决的问题。
徐慎又注意到，谢老三的左胳膊上，似乎纹着某种图像。
人形、禅指、莲花台、长眉细目……
是个菩萨？
还是替人挡刀的那种。
不过砍谢老三的那个人也是，连菩萨也敢砍？
徐慎心里一阵瞎想，像是某种自娱自乐。
继续吃完凉皮后，徐慎付账完毕，刚站起身来，何必红就打来了电话：
“师弟，在哪儿岁月静好呢？”
第144章 急诊科手术室
面对何必红的发问，徐慎嘿嘿一笑，回道：“我们在后街吃饭呢。”
何必红八卦道：“和女朋友？”
徐慎笑了笑，说道：“你说的是哪一个啊？”
“狗嘴吐不出象牙。”何必红笑骂了一句，随后声音变得正经起来，“急诊科那边有个急会诊，但我这会儿在产科这边，马上要打个无痛，你帮我去看一下吧。”
徐慎想了想，把这事答应了下来。
正当徐慎准备挂掉电话时，何必红又叮嘱道：“师弟，其实急诊那边说得也不太急！你等会儿去了，先看看就是！”
徐慎回道：“嗯，明白！”
其实不用何必红叮嘱，徐慎也不会贸然做事。
首先从资质上，像会诊这种事情，根本就轮不到徐慎来。
医院的会诊，无论大小或者急缓，向来都是先由各科室总住院医师做第一手的判断和诊治。
如果总住院医师能搞定，那么会诊结束。
如果总住院医师也搞不定，那么就一级一级地往上找人。
而且，像急诊科这种什么牛鬼蛇神都有的科室，如果徐慎不是感到好奇，他是绝不会主动踏入这个是非之地。
此时皮凯凯已经放下碗快，正打着饱嗝儿，徐慎笑眯眯地说道：“凯凯，要不要和我去急诊长长见识啊？”
像是已经习惯了下班后再加班，皮凯凯点点头，没有一丝丝抗拒。
两人先是以最快速度回到第一手术室的更衣室，带上了白大褂，随后又杀向急诊大厅。
在赶路时，徐慎和皮凯凯一边走着，一边往身上套白大褂。
等走进蓬来医院急诊大厅，徐慎只感觉一股热浪迎面而来。
不停哭闹的儿童，奄奄一息的老人，满头大汗的家属，维持秩序的保安，一切的一切，都指向“嘈杂”二字。
徐慎和皮凯凯穿过这一大群受难的灵魂，直接走进了急诊抢救室。
急诊抢救室门口的护士见徐慎和皮凯凯都是一身白大褂，也就没拦下他们。
比起外面的嘈杂，急诊抢救室内这会儿还算平静一些。
所有床位都是满的，但似乎没有特别麻烦的病人。
监护仪上，不时传来心律失常、低氧饱和度和异常血压的报警声。
但这些对于急诊科病人来说，都太正常了。
在护士站里，有一个正在埋头记录着什么东西的年轻护士，徐慎走上前，问道：
“老师，我是麻醉科的，你们哪个病人需要会诊？”
年轻护士停下手中的黑色中性笔，拍手道：“麻醉老师，终于把你盼来了！”
徐慎笑道：“但我看你们这会儿挺平稳的啊，都是等着转诊的病人吧？”
“不是这里！”年轻护士摆摆手，指着左边的一条内部通道，“麻醉老师，你快去手术室那边看看吧！”
说完，年轻护士还拨出去一个电话，说道：“麻醉老师马上进来了！”
手术室？蓬来医院急诊科也开手术室了？
但是，在每天的麻醉科排班上，好像没看到排在急诊科的麻醉医生。
本着“来都来了”的思维，以及一份好奇心，徐慎还是朝左边那条内部通道走去。
这条急诊科的内部通道，距离不长，也没什么太亮堂的廊灯，只在中间闪着一根嗡嗡作响的灯管。
徐慎心里有些犯滴咕，他妈的，这怎么跟像去黑网吧一样？
皮凯凯犯起胆小的毛病来，说道：“师兄，这是要去哪里啊？怎么越走越黑。”
“凯凯，你别怕啊。”徐慎笑着，宽慰道：“肯定不能是停尸房。”
走到内部通道的尽头，右拐无路，左边是一道崭新的、完全不符合内部通道那种古朴气质的电动门。
隐隐约约的，徐慎有了那种走到第一手术室大门的感觉。
但这仅是一种隐约的感觉，其实这道电动门更像是第一手术室的后门。
但不等徐慎和皮凯凯走近，电动门就缓缓打开，走出一个黑黢黢的人影，同时还把手伸了过来……
皮凯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卧槽……”
