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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全文阅读

作者:枕上阕时     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txt下载     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能不防

    雨打芭蕉的声音渐渐消失,屋里亮着烛火却同外边黑夜一样寂静。

    贺莱草草把慧郡君同她说的那些说完便等着石漱秋开口,她还想知道详细的事,只是最先同她说话的是漱秋,听了她说话不接话的也是他。

    她也不知慧郡君到底做了什么,一时竟无法面对把那伤口撕开的残忍。

    石漱秋只是静静凝望着面前眼眸清亮如水倒映着他面容的女子,这几日萦绕心中的忿然、苦涩、茫然……在这一刻都成了感慨。

    他抿了抿唇,往她身边凑了过去。

    贺莱怔住。

    扑面而来的气息是她熟悉的香味,然而却是滚烫又温暖的……只是,为何……

    她喃喃唤他,“漱秋?”

    他没有应她,只是固执地又凑了过来。

    贺莱不明所以,却安静地顺从着,直到他跟她额头相抵,呼吸交融。

    过了一会儿,石漱秋挪开了一些,却伸手跟她十指相扣,垂眼盯着他们的手指,缓缓道:“我是在通州……”

    他把这几日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没有一点停顿,好似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一般平静。

    贺莱听得却比从慧郡君口中知道的时候更要难过。

    她无法想象他到底是怎么忍到了现在,还没有冲她发脾气,更没有怨她丝毫。

    可她也清楚他是真的喜欢此刻,哪怕过去将来都是一塌糊涂,也愿意跟她享受眼下的花团锦簇。

    石漱秋听不到贺莱说话便抬眼看她,发觉她眼圈又红了起来,他抿唇笑了下,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眼皮,“这样也好……我又能照顾你了。”

    贺莱喉中堵塞得更厉害。

    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跟我爹娘讲过以前的事了……”

    她还没说完,对面石漱秋就轻轻摇头了。

    贺莱忽然说不下去,她即使让爹爹娘亲没有再说任何话,却也根本没法做到让二老接纳漱秋。

    “我想给聂爹爹他们写信……能不能放了他们?”

    这时候,石漱秋的请求对她来说反而像是救命稻草。

    贺莱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明日我就找他们……至少让他们也来见见你。”

    石漱秋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轻轻晃了晃两人握在一块的手,“你也累了吧?早点休息……眼下还是要先把伤养好。”

    贺莱点了点头,只是闭了眼睛没一会儿,她便又忍不住睁眼去看他。

    他侧对着她,闭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在眼睑上方,在这样的烛光下也能清楚看到他眼下的青色。

    他也累了吧?

    或许这几日都不曾合眼吧?

    贺莱想着,便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

    只不过没多看几眼,她的手忽然就被他抬起放在了他腰侧,像是她揽着他一般,他又往她身边缩了缩,跟她到了一个枕头上。

    她也看不到他面容了,只是呼吸之间全都是他,让她的心慢慢地就沉静下来。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他的头发跟后背,像是哄孩子一般轻轻地拍着,没一会儿,怀中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

    听到外边打更的声音,贺莱便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睁开眼便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

    她晃了下神,昨夜的记忆再次涌了过来,睡意便被冲刷得无影无踪了。

    “漱秋……”

    她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石漱秋抿了下唇,没有应她,却伸手摸了摸她耳朵,“你要不要换换方向?”

    一直趴着睡不能动,身体肯定僵了吧?

    贺莱犹豫了下,石漱秋就看出来了。

    他翻身跪坐在贺莱旁边,先揭了被子看了看贺莱的伤处,心里有了主意后才伸手过去。

    固然贺莱自己也用力了,可石漱秋这般轻松就将她翻了身,令她避开了伤处侧躺下来,贺莱还是有些惊奇。

    她回想起刚才挨着他胳膊时的触感,忍不住拿眼睛睃了两眼石漱秋的手臂。

    “我跟聂爹爹练了……”

    石漱秋悄悄捋了衣袖让贺莱看自己的胳膊。

    贺莱却被晃了下眼,只看到他的白皮子了。

    石漱秋捋下袖子,嗔了她一眼。

    贺莱有些想摸鼻子,手却没法抬起来,只能转移话题,“那你比我好多了,我才刚准备学……”

    石漱秋笑了下,想到船上的事又叹口气,“对着不会武的人也许还好,到底还是比不上自小习武的……”

    “兰桂的人怎么到了慧郡君那里?”

    他忍不住问道。

    在船上看清拦着他们的是谁后,他立刻就打消了念头,聂爹爹他们不知道,他却是再清楚不过兰桂手下人的行事作风。

    若是他们不会武也就罢了,若是表现出会武的样子,铁定就要被打得动弹不得了。

    他当时还猜着是不是跟诚王有关……只是又想不出来个所以然。

    等见到了正主,他就更懵了。

    贺莱叹口气,“兰桂如今是梁王的侍君。”

    “怎么会?”

    石漱秋错愕盯着贺莱,却又很快就确认贺莱不是同他开玩笑,他揉了揉额头,只觉得如今已成了一团乱麻。

    许多事情都跟过去不一样了。

    单是贺莱这里,玉生还留着,慧郡君又进门了,连他也脱身不得……

    外边的局势也不知会成什么样子。

    “兰桂他……”

    石漱秋开口问了半句就又停了下来,他扯了下唇,“他定是还是跟以前一般吧?”

    贺莱点点头,“我在猎场见到他了……心心念念着跟同人比武,也不避讳跟人相处……”

    石漱秋听了后半句便忍不住把目光定在了贺莱脸上,“你……他……”

    他是知道兰桂行事有多奔放的,贺莱这样的相貌虽不是兰桂喜欢的那一款,但贺莱她也根本没办法让人讨厌,无论男女。

    贺莱懵了一会儿才隐约明白了谢玉生的欲言又止,她哭笑不得望着他,漱秋他这是在吃味?

    石漱秋见她看出来了,索性就挑开了叮嘱她,“你跟他见面可要注意……他素来直爽,若是有好感便不会遮掩,更不会顾及别人想法……你小心他……”

    前世他认识兰桂也是兰桂好奇贺莱才拦了他的车,后来跟他虽然说得来,兰桂却一直都没打消跟他共享的念头,哪怕他明确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兰桂也不以为意。

    他知道兰桂是真的能做出来既跟他做朋友又去招惹贺莱的事,他也是有意让贺莱避开了跟兰桂见面的,虽说如今的兰桂还小,可他那样的性子是打小就培养出来了,贺莱不能不防。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你也配

    听贺莱同自己保证了,石漱秋抿抿唇,摸了摸贺莱的耳朵,“有兰桂在,只怕梁王那里要更方便了……”

    贺莱暗暗叹口气,她也不知这局势会向何处发展了。

    前世她一开始就是随波逐流,到最后也没能见到风平浪静,如今看来,梁王行动比诚王她们都要早,也占据着天时地利,想要扳倒,似乎比前世还要困难。

    “等我伤好了,我们还去南边。”

    贺莱只能这么跟石漱秋说了。

    石漱秋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

    “我原先还觉得难受……可这会儿听你这么说了,就不觉得难受了。”

    以前连这样的时刻都没有过。

    贺莱只能伸手把人揽到了怀里。

    两人都没有什么睡意,一时又都不想说什么,不过,就安静躺了没多久,外边就有人声了。

    很快,贺莱就听到青溪来敲门了,“少妇主?少妇主?”

