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好好看看别人的操作
在皮凯凯喊出声音的同时，3号仓库瞬间变亮！
徐慎推门走了进来，看到瘫坐在地上的皮凯凯，笑道：“凯凯，你这造型真像双头豌豆射手。”
皮凯凯回头一看肩膀上的骷髅头，原来是一具人体骨骼的拟真模具，刚才被自己这么一撞，它就跟着倒了下来。
再看地上，那个半截身子的男人，也只是一个专门用来训练气管插管的硅胶模具。
“他妈的，吓死我了。”皮凯凯喘着粗气，明显刚刚憋了好久，“师兄，你在哪儿找到的灯泡开关？”
“没有开关啊。”徐慎把硅胶模具往旁边挪了一下，跨过皮凯凯，继续往里走着，“我刚才忘记跟你说了，这里的灯光都是声控的。”
他妈的，是哪个神仙在库房设计的声控开关！
徐慎完全没注意惊魂未定的皮凯凯，他正在找一样东西。
皮凯凯也站起身来，跟着找了起来。
他一边找，一边想着徐慎刚才对他说的话：“凯凯，你去把超声探测仪推来，样子就是一台带着四轮支架的笔记本电脑。”
“师兄，是不是这个？”皮凯凯指着墙角边上的一台四轮支架，走近扒开了纸箱，“这上面真有一台笔记本电脑！”
“嗯，就是这款。”徐慎如获至宝，摩挲着笔记本电脑的背面，“走，让他们看个够。”
“就拿这个？”皮凯凯问道。
“嗯，就拿这个。”徐慎微微笑着，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随后，徐慎和皮凯凯把超声探测仪往外手术区推着，但他们不知道，此时胃肠二级副高已经和宋北望较上了劲。
“宋博，你到底麻不麻？要不我就找别人来麻了。”见宋北望一动不动，胃肠二级副高故意说道。
其实这话充满了讥讽，胃肠二级副高也是一副挖苦的口吻。
临场换人，搁谁身上也受不了这份屈辱。
另外两个胃肠下级医生相视一笑，就想看宋北望骑虎难下的感觉。
但宋北望听不懂这些冷嘲热讽，他只是继续振振有辞，“你说了要讲究临床证据，那你也拿点临床证据出来给我看看。”
“我拿临床证据？”胃肠二级副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就要吼出来，“我拿什么临床证据？”
“就是证明这个病人不会发生反流误吸的临床证据。”宋北望把双手抱在胸前，“反正麻与不麻，我现在都要看到临床证据。”
此刻，第10手术房间陷入一种奇怪的气氛当中，三个胃肠外科医生都瞪着宋北望，各人火气不同程度的大，但又拿他没办法。
总不能自己上手麻醉吧？
唉，早就听说麻醉科宋北望古里古怪，今天算是见识了。
跟着他的两个下级医生，也不像什么正常下级。
不过刚才那个浓眉大眼的麻醉下级，好像一直把宋北望拿捏着？
宋北望则是看都不怎么看其他三人，一会儿翻翻病历本，一会儿刷刷手机，很像在消磨时间。
不一会儿，手术室电动门缓缓打开，徐慎和皮凯凯回来了。
徐慎走在前头，皮凯凯正推着从3号库房拿回来的东西。
这东西，更准确点说应该是一台设备，整体上是一台四轮支架，上面卡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在笔记本的侧边接着三根粗线。
三根粗线的末端，都衍生出一柄各自形状不同的物件，分别是正方体、长方体和圆弧体。
没错，这是一台便携式的超声探测仪，那三条粗线和不同型状的头端则是超声探头。
对于超声探测仪，两个胃肠下级医生还是认识的，但也仅限于此。
但徐慎带来的这一台，他俩并不知道具体型号，更不知道徐慎要干什么。
宋北望有些摸不着头脑，把超声推来干嘛？
徐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超声探测仪推到了手术床旁，插上了电源线，然后开始挑选超声探头，最终拿起了那柄圆弧体。
皮凯凯也不明白徐慎要干什么，但这会儿他还是把开口说话的欲望强压了下去，也站到手术床。
这种时候应该多看多学，而非张嘴就问。
只有胃肠二级副高一阵吃惊：这小子，年纪轻轻的，难道会看那个？
“老奶奶，您休息得怎么样啊？”徐慎选好探头，掀起了超声探测仪的屏幕，显露出布满键盘的内部机身来。
皮凯凯在一旁看得清楚，这超声探测仪真就像一台笔记本电脑似的。
老太太迷瞪了这么一会儿，听见有人在叫自己，随即睁眼道：“我的手术做完了吗？”
“还没有呢。”徐慎笑道，随后按下超声探测仪的启动按钮，“老奶奶，我们要给您做个小检查，等会儿需要掀开衣服，看看您的肚子。”
老太太心想：还看肚子？我不就是肚子里的阑尾坏了才来医院的嘛。
但见是徐慎，老太太也只得一脸无奈，“唉，好吧，反正你们快点帮我阑尾切下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嗯，我们就是为了能快点给您做手术。”徐慎一个眼神，示意皮凯凯来帮忙。
皮凯凯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掀起了盖在老太太身上的被子，又慢慢掀开了穿在她身上的条纹病号服。
老太太的肚子暴露着，像一团处于警觉状态下的小动物。
徐慎的手里拿着一瓶黏糊糊的液体，准备挤在老太太的肚子上，“老奶奶，我准备往你肚子上抹一点耦合剂，忍一忍哈，这个东西有点凉凉的。”
老太太双眼紧闭，微微点头，生怕除了冰凉之外还会出现另外的疼痛。
“老奶奶放心，这个检查一点不痛的。”徐慎觉察处老太太有些紧张，于是在正式操作之前还是先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
听完徐慎的安慰，老太太的眉毛这才舒展开来，她的肚子也随之放松。
“凯凯，抬高头部，45度左右。”徐慎下达了指令。
皮凯凯拿起手术床的遥控器，照做了。
紧接着，徐慎先是滑动着键盘中央的滚珠，再按了几下键盘。
随后，他右手把持着超声探头，在老太太的肚子上划拉、轻压，不停调整着探头角度。
同时，徐慎盯着屏幕，用左手滑动滚珠、点击键盘。
最后，徐慎又让老太太整体向右侧平躺，重复了以上步骤。
徐慎眼神专注，手上动作很快，整体操作像是抹了凡士林一般，丝滑不已。
宋北望和皮凯凯完全被徐慎吸引住了，但两人都没开口说话。
两个胃肠下级医生看不懂，只觉得徐慎呜呜喳喳的，分明是在那里故弄玄虚，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笑声却惹恼了胃肠二级副高，他转头瞪视着自己的两个下级，“有什么好笑的？你俩他妈的好好看看别人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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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麻醉医生的另一双眼睛
被胃肠二级副高这么转头一骂，两名胃肠下级医生面面相觑。
怎么就被上级骂了？
要知道，虽然胃肠二级副高一贯凶悍，但也总是护短。
今天这胳膊肘怎么往外拐？
但不等他俩细看，徐慎已经操作完毕。
徐慎先是把超声探头擦净收起，然后恢复了老太太的体位，用干净手纸擦掉了她肚子上残余的超声耦合剂。
随后，徐慎将电源线取下，把超声探测仪推到了胃肠二级副高跟前。
宋北望和皮凯凯也跟着走了过来，探着头，静静地听徐慎讲话。
“老师，你看。”徐慎一手指着屏幕，另一手拨动着键盘上的滚珠，“这些是老太太胃里的东西。”
随着徐慎波动滚珠，只见屏幕上的图片匀速切换着，到最后甚至播放出了两段视频。
皮凯凯已经憋得不行了，想开口问徐慎这到底是什么。
宋北望同样如此，他看不懂屏幕上那些明暗不一的图片，也不明白视频里那些上下浮动的星星点点。
两个胃肠下级医生从头到尾就是毫无参与感，只知道胃肠二级副高从刚才就一眼不离徐慎，对他的操作似乎很重视。
不等其他人开口，胃肠二级副高直言道：“你这些图片和视频，什么意思？”
其实，胃肠二级副高对这些图片和视频也是一知半解。
因为徐慎的这项操作，在胃肠外科一直不怎么“流行”，属于偏冷门的检查。
更有一层原因，胃肠二级副高想知道徐慎的水平到底如何，如果说不出个一二三，那今晚这事儿就不算完。
顶撞高年资医生不说，还严重拖延了VIP的治疗进度。
“这是胃超声检查。”徐慎毫不掩饰，自己做了什么就是什么，“我在两个体位下都发现了她的胃里有东西。”
“你怎么知道是胃？”胃肠二级副高追问道。
“很简单啊，以肝左叶、肠系膜上动脉和腹主动脉为参照。”徐慎滑动着滚轮，在屏幕上标注圈出三处略暗的地方。
见无人回应，徐慎继续说道：“如果是空胃状态，那么在超声现象上，机体前后胃壁在冠状位扫描下是彼此贴近，矢状位则是呈现‘牛眼征’。”
众人还是一片沉默。
于是，徐慎直接把屏幕切到了最后两段视频，“看吧，不论是半卧位还是右侧卧位，老太太的胃里都有东西。”
仔细看两段视频，与屏幕整体呈现的暗色相比，中央区域都有一团不断流动翻涌的灰白色小颗粒。
“师兄，那这些东西是什么？”皮凯凯问道。
“胃里面还有什么？那都是没消化完的食物啊。”徐慎回答道，“而且通过计算，她的胃窦面积已经大于340平方毫米，她现在起码是中度饱胃状态。”
也就是说，老太太现在如果直接进行麻醉诱导，那么反流误吸的风险确实会很大。
“哈哈！看到没有？这就是临床证据！”宋北望前面那些都没怎么听懂，但听到了“中度饱胃状态”，便叫了出来。
听到宋北望的叫嚣，胃肠二级副高眼里先是一阵不服的怒火，随后又逐渐萎靡，最后直接叹上了气，“那怎么办？难道不做了？这可是VIP……今天要是不做，我回去也不好向上头交待……”
“啊？难道回去继续等吗？”白眼胃肠住院医说道，心里感到一阵苦闷。
看电影已经泡汤了，这下估计明天的周末也是玩完了。
“老师，不用等啊，今晚就能做。”徐慎拿起病历本，踢开了电动门，“只是我要去跟家属交待一下。”
“师兄，我跟你一起！”皮凯凯说道。
“也行，等会儿你帮我拿点东西吧。”徐慎笑道，随后对宋北望说道：“宋老师，就麻烦你先在这里守着老太太了。”
宋北望心情愉悦，大手一挥，“去吧！你们快去快回！”
两个胃肠下级医生一看这场面，不禁暗暗称奇。
一个博士上级医生，就干守着一个清醒病人，俩下级医生屁颠屁颠地跑去给家属交待病情？
关键是这上级医生还挺乐意的，俩下级医生也挺积极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蓬莱医院麻醉科，还真是他妈的鬼神莫测。
但他们不知道，宋北望心里美得不得了。
宋北望心里美得也很简单：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
“师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别的老师这么用过超声呢。”走出手术区后，皮凯凯说道，然后又打起了小算盘，“嘿嘿，可以教教我不？”
徐慎笑道：“可以啊，但你要先把解剖抓起来，要连解剖都搞不清楚，就算超声扫描到了，也是睁眼瞎。”
“今天我算开眼了，超声还能这么用。”皮凯凯说道。
“超声可是好东西。”徐慎又打起了一个小比喻，“算得上是麻醉医生的另一双眼睛。”
“但有的老师，我看他们从来不用。”皮凯凯心下一琢磨，难道其他人都不会？
其实除了不会，更多人是不学。
“没事，他们也都捐了出来，要不然哪轮得到我们用。”徐慎笑道，然后停下脚步，“我去跟家属交待情况，然后你去找1支丁卡因来，甲乙丙丁的丁，你知道这药吗？”
“嗯，我慢慢找，一定能找得到！”皮凯凯信心满满。
于是，徐慎拿着病历本，打开了第一手术室的电动门。
只见家属等候区的前两排椅子，都坐满了人。
热闹非凡！
看见徐慎拿着病历本，一大帮家属立即围了上来。
“医生！我媳妇怎么样了！”
“医生！我儿子手术完了吗？”
“医生！我……”
徐慎都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喊出老太太名字，只见一个坐在后排的青年男人站了起来，好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徐慎再喊了一遍，那个青年男人才走了出来。
VIP的家属就是不一样，淡定得很。