那个黑黢黢的人影伸手摸到墙壁，随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开关按钮声音。
乌漆麻黑的内部通道，瞬间点亮了。
徐慎和皮凯凯也看清了那个黑黢黢的人影，中等个头，不胖不瘦，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满脸生生不息的痤疮。
对方一身水蓝色的洗手衣，戴着深蓝色一次性手术帽子，说道：“你们是来会诊的麻醉兄弟吧？”
徐慎点点头，问道：“老师，病人在哪里？”
但对方没有回答，反而好奇道：“你们科何必红呢？我记得现在她才是老总啊。”
徐慎如实回答道：“何师姐还在产科那边打无痛，让我们先来看看这边是什么情况。”
“噢，这样啊……”痘痘男打量着徐慎和皮凯凯，只觉得俩人都很年轻，但把何必红喊成师姐的话，应该也是住院医师吧。
被痘痘男打量时，徐慎面无表情，似乎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行吧，只要你们是麻醉科的就行。”痘痘男引着徐慎和皮凯凯换了鞋子，随便拿了两把钥匙，走进更衣室，“本来不想麻烦你们跑一趟的，但我们这边实在是做不下去了。”
这里的更衣室，比起第一手术室也没小多少，但更衣柜子不多，倒是显得比其他几个手术室的都更宽敞。
徐慎和皮凯凯都快速地换好了洗手衣，随痘痘男往里面走去。
一走进里面，也就是急诊科的手术室，徐慎就闻到了一种装修的味道。
痘痘男倒像是习惯了，反而一脸骄傲。
并且，他似乎知道徐慎和皮凯凯是第一次来急诊科手术室，开始洋洋得意地介绍起来。
“兄弟，其实我们这儿现在手术房间不多，才4个，但以后发展肯定很好！”
“这一套手术室的标准设备，全是韦主任向院里面申请下来的！虽然不是最新款，但完全符合急诊科手术需求！”
“不说和国际接轨，起码和国内先进急诊单位接轨了！”
“你是不知道！当时我们要开这个急诊科手术室，除了设备上的阻碍，还有人员的调配，韦主任花了多少心思！”
“不瞒你说，那几个月，韦主任头发都白了好几十根！”
“韦主任还说了，我们这个手术室只是一个很底层的铺垫，以后还会一步步扩大！争取做到国内一流水平的急救绿色通道手术室！”
痘痘男说得眉飞色舞的，要不是戴着口罩，徐慎感觉他口水都要喷到自己身上来。
其实吧，不就是他妈的抢生意吗？
扯那么多，干几把啥？
第145章 急诊科主任
作为医院的首要关卡，急诊科总是能见到形形色色的病人。
坐落在临阳市中心地段的蓬来医院，这里的急诊科病人就更是形形色色。
首先，不同的病人，就有不同的出场方式。
被人砍得满脸满身是血的社会青年，躺在平车上，仍在大吼大叫要回去报仇。
去山上踏青，然后顺手摘几朵野生蘑孤，回家煮熟，一番大快朵颐之后，满嘴胡话要和玉皇大帝拜把子的男女老少。
不想麻烦消防员，自告奋勇地捅了马蜂窝之后逃逸失败，最后戴着口罩，脸肿得像猪头一样的年轻人。
才喝下一口敌敌畏，然后就开始无比后悔，往往是打扮时尚，满脸是泪，跪求一命的殉情青年。
割腕抹脖子，然后因为太痛又发力不均匀的自杀未遂者，有的是为情，有的是为儿女，有的是为债务。
韦海丈已经在急诊科干了将近三十年，从住院医一步步爬起，升主治之后，他又出去读了一个博士。
等博士毕业回来时，韦海丈还是继续呆在急诊科，凭着学历和资历，他一步步走到了蓬来医院麻醉科主任的位置。
韦海丈当主任的年龄是50岁，算得上不老不少，就很刚刚好。
但近一年来，韦海丈的思绪有些飘。
先说最耗费心思、最能收拢思绪的事情，就是搞科研。
但是，搞科研？现在的韦海丈已经彻底失去了那个心思。
若是在读博士期间，韦海丈还是有一番雄心壮志，当时的他感觉自己怎么也得在科学的山峰上攀登攀登。