    贺莱出声应了一句,青溪便隔着门道,“新院那边来人了,时辰也到了,您得准备起身去祠堂了。”

    贺莱看了看把头埋在自己脖颈间一眼不发的石漱秋,轻轻蹭了蹭他的头顶才扬声又应了一句。

    听着青溪脚步声远去,贺莱摸了摸石漱秋的背,“你要不要随我一块去见爹娘?”

    她很清楚漱秋的回答,却还是忍不住想问一遍。

    结果自然是被拒绝了。

    见她有些失落,石漱秋便探身又抱了抱她,“改日等二老愿意见我了再说罢。”

    贺莱也无法坚持。

    这也不是简简单单把人带过去就能成的事。

    新院过来服侍的都是见过石漱秋,隐约知道一些内情的人,所以即使见了石漱秋都装作没看到一般。

    而他们知道贺莱在这里还是去了谢玉生的院子才知道的,有谢玉生在这里照看,石漱秋便更自在了一些。

    只不过等贺莱跟谢玉生收拾妥当离开,留下青溪、空谷在蕉下斋照应,两人一进去看到端坐在榻上的人,不约而同就成了两只呆鹅。

    怎么会是石公子?

    还是说慧郡君跟石公子长得一样?

    明明过来服侍的是新院的人啊。

    昨晚过来的人也是身穿喜服……

    可怎么会有人生得一模一样?

    “石公子?”

    空谷忍不住同石漱秋确认。

    石漱秋点了下头,“又见面了,空谷,青溪。”

    他这一回答,便让青溪空谷更加迷茫不安了。

    空谷还想再问,青溪却拉了他衣袖摇了摇,勉强挤出来笑容,“石公子可要用些点心茶水?”

    “有劳了。”

    石漱秋也不同他们客气。

    他也确实饿了,这些时日他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到了现在也快顶不住了。

    “您稍等一会儿。”

    青溪说完便拉着空谷迅速出去了。

    “你去让他们送些点心水果茶水来,要快!”

    青溪吩咐了一下带过来的小厮,转头又想到什么,赶忙指挥另一个小厮,“你去再拿一些……算了,你跟着空谷。”

    他掐了一把还扭头往屋里看的空谷,“你去咱们院里取一些少妇主的脂粉巾帕拿过来。”

    方才石公子似乎并没有洗漱,连头发都只是简单拢了起来。

    青溪想着,又补充道,“……夫主赏给我们少妇主的簪钗,你把那个匣子取来……”

    空谷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青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溪摇摇头,皱眉看着他,“等我们公子回来了再说吧,公子要我们好好照顾,我们就先做好自己的事吧。”

    空谷挠了挠头,只能先应了下来。

    青溪看着空谷跑了出去,自己的心思却越来越乱了,他也没再回屋中,只是站在院子中盯着湿漉漉的芭蕉叶出神。

    他早知道慧郡君入门就会乱起来,却没想到是这么个乱法。

    这不仅是青溪的念头,也是此刻看着女儿坐着被抬进来,而身后并排走进来两个女婿的贺父贺母心中的念头。

    尤其是柳明月,他直直盯着慧郡君,实在想不通他到底为何要那么做。

    南容文慧却很是淡定。

    他原本计划的是今日直接带着石漱秋过来敬茶,但昨天晚上贺莱就把人带走了,还是当着贺夫主的面,今日也没有让石漱秋再过来的意思,他就有些好奇贺夫主他们的反应了。

    他是不会向他们敬茶的,原本也不是他进了他们家门,而且,昨日行礼的也不是他。

    春莺见这位慧郡君不肯伸手接茶,不由得看了贺莱一眼。

    “春莺哥哥给我吧。”

    贺莱伸了手过去。

    还没接到杯子,那边贺成章就已经嘭一声拍了桌子,怒目瞪了过来。

    春莺被吓了一跳,手中的动作也顿住了。

    “春莺,你带人下去吧。”

    柳明月疲惫地开口,他就不该还想着粉饰太平。

    等到人都退下去了,房门也紧紧闭上,柳明月看了看冷眼看着自己的南容文慧,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慧郡君,请坐。”

    他的态度让南容文慧神色复杂地看了贺莱一眼。

    前世贺老夫主可没这么“淡定”。

    贺家主……倒是还是跟前世一样。

    南容文慧暗暗思忖着,又被径直去了贺老夫主身边的谢玉生给吸引了目光。

    眼见谢玉生低头同贺老夫主耳语了什么便轻轻给贺老夫主捶起了肩背,南容文慧不受控制地瞪大了眼睛。

    这还是他知道的谢玉生吗?

    贺莱默不作声看着南容文慧,指头慢慢攥了起来。

    南容文慧此刻的心思她一眼就能望到底,她甚至也能明白南容文慧为何把漱秋给弄过来,可这样的了解只会让此刻的她越发觉得憋屈窝囊。

    屋子里五个人,柳明月、贺成章都不敢看女儿,此刻便一个盯着手边的桌子,一个盯着地上的青砖,谢玉生只担心公公生气,目光就全在柳明月这里,而南容文慧则目不转睛盯着谢玉生,贺莱神色莫测地盯着南容文慧,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沉沉压在所有人心上。

    最先回过神来的还是贺莱,她捏了捏攥得发疼的手指,淡淡看向南容文慧,“那你也是不随我祭祀了?”

    南容文慧扯了下嘴,斜扫了贺莱一眼,“亏你还是个女人……”

    柳明月怔了下,随即就被气得攥紧了手指,这慧郡君也忒……

    他张口要说,却听身后有人冷冷说了一句,“你也配?”

    屋子里的人全都愣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自恃身份

    南容文慧惊愕盯着谢玉生,谢玉生也直直盯着他,面色如霜雪,眼中的冷意刺骨。

    两人目光相对,毫不退让,也因此更清楚对方眼中的自己。

    南容文慧忽然紧紧攥住了桌角,嘴角翕动,却又因着心中的隐秘说不出一个字。

    谢玉生他……怎么敢这么说他?

    他惊疑不定地逼视着谢玉生,试图从他这张冷脸上发现什么端倪。

    谢玉生任由他打量,目光轻轻掠过他精心保养过此时却因用力过度劈开的长指甲,挪向旁边贺莱,“既是如此,我们先去祠堂……”

    他说了半句,贺莱就接了过来,“娘,无论如何也得先同先人说一声。”

    他们两人如此默契,看在其他人眼中却是心思各异。

    贺莱见爹爹、娘亲脸上都满是郁色,心中也有些内疚,再开口,语气便更是柔和了,“爹爹,娘,我们先出去,一切有我呢。”

    谢玉生也俯身同柳明月低语,“爹爹,我们听贺莱的吧。”

    柳明月拍了拍谢玉生的手,暗暗叹了口气。

    无论内里如何,当着下人,还是得先掩饰,这他也知道。

    只是,这几日府里的规矩要重新拟定了,人也得再筛一遍。

    贺成章比柳明月还在乎面子,闻言率先就起了身。

    开门的是谢玉生,叫了人进来抬贺莱的也是谢玉生,最后出门的也是谢玉生。

    他看着贺莱他们一家人出去,转头淡淡看向南容文慧,“慧郡君,请吧。”

    南容文慧神色越发复杂。

    他缓缓走到了谢玉生身边,目光凌厉,“谢玉生,你怎敢对我……”

    谢玉生本来不想理会他,可瞥见前面公公回头看他,目露担忧,他抿了下唇,冷冷看过去,“你已在贺家了,不想离开就老实些!”

    南容文慧怔了怔,回过神便忍不住笑了,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大夫主这是在教本郡君规矩?”