“医生，你找我？”青年男人进门之后，问道：“我妈妈的手术做完了？”
“我是麻醉医生，我要和你交待一下她的情况。”说完，徐慎坐在了专门用来协谈的小桌子后面。
青年男人有些奇怪，刚才不是来过一个啰啰嗦嗦的麻醉医生了吗？
随后，通过徐慎的一番解释，青年男人明白了老太太的饱胃状态和即将要接受的处理，同时表示理解，“没事！医生，我相信你们！”
青年男人走出门外，徐慎起身准备回去。
这时，他的眼里出现一行橙字。
【糖尿病致胃排空延迟，床旁胃超声，临床+3、沟通+1】
临床+3？沟通+1？
徐慎一边往回走，一边思忖着：那我下一步的操作，又能加到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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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清醒状态下气管插管
“师兄，你看是不是这个？”皮凯凯举起着手里的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白色的粉末。
徐慎接过瓶子，扫了一眼，“嗯，等会儿你用15ml的生理盐水来溶解，然后我们去给老太太做一个清醒状态下气管插管。”
皮凯凯有些懵，清醒状态，气管插管？
之前不是说了嘛，人连喝水时都容易发生呛咳，这么敏感的气道，清醒着把气管插管放进去？
“师兄，你是说在那个老人家清醒状态下，把气管导管放进气道？”皮凯凯想起老太太说的死都不怕就怕痛和苦，说道：“那她不得直接呛死？”
徐慎笑道：“绝对呛不死，我这不是让你去拿药了嘛。”
“丁卡因？师兄，这药和利多卡因一样都是局麻药吧？”皮凯凯的眼神回到徐慎手里，“反正我记得只要是什么卡因的，那都是局麻药。”
徐慎说道：“嗯，就是局麻药，等会儿我们给她打个局麻就行了。”
皮凯凯呆住了，局麻？
两人路过麻醉准备室时，徐慎走了进去。
等徐慎出来时，他手里拿着一把东西，通体漆黑，头端接连着一个小屏幕，向下则延伸出一根细长的管道。
“师兄，这是什么？”皮凯凯好奇道，实习1个月了，没人带他用过这个麻醉设备。
“这是纤维支气管软镜。”徐慎很自信地说道，“一会儿我们就用它给老太太插管。”
两人返回第10手术房间，宋北望看见徐慎手里的纤维支气管软镜，担心道：“你会用这个吗？千万别弄坏了。”
徐慎心想宋北望还挺顾家的，随后走到老太太的头部，笑道：“宋老师，等会儿你来指导我一下吧，我用得也不多。”
皮凯凯已经抽好了丁卡因，走到徐慎身边。
“老奶奶，我们马上要给您麻醉了，等会儿麻烦您配合一下，我让您发出‘啊’的声音时，您就照做。”徐慎说道。
听到要打麻醉了，老太太很开心，“好啊，我一定好好配合！”
接着，徐慎备好了吸引皮条，然后将老太太脖子轻微后仰，并在她的口角放置了一颗塑料制品的一次性牙垫。
徐慎戴好手套之后，打开了纤维支气管软镜的开关，只见屏幕亮起，而那条细长管道的末端就是镜头所在之处。
徐慎右手把持着纤维支气管软镜的主要模组和屏幕，左手扶着细长的管道，从老太太的口腔慢慢伸了进去。
老太太果然是个敏感的人，立即发出了一个轻微恶行的动作，并且下意识地咬紧牙关。
还好有提前放置了一次性的牙垫，避免成功纤维支气管软镜的细长管道被她咬坏。
“老奶奶，可以发出‘啊’的声音了。”徐慎的双手很稳，右手轻车熟路地将细长管道在口腔里做着缓缓行进的运动，左手大拇指则是扣动着模组上的一个细小的把手。
这个细小把手，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调整细长管道末端的镜头方向。
“凯凯，看屏幕。”徐慎提示道。
皮凯凯应声而看，只见那块小小的屏幕上，老太太的咽腔结构暴露得一清二楚。
先是舌体，再是会厌，直至声门。
在老太太发出“啊”的声音时，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声门裂正在一张一合！
皮凯凯瞬间觉得，比起麻醉状态，病人还是活生生的才有意思啊。
“你把注射器接到喷洒口这里。”徐慎暂时用右手指了指模组上的一个接口，从这里推注液体，可直达细长管道的末端。
皮凯凯照做了。
接着，徐慎将镜头调到一个位于声门左下位置的生理凹陷上方，也就是左梨状窝，“丁卡因，2ml”。
皮凯凯推注着注射器，只见屏幕上出现一股透明药液，正是这2ml的丁卡因溶液。
随后是右梨状窝，再次喷洒2ml。
然后，徐慎把镜头重新调到正对声门的位置，“老奶奶，马上会有点难受，你尽量忍一忍！”
老太太闭着眼睛，轻轻点头。
声门裂同样是一左一右的对称结构，徐慎的动作十分轻柔，把镜头尽可能地对准声门裂，但又保持着安全距离。
“丁卡因，3ml，缓慢速度。”徐慎下令。
无情的推药机器皮凯凯，推了3ml。
“再来3ml，继续缓慢。”徐慎再次下令。
皮凯凯再次无情一推。
这两次推药，老太太都出现了两次轻微的呛咳。
但徐慎一直盯着老太太的神色，耳朵也时刻听着监护仪的氧饱和度音调和脉率速度，皆无异常。
徐慎退出了纤维支气管软镜，把面罩放在老太太的脸上，“老奶奶，您吸会儿氧气，休息一小会儿。”
再一次把纤维支气管软镜放进老太太口腔中时，她似乎已经适应了这根细长的管道，没有出现明显的排斥感。
老太太依旧是发着“啊”的声音，但这一次很快就找到了她的声门。
徐慎正尝试着把镜头伸入声门下。
皮凯凯看着，赶紧自己的嗓子眼儿已经开始难受起来。
但老太太的声门似乎毫无反应，屏幕上也出现了进入气道的典型表现，环形的气管软骨。
都到声门下了，怎么一点也不咳呢？
“还剩5ml？全推，匀速。”徐慎下令。
皮凯凯点点头，将注射器中剩下的丁卡因药液全部推了出去。
屏幕上，只见液体轻轻冲刷着老太太声门下的气道管壁。
最后，徐慎再次退出纤维支气管软镜，将细长管道穿过准备好的气管导管，并在导管便面涂抹了一些医用石蜡油。
“老奶奶，喉咙那里是不是麻麻的感觉？”徐慎套好了气管导管，问着老太太。
老太太点了点头，脸上已无紧张的神色。
“好，咱们来最后一次，然后您就可以睡觉了。”徐慎已经准备完毕，这是最后一次使用纤维支气管软镜进入老太太的口腔
作为局部麻醉药，丁卡因有一项突出能力，粘膜穿透力强。
咽喉部位多数都被粘膜覆盖，通过徐慎两次细心的喷洒，老太太声门附近结构的敏感度已是大大下降。
此时，就算老太太仍发着“啊”的音调，但她的声门已经不再出现大幅度的张合动作。
细长管道很平顺地穿过了声门，屏幕上重新出现环形的气管软骨。
这是，徐慎用右手捏住气管导管的中段位置，通过纤维支气管软镜的引导作用，就像往气道里下套一样，顺势把气管导管置入了老太太的气道。
随后，徐慎从气管导管中退出了细长管道，先问老太太：“老奶奶，感觉有哪里难受吗？”
此时老奶奶的气道已经被插进了气管插管，她无法开口说话，所以摇头表示没有不适感。
徐慎轻轻向导管套囊打了一点气，然后接连了螺纹管和测量呼气末二氧化碳值的管道。
随着老太太呼吸频率，呼吸球囊也在一膨一缩，且监护仪上出现了呼气末二氧化碳的标准测量曲线。
确认气管插管在肺内，徐慎按照老太太的体重推注了全身麻醉诱导药物。
随着老太太进入麻醉状态，她的自主呼吸也消失了。
徐慎将导管套囊打足气体，固定了导管，并把麻醉机调整为机械通气模式。
最后，徐慎为老太太接上了术中的全麻维持药物。
“老师，可以开始手术了。”徐慎走了过去，对胃肠二级副高说道。
“小兄弟，业务很熟嘛！”胃肠二级副高说道。
这一次，没有任何冷嘲热讽的语气。
这是一句由衷的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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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他们就跟死了一样
其实在病人处于清醒状态下进行气管插管，胃肠二级副高也看到别的麻醉医生做过。
如此一来，就算是饱胃病人也不担心反流误吸的问题。
哪怕在插管过程中发生了呕吐，由于病人处于清醒状态，也能够及时将反流物质从口腔呕吐出来，从而最大程度避免进入气道的可能。
但清醒状态下气管插管是一个很吃实施者熟练度的操作，如果麻醉医生对纤维支气管软镜的应用不够熟练，有时反而会引起病人剧烈呛咳，甚至插管失败。
但徐慎刚才的一系列操作着实亮眼。
首先，局麻药液的喷洒得当，而且选取了粘膜穿透性更强的丁卡因，而非常规的利多卡因，使得局麻效果又快又好。
实施局麻喷射完毕之后，老太太几乎不排斥支气管软镜和气管导管，这也直接证实了徐慎的操作得当。
其次，操作过程没有出现卡顿，当然这得益于徐慎对局麻喷洒位置的精准把控，背后则是徐慎对机体解剖结构的准确理解。
最后，对于徐慎的操作，老太太出乎意料的配合，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医院见到了自己的熟人一般。
再算上之前的胃超声，徐慎给人的感觉就是熟练，准确，平顺。
面对胃肠二级副高的赞赏，徐慎答道：“嘿嘿，都是老师们带得好。”
“后生可畏啊！”胃肠二级副高现在是误会解除，说话也豪爽起来，“小兄弟，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在哪儿学的胃超声？”
“老师，我之前在超声科实习时跟着做过几次。”徐慎回答道。
“实习时？那你现在是规培？”胃肠二级副高问道。
“嗯，我现在就在麻醉科轮转。”徐慎如实回答。
“别干麻醉了，以后来胃肠吧。”胃肠二级副高翻着病历本，往上面签着名字，“直接进我的组。”
宋北望听到这话，急忙道：“他以后要读我的研究生！”
“宋博，你这会儿又急了，刚才麻病人时没见你这么急。”胃肠二级副高打趣道，随后走出第10手术房间，去洗手了。
今晚护理这边的人员分配也很紧张，于是就派来了一个护理实习同学充当器械护士。
所幸手术时间短，护理实习同学在台上战战兢兢的，胃肠二级副高倒也没说什么。
毕竟这只是一个阑尾炎手术，只是在麻醉时比一般病人多了小插曲。
不到半个小时，手术完毕。
胃肠二级副高下台之后，向两个下级医生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第10手术房间。
由于是急诊手术，术后老太太就在第10手术房间进行麻醉复苏。
过了一会儿，宋北望举着一管白色液体来了，又是他的“神仙水”。
徐慎直接拦下了他，“宋老师，这个病人最好清醒拔管吧？饱胃病人在麻醉复苏期间，发生反流误吸的概率也大于其他人。”
宋北望想了想，还是听劝的，于是就打消了镇静拔管的念头。
很快，老太太自主呼吸恢复。
过了10分钟左右，随着皮凯凯的一声呼喊，老太太睁开了双眼。
按照拔管流程，老太太成功拔管，术后转归胃肠外科的普通病房。
这一下，大家都可以交差了。
胃肠二级副高已经离开医院，正驱车往家赶。
两个胃肠下级医生开完术后医嘱，写完术中记录，也可以下班了。
那个白眼胃肠住院医，也做好了明天再去找一找女朋友的打算，试图坚强。
宋北望也在回家路上，他开始畅想等下周一上班时，如何“不经意”地向冉豹提起今晚的VIP病人。
皮凯凯今晚连续看到了胃超声扫描和清醒状态下气管插管，心里满意得很，在笔记本上也是一通记录。
把老太太送回病房之后，徐慎在眼睛里看到了一行橙字。
【饱胃状态，清醒状态下气管插管，临床+2，沟通+2。】
依然是临床与沟通的数值叠加。
这时，徐慎突然想到，那我的各项数值，又该是多少段？
要不照个镜子试试？
徐慎走到洗手池，透过镜子看着自己。
【@#￥%&…&#*&#%】
依然是这串橙色乱码，与寝室卫生间时一样。
看不到就算了。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秦竹发来的消息，“加班加得怎么样了？”
“马上下班。”徐慎回复道。
“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你先休息吧。”
徐慎想着自己确实可以下班了，于是往更衣室走去。
此时已经是夜里12点，手术室的一波小高潮已经过去。