那段时间，韦海丈每天都豪情万丈地做实验，只觉得连实验室动物房的小白鼠，都要高看自己两眼。
但博士毕业之后，韦海丈回头再看自己做的那些东西，真就跟他妈一坨屎一样……
加上回到蓬来，投身临床的韦海丈，收入比之前增加了不少。
于是，韦海丈博士也释怀了，什么科不科研的，我作为一个医务人员，还是要回归临床的嘛！
至于科学的山峰，自己这辈子就不攀登了，还是把路留给后人吧！
韦海丈就这么在临床上努力起来，原先的蓬来医院急诊科主任也把这个年轻人看在眼里，器重在心里。
渐渐的，韦海丈从“小韦”变成了“韦总”。
又从“韦总”变成了“大韦”。
“大韦”之后，又是“韦副主任”。
最后的最后，急诊科老主任退休了，“韦副主任”也随之摘掉了“副”这个字。
韦海丈当急诊科主任，整个科室都是服气的。
比他年资高的，要么学历没他强，要么就是接近退休的年龄。
比他学历更强的，都是比较浮躁的年轻人，有的甚至于在急诊干着干着，就跳槽去了别的医院，别的科室。
急诊科也和其他科室也不太一样，面对复杂的医疗环境，需要韦海丈这样一道稳定的轴心，这样一颗“医学牛皮糖”。
就是把急诊科和蓬来医院的其他科室做比较，韦海丈的科室总负责人工作，干得也算是靠前的水平。
每次开会时，只要一提到急诊科，院里领导都会十分客气地夸上一句：“有韦主任在急诊担着，蓬来的门面才算是支愣起来啦！”
既然把工作支愣得这么好，要不再往上爬爬职位？
韦海丈试过，但他隐约感觉了几股无形的阻碍，随后也掐断了这方面的念想。
什么博士学历啊、工作年资啊、突出贡献啊，在行政楼面前，统统不值一提。
韦海丈也想起，以前每个月例行的科室总负责人集中会议上，对于急诊科的评价，分管医疗质量的沉安民沉大院长总是说道：
“急诊科的财报真是一如既往的稳定啊！希望韦主任能保持住这种稳中求进的劲头！”
说这话的时候，沉安民还会用十分热烈的眼神看着韦海丈。
这种眼神，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中肯。
一开始，对于院领导如此这般的评价，韦海丈还是挺满意的。
是啊，一如既往的稳定！稳中求进！
多么动听的评价！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随着急诊科一次次稳定的财务汇报，韦海丈发现了一件事情。
就是沉大院长看待自己的眼神，似乎变得越来越平澹。
那种眼神，就像是一个班主任看着自己班上那波中等成绩的学生。
不期待你们能在考试中脱颖而出，你们只要不拖后腿就行！
中等生嘛，找准自己位置就行了！
优等学生，自不必说，那都是能让沉安民院长喜上眉梢的科室，比如骨科，又比如麻醉科。
其实这样的科室，财务汇报数字高，相当于每次月考都是年纪前三，搁谁看了，谁都高兴啊！
至于劣等学生，虽然也有摆烂的和情况特殊的，但有时反倒能引起沉安民的注意。
就比如全科吧，他马怀东算什么科室总负责人？连个全科门诊都没搞清楚，就想开始搞什么日间手术？
还不是攀上了麻醉科冉豹的快车，才有了那么一点希望？
但说归说，如果放任全科这么发展下去，急诊到时怕是连中等生的位置都保不下去了！
而且，看到冉豹出手了，除了ICU，别的科室连个屁都不放！
全都死气沉沉的，就看着冉豹和马怀东表演，真是令人气愤啊！
韦海丈再想想急诊科，每天的工作看似很有激情，但是，对财务汇报数字的转化能力……太低了！
韦海丈一想到这些，心就开始隐隐作痛，开始阵阵瘙痒。
一连好几天，韦海丈都不回家。
反正一双儿女都在上大学，韦海丈夫人也是在一个朝九晚五的事业单位上班。
至于韦海丈父母，从孙子孙女上大学之后，就开始领着退休工资到处旅游。
所以，韦海丈现在有的是时间在急诊科耗，在急诊科磨。