    谢玉生懒得同他再讲,劈手便攥住了他胳膊,淡淡道,“你说是便是吧,我一介粗人,只会动手。”

    南容文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玉生扯出了正堂,他又惊又气,张嘴要呵斥,也不知谢玉生是怎么弄的,脖颈一疼,他嗓子就跟哑了一般只能呜呜出声了。

    谢玉生借着宽大的衣袖遮住自己掐了南容文慧脖子的小动作,另一只手暗中用力就把人提了起来。

    南容文慧只觉眼前一黑,脚下一空,偏偏又发不出声来,视线又全被谢玉生的袖子遮住了,连双臂也像是被绳索捆住了一般,抬不起来,全身也没什么力气。

    贺莱回头间就发觉了南容文慧的异样,但见谢玉生冷着脸冲她点头,她便闭了闭眼又收回了目光。

    南容文慧……确实如今只有玉生能制住他。

    柳明月他们也渐渐发觉了身后不对劲,只是想到南容文慧方才对着长辈毫无敬意的样子,便都装作了没看到。

    往祠堂去,本就偏僻,再加上此时天色只是微微泛白,也没人能看到。

    等到了祠堂的院子,柳明月让下人把贺莱放在祠堂旁边后就把人都清出去了。

    只不过要如何安置南容文慧,他着实有些头疼地看过去。

    谢玉生把人提到了地方也松了手,被他提了一路的南容文慧此时站都站不住了,只能靠着他。

    “您跟娘过去罢,我在这里看着他。”

    谢玉生安慰了公公一句。

    柳明月揉了揉眉头,还没张口,贺莱就叫他了,“爹爹。”

    他只能过去了。

    到了祠堂,贺莱便是只有一条腿一只手能用,也得下来自己走。

    柳明月、贺成章也就暂且不去想那些琐事,一同扶了她进去。

    贺莱跪下也得小心翼翼照看着,再见女儿闭了眼睛就祷告,贺成章心中旁的心思都退了下去。

    她还不知要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女儿到了这里就已经胸有成竹,只这一点就比她有担当的多。

    里边肃穆庄严,外边靠着谢玉生的南容文慧渐渐回过神来,嗅着从祠堂飘出来的浓郁香烛味,他闭了闭眼,默默直起了身。

    谢玉生还以为他又要大嚷大叫,等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等到,他就也不去看他了。

    没多久,里面贺莱他们便一同出来了,瞧着贺莱坐下了,谢玉生便看了一眼南容文慧,快步过去叫了人进来。

    看春莺管事带了人过来后,他仍走到了南容文慧身边。

    南容文慧收回落在贺莱身上的目光,轻嗤了一声,见谢玉生又看过来,想到刚才的情形,到底没有再出声了。

    一路无声回到了正堂。

    慧郡君带来的宫人自觉去了厨房端菜,慧郡君也没再闹什么,只冷着脸坐着。

    贺莱便当他不存在一般,随意同父母聊着家里的事。

    柳明月、贺成章两人不得不感慨女儿的处变不惊,他们两个只是看着那慧郡君听女儿说话时眼中不时闪过的不屑就堵心得厉害,根本坐不住。

    便是贵为郡君又如何,她们家的门第也不是配不上他,更别说还都是实打实的长辈。

    可偏偏这个郡君跟市井泼夫一般丝毫不讲礼义廉耻,活像个失了心智的人,身上偏又有跟女儿一般离奇的事,如今又占着给女儿“冲喜”的名声,他们是说也说不得了。

    还有昨天的事……真是不堪回想。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谁都只是动了几下筷子就放下了,贺莱见状,便给谢玉生使了使眼色。

    也幸亏是两人也相处这么久了,谢玉生虽不明白贺莱的意思,却下意识就看向了她。

    “爹,娘,我们先回院子换衣,一会儿让春莺管事过来一趟。”

    贺莱微微笑着说了,便借着谢玉生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

    柳明月跟贺成章想到还要见亲戚就一阵头大。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张口,那边南容文慧就起身带着人先出了门。

    柳明月闭了闭眼,气还是又窜了上来。

    “爹爹,是女儿的错,让您受委屈了,我回去后便跟他……”

    贺莱心中叹了口气,她自己是经历过的,也做不到多在意慧郡君这样喜怒无常的举动,可爹爹娘亲过了大半辈子都顺遂平和,如今哪能心平静气?

    虽说慧郡君这性子不好沟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

    “算了。”

    柳明月摆摆手,“你才是受委屈了……”

    谢玉生忍不住接了话,“爹爹放心,还有我呢。”

    他虽帮不了别的,但公公婆婆自恃身份没法跟慧郡君计较,贺莱又是女子多有不便,他却没什么可忧虑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心平气和

    说真心话,贺莱真没打算让谢玉生去面对南容文慧。

    但她又清楚谢玉生愿意出面的话会对他们多有利。

    她的爹爹娘亲,甚至她都不能同南容文慧计较,但是谢玉生即使计较也是她们家内宅之事,又因为南容和如今还需顾忌谢大将军,宫中也无法多掺和。

    可同样的,谢玉生并不擅长这些。

    她虽然也不喜欢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但应付起来还是相对熟练。

    这些念头闪过也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贺莱便笑着先安抚了爹爹娘亲,“爹爹,娘,这几日你们也辛苦了,先小歇一会儿,我跟玉生商量着,有什么过不去的?”

    等出了正院,贺莱看了看前面被侍子们簇拥着的南容文慧,捏了捏眉心,先同谢玉生道:“蕉下斋,你替我照看一下,我要先去找慧郡君说话。”

    谢玉生却摇摇头,“还是我去找慧郡君,你陪……”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咽回了想说的话。

    贺莱叹口气,没说话,她现在被人抬着,想说什么也无法避人耳目。

    一直到了蕉下斋,贺莱摒退了伺候的人,这才跟谢玉生轻声说道,“我去找慧郡君还有别的事要同他说……漱秋那里我现在过去也没个清静时候……”

    谢玉生看了看已经闻声站到门边期盼望着他的空谷,又看了看前面已经走得没影的南容文慧,“慧郡君他……”

    “他怕你跟他一样……但我也不想他知道,他如今自己还理不清自己想做什么,随心所欲……”

    贺莱直接打断了谢玉生,认真道,“我若是需要你帮忙,肯定不会同你客气的。”

    谢玉生也不好坚持了。

    两人在蕉下斋分开,贺莱被鸣琴她们抬着又去了新院。

    慧郡君身边的合香、檀香很快就从屋里跑了出来,只是两人都是一脸为难,“我们郡君身体不适,妇主您看……是不是……”

    贺莱淡淡问:“是今日不见人了么?”

    合香、檀香对视一眼,艰难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贺莱淡淡说了一句,吩咐鸣琴她们抬她起来,只不过转了身后,她又加了一句,“问一下你们郡君,他回门吗?”

    合香、檀香面面相觑,不知道贺莱什么意思。

    而跟着贺莱一起离开的鸣琴弈棋她们几个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娘子,我们去哪?”

    眼见着都要到蕉下斋了,贺莱也没吭声,弈棋只能硬着头皮问道。

    “松风堂。”

    贺莱收回凝望着蕉下斋的目光,淡淡道。

    她得先去跟爹爹娘亲打个预防针。

    这么快就听到下人禀告女儿回来了的柳明月跟贺成章忍不住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疲惫神色。

    不等两人收敛起来,贺莱就已经被抬进了屋中。

    柳明月上前两步想说什么又看到一圈侍从围着只好先忍了下去。

    贺莱被安置在了软榻上,柳明月接过春莺拧过的帕子挥手让他们都退下,他缓步过去给贺莱擦了擦脸,“你今日的药还没吃吧?”