蓬莱医院麻醉科的夜班就是如此，像夏秋交际的临阳市，总是阴晴不定。
徐慎穿过手术区，走到医务休息室，发现皮凯凯正坐在第一排的沙发上。
“师兄，坐会儿？”皮凯凯往旁边挪了挪位置，一脸笑，“嘿嘿，我还有几个小问题想问问你。”
“凯凯，你最近劲头很足啊，手术室这种是非之地，一下班就得赶紧跑啊！”徐慎打趣道，随后坐了下来。
收工之后的医务休息室沙发，真软。
“嘿嘿，师兄，我也想进步嘛。”皮凯凯在徐慎面前已经变得十分坦荡，说话也不加掩饰，“假如，师兄，我是说假如，刚才那个老太太，要是经过胃超声扫描之后，没有胃内容物呢？”
原来这小胖子还在担心自保的问题。
徐慎内心也是一片坦然，“没有就没有，那我们就给她常规诱导。”
皮凯凯却说道：“那样的话，刚才那个胃肠老师不得发飙了？”
“飙就飙。”徐慎笑出声来，随后说道：“但你要时刻提醒自己，病人总是第一位的，特别是麻醉这个专业而言。”
“师兄，我不懂。”皮凯凯直言心中疑惑，“在医院里，不管哪个科室，不都是以病人为第一位吗？”
“凯凯，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时别隐瞒自己心里的想法。”徐慎笑得有些神秘。
“好的师兄，我会直接告诉你答案，绝不隐瞒。”皮凯凯坐直了身子，以此表明态度。
“普通全麻病人或者其他麻醉方式的手术病人，在处于平稳状态时，你会想一想他们的情况吗？”徐慎问道。
“好像真没怎么想……”皮凯凯如实回答。
“其实除了你，还有很多人也是如此。”徐慎侧过身来，说了一番令皮凯凯意想不到的话。
“对于那些普通病人，你不觉得麻醉医生的工作，就是单调的流水线作业吗？入室，推药，插管，最多加上一些其他操作。”
皮凯凯不知道怎么回答，心想那些操作我都还不会呢。
但徐慎的话还没停下来，而且更令皮凯凯感到震惊，“特别是全麻的普通病人，你不觉得他们就跟死了一样？”
皮凯凯心想：师兄，关键你总碰到特殊病人啊！
这时，只见麻醉科总住院医生一溜小跑着进来，看到沙发上悠闲的两人，立马喊道：“徐慎？皮凯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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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小麻花，爱抓鱼
班级里的漂亮女生是班花。
村里的俊俏姑娘叫村花。
女性警察常被称为警花。
相应的，麻醉科女医生也常被称为“麻花”。
蓬莱医院的“麻花”占着麻醉科医生约百分之四十的人口比例，各有各的风格。
但最近有一朵的风格，逐渐暴躁。
她就是蓬莱医院麻醉科总住院医生，何必红。
时至今日，何必红还记得接任总住院医生的那天下午，一片风和日丽。
上一任总住院医生打给何必红一个电话，说在麻醉科教研办公室等着她。
这是冉豹的一个习惯，每一任麻醉科总住院医生，他都会给接任者一张聘书，美其名曰仪式感。
何必红走到教研办公室，只见上一任总住院医生的眼神搞得像要出狱了一样，便笑道：“这么恐怖吗？”
“必红啊，这是你的聘书。”冉豹把一张印有何必红姓名和任期的金边聘书递了过来，还幽默了一把，“今后的一年，你就是麻醉科的代理主任了。”
“冉主任，你还是叫我小何吧，‘必红’、‘必红’的，我怕以后我红起来啊！”何必红也开着玩笑。
冉豹笑道：“好的小何，你们去交接一下工作吧。”
两人往靠外一些的麻醉科总住院办公室走去，一边走一边聊总住院医生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到最后，上一任总住院医生把钥匙交给了何必红，“终于熬完啦！”
然后上一任总住院医生整个人就溜得无影无踪了。
真是比出狱还出狱！
何必红坐在总住院办公室，一手拿着聘书，一手拿着钥匙，突然想到了几个巧妙的小比喻。
这份金边聘书是一份为期1年的有期徒刑判决书。
这间总住院办公室就是牢房，还配了一把自开自锁的钥匙，看来住在里面的犯人具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
何必红呢，你就是犯人。
蓬莱医院，就是你的劳改场！
所幸这牢房是单间的，还配了台电脑呢。
想到这里，新上任的麻醉科总住院医生何必红往后一躺，觉得自己真是幽默乐观。
何必红是6月底接任的，整个7月她就没怎么忙过，除了最后7月30号那天，白班择期手术做得略多了些。
不过一切都还顺风顺水，除了第二天魏强交班时说有个送去ICU的甲状腺女病人，但最后女病人也问题不大。
何必红甚至有些开心，都说我“必红”、“必红”的！
但我姓何啊，加一起就是“何必红”，听上去不就是一种对命运的抗争？
是啊，总住院医生又怎么样，何必红呢？平平淡淡才是真啦。
这样的乐观一直持续到了7月，此后便开始极速消退，何必红也体会到了被命运揪着毒打的感觉。
现在想想当初在接到由自己当下一任麻醉科总住院医生的通知时，何必红心里甚至有些小激动。
因为她已经是特级住院医师，只要顺利结束为期12个月的总住院医生任职，之后就可以被聘任为三级主治。
一年前她就通过了中级考试，也完成了进修和下乡任务，因此任职总住院医生就是脱离住院医这个称号的最后一道关卡。
主治和住院医的区别，首先就是基础工资的上涨，而且不仅是到手的钱，连五险一金都会跟着上调。
至于总住院医生，也称为总住院医师，其实是一种特定的医生岗位，而不是某个阶段的职称。
另外，总住院医生常被人说成“总是住在医院的医生”，这话有一定道理。
各个科室的总住院医生负责的工作内容都比较杂，涵盖了临床和教学的方方面面，有时也就忙得没空回家。
目前，蓬莱医院麻醉科总住院医生的负责内容就只有以下两项。
首先就是会诊，各种各样的会诊。
其次就是排班。
平心而论，排班不算难，但这个会诊就令何必红逐渐抓狂起来。
科内的、科外的、48小时以内的、5分钟以内的……何必红只觉得，怎么哪都在喊我！？
忙啊！忙得有时都没时间排班了！
但还是得硬着头皮搞，总住院医生不就是一块哪里需要就往那里搬的砖嘛！
比如今天晚上，何必红就被叫到了介入手术室“会诊”，其实就是帮忙麻醉那些需要全身麻醉的介入病人。
今晚都是神经外科的介入病人，病情都还算稳定。
已经连做两台了，还剩下最后一台。
快到12点了，趁最后一台病人送来的空闲，何必红刷着爱豆们的新歌新电影新专辑，这些都是支撑何必红熬夜时的精神食粮。
这时，何必红兜里的另一个手机响了起来，这是蓬莱医院给各科室统一配伍的总住院专用手机。
总住院专用手机有几个特点。
首先是耐摔抗造，就算总住院医生跑得摔倒了，手机也完好无损。
其次电量大续航好，从硬件上保证了24、48甚至更多小时的待机。
再就是信号强音量高，可以一瞬间把睡眠中的总住院医生揪起来。
最后还带着一个小灯泡，能为总住院医生在乌漆嘛黑的医院里开辟出一道光亮。
这样的专用手机，只能说，听懂掌声！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何必红已经对高昂的铃声感到麻木，一手继续刷着爱豆们的讯息要闻，另一手接起了总住院专用手机。
“喂，是麻醉科老总吗？”那边传来一道男声。
在医院里面，总住院医生一般都被喊成“某某科老总”。
“嗯，我是。”何必红歪头看着爱豆的新发型，心里感叹真帅啊，嘴上继续说道：“什么事？”
“我这边是消化内科，我们准备送一个病人下来做个造影看看血管情况。”那道男声说道。
“送啊，另一个房间空着的。”何必红随意说着，随后又好奇道：“你们找我干什么，送病人联系手术室护士就行。”
那道男声发出一阵笑声和请求的语气，“嘿嘿，这个病人年龄有点大呢，所以我想请你们稍微帮个小忙。”
何必红一下无奈了，“需要全麻吗？”
那道男声直接恳求起来，“不用！老师，你们就在旁边看着我们做就行，我们放心些，嘿嘿。”
“我这边还有介入手术……你等会儿吧，我看看能不能调个人来。”何必红说道，心想又是这种“稍微帮一下忙”。
“好的老师，谢谢了！那我们准备送病人了！”说完，对方就挂掉了电话。
何必红一愣，我还没答应下来呢，你就送病人了？
于是，何必红起身，她决定走到那头的手术区域看看，有没有什么“漏网之鱼”。
“何师姐，你要出去？”一个在介入科轮转的规培医生问道。
何必红息掉了手机屏幕，“嘿嘿，我去抓条鱼回来。”
哪怕有粒小虾米也行，反正就是来“稍微帮个小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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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凯凯嫩着呢！
其实，不仅是消化内科，有时神经外科、心内科甚至是介入科，也都会让麻醉科来“稍微帮个小忙”。
因为介入手术总体来看，是一大类直接创伤较小的手术方式。
也是因为于此，相较镇痛需求，介入手上更强调病人的镇静水平。
如果病人本身条件较好，特别是那些能够保持自我安静状态的，这类情况下也就不需要麻醉医生出手。
但是，有些手术医生比较担心病人情况时，就会让麻醉医生来“稍微帮个小忙”。
其实也就是给病人上个监护，有时连轻度的镇静药也不用给，等病人手术一做完就直接送回病房了。
这样一看，麻醉医生倒成了手术医生的“镇静药”。
何必红一边往外走，一边想：今天晚上消化内科这个病人的年龄应该是比较大的，也许还有一些基础疾病？
但估计手术时间很短，所以他们才说麻醉科只用“稍微帮个小忙”，也就是去坐镇坐镇。
何必红在外走了一圈，发现整体手术是少了，但麻醉这边的人也少了。
于是，何必红找到了正在两个房间之间溜达的麻醉主班医生，“大哥啊，你这儿还有人吗？介入那边要派个人过去守一会儿，我分不开身。”
“早说啊！我都让后叫回去了！”麻醉主班医生回答道，随后又一脸坏笑，“要不把监察组宋博喊回来？”
“可千万别，他来了我还懒得伺候呢。”何必红摆着手，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监察组另外两个下级医生，叫徐慎和皮凯凯的，今天晚上他们来了吗？”
“是啊！叫他们去吧，我刚才还看见个子高的那个在洗手池那边傻笑，你赶紧去看看他们走了没有！”麻醉主班医生提醒道。
何必红一边小跑，一边翻着手机里收藏的电话号码名单，所幸一进医务休息室，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徐慎和皮凯凯。
何必红没见过徐慎的样子，但见过一次皮凯凯，记得他是个小胖子。
因此走进医务休息室之后，何必红一看到圆滚滚的皮凯凯和个子稍微高一些的徐慎，感觉他俩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于是，何必红喊道：“徐慎？皮凯凯？”
徐慎打量着眼前的何必红，心想这美女是谁？怎么知道我俩的名字？
“何老师？有什么事吗？”皮凯凯倒是还记得何必红的名字。
“咦，叫我师姐，我又不比你们大多少。”何必红眉头微蹙，随后就要来拉徐慎和皮凯凯，“你俩还在岗位上吧？走，跟我管病人去！”
“何老……师姐，我下班了啊！”皮凯凯真想原地遁走。
这才把老太太送走，又要把我们抓去当壮丁。
师兄说得没错，手术室真是个是非之地啊！
“走吧凯凯。”徐慎站起身来，看样子已经站到了何必红那边，“江湖救急嘛，反正你这会儿回去也睡不着。”
皮凯凯感到绝望，这师姐师兄齐上阵的，自己再不表态怕是要被来一场混合双打。
“走嘛，师姐给你们点奶茶喝，料全加！”何必红又补了一个条件。
“那我要大杯的！”皮凯凯吼道。
“乖师弟，师姐给你买桶装的，怎么样？”何必红逗着皮凯凯，随后问道徐慎，“你呢，你要喝什么？”
“师姐，我来杯柠檬水就行，要不就苏打水。”徐慎回答道。
“好，那我先带你们进去看看吧。”何必红走在前头，引着徐慎和皮凯凯，“我估计等会儿那台手术会很快，可能奶茶还没到，病人就送出去了。”
相对医务休息室这边，介入手术房间在第一手术室的另外一头，目前投入使用的手术房间只有2个。
比起常规的手术房间，介入手术房间更大，或者说整个介入手术区域都是一片独立存在于第一手术室的势力范围。