至于韦海丈在琢磨什么，整个急诊科，没人知道。
大家只知道，韦主任交班之后，就把自己锁在主任办公室。
思来想去，韦主任勐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他妈的信息时代，老子怎么天天坐在这里发呆？
得出去啊！参会啊！搞学术交流啊！
韦海丈，你睁眼看世界啊！
想定之后，韦海丈马上联系了几个联络人员，随后又叫一个年轻人来办公室。
年轻人走进了主任办公室，他戴着黑框眼镜，满脸痘坑。
他正是目前的急诊科老总，白铁生。
第146章 述职
“小白啊……”看着眼前皮肤黢黑的白铁生，韦海丈真想喊他一声“小黑”。
白铁生好像才从外面的火线世界走出来，微微喘着粗气，疑惑地问道：“呼……韦主任，什么事？”
“你当老总有几个月了？”韦海丈问道，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坐吧。”
面对韦主任这个冷不丁的问题，白铁生迟疑着，坐下之后才回答道：“主任，算上这个月的话，有12个月了。”
“12个月……那就是说，你还有5天就下老总了吧？”韦海丈微微笑着，问道：“当急诊科老总，感觉怎么样？”
白铁生一听韦主任这话里有话的感觉，赶紧说道：“主任，我这一年当老总以来，虽然时间过得很快，但无论是本职工作还是其他方面，我都受益匪浅……”
韦海丈哈哈一笑，赶紧打断了进入汇报模式的白铁生，“这些有的没的就别说了，我现在问你的是，你感觉我们急诊科的工作怎么样？”
“怎么样？”白铁生一愣，又缓缓说道：“就那样吧……判断病情，对症处理，该抢救就抢救，该留观就留观，该转科就转科。”
韦海丈说道：“你概括得倒挺实在。”
白铁生有点捉摸不透韦海丈背后的真实意图，但他这个人就是直来直往，也憋不住话。
于是，白铁生直接反问道：“韦主任，急诊科的活儿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但问完也爽完之后，白铁生又开始后悔。
我在说些什么哟？韦主任难道还能不知道急诊科应该怎么干？
白铁生看着韦海丈，准备好了接受对方的狂风暴雨。
然而，出乎白铁生意料之外，韦海丈一点生气的模样也没有，反而笑眯眯地问道：“我们急诊老总算得上全院最忙的老总了吧？”
白铁生没想明白韦海丈为什么要说起这个，但还是机械地点了点头，“嗯，差不多吧，到处跑来跑去的。”
韦海丈微微颔首，说道：“其实就算不是老总，急诊科的普通一线医生，也算是全院最忙的一线医生吧？”
白铁生弄不明白韦海丈到底想说什么，只有继续点头。
于是，韦海丈说道：“忙来忙去的，收入有变化吗？”
收入？白铁生心想，急诊科每个月发多少钱，不是早就做好了规矩吗？
按照不同的职称、年资，总有对应自己的那个阶段。
而且，这个发钱的规矩，还是之前老主任一手制定的，韦海丈上任后也延续了这个规矩。
白铁生开始一顿头脑风暴。
难道说韦主任现在想改变一下分配制度？
但是，涉及到分配钱这种事情，怎么轮得到我来说话？
不过，既然被问道了，白铁生还是选择了回答，他说道：“主任，反正我感觉自己的收入变化不大，就是很稳定的感觉。”
“这就对了……”韦海丈浅笑着，继续说道：“那我再问你，和你同期毕业的研究生同学，他们收入又有多少？”
原来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本着从实际出发的角度，白铁生一字一句地回答道：“主任，这也得看和谁比，不同医院、不同科室，收入也会截然不同。”
韦海丈则是继续说道：“不同医院之间当然没有可比性，但你要是和蓬莱的其他科室比呢？”
“和其他科室的同期医生？”白铁生略做思考，点点头道：“主任，那肯定是有比我拿得多的，也有比我拿得少的。”