    贺莱点点头,仰着头等爹爹给她擦了脸,又喝了爹爹给她端来的茶水,这才开口同他们说慧郡君,“慧郡君今日是不会见亲戚的,一会儿少不得要爹爹费心拿我作筏子……便说我身子不舒服,离不得他……”

    话还没说完,贺成章就啪一声把杯子顿在了案几上。

    柳明月看看妻主,揉了揉额角,“你说过他是同你们一样,可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莱歉疚看着爹娘,慧郡君跟梁王的事,她不想爹娘知道,如今能说的实在有限。

    毕竟她跟慧郡君原本的交集就那么一丁点。

    贺成章见女儿为难就不忍再问下去了。

    昨夜女儿只讲了她同那名叫漱秋的事透露出来的信息就足以让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

    女儿即使没有说清楚,她也推得出来,从二十岁到二十五岁,女儿身边竟只有一名贱籍男子,甚至还娶了对方入门,而明月也只在女儿提起娶亲时出现了一次,可想而知女儿那些年是怎么度过的。

    而后来,女儿在同那个漱秋成亲以后居然还能成亲,而成亲的对象居然私相授受,再往后女儿到了三十娶的夫郎只是个清白人家的孩子……那时的世道礼法崩坏成什么样子似乎不用细想就能知道了。

    女儿似是得到了上天垂怜才有了预知,可玉生也有,这个行事荒唐无稽的慧郡君也有,连那个漱秋也是……偏偏都与女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即使女儿不说,她也猜得到,慧郡君执意要来女儿身边一定与以后的那个位置有关系,而玉生……也是为了谢家才嫁了女儿吧?

    女儿从未同她明说被流放后她都做了什么,可是依她如今的表现,她也一定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

    贺成章抹了抹脸,心中的沉重有增无减。

    女儿在这里,似乎就是上天指引,而她,似乎根本帮不上女儿一点忙,也总是……无法接受这些由女儿带来的变化。

    她甚至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女儿了。

    这么多荒唐的事摆在这里,女儿到底是如何做到心平气和面对呢?

    她做不到,明月也做不到,昨日回去,明月一个字也没提那个漱秋。

    可是,慧郡君这里又绕不过去,往后都是在府中,这……

    心不在焉听着女儿说着处理慧郡君留下的麻烦,柳明月忍不住打量着女儿露在衣服外边的脖颈。

    她昨晚……是跟那个漱秋一起住的吗?

    往后她到底打算怎么安置那个漱秋?

    一旦面对女儿,贺成章跟柳明月就好似又回到了昨天晚上,脑中成了一团浆糊,什么也想不起来。

    甚至他们两个也无法在意待会儿见亲戚的事,女儿又在这时告诉他们只管少说话由着别人议论最是省事。

    换作往日,贺成章就要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她爱惜祖辈留下的名声,怎么能让祖宗蒙羞?

    只是,听过了她自己的下场,再亲眼在女儿的点拨下注意到如今的局势,再亲自体验到那位陛下如何行事,如何不遗余力地抹黑,贺成章实在提不起精神再去计较这样的小事。

    在上位的已不是君,在下位的如何为臣?

    女儿运筹帷幄,她一头雾水,家中还能听她的吗?

    有生以来,贺成章从未如此挫败过。

第一百八十五章 祸福相依

    昨夜兵荒马乱过去,到底也没能好好说上话。

    谢玉生进了屋中还有些担心,但见到桌上饭菜都已经动过,他提着的心就放下了些。

    不枉费他特意交代了青溪照顾,漱秋也果然是洒脱之人。

    “你再吃一点吧?”

    谢玉生说着就拉着石漱秋又坐下了,“我是照着贺莱上次给你做的饭菜点的,还合口吧?”

    石漱秋点了点头,又取了筷子递给他,“你也再吃一些?”

    谢玉生接过筷子,却忍不住唇角上扬。

    这让石漱秋心中也松快了些。

    两人默契地没再说话,只安静地用餐。

    青溪进来一趟,瞧见了这一幕又默默退了出去。

    空谷悄悄过来问他,“我们不进去伺候?”

    青溪瞧着他亮晶晶的眼,没好气地戳了下他额头,“想知道什么,晚上问了公子便是。”

    空谷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放下了,青溪却又忍不住回头看着屋内。

    显而易见,昨日石公子穿的是喜服,也只能是通过那位慧郡君进来了贺府,可那位慧郡君究竟是怎么想的?

    巴巴的要嫁给贺娘子,还愿意“冲喜”,到头来却是这么个冲法。

    还有公子……这要是石公子进来了,往后要如何相处?

    虽说石公子是不明不白的身份,他们公子才是明媒正娶,比着那位慧郡君也要被称作“大夫主”,可他们公子自个儿都愿意捧着石公子在前面。

    贺娘子就更不必说,上次见面就与石公子单独相处,昨夜里也只有一床被褥……

    青溪想着,眉头不自觉就皱了起来。

    他们家公子嘴上说着对贺娘子无意,可就是有意的夫郎也比不过他们公子吧?

    打贺娘子出事,他们公子何尝合眼躺下睡过?

    到头来……

    石漱秋静静吃了两口菜又忍不住去看谢玉生,这次他便瞧见了对方眼下的青色,想到方才从青溪口中套来的话,他心中不免沉沉的。

    是知晓恩情深重又感无力报答,还是别的什么,此时也无从分辨,只是心里却越来越清楚,往后他欠他的只怕要越来越多了。

    想到上次见面时自己说过的话,此刻竟真的成了笑话。

    已经成了奴籍,还谈何离开成全?

    可到底是被那一世磨练出来了,此刻心中再满,肚中却还能盛得下。

    早先吃了点心,如今又觉得饿了。

    而且,玉生他也是好胃口的,见了他,不知不觉就吃得多了。

    饭菜吃得七七八八,谢玉生跟石漱秋相互看了两眼都放了筷子,外间青溪早准备了茶水,带着空谷进来让两人漱了口。

    瞧着青溪空谷收拾了碗筷桌子下去,谢玉生才关心地开口,“是要暂时留府里还是……贺莱她怎么说?”

    这话实在难说出口,谢玉生说出来又觉得不合适,只能硬着头皮盯着石漱秋。

    石漱秋却要平静得多,毕竟别无选择。

    “我如今签了身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才说了半句,谢玉生就错愕打断他,“身契?怎么,你……是慧郡君?!”

    他自个儿说着便站了起来,方才见到慧郡君言行无状的恼怒再次涌了上来,原来他非但对贺莱无礼,还这般折辱漱秋!

    他凭什么这般左右别人?!

    他想也不想就要出去,石漱秋眼疾手快去拉他,却被他的力道带得趔趄两步险些倒下去。

    “小心!”

    “你力气……”

    两人同时出声。

    谢玉生停了下来,石漱秋接着道,“……我要是能有你这般力气就好了。”

    他玩笑着把谢玉生又拉回了榻边坐下。

    谢玉生被他拉着也不敢再用力,面上却跟雪地里走过一回似的冷冽起来,“我去给你要过来……”

    石漱秋心中轻轻叹了一声,对着贺莱他也不必多说便有了默契,然而被这样在意,明知不可为却还是让人心中熨贴。

    也难怪贺莱会这么快就信赖他。

    他轻轻摇了摇头,细细跟他解释,“将身契从他手里索要过来并不难,偷过来更是容易,只是还要到官府里消契,他又是郡君,这身契又不是旁的,没有人敢消……丹哥他们还不知在哪里……”

    谢玉生听得拳头都捏了起来。

    慧郡君自己也尝过这样的滋味却又来随意左右别人……他就不该还想着他也可怜的!