首先就是特别修建的双格手术房间，以一层铅玻璃将整个介入手术房间分为操作室与控制室。
操作室就是实施介入手术的地方，以介入专用的血管造影诊断床为中心，排布着手术器械台、麻醉机、急救车、无影灯等等物品。
控制室安装着介入控制台，由专门的工程师全程调控，以此与操作室内的手术医生密切配合。
其次，这里搭配着一间专用库房，里面放置着如各种导管、导丝和球囊等介入手术专用的医疗耗材，都按照对应型号一一摆在金属物品架上。
再者，便是独立的洗手间，如此介入手术医生就不用跑到外面去洗手消毒，也是为了节约时间和保证无菌条件。
最后，还有一片医务人员活动区域，相当于外面的医务休息室。
“怎么样？别有洞天吧？这里不比外面那些乱糟糟的房间好多了？”何必红带着徐慎和皮凯凯走了一圈。
“师姐，这里的手术房间为什么修得这么大？”皮凯凯好奇地问道。
“介入有钱呐。”何必红回答道，继续逗着皮凯凯，“怎么样，你以后想不想转行干介入？”
“师姐，介入不是容易吃到射线吗？”皮凯凯说道，语气十分认真，“我还是好好干麻醉吧。”
何必红立马笑道：“师弟，你是不是担心你的小蝌蚪质量啊？”
“师姐，我还没女朋友呢……”皮凯凯有些局促起来。
“别怕，你看介入科主任都一把年纪了，上个月还整了个三胎出来。”何必红没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说道：“我去给她媳妇打的无痛，生出个大胖儿子，也没缺胳膊少腿儿的啊。”
徐慎接话道：“师姐，我们凯凯还嫩着呢！”
皮凯凯看着一唱一和的师姐师兄，有一种以后日子难过的感觉。
特别是师姐，长得甜甜美美的，怎么一上来就开车？
难道这就是成熟女人吗？惹不起啊！
不过，还好自己只是跟着来混一晚上。
而且，师姐也说了手术会很快，到时自己喝了奶茶之后再回去睡觉，感觉也挺美啊！
这时，那个在介入科轮转的规培医生拿着一本病历夹走了进来，“何师姐，消化内科的病人先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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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术前推演
“何阳！”不等师姐开口，徐慎先说道：“这不何大教授嘛，大半夜的还在接手术？”
何阳一愣，随后也认出徐慎来，“徐教授你也没好哪里去嘛，要不你怎么被何师姐抓来了？”
“我这是主动配合工作，也是为了涨涨姿势。”徐慎主动把病历夹接了过来，仔细翻看着。
何阳转身离开，去准备介入耗材了。
看着徐慎立马进入认真模式的样子，何必红心里突然想明白了一些道理。
怪不得之前宋大博士指定要他当下级医生，还有皮凯凯这小胖子也是要求跟着他。
这老弟一看就靠谱！
这种靠谱老弟，得想个办法为我所用才行啊！
不过，还是要先考察考察，他究竟有多靠谱？
等徐慎合上病历本，何必红不经意地问道：“师弟，消化病人的基本情况怎么样啊？”
徐慎回答道：“70岁男患，间断黑便3个月，呕血2小时入院，初步诊断上消化道出血。”
何必红继续提问：“病人发生出血的主要原因？”
“长期服用非甾体抗炎药，导致胃多发溃疡，也不是第一次进医院了。”答完之后，徐慎感到奇怪，何必红的语气怎么感觉像在教学查房？
“非甾体抗炎药为什么会引起胃多发溃疡？”何必红继续发问。
怎么还要问，师姐问得也太细了吧。
但徐慎还是回答了出来，“这类药物是常见的止疼药，包括阿司匹林、对乙酰氨基酚、布洛芬等，但它们会破坏胃黏膜屏障，导致胃溃疡的发生。”
“师弟你可以说得更细点吗？这类药物具体是怎么破坏胃黏膜屏障的？”何必红不依不饶，继续问道。
一旁的皮凯凯呆住了，看这俩人说话，怎么有一种对对子的感觉？
“非甾体抗炎药通过抑制炎症细胞产生的环氧化酶，导致前列腺素、血栓素等炎症介质的合成不足，减轻机体发热、疼痛等炎症反应。”徐慎慢慢说着，停顿了一下，“这是它的基本机制。”
“嗯，没错。”何必红点了点头，示意徐慎继续说。
“但前列腺素也是维持胃黏膜正常再生和修复的重要物质，一旦缺乏，就会导致胃黏膜修复屏障功能受损，从而导致机体出现胃黏膜糜烂和出血的临床症状。”
“可以啊，师弟，说得不错。”何必红点点头，随后笑道：“但师姐还有一个问题，这个病人的介入手术应该会怎么做？你可以大致说一下不？”
“可以啊，其实我实习时跟过几次介入，如果说错了你可别笑我。”徐慎笑着回答道
何必红已经开始笑了，“要是错了，我不可能不笑你。”
徐慎开始推演起消化病人的介入手术，“局麻下经皮行股动脉穿刺，首选腹腔动脉进行造影，确定出血部位，然后就可以栓塞止血了。”
何必红问道：“为什么首选腹腔动脉呢？肠系膜上动脉不做吗？”
徐慎已经进入分析状态，不紧不慢地说道：“因为这个病人主要考虑是胃溃疡引发的上消化道出血，也就是胃动脉性出血，而支配胃的动脉都主要来源于腹腔动脉，所以把腹腔动脉作为首选目标。”
“支配胃的动脉，又有哪些呢？”何必红说道。
“这里有个小口诀，‘两左两右、一短一后’。”徐慎笑道。
“具体怎么讲呢？”何必红来了兴趣，回忆起自己背书考试的日子。
“胃左动脉、胃右动脉、胃网膜左动脉、胃网膜右动脉、胃短动脉和胃后动脉。”徐慎一一数出，一个不少。
何必红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出血部位怎么确定？”
徐慎笑道：“上造影剂啊，只要是持续溢出的地方，就是出血部位。”
“找到之后呢？”何必红笑着，仿佛病人已经是做到了这一步。
“栓塞呗，弹簧圈什么的，就是把破口堵住。”徐慎感觉讲得差不多了，
“师弟，咱俩转去介入得了。”何必红很开心，她已经感觉到了徐慎很靠谱。
“算了，我还是先把麻醉干好吧，”徐慎也笑容舒展。
“还没完呢，我还有几个问题。”何必红甚至浮现一种出意犹未尽的表情。
“师姐你问吧，反正病人还没送进来。”一时间，徐慎也有点上头。
“那么这么一个病人，应该用什么麻醉方式？”何必红心想，我还没有告诉你等会儿就是来看着，什么都不用做呢。
“如果病人配合度好，局麻就可以了，或者做一个镇静下监护麻醉就行。”徐慎答道。
“嚯，你的意思是我们什么也不用做喽？”何必红故意问道。
徐慎则是一笑，说道：“师姐，我们可以在一旁加油助威啊。”
“那等会儿这个加油助威的工作就拜托你俩了哈。”何必红终于说了出来。
一旁的皮凯凯心里犯起了嘀咕：加油助威？这不还是什么都不用做吗？
这时，何阳又出现了，又将一本病历夹递了过来，是另外一个神经外科病人，连人带病历本的都送了下来。
徐慎仍旧接过病历夹，翻看完毕之后，然后看着何必红。
这一次，何必红却没有提问的打算，“消化内科病人还没下来，你俩帮着我把这个神外病人麻了吧。”
“师姐，你不提问啦？”见何必红变得干脆利落，徐慎反问道。
“你连胃都搞得这么清楚，脑袋的事情估计也不差。”何必红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介于青春和成熟之间的身材在洗手衣下隐约显现，“一通百通嘛。”
随后，何必红从徐慎手中拿过病历夹，“我去找家属签字，你带着师弟先准备准备。”
说完，何必红朝第一手术室的普通手术区域走去。
其实这是第一手术室布局不合理的地方之一，尽管介入手术区域各种配置齐全，但位置实际较远。
也因此，但凡管到介入手术的全身麻醉，几乎没人出来溜达。
一是安全起见，防范于未然，时刻守着病人以便及时发现潜在的危险。
二就是确实没什么好溜达的。
等何必红离开后，皮凯凯反应过来，原来是让我们帮着麻神经外科的病人啊，早说不就完了？
关键你俩在那儿逮着消化病人说了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更关键是，我好多地方都没听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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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麻醉鬼才皮凯凯
徐慎带着皮凯凯走进介入区域的第一手术房间。
“哇，师兄，这房间好大！”皮凯凯不禁感叹道。
平时哪怕是择期手术，排到介入房间的下级医生一般都是二级规培以上。
因此，皮凯凯还是第一次见识介入房间的模样。
“大一点，方便病人和医生进出嘛。”接着，徐慎嘿嘿一笑，“当然也方便抢救。”
“啊？师兄，我帮你呸呸呸。”皮凯凯直接三连呸，随后说道：“不能乱说啊，这里天高皇帝远的，抢救病人都喊不到上级。”
“没事，这里东西还挺齐全的。”徐慎指着操作室的右上角，继续说道：“你看，麻醉车、抢救车都在。”
皮凯凯满腹疑惑，“师兄，但是刚刚我听你和师姐说的，介入手术做个什么股动脉穿刺就行了吧？也不用开胸开肚子的。”
言下之意，没什么危险吧？
“凯凯，别小看介入手术，有时要起命来也就是几秒的事情。”徐慎语气严肃起来。
“好的，我知道了。”皮凯凯低声说道。
这时，皮凯凯发现躺在手术床上的神外病人很是镇静，皮凯凯有些奇怪，这也不像急诊病人呐？
准确来说，病人是处于嗜睡状态，即轻微刺激或沟通即可唤醒，反之无刺激状态下则会迅速入睡。
徐慎带着皮凯凯监护病人，然后抽药。
介入的麻醉药箱也是单独配备的，药物种类也比较齐全。
“凯凯，抽这个。”徐慎递过一瓶白色粉末，“这个病人不用丙泊酚。”
此时，何必红与家属已经签好麻醉同意书，正慢悠悠地往介入手术区域走，路上连打三个哈欠。
漫漫长夜真无聊啊，还好有俩师弟做伴，哈哈。
得找个机会跟冉主任单聊，我工作压力大太大，怎么也得配一个好帮手才行。
不过，还是得考察考察这个小老弟。
“开始吧。”何必红走进介入房间，放下病历本。
“师弟，你来插管吧，要可视还是普通喉镜？介入这边两种喉镜都有。”何必红指了指墙角的麻醉车。
“师姐，这个病人我刚才检查过了，用普通喉镜就行。”徐慎答道。
何必红笑着，调侃了一句，“你不要勉强噢。”
何必红的话暗藏玄机，因为对于神经外科介入手术的病人来说，全麻诱导的过程一定是力求平稳。
其中道理也很简单，想想这类介入病人的病变部位就明白了。
来做介入手术的神外病人，病变部位不外乎是脑部血流的两大供应系统：颈动脉系统与椎-基底动脉系统。
最常见的病变便是脑动脉瘤，一旦破裂就会引起蛛网膜下腔出血、脑出血等直接威胁机体生命的严重疾病。
引起脑动脉瘤破裂的原因，常是高血压、动脉硬化、外力作用和感染等。
回到麻醉层面，如果麻醉诱导的过程不够平稳，仅是插管太过于暴力这一项，就极有可能反射性引起病人血压骤升，增大动脉瘤破裂的风险。
因此，何必红才会提醒徐慎不要勉强。
徐慎收起笑容，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会尽量避免诱导过程产生的刺激。”
这时，巡回护士端来皮凯凯抽好的诱导药物，问着站在一旁的何必红，“何医生，可以推药了吗？”
按照三班倒制度，介入这边配有专门的巡回和器械护士，以此保证介入手术能随时开展。
何必红也收起笑容，对徐慎说：“你说药怎么推吧，毕竟药是你们准备的。”
随后，何必红特意扫了一眼监护仪：心率64次/份，血压112/65mmHg，氧饱和度98%。
虽然是急诊病人，但神外病房的术前准备还算可以。
不过，何必红是不会离开房间的，如果整个诱导过程有任何不妥之处，她会立马出手制止徐慎。
于是，徐慎下达指令，开始麻醉诱导。
抑制气道分泌物，M受体阻滞剂，盐酸戊乙奎醚。
强效镇痛，阿片受体激动剂，舒芬太尼。
镇静催眠，苯二氮䓬类药物，瑞马唑仑。
松弛肌肉，非去极化肌松剂，罗库溴铵。
给药完毕之后，徐慎扣起了面罩，手法很标准。
“为什么不用丙泊酚呢？”确认病人进入麻醉状态之后，何必红开口问道。
“这类病人的血压不宜过高但也不宜过低，所以不用对循环系统有抑制作用的丙泊酚。”徐慎紧盯着病人有序起伏的胸廓，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还有其他原因吗？”何必红继续问道。