韦海丈追问道：“哪些比你多？哪些比你少？”
白铁生一怔，心想这种事情，韦主任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吧？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但白铁生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道：“主任，一般都是那些骨科、烧伤科什么的，比我拿得多。”
“比我拿得少的科室，就是检验科、病理科什么的。”
“至于其他科室，我也没什么同学，就不太清楚了。”
“是啊，有比你拿得多的，也有比你拿得少的……”说到这里，韦海丈笑道：“看来我们急诊还是太稳定了啊！”
白铁生差点又是一句反问。
主任，稳定不好吗？
但这句话都涌到了嗓子眼，白铁生又硬生生地给它憋了回去。
还是少说话吧，万一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倒霉的还是自己。
于是，白铁生也咧嘴笑着，但没有作出任何正面的说话。
见白铁生沉默起来，韦海丈说道：“得想想办法啊，打破这种稳定！”
打破这种稳定？
稳定不好吗？怎么还要去打破呢？
韦主任的心思到底是什么，真难猜。
白铁生只得顺着韦海丈的话，问道：“怎么打破？”
但韦海丈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
听到韦海丈说自己不知道，白铁生心想，你肯定知道……
至于韦海丈现在不说出来，肯定是时候未到，要不然就是没必要对自己说。
想到这里，白铁生觉得站在这里的自己真是十分尴尬，只想赶紧来个电话，然后自己就可以找借口开溜了。
但这种该忙的时候，却一点不忙。
白铁生只感觉自己像根电线杆子似的，一动不动，只能杵在原地。
这时，韦海丈接到一个电话，脸上挂着微微笑容，像是搞定了什么事情。
等韦海丈挂了电话，白铁生正准备站起来说自己要出去看看时，韦海丈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韦海丈一边用左手接着电话，一边把右手化掌，对着白铁生做出一个下压的动作。
这意思很明显，就是让白铁生先别着急走，还有事情没给他交待完。
于是，白铁生又坐了下来，等着韦海丈打完电话。
急诊科的主任办公室，又安静下来，除了韦海丈打电话的声音，也听不到其他的声响。
隐隐约约的，白铁生似乎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好像对韦海丈还挺客气的？
什么“请韦主任放心”、“我们一定安排好”、“具体时间到时我们会发过来”等话语，都偶尔传到了白铁生的耳朵里来。
韦主任这是要干嘛？好像要参加什么应酬？
参加就参加吧，又不会带我去……把我留在这儿干什么……
大约两分钟之后，随着电话那边传来一声甜美的“韦主任再见”，韦海丈这才挂掉了电话。
这时，韦海丈对白铁生说道：“你把身份证号码发给我，下个星期跟我出去开会。”
第147章 行家
白铁生没反应过来，问道：“开会？主任，你说我？”
韦海丈说道：“嗯，就你和我，那边都安排好了，你把身份证发来就行。”
白铁生掏出手机，一边给韦海丈发着身份证号码，一边小心地问道：“韦主任，我们去哪儿开会啊？”
韦海丈见白铁生突然主动起来，报出一个城市的名字，笑道：“这次是整个南方地区的急诊医学学术交流会议，时间正好是下个星期六、星期天，你那会儿下老总，应该有空和我一起去吧？”
听到是南方地区的学术交流会议，白铁生心里一下就开心起来。
正好下了老总想出去放松放松，现在让我去南方地区，那简直太好了啊！
南方的美食美景美女们，我白铁生来啦！