    “丹哥他们……”

    谢玉生强忍着怒火,问道。

    石漱秋给他端了茶杯过来,“你别担心……慧郡君只是拿他们来让我过来,等贺莱回来了,我们应当就能见到人了……”

    说到这里,见谢玉生还是面带怒色,石漱秋便转了话题,“我没听贺莱细说……可是府里家主她们也知晓贺莱跟你都做过同样的梦?”

    谢玉生怔了下,他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他点了点头,“他们知道了一些……也知道我从前没嫁贺莱……只是贺莱想着往后还要帮我,没同他们说我们两个如今也只是假夫妻,我……”

    石漱秋见他说着说着就愧疚起来,赶忙打断他,“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计较这些么?你在这里也是真的帮了大忙,若不是你来了,慧郡君又来,贺莱要如何应对?若不是有你在,我又怎能此刻安生待在这里?”

    “往后我还要给你添麻烦……我离不开这里,也不想离开了……”

    石漱秋轻叹了一口气,想到贺莱,眉目却又柔和下来,祸福相依,若没有这场飞来横祸,他又如何能见到贺莱呢?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谢玉生一听石漱秋说不想离开,心中反而高兴起来,他迫不及待就同他保证,“我虽不擅长这些,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尽力。”

    石漱秋听他这般坦诚,倒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好了。

    正想着说什么的功夫就听到了外边的动静,又等了一会儿便听到了贺莱的声音。

    谢玉生拍了拍石漱秋的手出去,没一会儿就把贺莱带回来了。

    贺莱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安置石漱秋,爹爹听了她的话,决定让她称病,这样以来明日的认亲也就往后推了,空闲下来的这两日正好把水榭收拾出来让漱秋住。

    谢玉生坐下来听了贺莱的要求便立马出门准备去了,除却着人去收拾水榭,他还得收拾一些衣物什么的给漱秋用。

    虽然还不知公公态度,但他自个儿的嫁妆却可以随意取用,这些倒算不上难事。

第一百八十六章 无法期待

    谢玉生带人取嫁妆收拾垂纶水榭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柳明月耳中。

    “您看,要不要我去……”

    春莺试探着问柳明月。

    便是少夫主想要收拾水榭自己住也没有只用自己嫁妆的道理,毕竟往后府里中馈都是要少夫主主持的,库房里的东西除却夫主的其他都可由着少夫主取用。

    柳明月阖了眼睛,拿手支着头避开了春莺的视线。

    若是玉生自个儿要住,他就是再忙也要过去亲自给这孩子收拾,可偏偏……

    玉生哪是会挑住的人?

    这时候收拾水榭为的是谁……似乎不用多想也知道。

    令柳明月更加不安的是女婿表现出来的乐见其成,竟毫不介意地用自己的嫁妆为那个漱秋所用,竟大度到了这般地步。

    昨晚更是拉着那漱秋的手,亲密得宛如兄弟一般……听说方才也是一直在那蕉下斋待着,身边的青溪空谷还特意留到了那里照看,还点了饭菜端过去。

    玉生他怎能这般心无芥蒂?

    不期然而然想起昨晚女儿噙着泪水的倾诉,柳明月像是被烫住了一般猛地站了起来。

    “夫主?”

    春莺被吓了一跳。

    柳明月没看他,踱来踱去好一会儿才转头看他,“你……”

    却张口就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春莺也更加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你……先下去罢,一会儿、一会儿我再叫你。”

    柳明月欲言又止,最后摆了摆手让春莺下去。

    春莺不敢多问就下去了,柳明月却并没有觉得轻松。

    他又开始了踱步。

    怎么办?

    莱儿定是拿定主意要留住那漱秋了。

    玉儿那孩子也知道莱儿娶过漱秋吧?不然不会这般照顾,许是还觉得自己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那个……这怎么能成,他认定的只有玉生一个。

    可莱儿说的……

    他这当爹爹的竟还没有那漱秋照顾莱儿的多……莱儿虽没说,听也能听出来。

    这让他如何去面对莱儿?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女儿话里,明显他跟妻主给女儿安排的姻缘是都出了问题的,上天给女儿安排的……真是这漱秋么?

    这怎么能成?

    可……

    柳明月觉得自己有生以来都没有这般纠结过,也更没有这么进退维谷过。

    退步,让他看着女儿跟出身贱籍的相公双宿双飞,他实在做不到,可前进,把那漱秋赶出去,女儿会怎么样?女儿已经不是孩子了,而且女儿……对他难道就没有怨言吗?这也或许是上天的安排,他还要逆着上天吗?

    柳明月越想心里越乱,他有心想出去找妻主,却又实在没有勇气。

    这本就是内宅的事。

    若是同妻主说起……那岂不是一定要面对那漱秋了。

    又不是只是简简单单一个贱籍相公,还救过莱儿,还是正经上过族谱了……

    柳明月无力扶着桌子又坐下,捂住了额头,正想的头疼,又有下人来禀告说亲戚过来了。

    他按了按眉头,赶忙让人打水来他重新洗漱了出去。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都遣人各府去说了莱儿不舒服,认亲需往后推,还是有那好事之徒非要上门来。

    女儿这一出横祸也让他看清了家里这些亲戚了,果然旁支还比不过通家之好,而通家之好也不过如此,归根到底,还是她们贺家人丁单薄,不只妻主没个扶持的,连莱儿也没有什么能指望的人。

    这就又让柳明月想到女儿那模糊的话了,他心中又涩又苦。

    听了那些,让他还有何脸面去管她呢?

    ※

    谢玉生领着戴了帷帽的石漱秋先一步去了垂纶水榭,这里虽没有住人,却也是隔三差五就打扫过的,他领着人只是先简单安置了床榻桌椅屏风之类的大件,其他的还要贺莱细看才能定下。

    石漱秋并非头一次进贺府,他初次听到贺莱琴声便是在贺府,只是当时只敢埋头往前走,昨日又是蒙着盖头只能看到脚下那一隙土地,今日虽有帷帽,却也能瞧见大概,移步换景,世家底蕴渗透在角角落落,令人不自觉就要屏住呼吸。

    跟着贺莱久了,他竟也不太记得两人之间的差距了。

    等到了垂纶水榭,粼粼细波随风微漾,岸边细柳婆娑又送来花香,仰望着这高达三层的水榭连着同样高度的屋舍,石漱秋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他只当是个临水的院子,却没想到会是这样宏伟的一座楼。

    他如何能住这里呢?

    玉生竟也不觉得他住这里不好么?

    听着谢玉生发愁着怎么安置床榻什么的,石漱秋心中沉重得如同压了一座大山。

    他不是没有住过更好的地方,他跟着贺莱也罢,自己一个人也去过许多地方,见识过无数令人惊叹的园林。

    可这里,是贺莱的家啊。

    谢玉生很快就发觉了石漱秋的沉默。

    他犹豫了一下,拉着石漱秋先丢开了他让人抬过来还没有收拾的嫁妆,“你不喜欢这里?”

    石漱秋抿了下唇,说喜欢不喜欢都不合适,他掀了帷帽,轻轻道:“我不合适住这里吧?”