“注射丙泊酚时导致的血管疼痛刺激，也应该避免一下。”徐慎不假思索地说道。
一旁的皮凯凯听到这里，心里灵光一现。
丙泊酚抑制循环系统，使血压降低。
丙泊酚产生注射痛作用，使血压升高。
那这一降一升的，不就正负抵消了吗？
“师姐，师兄。”皮凯凯是真敢想，也真敢说：“那丙泊酚既可以抑制循环系统，也会因为注射痛使血压升高，这血压变化不就正负抵消了吗？”
何必红听到这番言论，回头看着皮凯凯，“皮师弟，麻醉鬼才啊，师姐真是小看你了。”
“要的就是平稳血压，还这么一上一下的，不更糟糕了吗？再说两种作用能是同时发生？”徐慎无奈地说道，“凯凯，不能光看，一定要多想啊。”
皮凯凯意识到自己想当然了，垂着头，一副沮丧的模样。
但徐慎也不怪皮凯凯，毕竟各人有各人的学习天赋。
至少皮凯凯直言心中所想，而不是那种背对着上级偷偷瞎搞的下级医生。
等病人进入了较深的麻醉状态，徐慎用普通喉镜完成了气管插管，然后听肺、观察呼气末二氧化碳曲线、固定导管。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绝无半点拖泥带水。
再看监护仪：心率69次/份，血压123/72mmHg，氧饱和度100%。
“师弟，小活儿干得挺溜啊。”何必红带着赞赏的目光看着徐慎，随后又对皮凯凯说道：“皮师弟也要多向你师兄学习。”
“哈哈，没事的。”徐慎拍了拍皮凯凯肩膀，说道：“我以后会多跟你说些麻醉小妙招，我从不告诉别人的那种。”
皮凯凯从刚才就一直对自己的“出言不逊”感到后悔和羞耻，此时一听何必红和徐慎的这番话，就有些忍不住了。
他呼吸频率深慢起来，呼出的气体也变得潮热，眼里隐约噙着泪花，但还是攥紧拳头，对何必红和徐慎连声称是。
“哎呀，我们的奶茶来了。”突然，何必红笑嘻嘻地说道：“皮师弟，就麻烦你帮师姐去更衣室门口那里拿一下吧。”
“好的，师姐！”皮凯凯一溜烟就跑了，感觉疲倦一扫而空，浑身充满了干劲。
等皮凯凯跑远了些，何必红说道：“没想到皮师弟还挺要强的，我听说他家里很有钱，干嘛这么拼呢？”
徐慎说道：“年轻人崇拜医学的殿堂，这很正常嘛，我年轻时也这样。”
何必红笑道，“哟，你在我眼里还不是小屁孩一个？跟师姐说说，你实习时哭过没有啊？”
“必须哭过啊。”徐慎也是笑嘻嘻的，接着说道：“我和凯凯都一样，不好好努力就得回家继承家产，能不天天以泪洗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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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嘴上全是誓言，心里就想搞钱
何必红笑道：“算你能扯。”
不过，回过头来看刚才的一番“隐形”考察，何必红心里对徐慎已经有了几分信任。
何必红对徐慎说道：“我估计消化内科的病人快下来了，等会儿你带着皮师弟去稍微帮一下忙。”
徐慎表示不解，“稍微帮一下忙？”
何必红笑道：“就是稍微帮一下忙啊，消化内科见不到我们就没底气，我都习惯了。”
徐慎点点头，说道：“我懂了，等会儿我会去那边守着的。”
这时，皮凯凯回来了，但他两手空空，“师姐，我把奶茶放活动室那边了。”
“你俩先去喝，等消化内科病人下来之后，帮他们监护一下。”何必红挥了挥手，做了接下来的工作安排，“等会儿我就守在这边，有什么事立马喊我。”
这时，穿着厚重铅衣的神外医生和器械护士纷纷走进操作室，清点耗材，准备开始手术。
“师姐，消化内科的病人怎么还不下来？”徐慎表示怀疑，笑道：“不会是停手术了吧？”
的确，消化内科的病历本都下来了好一会儿，但病人却迟迟未到。
听到徐慎的疑问，何必红眉毛一拧，急道：“完了，我忘记回他们电话啦！”
随后，何必红立即掏出老总专用手机，给消化内科拨了过去，“我已经看过那个要做介入的病人了，你们送下来吧！”
等何必红挂掉电话，徐慎有些好奇地问道：“不是让我们稍微帮个小忙吗？直接送下来不就得了？”
“就是因为稍微帮个小忙。”何必红神秘又无奈地一笑，“但这忙是免费帮的，麻醉科连个术中监护费用都收不到。”
徐慎乐了，“谁想出来的免费帮忙？啧啧，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何必红说道：“总是领导呗，至于具体是哪个领导，我也不知道。”
随后，何必红又补充道：“不过医院就是这样，谁没有求人的时候？这么一想，能帮的就帮吧。”
皮凯凯也说：“嗯，救死扶伤嘛，应该的。”
何必红笑道：“应该的？皮师弟，看不出来你还真是挺有理想。”
皮凯凯有些疑惑，极其认真地问道：“师姐，难道不是吗？救死扶伤难道不是医生的天职？我还宣过誓呢，就那个医学生誓言，健康所系、生命所托……”
“什么誓不誓言，到最后还不是为了……”何必红笑道，然后又停了下来，“算了，别把你们教坏了。”
“师兄，你怎么想的呢？”不知为什么，皮凯凯想听听徐慎的想法。
毕竟在皮凯凯看来，碰见病人出现危急状况时，徐慎就是那种第一个冲上去的医生。
不过，徐慎的回答很是出乎皮凯凯的意料。
“扯那么多大道理干嘛？就是干活呗。”徐慎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随后又问道：“凯凯，国外有个叫特鲁多的医生，去世后在墓碑上留了一句话，你知道那句话不？”
“这我怎么能不知道呢？”皮凯凯一脸端庄，缓缓说道：“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
“皮师弟，你怎么看这句话的？”何必红微微一笑，问道。
“这就是我们说的救死扶伤啊……”但看着何必红和徐慎脸上都有一种礼貌的微笑，皮凯凯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难道不是吗？”
何必红先说出了自己的观点，“那是人特鲁多医生境界高，才留下了这么句话，但现在一大帮医生都拿这句话往自己脸上贴金，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见徐慎没发话，皮凯凯问道：“师兄，你是怎么看这句话的？”
“这句话我是这么理解的……”徐慎笑了一下，说道：“能干就干，干不了就滚蛋。”
皮凯凯还是心有不平，问道：“师姐，那你干嘛这么拼？大半夜的还守着病人，你必须当总住院医生吗？”
何必红的回答很直接，“废话，大半夜的守着病人、当这个总住院医生，不就是为了挣票子嘛？不然怎么请你们喝奶茶？再说了，我还得赚钱攒嫁妆呢。”
皮凯凯把目光投向徐慎，想师兄应该也不会是为了票子吧？
“凯凯，你别看我，我参加就是为了能找份工作，以后赚点钱花。”不等皮凯凯开口，徐慎就说了出来。
“师兄，那你在游乐场抢救厕所晕倒的那个壮男，也算不上是你的规培内容吧？”皮凯凯还是没有放弃，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那不是碰上了，实在没忍住啊。”徐慎平淡地说道。
“原来是你！”何必红看着徐慎，两眼放光，“后来五院去人了吧？领头那个女医生是我同学，白天时还和我聊这件事来着。”
其实何必红心中一乐：这师弟，靠谱！
“师姐师兄，但我还是觉得医生要有好的医德医风。”皮凯凯还是认真地说道。
何必红和徐慎没有说什么，但同时笑了起来。
“不是吗？没有好的医德医风，怎么去治病救人呢？”皮凯凯有些迷惑，不解地问道，“之前上课时，老师也跟我们强调了医德医风的重要性。”
徐慎听到这句话后，轻言细语地说道：“凯凯啊，你以后要多读书，免得继续受那些知识分子的骗。”
何必红被逗笑了，对徐慎说：“师弟，你越来越合我的胃口了。”
“医德医风不好，那不就是瞎搞了吗？”皮凯凯彻底懵了，怎么和书本上讲的完全不一样。
“皮师弟，那些跟你讲课的人、写进课本的人，甚至是身边的某些人。”何必红停顿了一下，悄悄往控制室里努了怒嘴，“谁敢说自己身上没有几条人命？”
“凯凯，道德只益于大众，但有损于个人。”徐慎语气很是沉重，但又转而笑道：“不过呢，我们只要把手里的事情做好就行，凡事尽力而为。”
皮凯凯被何必红和徐慎这么一通轰炸，脑袋已是一片混沌，听到这里也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得点了点头。
但何必红还在抒发最后的情感，“什么白衣天使、大医精诚！有的医生根本不配！有那时间贴金，不如先把活儿干好！”
这时，巡回护士跑来说到：“何老师，消化内科的病人送下来了。”
徐慎起身，带着皮凯凯离开控制室，去看姗姗来迟的消化内科病人了。
“嘴上全是誓言……”见俩人走了出去，何必红不吐不快，“心里就想搞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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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没头脑和不高兴
徐慎和皮凯凯走进第二介入手术房间时，消化内科的病人正躺在平车上，用一根鼻导管吸着氧气。
一路送下来，连床上的便携氧气袋都自动瘪了下去。
老人家神志似乎处于比较淡漠的状态，眼皮微搭，口唇略显苍白。
“是麻醉科的兄弟吧？”一个看着很年轻的医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几张纸，“大晚上的还麻烦你们来一趟，辛苦了！”
“没事老师，我们应该做的嘛。”徐慎回了一句，想这人应该是消化内科的医生，也很有可能是消化老总。
“哟，下来了也不和我打声招呼？”只见控制室的门缓缓打开，是何必红过来了。
这是第一次带徐慎，虽然只是一个“稍微帮个小忙”的病人，但她还时想过来看看。
帮忙就是这样的，不帮则已，接手了就要帮到底。
“何总好啊！我又来麻烦你们了！”那个还算年轻的医生喜笑颜开，一看就与何必红很熟悉。
“孙总大晚上的还亲自送病人下来？你多少给你们科的其他人留点上升空间嘛！”何必红戏谑道。
徐慎猜得没错，他就是消化内科的现任总住院医师。
“我这不是看何总都在，也就不敢怠慢了嘛。”消化孙老总回应道，然后说起平车上的病人，“这病人就是出血点不清楚，刚刚准备下来时，又稍微呕了一点血。”
说完，消化孙老总还补充了一句：“白天那会儿做内镜也是看不清楚，止血效果不佳，所以只好来介入看看了。”
“呕出血量有多少？”何必红警觉起来。
消化孙老总把手里的几张纸递了过来，“就50ml左右，这是才查的血气分析，我也重新和家属做了一个医患沟通。”
何必红接过单子扫了一眼，然后递给徐慎和皮凯凯，“你俩也看看。”
徐慎看完之后，又把病历本翻到了之前的血气分析那里，眉头微皱，“血红蛋白87g/L，红细胞比容29%，和上一次相比还在降低。”
血红蛋白是一种存在于红细胞内、专门用来运输氧的特殊蛋白质，其升高与降低可以反应出红细胞在体内的变化情况。
受性别和年龄的影响，血红蛋白在各种人群中的参考值也不同。
成年男性120～160g/L，成年女性110～150g/L，儿童120～140g/L，新生儿180～190g/L。
血红蛋白下降，可直接判断机体红细胞丢失，下降到一定程度则是贫血状态。
相对应的，红细胞比容则是指红细胞占全血溶解的百分比，同样也受性别和年龄的影响。
但不论是血红蛋白还红细胞比容，其数值都反映出老大爷目前处于贫血状态。
“上一次是多少？什么时间查的？”等徐慎说完，何必红才对消化孙老总问道。
“91g/L和31%，1个多小时前的。”消化孙老总记得挺准，又解释道：“病人的胃肯定还在缓慢出血，但也没降到拿血来输的标准，而且我们就是申请了，人输血科也不给。”
消化孙老总并没有说假话，临床输血标准历来都有一套规章制度。
以围术期血液管理的专家共识为方针，规定了以下的基本盘。
血红蛋白＞100g/L，不宜输注红细胞。
血红蛋白＜70g/L，建议输注红细胞。
血红蛋白位于70g/L～100g/L之间，根据病人的年龄、出血量、出血速度、心肺功能以及有无缺氧症状等因素综合判断是否输注。
这还只是手术室内的围术期血液管理办法，对于临床科室，有的医院更是采取一刀切的办法。