岂止是有空？我他妈挤时间也要去啊！
白铁生抑制住了脑海中的火热情绪，回答道：“主任，那肯定有时间的……”
“行吧，那你先去忙吧。”韦海丈收到了白铁生发来的身份证号码，把手一挥，“到时我们星期五下午就出发！”
“好的。”白铁生回答道，随后离开了主任办公室。
等关上门后，白铁生简直要蹦起来！
原本以为是星期六白天再去，但韦主任刚才说星期五下午就走！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整整两天两夜啊！
像这种学术交流会议，白天自然要开会，但到了晚上，那就是玩！
开心呀！
而且，根据韦主任所报的城市地点，那可是一座出了名的不夜城！
一想到这里，白铁生简直欢呼雀跃，跑急会诊跑得比之前更勤了，一点没有推诿的意思。
凡是认识白铁生的旁人，心中都暗暗称奇：急诊白总，吃蜂蜜屎了？
时间很快来到星期五，此时的白铁生已经下了急诊科总住院医师的位置，整个人都喜气洋洋。
加上要出去参加学术会议，白铁生更是喜上加喜，乐得不行。
关于值班问题，韦海丈也早就和新一任的急诊科老总打好了招呼。
因此在早上交班完毕之后，白铁生就等着韦主任一声令下了。
这一天的急诊病人也不算多，白铁生一处理完病人，就要把手机掏出来看看，以防自己漏接了韦主任的通知。
好容易挨到了下午1点，白铁生还是没接到韦海丈的通知，也不敢主动跑去主任办公室问。
唉，这事怕是黄了吧？
一时间，白铁生垂头丧气的，感觉自己白高兴了一场。
我叫什么白铁生……叫白高兴算了。
正当白铁生窝在医生办公室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白铁生，回去把你的正装收拾一套，带上身份证，机场4点钟见，等会儿我们坐5点那趟飞机。”
白铁生抬头一看，韦海丈就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一身便装，正是提前下班走人的状态。
白铁生立马站起身来，三五几下就脱掉白大褂，说道：“好的主任！4点钟！”
结果呢，白铁生3点钟就冲到了机场。
左等右等，4点钟时，白铁生又接到了韦海丈的电话，两人就此汇合。
过完安检，坐上飞机，白铁生才有了那种一切都是真实的感觉。
短短两个小时的飞行过程，韦海丈又和白铁生聊了不少。
但和之前在主任办公室时的谈话不同，除了家庭生活，兴趣爱好，以及关于蓬莱医院的各种陈年八卦，对于其他事情，韦海丈都是闭口不谈。
至于这次的学术会议，韦海丈更是提也没提。
白铁生嘴上回应着健谈的韦海丈，心中奇怪得很，韦主任怎么一点不像来做学术交流的样子？
难道韦主任和我一样，也只是单纯想出来透透风？
或者韦主任心里早有了某个目标和想法？来参加这个学术交流会议，只是打个幌子？
一阵猜测之中，飞行结束，韦海丈和白铁生顺利抵达目标城市的机场。
一走出机舱，白铁生就感觉到了一个字。
热！
临阳市的夏天已经算是比较炎热，没想到这个地方的空气里还裹着一层闷热。
难怪是座不夜城，这么热，谁他妈睡得着啊。
接机的人已经提前到了，是一个年轻女孩，穿着一身职业打扮，在人群中举着很明显的白底黑字接站牌。
接站牌上写着：蓬莱医院-韦海丈。
韦海丈带着白铁生上前，短暂迅速的交流之后，年轻女孩确认了韦海丈的身份，随后甜甜地笑道：“韦主任！辛苦你们啦！今天晚上有点热哟！”
韦海丈摆摆手，笑道：“还是辛苦你们安排行程了！”
白铁生没说话，只觉得年轻女孩的声音丝丝滑滑，光是听着就很舒服。
随后，年轻女孩印着韦海丈和白铁生坐上了一辆低调的商务车。
空调开启之后，年轻女孩又问道：“韦主任！咱们先入住酒店吗？还是去夜市那边逛逛？”
韦海丈说道：“还是先去酒店吧，明天还要参会呢！”