    谢玉生愣了一下。

    好一会儿他才明白过来石漱秋的话,“贺莱说可以住的……她说可以就是可以,你不要担心……”

    石漱秋此刻委实羡慕谢玉生对贺莱的信任。

    谢玉生正发愁如何安抚石漱秋,一挪眼就看到了贺莱,他如释重负拉了石漱秋,“让贺莱跟你说……你放心,没人会说的。”

    家主,老夫主他们不会说什么吗?

    石漱秋忍不住想说,可瞧见贺莱已经到了楼下,他又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他知晓自己的处境,只是想不那么引人注目待在角落里就好,只要有贺莱在……

    等着谢玉生下楼清人,石漱秋静静靠着楼梯想着,心却又皱成了一团。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不安过了。

    像是当年孤注一掷来都中,像当时硬着头皮同世女打赌,像飞蛾扑火一般踏上找贺莱的路……可都没有此刻这样令他没有着落。

    石漱秋捏着手指安抚自己,却慢慢想清楚了,当时种种他总是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也清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此时,他不知自己能付出什么,又需要付出什么,更不敢对以后有一丝期待。

    实在是……同贺莱在一起,就这般轻易就不用担心生离死别就在一起……他从来都没奢望过的事竟以这种方式实现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为改观

    谢玉生说着让贺莱跟石漱秋说,待下了楼却没跟贺莱提一个字,他虽不怎么会处理这些事,却因为在丹哥那里耳濡目染知晓了这世间事唯有夫妻之间是容不得他人的。

    原先只不过是贺莱跟漱秋见不着面,他才代谢传个话,如今便不用他费心了。

    所以他只先问了贺莱看搬过来的家具如何布置。

    贺莱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她只说了去垂纶水榭住,玉生便主动说可以挪嫁妆给她用。

    她当然知道不好,只玉生坚持起来是不听她说话的,还说不是为她,是为了漱秋。

    不等她多说,人就走了。

    她也只能想着往后怎么补偿了。

    说来还是她回来的时间太短,如今还是依附家中生活,爹娘不开口,她什么都没有。

    心里清楚再同玉生客气就矫情了,贺莱索性坦然接受了谢玉生好意,目光一扫,便将谢玉生带来的家具安排了位置。

    楼下还有青溪空谷他们带人布置,楼上,贺莱想着不急便没动,谢玉生则不想下人上去打扰漱秋,两人就都没提。

    等了下人离开,谢玉生把衣袖一整,使唤青溪空谷三人抬起家具就往楼上去了。

    这让贺莱跟坐在针毡上一样难受起来,偏偏她还只有一张嘴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卖力。

    楼上石漱秋听着沉重脚步声上来还想着是有侍从过来,忙又戴了帷帽,却不料看到的是谢玉生扛着床榻上来。

    他呆愣起来,到他们放下要走才反应过来。

    “这……”

    他急急去了帷帽,却不知说什么好。

    住这里,用玉生的家具就已经让他坐立难安,如今却又是玉生亲自给他搬……他哪来这么大脸面?

    谢玉生见他着急,便冲他笑了一下,“不妨事的,这些也没多重,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先把贺莱搬上来。”

    他说着又想到石漱秋一人待着无聊,贺莱也是一人在楼下待着,便觉得自己考虑不周了。

    不等石漱秋开口就三步两步下楼准备抱贺莱上来了。

    石漱秋下意识追了两步又止住,一侧头便见青溪空谷也愕然盯着楼梯。

    “楼下可还有别人?”

    他咬下唇,同二人确认。

    青溪眼神复杂地看了石漱秋一眼,摇了摇头,该张口的,他却说不出话来,公子竟做到这般地步还那般高兴。

    石漱秋得了肯定便咬牙下了楼,谢玉生正跟贺莱说要她上去。

    听到脚步声,见他下来,二人都看了过来。

    石漱秋用力抿了抿唇,“我带她上去。”

    一句话让听的人都愣住了。

    贺莱见石漱秋要来抱她,就更呆了。

    她虽看起来轻盈,可到底是女子,比漱秋要重上许多呢。

    便是前世,漱秋也没抱过她,更遑论如今还要上楼。

    这一呆愣,她就没能拒绝,还真的被抱起来了。

    陡然悬空,她不由自主揽住了人,心也悬了起来。

    她倒不怕自己摔了,就怕砸到他,连他也要受伤。

    “漱秋,还是……”

    一句话没说完,就已经到了台阶上。

    贺莱察觉抱着自己的手还是稳当的便默默咽下了话。

    也不知是怎么到了楼上,眼中也只有近在咫尺红霞四起的面容。

    她之于他还是太重,可他却又这般稳当。

    这样的心情实在太过复杂,以至于她的鼻尖竟泛酸起来。

    想到他昨晚的“显摆”,她心中也酸起来。

    他若不是一早就定了要自强的心思,若不是还有着以前无能为力的阴影,如何能在还要保持颜色附庸风雅的同时练出这般的力气?

    “石公子可是练过?”

    一屋子人就空谷最是爽直,想也不想就问了出来。

    他原先也不太清楚男女之间的差距,毕竟他自个儿就是个天生力气大不逊色女子的,待进了贺府见了夫主院子里的哥哥们才知晓他们有多柔弱,更别说还有比男子生得还好还要娇弱的贺娘子了。

    见了石漱秋,他也一直当这位也是跟贺娘子一般的娇花,竟没想到腿上手上竟然还都有一把力气。

    石漱秋小心把贺莱放下了,这才抬头露了个笑影,“聂爹爹教过一些。”

    “噢,聂爹爹是会武……”

    空谷恍然大悟,却又紧接着问,“聂爹爹他们如今在哪?”

    青溪听到一半就察觉不好想拦却没能拦住,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你啊,又忘了正事,我们收拾了东西再说话不好么?”

    半拉半拽把空谷拖走了。

    谢玉生看了看贺莱跟石漱秋,也跟着下楼去了。

    贺莱攥了攥手指,她还没来得及问呢。

    石漱秋瞥见她神色便抢先开口,“慧郡君还要用我,答应了我不会为难他们……我猜着他们是被带来了都中,过两日慧郡君许是就会同你说了。”

    贺莱暗暗叹口气,知晓漱秋这是在宽慰她。

    他肯定也知道慧郡君是不会把丹哥他们放了的,既是要拿捏他,丹哥他们肯定要攥在手里,就好似强迫着他签了身契才肯把他送到她身边一样。

    往后见面或许能,再跟以前一样相处是不能够了。

    漱秋在这里她也不敢让他再离开,但丹哥他们她还是有法子的。

    贺莱心里想过一通暂时先压了下去,只伸手拉住了石漱秋的手默不作声。

    石漱秋陪了她一会子就跟着跑上跑下了,谢玉生也不同他客气。

    这样上下了五六趟,楼上的家具才搬齐了。

    因着石漱秋虽生得花容月貌却也肯做这出力的活,跟着跑上跑下虽比不得他们有力气却也不是那娇弱无力的主儿。

    再想着公子跟他们说过的话,青溪空谷对着石漱秋就没了昨日那梗在心中的不快了。

    归根到底,这也不是石公子的错。

    若不是那慧郡君挑事,石公子怎么会那般进来?本来都已经是坐船离开了的人了。

    谢玉生想着还有贺莱的衣物要收拾,便带着青溪空谷两个离开了,这次两人就没有再时不时瞄他一眼。

    昨夜下了雨,清晨还有些风,到了这时候竟是日头高照,仿佛一下子进入了盛夏,放眼望去,连树叶都泛着金灿的光。

    谢玉生不住眼地瞧着,只觉得心中也跟着粲然起来。

    虽说眼下这样并不是多好,可贺莱跟漱秋总是在一块了。

    他们两个在一块了,他也能专心去做自己的事了。

    保护他们也好,照顾公婆也好,都能进入正轨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为不同

    柳明月应付了“关心”的亲戚,也没留人吃饭就送客了。

    他原本就因为忧心女儿昏迷几日不曾睡过安稳觉,昨日又惊闻那般往事,面容哪能不憔悴。

    也正因为这副样子,那些亲戚也没人怀疑他的话,连他不想起身送客都对他极是包容了。

    柳明月却没立即起身回内院,他撑着头坐在花厅怔怔望着外边那灿然日光下醒目的花木,只觉恍惚。

    春莺送了客回来听夏鹭说夫主还在花厅,他便忧心忡忡过来了。

    虽夫主什么也没对他说,但他也猜得到慧郡君这里出了什么事。

    只是到底是什么事令夫主这般忧心?