蓬莱医院就是如此：只有血红蛋白＜70g/L，输血科才会给血。
所以对于像消化内科这样容易出现用血情况的临床科室，也向院方申请配备了血气分析机，以便及时查询病人的贫血状态。
为什么这么“抠抠搜搜”的呢？
还是因为血液资源紧张，有时病人血型较为特殊，甚至会出现“无血可输”的局面。
因此，严格把控临床输血条件，也是医疗工作中的一项重要制度。
“老师，那这个病人能脱氧呼吸吗？”看见老人家床上那个几乎已经完全瘪下来的便携氧气袋，徐慎忍不住问了一句。
“当然可以，只是我们习惯性给病人吸氧，毕竟他是在贫血状态。”消化孙老总回答道。
“凯凯，你先给病人接个监护。”徐慎下令道。
皮凯凯照做了，等袖带血压测量完毕，监护仪显示：心率63次/分，血压102/54mmHg，氧饱和度波动在90%～96%之间。
徐慎放下病历本，又走到平车头端，尝试和老大爷做着简单的沟通。
徐慎问道：“老人家，您叫什么名字？”
“周福海。”老大爷眼皮睁开，回答道。
“那您年龄多大？”徐慎问道。
平车上的老大爷微微睁眼，“今年往71去了。”
其实以数字来说，70岁的年龄不算大，但各人有各人的情况，具体身体状况也不一样。
比如，劳作一辈子的70岁和养尊处优的70岁，身体条件肯定大不相同。
“您现在感觉有哪里不舒服的吗？”徐慎继续问道。
老年病人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摇了摇头，“唉，老毛病了。”
徐慎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是谁送您到医院的？”
老年病人轻声答道：“俩儿子，还有我幺女儿。”
其实徐慎问了这么几个简单问题，就是想了解以下老人家的意识状态。
何必红看在眼里，问起了徐慎，“师弟，你觉得这个病人怎么样？可以做吗？有没有申请拿血的必要？”
“拿血好啊，只要你们科说句话，输血科不敢不给。”一听拿血，消化孙老总就学会了抢答。
“目前病人情况还算稳定，介入手术也不是不可以做，我们在这里帮着监护然后守一守，问题也不大，至于拿血的问题……”徐慎停顿了一下，看着消化孙老总，“就要看手术顺不顺利，时间久不久了。”
消化孙老总立即表态，“没问题的，兄弟，我这边已经联系介入老总了，等会儿他亲自带人来帮忙。”
何必红说道：“那行吧，一会儿你们尽量加快节奏。”
但徐慎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拿起了病历本，“师姐，我觉得这个病人还是要去签署一下麻醉同意书，万一有什么事情呢？”
“连监护费都收不到，你还跑得这么积极。”何必红故意说道，其实也是说给消化孙老总听。
消化孙老总当然听得懂，把气氛圆了回来，“哈哈，大家辛苦！烤串我已经点好了，一会儿病人做完回去了，咱们一块吃点！”
何必红笑道：“孙总，又让你破费了。”
消化孙老总也是一笑，“嘿嘿，点了你最爱吃的烤鸡爪。”
这时，第一介入房间的巡回护士突然出现，对何必红说道：“何老师，神外老师说让你调一下血压，他们马上要穿到位置了。”
“好，我马上回去。”何必红回答道，然后对徐慎和皮凯凯交待了一下，“师弟你去签字，皮师弟留下帮着把病人搬到手术床上去。”
说完，何必红就跟着巡回护士走了。
走到门口，何必红又忍不住回头嘱咐着徐慎和皮凯凯，“签字时别吓着家属了，搬病人要轻拿轻放哈。”
徐慎和皮凯凯都点了点头。
皮凯凯眼神有些懵，似乎还回味着今晚何必红和徐慎对他讲的医德医风新理解。
徐慎眉头略锁，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
看着徐慎和皮凯凯，何必红心里笑道：这俩小家伙，没头脑和不高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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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家庭小闹剧
令皮凯凯深感疑惑的不仅是今晚听到的医德医风新理解，而且他更是好奇徐慎刚才的一系列操作。
师兄怎么问老大爷姓名、年龄什么的，病历本上不都有了吗？
再说了，我们就是来给老大爷上个普通监护，师姐也说了收不了费，怎么还要签麻醉同意书？
他俩不是都说了只为挣钱嘛？怎么又这么“负责”起来了？
真是搞不懂，简直自相矛盾啊。
徐慎打印了麻醉同意书，拿着病历本，快步走到手术室门口，喊了一声：“周福海家属在吗？”
“在的！”只见家属等候区的第一排座椅，同时站起来三个人，两男一女，朝徐慎跑来。
他们都是四、五十来岁的样子，彼此样貌都有相似的地方，且相似之处都指向周福海老大爷的五官。
“你好，我是周福海的麻醉医生，请问你们和病人是什么关系？”为了确认一下，徐慎还是问道。
“医生，我们都是周福海的子女。”女人回答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医生，你好。”
果然，这三人就是周福海的俩儿子和小女儿。
接着，其中一个男人问道：“我爸的手术做完了？这么快？”
徐慎翻开病历本，第一页正是麻醉同意书，“周福海的手术还没开始做，我是来和你们交待一下麻醉注意事项的……”
“麻醉？不是做局麻吗？怎么还要交待注意事项？”另一个男人忍不住打断了徐慎。
因为白天时周福海做过一次无痛消化内镜，上过一次全身麻醉，所以家属们已经有了一些经验。
更是因为，周福海做完无痛消化内镜被推出来时，三位子女只觉得老人家清醒得很慢，后来回病房了也是昏昏沉沉的样子。
所以，他们对“麻醉注意事项”这几个字很敏感。
在病房时交待介入手术时，他们还关心着打什么麻醉。
直到消化孙老总给他们说周福海不用上全身麻醉，只用局麻就可以了，他们才稍微放心了些。
可现在徐慎摆出一张麻醉同意书，还说要交待麻醉注意事项，他们的心又有点悬了起来。
“二哥，你先别打断人家，好好听医生说！”女人说道。
徐慎则是缓缓说道：“周福海诊断上消化道出血，现在马上要做介入手术，的确也准备在局麻下做。”
三人表情略微放松了些。
接着，徐慎话锋一转，“但是考虑到老人家年龄大，手术过程中随时都可能发生各种风险意外，一旦出现问题，我们会立即对症处理。”
听到“风险意外”四个字，家属都有些紧张起来，连呵斥二哥的女人也赶紧问道：“医生，比如说什么风险意外？”
“就他现在的情况来讲，最有可能发生的风险意外就是消化道大出血。”徐慎说道。
打断徐慎说话的二哥立马说道：“大出血？那样的话，给我爸输血就行了吧？医生，如果真的大出血了，你们尽管输血！钱不是问题！”
徐慎接着说道：“如果真的发生，可能还会带来其他并发症，比如机体缺氧、心跳骤停等，毕竟老人家年龄上来了，和年轻人不一样。”
二哥听不太懂徐慎的话，立马急了，“你个医生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不是钱的问题吗！？”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女人也急了，开始数落着自己的二哥，“我之前就说把咱爸接到我和大哥家来，不用你管了，你还不让！现在说钱有什么用？”
“钱没用？三妹你别忘了，爸在乡下住的大别墅是谁出钱修的？”二哥也忍不住怼了一句。
“就怪那个什么狗屁别墅！把爸的老寒腿都冻得发病了，要不然他能瞒着我们悄悄吃止痛药？爸不吃止痛药，能把胃吃坏？爸刚才在楼上又吐血了，你是不是眼睛瞎了没看见！？”三妹火力全开，把一连串话扔了过去。
“三妹！你不要以为就你知道孝敬爸，我和大哥可是一直按时给钱的！爸的医药费哪次不是我们出的？”二哥继续说钱的事情，拿眼看着一直没说话的大哥。
“孝敬？”三妹一声冷笑，也看了一眼大哥，“给钱就是孝敬？爸来医院这么多趟，除了今天，你们有哪次是主动过来的？今天要不是我告诉你们爸吐血了，你们舍得来？”
“我和大哥工作忙，反正你闲在家里没事干，难道来一下不行吗？”二哥也不示弱，立马回怼了一句。
“对，你们工作忙！我没工作，我就应该来！”三妹又气又急，泪水已经挤满了眼眶。
随后，三妹含泪笑道：“但我不受别人管啊，不像你们两个，今天舍得亲自到场，也是因为得到了大嫂和二嫂的批准吧？”
“周老三！我和你说不下去！你……”二哥似乎被戳到痛处，已是一副语无伦次的样子。
“别吵了！”周家大哥一声低吼，吼住了眼前这两个剑拔弩张的弟弟妹妹。
随后，周家大哥转身对徐慎说道，“医生，你说的我都想明白了，我马上签字，只要你们尽心尽力就行！我爸就交给你们了！”
见大哥准备签字了，二哥急忙说道：“大哥，你怎么能随意签字呢，万一咱爸……”
周家大哥一回头，“老二，要不你进去给爸做手术？”
二哥一下就沉默了下去，三妹倒是会心一笑。
周家大哥刷刷签完字后，徐慎拿起病历本就往回走，想想刚才看到的一幕“周氏闹剧”，不禁笑了出来。
这才冰山一角，就已经如此精彩！
生儿育女，好像也没多大意思吧？
人还是要有好身体才行啊。
这时，手机微微一震，徐慎掏出一看，又是秦竹的消息：“到寝室了吧？”
看到是秦竹，徐慎瞬间想起之前自己和她对过的那条消息，以及那两张专属金卡上的刻字。
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但目睹了刚才的家庭小闹剧之后，此刻徐慎又有了新的理解。
不生不养，仙寿恒昌。不婚不育，芳龄永继！
到介入手术区域时，徐慎一边走一边编着信息，正准备给秦竹发送过去时，只见一个人影从第二介入手术房间里窜了出来。
这人正是皮凯凯，连滚带爬地都快撞到了徐慎，才勉强停住肥肥的身子。
皮凯凯似乎不是来找徐慎的，更像是去找何必红。
“凯凯，怎么了？你怎么跑出来了？病人呢？”徐慎搀住气喘吁吁的皮凯凯，急切地问道。
“师兄……快、快！”皮凯凯连呼带喘的，满头大汗，“病人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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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小忙变大忙
一听这话，徐慎把皮凯凯一撒就往第二介入手术室跑。
徐慎的眼睛里，橙字再度出现！
【威胁程度：A段】
徐慎冲进操作室，耳朵一听，监护仪氧饱和度的声音一片沉闷，无比的沉闷！仿佛恶魔在潭底发出的暗语！
眼睛一扫，只见周福海老大爷已经被抬到了介入手术床上，但似乎变得人事不省。
徐慎三步并作两步，赶紧闪到老大爷的头部。
他的状况与刚才已经完全不一样！
双目紧闭，意识消失，口唇发紫！
而且，老大爷的口腔、鼻腔内，大量鲜血正欲涌出！
再看监护仪：心率108次/分，血压54/32mmHg，氧饱和度波形不明！已无具体数字！
操作室还有另外三人，消化孙老总、巡回护士和器械护士。
他们似乎都愣住了，只是团团围住周福海老大爷，直挺挺地站着，双手摊开，反正是什么也没干，强势围观。
一见徐慎，消化孙老总忙道：“兄弟！怎么回事？我们一抬过来，病人就不说话了！”
“是啊，我们就只是轻轻抬了一下啊。”巡回护士也帮腔道。
我他妈都不在房间，你们反倒问我怎么回事！？
徐慎也顾不上戴手套，拍了拍老大爷肩膀，“周福海！周福海！”
周福海老大爷没有任何动静，但经徐慎这么一拍，只见他的嘴角流出了一丝鲜红的血液。
“哎哟，他嘴巴里有血！”器械护士发现了问题，但也只是嘴上说着，身体没有一分动作。
“胸外按压！”徐慎已经吼了出来，“最大吸力！喉镜！气管导管！抢救车！”
三人还在楞，徐慎把吸引皮条拽到手中，“他妈的，动起来啊！要死人了！”
徐慎的话字字如铁，好似一把重锤，砸醒了发愣的三人。
要死人了！
消化孙老总、巡回护士和器械护士顿时就跑了起来！
巡回护士一个箭步，接上中心吸引器，手一转，最大吸力已开启！
徐慎将吸引皮条伸入昏迷的老大爷口腔当中，只听呼呼啦啦的声音从吸引皮条头端传来。
仔细一看，皮条既有鲜血，也有血凝块。
器械护士也是一头扎到墙角，把抢救车推了过来。
消化孙老总已经站到老大爷左侧，左掌根部在下，右手交叉叠在左掌，双手放在他的胸部，开始胸外按压。