年轻女孩回答道：“那行！明天的会议正好就在酒店展厅举行，也很方便！”
白铁生心里则是痒得不行，心想到了酒店，我就自己出去逛！
韦海丈和白铁生的房间相邻着，放好个人物品之后，白铁生就准备蹦哒着出去了。
正准备开门时，韦海丈打来一个电话，“铁生啊，等会儿你要是出去，注意安全，不该去的地方就别去了。”
韦主任怎么知道我要出去……
是了，韦主任也年轻过啊！
白铁生赶紧回答道：“嗯，主任，我出去逛一会儿就回来！不会走远的！”
一出酒店，白铁生就火急火燎地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一个地名来。
听到是个外地口音的乘客，出租车司机下意识地扫了一下后视镜。
等看到满脸痘痘，眼神热热的白铁生之后，出租车司机一下就明白了，笑道：
“兄弟，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吧？我跟你说，你要去的那个地方根本不正宗，你要是信我，我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虽然价格更贵，但效果绝对更棒，滋味绝对更足。”
白铁生心想，碰上行家了？
那可太好了！
于是，白铁生笑道：“司机大哥，那你就带我去你说的那个地方吧！”
第148章 决心
出租车司机见白铁生如此配合，于是开足马力，七拐八拐地把这位年轻乘客带到了一个小巷道跟前。
“就在那里面！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出租车司机把手一指，随后便下车走了。
小巷道的路口，挂着一盏明晃晃的路灯，正照亮白铁生前行的道路。
还没完全走进去，白铁生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太香了！
白铁生加快脚步，直接走进店里，说道：“老板，先给我来5份臭豆腐！要特辣那种！”
没错，白铁生对臭豆腐是情有独钟，而且特别喜欢吃热辣热辣的那种。
也因为这样的饮食习惯加上熬夜，白铁生脸上全是痘痘。
但白铁生不在乎！
一口臭豆腐下去，浆水爆在口腔中，谁吃谁知道！
吃了个痛快之后，白铁生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了酒店。
第二天一早，韦海丈带着白铁生步入了所谓的南方地区急诊医学学术会议。
在酒店第三层的展览大厅，韦海丈兴致勃勃地逛了起来，不断和各方大佬打着招呼。
其实对于学术成果来说，在这个会议上，韦海丈确实能力有限。
但主办单位还是对韦海丈热情相待，为什么呢？
因为主办单位的各种药品，各种医疗耗材都投入了蓬莱医院急诊科。
韦海丈学术能力虽然一般般，但总归是一个稳定的“客户”。
因此，当韦海丈表示自己想参加这个会议时，主办单位立即给予了高度回应。
并且，主办单位将本次会议中的一个“会中会”的位置，专门添加了一个出来给韦海丈留着。
这个“会中会”也很简单，其实就是各大医院急诊科总负责人集中交流。
至于内容，则是将学术、科研什么的放在一边，而是聚焦于临床，着重于科室管理。
当然，也不是上来就谈科室管理，大家一开始还不熟悉，只是说着一些相关数字和报表。
等说着说着，彼此熟悉起来之后，某几位其他医院的急诊主任就开始奔放起来。
“我跟你们说，急诊科必须要有自己病房！没有病房，你就是想搞也搞不起来！”
“我同意这个做法，事实上，我们科也是这么做的。”
“病房开起来之后，科里面的下级医生能承受得住这个工作压力？”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说得没错！只要科室整体效益一上来，每个人领到的钱多了，再苦再累他们都会抢搞！”