    他心中犹豫再三还是蹲在了柳明月身前,“公子,我已严令禁了他们乱说话,您别担心。”

    柳明月回神看了他一眼,勉强笑了一下。

    两人就这么一坐一蹲默默待了一会儿。

    春莺也知道自家公子性子,当年陪着公子千里迢迢嫁到都中来的人只他还留在公子身边贴身伺候,这二十多年相处下来,便是家主也没他了解公子。

    公子也不是那什么都要闷在心里的人,只不过要缓一缓罢了。

    果然,又等了一会儿,柳明月就自己开口了:

    “春莺……你说怎么莱儿就不能……”

    他捂了半边脸,泪珠却落了下来。

    春莺一下子就愣住了。

    公子竟这般难过?

    他勉强稳定心神,轻轻拍了拍公子的手,“公子,您是担心小娘子么?我看小娘子如今已长进许多,完全便是大人模样了……”

    柳明月捏了帕子挡住了脸。

    这要是旁的事,他还能遮掩一二,可那么个大活人就住在家里了,还住在了那般显眼的垂纶水榭。

    他原还想着天热了就要女儿跟女婿搬进去的,可女儿却让那漱秋住进去了,这是一条,女婿偏跟照顾自己兄弟一般上心起来,这一条接着一条,如何让他应对?

    人住进去了,往后吃喝穿用难不成都要女婿操心?

    瞒不过人的。

    可要怎么说?

    只是想想,柳明月心中便翻江倒海般难受。

    要他怎么不在乎那漱秋身份,又要怎么才能对着女儿说出来?

    连妻主都装聋作哑了。

    “公子?”

    春莺担心地解了帕子给柳明月擦脸,“您是担心小娘子跟两个夫郎处不好么?”

    他还待再劝说,柳明月已打断了他,“那慧郡君把那漱秋带进门了。”

    春莺不由自主张了嘴,眼睛也瞪大了。

    “昨日穿喜服的也是那漱秋……”

    说出头一句,再往后说就容易了,可说出来也让柳明月更觉得难堪,他一眼也不眨地盯着春莺,“如今莱儿要把他安置在垂纶水榭,玉儿也愿意……”

    春莺一下子便心如乱麻了。

    “这……”

    他张开嘴又闭了,嘴唇翕动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出了一句话,“那这漱秋如今是什么身份?”

    柳明月被他问得一愣。

    还没回过神来,便见春莺振奋起来,“公子,若是那慧郡君带进门来,起码也得是宫人吧?听说慧郡君身边的人就全是宫人……若是宫人的话,便是伺候我们小娘子……”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柳明月却反应过来了。

    虽做的也是伺候人的活,宫人却跟下人完全不一样,只有十年二十年的身契,往后也是良民,倘若是这样的……

    可莱儿分明是要当夫郎对待……

    但如今也没人知晓他们以前的事,便是莱儿自己也不能真拿那漱秋当夫郎……

    春莺自个儿知晓这只是他自己在宽慰夫主大人,但瞥见夫主大人听了进去,他便觉察出了夫主大人的念头了。

    心里惊疑不定着,他却继续镇定说了下去,“我知道公子您还想着从前的规矩,可您看如今已经有两位少夫主了……也不差伺候的人了。”

    这句话柳明月是听了进去,可却又勾起了别的愁肠来。

    这……子嗣……

    他不免想到自己一开始的打算,当时怎么也没想到莱儿会遇到这样的横祸,这眼下是三个人了……

    一时觉得现在想这个太早了一些,她们贺家历来子嗣艰难,贺莱也才十八,一时却又坐不住,依着莱儿的样子,只怕往后就只有那漱秋得宠。

    他脸上阴晴不定,春莺猜不出他想法便慢慢止了声想着他刚才的话,花厅里一时就静得只能听到外边廊下黄鹂清脆的叫声。

    “你……去开了库房,把水榭收拾出来,照着莱儿的喜好布置一下……”

    柳明月咬了咬牙,吩咐起春莺来。

    横竖莱儿如今还动不得,此事就先往后推……眼下还得让玉儿尽快熟悉家中事务,那慧郡君看来也只能玉儿来管了。

    春莺还是有很多想问,收拾水榭还得照着小娘子的喜好,那他得先去水榭,可去了水榭,对着那漱秋,他要怎么办?

    方才不是少夫主就已经取了自己的嫁妆去收拾了吗?

    可夫主大人这样子也不像是能回答他的。

    春莺满腹愁绪去了垂纶水榭,还没到地方就见空谷那小子窜着上楼报信了。

    他脚步不由滞了滞。

    那漱秋……夫主大人曾让他亲自去查过,是什么样的人,他其实比夫主大人还要清楚。

    如今却被慧郡君带入府中,夫主大人应当不理不睬就是了,偏又这么在意……少妇主若是真的偏爱,那夫主大人能扭过少妇主吗?

    府中除了他也没有人知晓漱秋身份,在内宅也不会见什么外女,往后……

    他还是硬着头皮过去了。

    少夫主竟然也在,看样子像是在收拾衣物,而那漱秋正坐在少夫主身边,两个看起来格外亲密。

    春莺匆匆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就想到了上次在善化寺碰面的事了。

    依着他们家少夫主的性子,往后只怕这漱秋也跟正室没甚区别了……不对,还有慧郡君。

    一想到这个,春莺心中疑问就更多添了几层。

    今日慧郡君……到底敬没敬茶?

    夫主大人也根本没提慧郡君的事。

    既然漱秋成了慧郡君的宫人,那怎么一个人到了少妇主这里?

    看样子,少妇主是要跟漱秋一块住水榭了,那慧郡君呢?少夫主呢?

    夫主大人竟没有拉着少妇主说一说吗?

    夫主大人一定有什么事还瞒着……只是,眼下他要怎么跟少妇主说?