但是，每按压一次，病人的口腔与鼻腔就会涌出血液。
胃内的血液肯定是反流到了口腔之中，误吸也已发生。
这样的通气条件是在太差，如此下去根本不行！
此时，何必红到了！
“快！喉镜！导管！”看到何必红，徐慎一声怒吼。
何必红没有迟疑，杀到麻醉车，拿出了气管导管和铁制喉镜。
十秒不到，何必红就卡好了喉镜，并将气管导管塑形完毕。
徐慎接过喉镜，放下面罩，对持续按压的消化孙老总说道：“给我五秒钟！”
消化孙老总知道徐慎要插管了，便停止了胸外按压。
趁这五秒钟的按压间隙，徐慎左手持镜，以小指轻微抵开病人下嘴唇，顺势将喉镜片置入了老大爷口腔之中，再轻微上提，暴露出口腔来。
右手则是使用拇指与示指紧捏气管导管，将其送入了病人的口腔之中。
何必红在徐慎身后一看，糟了！
老大爷的口腔里全是血液，声门已完全淹没在了红色的汪洋之中。
就连会厌也只能暴露出一小片！
这根本没有插管视野！
此时就算是使用可视喉镜，也不一定有单次插管成功的把握！
“徐慎！吸痰啊！”何必红忍不住吼道，“你这都没有视野！”
一边说着，何必红就要挤开徐慎，亲自上手了。
这个病人虽与麻醉无任何关系，但既然被自己碰上了，那就不能不管！
但是，何必红发现自己根本挤不动，徐慎犹如一棵树，紧紧扎在了手术床的头部区域。
此时，徐慎已经拔出了气管导管的内置导丝，一手稳住导管，一手向后一伸，“注射器，快！”
没办法！现在只有相信徐慎了！
但不等徐慎接手，何必红侧弯着身子，用注射就把气管导管的气囊打了起来。
“可以了吗？”消化孙老总问道。
“继续按！”徐慎发出指令。
何必红紧张起来，导管到底在没在气管内？
但随着消化孙老总的按压，何必红看到，气管导管内没有出现任何血液！
也就是说，导管在气管内！而非正在出血的消化道！
徐慎插管成功了！
无视野盲插！五秒！
消化孙老总的按压力度疲软起来，徐慎果断说道：“换人！”
说完，巡回护士换下了消化孙老总。
随后，徐慎又将麻醉机螺纹管与气管导管相连接，以30：2的比例进行着心肺复苏的按压与呼吸循环。
通气成功建立之后，何必红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下。
但是，监护仪的氧饱和度声音并未逐渐回转，反而发出另一种转变！
病人的脉率，正在下降！
再看监护仪，已经只有50次/分！而且还在往下掉！
这是极其不好的危险信号！何必红的心一下又悬了起来。
心肺不分家，在短暂性缺氧的状态下，只要机体心率未降，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相当于一辆行驶的汽车，如果仅是轮胎、变速箱甚至油箱等出了纰漏，汽车都可勉强继续运转。
反之，一旦发动机失灵，汽车也就被宣判了死刑！
“肾上腺素1mg，静脉推注！”徐慎瞪着器械护士，下了指令。
“啪”一声，器械护士掰开了安瓿瓶，迅速地将肾上腺素抽入注射器中，然后将注射器扣准了输液三通阀。
“肾上腺素1mg，静脉推注！”推注前，器械护士大声喊到。
在抢救病人时，助手进行重要操作前都会重复指挥人员的口令，以此再次核对，避免乱中出错。
“最大输液速度！”徐慎再次对器械护士下达了指令，随后又喊道：“推药时间！”
抬头便是钟表，何必红回应道：“凌晨1点3分！肾上腺素1mg，静脉推注！”
作为上级医生，为什么连何必红都听徐慎的指挥？
这涉及到抢救的核心原则之一，那就是只能拥有一颗大脑！
如果抢救时指挥太多，没有一个清晰的主线，势必造成手忙脚乱的局面！
所以，既然徐慎已经先入为主，何必红便也变为助手。
输液管腔内，1mg肾上腺素被生理盐水冲进入了老大爷的血液循环！
起自手背静脉网血管，途经头静脉、锁骨下静脉，汇入头臂静脉，最后流入上腔静脉，直抵心脏！
嘟！嘟嘟！嘟嘟嘟！
老大爷的心率正在提速！
监护仪显示：心率121次/分，血压153/89mmHg，氧饱和度89%。
凌晨1点4分！肾上腺素1mg！起效！
何必红这才松出一口气，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他妈、个比的，小忙帮成了、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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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又帅又能打
随后，何必红一回头，看监护仪屏幕：心率105次/分，血压132/76mmHg，氧饱和度90%。
“好了，起效了！”何必红又骂道，“吓死老子了。”
巡回护士这才从手术床上撤下来，神情略显疲惫。
消化孙老总的眼神则是带着一丝惊恐，探头问道：“怎么样？真的好转了吗？”
“暂时稳住了。”徐慎也从老大爷头部区域走了出来，他手上已经沾着不少血液。
“师弟，你先去洗手，我来看着。”何必红戴好了手套，正拿着气管导管固定器。
消化孙老总这才舒出一口长气，“今天晚上还好你们在！要是我自己来肯定完了！”
“到底怎么回事！？”回过神来，何必红问道：“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是好好的啊。”消化孙老总双手一摊，心里也是大大的疑惑，“那个子高点的麻醉兄弟去签字，然后小胖兄弟和我们抬病人。”
“是啊何老师，我们就是这么一抬，这老大爷就叫不答应了。”巡回护士插了一句，双手也摆出了一个抬担架的动作。
“你们是轻拿轻放的？”何必红接好了气管插管的固定器，才算是放下心来，但注意力仍放在监护仪上。
“嗯，都是轻手轻脚的，今天这事儿太奇怪了。”消化孙老总说道。
这时，徐慎洗手回来了，“我估计这个病人是因为胃内有积存的血液，刚才被你们这么一搬动，血液、血凝块就全涌上来了。”
“那他怎么会晕过去？”消化孙老总很是疑惑。
“本身就是贫血状态，这么一反流误吸，估计造成短暂缺氧状态，能不晕吗？”徐慎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手套。
随后，徐慎走到老大爷的身旁，拿起听诊器，开始听诊胸部。
“双肺都已经有些湿了，但上下左右都还算处于工作状态。”徐慎取下听诊器，抬头望着麻醉机屏幕，“气道压峰值25，水平偏高。”
“现在怎么办？”消化孙老总一时拿不定注意，这一句既是问别人，也是问自己。
的确，一个清醒状态下来做介入手术的病人，连手术都还没开始做，任何药物都还没给，身上只挂着一瓶从病房带入的生理盐水。
但就是这个看起来如此“纯粹”的一个病人，只不过抬了个床，差点就被抬走了！
一片沉默中，徐慎开口了，“师姐，这个病人目前做了基本心肺复苏，但他情况不稳定，需要持续的高级生命支持，不可能一直呆在麻醉科。”
徐慎又继续说道：“就算他能立马苏醒，也不能贸然拔管，很有可能再次发生反流误吸，而且上一次误吸的后期结果也还没显现。”
最后，徐慎又说道：“他的肋骨也已经断了两根，但除了湿罗音我刚才没有听到别的异常，不过最终有没有肺部挫伤，后期还需要影像学支持。”
消化孙老总听明白了，说道：“这个病人现在回不了病房了，也不能一直在这里耗，我打电话联系ICU老总吧。”
“先做医患沟通啊！孙总！”何必红提醒道。
“完了！我在楼上没有交待这些风险啊！”消化孙老总懊恼地说道，心想这下要被家属缠上了。
“我刚才签麻醉同意书时，已经交待过缺氧、心跳骤停的风险，你现在出去和家属好好谈谈，他们应该能想得通。”
一听这话，消化孙老总紧致的心情又稍微舒缓了一些，“兄弟，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的确，临床工作上，有时医生会不厌其烦地给家属交待一遍又一遍，这其实是一种“打预防针”的作用。
更是对自己的一种提醒，每一个病人都有发生意外的可能！
“那我先去找家属了，这里就继续拜托你们了！”消化孙老总说道，然后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徐慎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走到老大爷头部，“凯凯，你去……咦，他人呢？师姐，他刚才是去喊你了吧？”
“师弟，你要什么？”何必红也走了过来，说道：“皮师弟被我放在第一介入手术室那边了，我估计他已经被吓傻了。”
“我想检查一下他的气道情况。”徐慎指着手术床上插着气管导管的周福海老大爷，“设备室那边有粗型号的纤维支气管软镜，如果可以的话，趁现在空当把他肺上的东西吸一吸，预后多少也能改善些。”
何必红眼里一亮，对徐慎不由得欣赏起来，“行啊师弟，我去把皮师弟换出来，让他去拿。”
“师姐，那算了，我自己去吧！”说着，徐慎就要动身离开。
“何老师，还是我去吧！我在呼吸内科呆过！我知道你们说的那个东西！”这时，器械护士站了出来，主动说道：“现在这里少了徐慎和你，我们谁都不放心啊！”
“行，那你去吧！”何必红挥了挥手，然后又笑道：“哟，你怎么知道我师弟叫徐慎啊？”
“徐慎还有谁不知道的啊？那个一抢救病人就会凶得不得了的麻醉规培嘛！刚刚又骂人了！”器械护士摆摆手，离开了房间。
“师弟，混得不错啊，骂出名声来了。”何必红打趣道。
“师姐，这不是干活儿嘛，干到兴头上哪有不骂两句的？”徐慎笑嘻嘻地解释着，然后又说道：“你刚才不也骂了两句吗？”
“哈哈，我那句他妈个比的，不骂不痛快！”何必红就很真实，直言心中想法。
器械护士很快就回来了，推来了粗型号的纤维支气管软镜。
抹了一点石蜡油之后，徐慎戴着手套取下螺纹管与气管导管的接头，然后将软镜伸入了导管之中。
果然，在软镜的专用外接屏幕上，可以看见病人的右肺里还有一些从胃里反流的血液。
徐慎将吸引皮条接到了软镜上，做了间断的吸引处理。
像这种病人，单次吸肺处理需要控制在10秒以内，否则很容易再次诱发缺氧事件。
何必红没有提醒徐慎，因为她发现徐慎使用软镜的动作十分熟悉，在有限时间里基本完成了吸取反流血液的操作。
这时，消化孙老总回来了，手里捏着一张纸，正是与周福海老大爷三个子女的医患沟通。
一进门，消化孙老总就摆摆手，一脸苦不堪言的样子，“得亏他女儿和我熟悉，还有就是这个麻醉兄弟提前谈过一次，不然他儿子都要打我了，一抬过来就不行了，这谁他妈能预料到！”
巡回护士已经充好了两个转运的便携氧气袋，问道：“什么时候能走？需要我再充两个氧气袋不？”
不等消化孙老总回答，徐慎说道：“先打电话联系ICU，让他们直接把病床和便携呼吸机送过来，免得转运过去后又抬一次，这个病人现在一定要减少搬动。”
何必红心中又是一亮，想起白天时那位五院的老同学给自己描述的情景。
像粉色蘑菇的公共厕所、晕在地上没穿裤子的壮男、一个媚里媚气的瘦弱男人、一个气喘吁吁的小胖子。
最后，还有一个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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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师弟，想法很危险噢
“是了是了！我马上打电话！”消化孙老总把医患沟通往病历本里一夹，掏出手机，拨通了ICU老总电话，“喂，是ICU老总吗？我这边是消化内科，现在有一个病人……”
几番沟通之后，ICU那边直接把病床送到了第一手术室门口，然后再由两个护工阿姨一起推到介入手术区域
ICU病床进入第二介入手术房间之后，在护工阿姨们的帮助下，周福海老大爷被稳稳地放在了病床中央。
这时，徐慎已经打开了放在床尾的便携式转运呼吸机，调整好呼吸参数之后，又接上了周福海的气管导管。
随后，徐慎再将便携式氧饱和度夹住了周福海的右手示指，以此对比监护仪上的氧饱和度与脉率数值。
待两边数值基本保持一致并维持3分钟以后，徐慎说道：“好了，可以走了。”
这时，消化孙老总笑道：“我想起来了，刚才准备要打我那个周家儿子，他后来说要感谢你呢，还说想见见你本人，正好你和我一起去送病人！”