韦海丈则是默不作声，只听着这群主任谈论着各自科室的管理经验。
终于，等到后来时，有一家医院的急诊科主任提出一个新观点。
韦海丈不太认识这位急诊科主任，只见对方面色红润，年龄看上去与自己相仿，来自某东南医院。
这位某东南医院急诊科主任没有绕弯弯，直奔主题：“我说各位主任们，咱们既然把病房都开了起来，那急诊科手术室的开放运行，也是很符合医疗逻辑的嘛！”
韦海丈来了兴致，眼神也十分炙热，“急诊科开手术室？这能行？”
那位急诊科主任笑道：“怎么不行？只有把手术做起来，一切才会好起来。”
大家都明白“一切才会好起来”的意思，于是又开始讨论急诊科手术室这个话题。
“就这么开手术室，其他科室怕是不满吧？”
“什么满不满的，这是为了分担医疗压力，加快病人的出入院时间。”
“那手术类型呢？不可能把所有病人都抓来吧？要是那样做，急诊科自己的压力又太大了些。”
“可以先从一些低风险的手术开始，比如一些体表小部位的清创缝合，等慢慢熟了，再开始其他大一点的手术。”
“嗯，一上来就做大的，考虑的事情就多了，麻烦也就多了，只会对下面的医生形成打压，不利于长期发展。”
“是嘛，想一口吃成胖子，太难了。”
这时，韦海丈提议道：“各位主任们，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出一个指南，或者会议纪要。”
听到韦海丈这话，南方地区好几个急诊科主任都纷纷颔首道：“这个建议很好啊！到时把我们的名字全署上去！”
但也有人叹气道：“可惜这次没有请到医师协会和医学会的人来，要不然就更好了。”
随后，有人回应道：“才说的一口吃不成胖子，以后他们自然而然地就来了。”
散会后，又是一桌酒宴。
略吃过菜之后，就到了喝酒的时间。
韦海丈便把白铁生叫来，悄悄叮嘱道：“一会儿我要是顶不住了，你得帮我顶一顶！”
白铁生笑嘻嘻的，“主任，没问题啊！”
没错，白铁生算是非常能喝的，他的酒量是从本科开始练起，一直到现在参加工作都没丢下喝酒这番事业。
逐渐逐渐的，在蓬莱医院急诊科里，单轮喝酒，白铁生已经没有对手。
白铁生这会儿才算明白了，韦主任把自己带来，也有让自己给他挡酒的意思。
不过呢，白铁生能喝也爱喝，也就无所谓了。
在白铁生与其他医院的急诊科主任，或者与像自己一样的主任随从推杯换盏时，韦海丈找到了这次会议的主办单位人员，悄声谈了起来。
韦海丈是一个不喜欢大张旗鼓的人，所以他找人办事都宁愿找熟人。
听到韦海丈的需求之后，那位主办单位人员点头笑道：“韦主任，放心吧！只要你这边回去和院里谈妥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帮着一起把急诊科手术室部署起来！”
韦海丈微微颔首，端起一杯白酒，主办单位人员赶紧碰了上去，再次笑道：“韦主任，放心吧！”
白铁生这边喝酒的时候，眼睛仍在往韦主任那边瞟，就好像一个表演节目的学生不断寻找自己老师的感觉。
韦主任，你看我多努力啊！把我带出来完全正确啊！
韦海丈放下酒杯之后，走到酒店的外展厅，晚风吹来，他也略微醒了醒脑袋。
其实在动身参加这次会议之前，韦海丈就旁敲侧听地知道了有好几家医院的急诊科都搞起了手术室和病房。
只是，韦海丈得确认一下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从短期内来看，急诊科搞手术室肯定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是，先把坑占住，才会有机会发展壮大，以及享受后面的红利期。
韦海丈攥紧拳头，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