何必红却隐隐察觉到什么，把手一拦，“师弟，这个病人我去送，你先回那边和皮师弟一起守那个神外病人吧。”
徐慎却笑嘻嘻的，“怕什么！见就见！我他妈也不是好惹的！”
但何必红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听师姐话，没必要惹上那种人，你快去吧！我也不放心皮师弟一个人守着！快去！”
见何必红态度坚决，徐慎也就同意了她的安排。
于是，两个护工阿姨一前一后推着病床，何必红盯着氧饱和度和气管导管，消化孙老总在前面开路，巡回护士还是拿着便携氧气袋、呼吸球囊和面罩作为备用氧源。
一出手术室门，周家三个子女就迎了上来。
周家大哥默不作声，只跟着病床走着。
周家三妹看着躺在床上插着气管导管的父亲周福海，已经抹起了眼泪。
周家二哥只探头探脑的，吼道：“刚才和我们签字的那个麻醉医生呢！？”
但没人理睬，嚷嚷几声后，周家二哥也就作罢了。
消化孙老总只说着：“大家让一让！这是要转去ICU的病人！”
载着周福海老大爷的病床，就这样转入了蓬莱医院的ICU。
徐慎这边，正把麻醉机、麻醉车和抢救车归到原来的位置。
看到器械护士也在收拾房间，徐慎便说道：“不好意思，刚才我一着急就朝你们说了脏话，真是抱歉！”
器械护士却笑了起来，“只要病人抢救过来就好，再说了，你家小竹竹早就把我们这些小姐妹打点好喽！”
“这样啊？那我就先走了！”徐慎打着哈哈，赶紧开溜，直奔第一介入手术室。
此时，第一介入手术室里，皮凯凯正如坐针毡。
他之所以坐立不安，有以下三点。
第一，周福海发生晕厥时，皮凯凯手足无措，还是巡回护士提醒他喊上级，他才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当时，自己要是能稍微处理一点，完全可以等到师兄进来！
那样的话，肯定会有事可做！
就像在麻醉恢复室时，自己为女病人接痰！在粉色厕所时，自己为晕倒的陌生人做人工呼吸！
今天晚上，哪怕是去找一支药！那也是做了一点贡献！
可现在，皮凯凯坐在凳子上，耸拉着脑袋，两眼无光，只感觉自己像一个逃兵。
第二，与徐慎这几天相处下来，皮凯凯自认为他们已经达到某种默契，某种精神上的不可分离。
可就在刚才，徐慎把自己一把撒开，那种嫌弃之情溢于脸面，皮凯凯内心不仅感到一阵危机。
师兄应该会跟何师姐说不要我了吧？
唉，毕竟我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胖，就是钱。
胖是妈妈养的，钱是爸爸给的。
这么一想，其实我什么都没有。
看看现在，我连实习都实不明白了……真是一无是处啊。
皮凯凯已经开始怀疑自我价值。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皮凯凯看了半天，也没看懂这个神外病人的手术进程，生怕里面突然喊麻醉医生。
师姐，你怎么把我扔这儿就跑了啊！
师兄，你快来啊！
正当皮凯凯满脑惆怅之际，只听操作室传来呼声：“麻醉医生！快结束了！把血压往上升一升！”
卧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可怎么办啊！
“好，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接着，一个穿着铅衣的背影出现了操作室，先把两个输液泵的输注速度做了调整，然后又调整了一下麻醉机，这才走进控制室。
师兄！是师兄回来了！
皮凯凯激动得站了起来，“师兄……你终于来了！”
“凯凯，你看我这造型。”徐慎把铅衣的下摆解开一些，只见他穿着一条铅制裤衩，自嘲道：“妥妥的捂档派。”
但皮凯凯笑不出来，而是有些胆怯地问道：“师兄，那个老大爷怎么样了？已经醒了吗？”
徐慎解下了系在脖子上的铅制三角围脖，“没醒，插管送ICU了。”
“ICU！？”皮凯凯一惊，“有那么严重？”
“嗯，再晚就可能过不来了。”徐慎轻描淡写地说着。
皮凯凯明白“过不来了”是什么意思，眼里全是惊诧之情。
“你要是在场就知道了，情况非常凶险。”徐慎语气越是平淡，皮凯凯就越是懊悔。
唉！不管以后还能不能跟着师兄，但有些话我一定要说清楚！
皮凯凯走到徐慎跟前，来了个九十度大弯腰，“师兄，我是个逃兵！对不起！”
“凯凯，你整得跟个太君似的，干什么？”徐慎笑道。
皮凯凯还没起身，说道：“老大爷晕厥时，我不知道怎么办，就只知道出来叫人！”
“出来叫人怎么可能是逃兵。”徐慎说道，把皮凯凯扶起身来，“一般这种都叫通讯兵嘛。”
皮凯凯答不上话来，只觉得心中酸胀，而眼前的徐慎越发可靠起来。
徐慎继续宽慰着皮凯凯，“凯凯，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你才开始实习，很多东西是循序渐进，不是一蹴而就的。”
“师兄，但是我看你就挺蹴的，我也想变成和你一样厉害。”皮凯凯吐露心声，也不掩饰自己对徐慎的崇拜。
“每个人学习方式不一样嘛。”徐慎笑道，然后又把话题转到周福海身上，“凯凯，你现在回想一下，老大爷是怎么晕过去的？”
“当时我们……”皮凯凯正准备说时，何必红推门进来了。
“师弟，还好你没去！”何必红摇摇头，“那周家有一个儿子特别难缠，刚刚ICU的都要和他干起来了。”
但徐慎笑道：“真麻烦，如果麻醉科有自己的ICU就好了。”
何必红看着徐慎，眉眼之间先是疑惑，随后又逐渐转为喜色。
“师弟，想法很危险噢。”
“师姐，我只是想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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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学医就是熬啊
“想也不行！想也有罪！”何必红笑嘻嘻的，装出一副恐吓的语气，“ICU郭主任要听到这话，掐不死你！”
徐慎笑道：“但是麻醉科豹哥听到这话，肯定得夸夸我了吧？”
何必红也是一乐，“麻醉科豹哥迟早被你拖下水！”
皮凯凯听不懂两人的对话，只是疑惑地问道：“医院有一个ICU不就得了？麻醉科何必再整一个？”
徐慎何必红俩人相视一笑，并没有回答皮凯凯的问题。
徐慎再次把话题转到周福海身上，“凯凯，你还是先讲讲那老大爷吧，他怎么晕过去的？”
“嗯，皮师弟跑来喊我时，给我吓一跳。”随后，何必红一脸苦笑，“不过确实挺吓人的。”
皮凯凯则是继续刚才的话，“当时我们四个人，我、消化内科老师、巡回老师和器械老师，是一起把老大爷抬到介入手术床上的。”
“是轻拿轻放的？”何必红质疑道。
“嗯，我抬头颈，巡回老师在右边，器械老师在大腿，然后消化内科老师隔着介入手术床站在右边。”皮凯凯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四人所处位置。
皮凯凯继续说道：“抬过来之后，老大爷突然就闭上了眼睛。”
接着，皮凯凯一脸丧气地说道：“然后我又喊了两声，老大爷还是没回应，他们就让我赶紧喊上级。”
何必红点了点头，对徐慎说道：“师弟，你感觉是什么原因？”
徐慎说道：“应该是搬动过程中，造成周福海胃内积血的翻涌，然后就发生了反流误吸。”
何必红质疑道：“但周福海明明是清醒的，为什么连呛咳反射都没有？”
徐慎想了想，说道：“周福海本身就是贫血状态，加上反流的血液量太多，速度太快，身体完全没反应过来。”
“有道理，贫血病人本就容易发生缺氧，缺氧又引起了他心跳骤停。”何必红认可了徐慎的说法。
但何必红还有一个问题，她看着徐慎，露出那种神神秘秘的目光，“师弟，你刚才真敢插啊，你是怎么判断气道位置的？”
“师姐，因为我练得多啊。”徐慎没有躲避何必红的眼神，笑嘻嘻的，“以前学校的那些烂模具，太适合练困难气道了。”
这话一说，皮凯凯更是佩服徐慎。
因为学校那边确实有一批历史久远的气管插管模具，内部结构也早已变形，不管用了多少石蜡油，练习起来都是干涩、曲折。
一到实验课时，一见到这批模具摆在桌子上，大家就都直摇头。
后来学校新进一批模具之后，它们几乎就是无人问津的状态。
可师兄竟然说可以拿它们练习困难气道，这真是无法想象。
“扯淡，信了你的邪。”何必红笑道，继而又神色正然，“以后再来介入，我要把可视揣身上了。”
很快，神外病人手术结束，术后就地苏醒，拔管后转入病房。
一切料理完毕，三人这才开始喝奶茶，吃着消化孙老总的烤串。
“师兄，你明天……不对，天亮了你准备干什么呢？”皮凯凯拿着一根烤面筋，说话声缓缓的，似乎有无限疲惫。
想想也是，白天玩了一整天，顺带在厕所按了一个陌生男人，晚上10点被喊到医院麻了一个VIP的老太太，最后去介入又碰见突发晕厥的周福海。
这都快凌晨3点了，又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先睡个觉再说。”徐慎回答道。
“我想回家了。”皮凯凯打了个哈欠，好奇徐慎怎么还是精神饱满，“师兄，你不困吗？”
徐慎说道道：“不算很困，但是我回去能倒头就睡。”
“我就不行了，我回去还得玩会儿手机，不玩睡不着。”皮凯凯咬着一根热狗肠，“羡慕你的睡眠质量。”
徐慎笑道：“凯凯，你得锻炼啊，你看你今天跑去喊人时，喘成那样。”
皮凯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从小胖到大，就是跑不起来。”
一旁吃着烤鸡爪，专心刷着手机的何必红听到这话，立即语重心长地说道：“皮师弟啊，我们学医的不比其他行业，应该加倍注重身体，知道为什么不？”
“师姐，这个我知道，因为学医的本来就很耗费身体和精力，所以要注意保养。”皮凯凯很自信地回答道。
“不只是这样。”何必红放下手机，苦笑道：“学医就是熬啊，只有身体好才熬得住啊。”
皮凯凯直接疑惑道：“师姐，我不懂，你的意思是熬资历？”
何必红略作沉思，说道：“我来给你举个例子吧……你们这一批到蓬莱医院参加实习的有多少人来着？就只算麻醉专业的。”
皮凯凯回答道：“只算麻醉专业的话……目前在科内有30人吧，在科外好像也是30人左右，一共就算60个人吧！”
“60人。”何必红停顿了一下，像是诱导着皮凯凯，“你们毕业后个个都继续干麻醉？”
皮凯凯看了看何必红，决定说出实情。
皮凯凯摇了摇头，“不可能，我们班有好几个已经明说想干别的专业，有的还说毕业后就转行，直接脱离医生这个职业。”
“那就算20人离开麻醉这个行业吧，还剩40人。”何必红开始算了起来，“假如这40人继续干麻醉，各种原因下中途掉队10人……”
徐慎似乎也来了兴趣，接话道：“还剩30人了。”
何必红一笑，对皮凯凯继续说道：“也就是说，你还有29个竞争对手。”
皮凯凯疑惑道：“竞争对手？师姐，我更不懂了，不都是我的同学吗？”
徐慎转头看着一脸天真的皮凯凯，简直不敢相信他家里是做生意的。
这也太纯朴了吧！
何必红则是耐心解释道：“30个人里面，有人最后是知名专家，有人可能就是普通医生，这都是竞争出来的。”
皮凯凯提出看法，“师姐，但是每个人能力不同啊，能力不同位置也就不同了。”
“不同个屁！”何必红骂道，开始愤愤不平起来，“你看你们宋组长，临床能力怎么样？”
徐慎笑道：“可以说是与众不同。”
何必红被逗笑了，“他那就是瞎搞！还不是仗着冉主任保着他。”
“但我听说宋老师科研很强，也是因为这个，他才被冉主任从东南一手招进了麻醉科。”皮凯凯聊起八卦，精神了许多。
“科研嘛，我又不是没做过，现在的制度真是有问题，医生就医生，干嘛非学人搞研究？大多数人……”何必红又拿起一根烤鸡爪，狠狠咬了一口，“根本就没那个能力！”
“算了，不聊制度。”肉进肚子，何必红又把话题扭了回来，“皮师弟，如果你把这潜在的29个人全搞定，那你以后就是你们这一届的麻醉大牛。”
“什么意思？”皮凯凯连烤面筋都不吃了，对自己如何变成大牛来了兴趣。
“师姐的意思是……”徐慎咬着蜜汁排骨，“你现在就拿把刀，把他们全剁了。”
“哈哈！”何必红直接笑了出来，“师弟，你想得比我还狠！”
“师兄……”皮凯凯直接沉默住了。
徐慎笑道：“凯凯啊，师姐的意思是，再过个几十年，你把其他29人都熬走了，你就是唯一的麻醉老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