    这里看起来也不缺什么了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他们公子

    大件家具自是不用他再准备了,但小件的摆设这里一个也没,床褥纱帐枕席……等等零零碎碎还有一堆要收拾,这里又临水,眼见着天热起来,蚊虫也要防着了……

    粗粗一看,春莺心里就有底了。

    他也不敢同少妇主多说话,打着关心少妇主身体的名头关心了一下贺莱,草草看过一回就借口让人送药过来离开了。

    贺莱也没想为难春莺,她当然看得出来春莺管事对漱秋的态度,但要紧的还是爹爹那里。

    石漱秋待着人走了就又收拾起谢玉生带来的衣物了,他以前也照料过贺莱,跟谢玉生聊了两句他就察觉出来玉生对贺莱是真不了解了。

    连贺莱喜欢什么衣物,配色,玉生都不曾注意到,带来的衣物也是混着带来的,一看便知道当季的衣物并未料理出来。

    他忽然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事,心中不由轻松了一些。

    谢玉生却因为春莺过来而有些紧张起来。

    上次春莺管事的冷漠犹在眼前,这次又看一次,贺莱却也不说什么,他原是想同贺莱说说,问一问公公婆婆那里到底是什么态度。

    可左右一看这两位当事人却都不提,他便不好再问了。

    等又同石漱秋聊了两句,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带来的贺莱的衣物并不合适,谢玉生不由得捏了捏手指。

    他对这上面素来不上心,虽现在跟着公公学习,却还只在皮毛上,原是为着沟通方便把空谷派过去照顾贺莱,这会儿才察觉出空谷也粗心。

    原先贺莱都是自己吩咐下来,如今受伤了,又恰好到了换季的时候,可不就捉襟见肘了。

    只是越是如此,他心中反而越是庆幸漱秋在了,这些他实在耐不住性子。

    他们二人说话,贺莱就在旁边陪坐。

    一看两人聊到这里,她便摸了摸鼻子,对谢玉生道:“盛夏季衣物的箱笼也拿这里罢,我自个儿收拾就好。”

    “好,我还把空谷留给你,青山我也送过来,青溪说他也是个老实听话的。”

    谢玉生立马答应下来。

    石漱秋抿了抿唇,想到丹哥他们,心里不免叹了口气,虽他自己想着还跟以前一样,但手边完全没个使唤的自己人也太不方便。

    他才刚想到这里,那边贺莱就好似看到了他心里一般又开了口,“好,先麻烦你啦,我正准备添人。”

    先是看着玉生,说到后来就看向他了,显而易见是他们两个都考虑到了。

    石漱秋又抿了抿唇,这次却是笑了。

    有贺莱在,她如今又闲着,确实不需他太劳心。

    说定了一些杂事,想着春莺管事待会儿也要回来,谢玉生就匆匆又带青溪离开了。

    贺莱才拉了石漱秋手,想同他说些私房话,底下空谷就噔噔噔踩着台阶上来了,“新院来人了,还搬着箱笼!”

    贺莱揉了揉眉头,“你……”

    抬眼看到空谷脸上一派天真,她又默默咽回了原本想说的话,深觉自己是真的需要再选点机灵的侍子了。

    “若是箱笼是送到这里的,你就先收下。”

    贺莱想了想就下了决定。

    空谷挠了挠后脖子,点点头下去了。

    石漱秋看了看空谷,又收回了目光。

    没一会儿,空谷就跑上来了,看着石漱秋,“那人说是石公子你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石漱秋不由自主起了身,真是他的东西吗?

    贺莱见状,有些懊恼地摸了摸腿,这时代也有木头做的跟轮椅一般的东西,只是忌讳也多,平常谁家里会放,也只有现做才成,她前天才醒,说是得至少三日才能加班做好,快了也是明天才能送到府上。

    偏偏她是手也受伤了,没有那个,她想去哪里都麻烦。

    石漱秋一眼就看到了,他抿了下唇,笑着问空谷,“我们去看看箱笼沉不?不沉的话先拿上来。”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东西,还是让贺莱看着他打开为好。

    贺莱看着石漱秋跟空谷下去了,却还是眼巴巴盯着楼梯。

    没一会儿,石漱秋跟空谷两个就抬着一个木箱上来了。

    端看两人表情,贺莱便知道那箱子分量不轻,眼见他们还要下去搬,她便忍不住叫住了他们,“还有几个?”

    空谷快言快语道,“统共五个。”

    贺莱微微蹙了眉,“都是这般大的?”

    空谷又一点头。

    石漱秋没有吭声,这箱子并不是他的,只是如今也不能确定里面的东西是不是他的。

    “有钥匙吗?先开一个看看。”

    贺莱也不忍心只他们两个忙碌,开口建议道,“看了这一个再去看其他的,再决定要不要搬。”

    空谷是懒得动脑的,见贺莱这么说了,就把钥匙拿了出来。

    他也是不怎么通人情世故的,接了钥匙也没想着给石漱秋,石漱秋也没同提,左右也不能确定是他的东西。

    一把一把试了开了箱,一看里面还是箱子,空谷就忍不住看向贺莱。

    贺莱却是一直盯着石漱秋的,见他神色一动就知道这是他的东西了,转而就对空谷说,“你把钥匙给漱秋吧。”

    空谷也没多想,转头把钥匙给了石漱秋,接着就替他发愁了,“这是你的吗?这些箱子的钥匙,他们是不是忘给了?”

    石漱秋看着箱子就想到了丹哥他们,他勉强笑了一下,“是我的,待会儿开箱找找看。”

    “那你们下去先开箱找吧。”

    贺莱看出石漱秋神色不对,便直接催了他。

    石漱秋看了她一眼,心中略定,带着空谷就又下去了。

    一共五个箱子都打开看了,也不是里面都是箱子,有的还是包袱,石漱秋捡着拆开看了,越发确定这就是丹哥、圆儿他们给他收拾起来的。

    慧郡君翻没翻他不知道,但存放要紧东西的箱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最要紧的是箱子的钥匙也都好好藏着呢。

    他大概看了一圈,谢玉生就带着人回来了,一看这么多箱笼就先拉着石漱秋上去了,等楼下人把东西都放下了,他才又带着石漱秋他们下来,二话不说就先帮他搬东西了。

    他跟空谷两个抬着还嫌沉的箱子,到了谢玉生这里,轻轻松松就扛上肩了。

    石漱秋怔了下,旁边空谷就有样学样也扛着上楼了。

    青溪看了看公子跟空谷再看到石漱秋表情,不由得揉了揉眉头,他们公子啊。

    暗暗叹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才是他们公子啊。

第一百九十章 不闻不问

    转头见石漱秋也要试着一个人抬,青溪赶忙过去了。

    他们公子跟空谷本就力气惊人,他是比不得他们两个的,石公子还不如他呢。

    “石公子,我们一块吧?”

    青溪笑着跟石漱秋说。

    石漱秋原想着这个箱子轻,但青溪过来了,他也不拒绝,冲他笑了笑两个就一块抬着上去了。

    贺莱见他们两个是抬着上来的就松了口气,玉生跟空谷两个身手不凡,她是知道的,玉生就不必再说,空谷虽现在也没在她面前表现过,可前世可是一下子就能轻松把她提起来的人。

    青溪也就罢了,毕竟也是自小习武,要是漱秋也一个人扛着就上来……那她估计是拍马不及了。

    她自知帮不上忙就坐在榻边安静等着。

    一开始四个少年还都是只搬东西,到后来话就慢慢多了起来。

    青溪跟空谷跟着谢玉生在贺家也这么久了,却是头次觉得很想开口,如沐春风一般惬意。

    忙来忙去,又天南地北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春莺领着人过来。

    石漱秋跟着贺莱在隔扇门里坐着,春莺带着人抬东西上来。

    见到屋里多了箱子,他本来也没在意,只是随意一瞥就发觉了箱子上的封条是慧郡君那边的,他不由就留意起来。

    除却这个,还有收拾出来的少妇主的衣物,大眼一看,他就知道不是少夫主的手笔。

    此外,第一次过来时无论少夫主还是青溪空谷两个都是紧绷的,这次过来,三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愉悦。

    春莺暗暗心惊,真论起来,贺府里除了少妇主,就他跟少夫主院子里的人相处得最多,这些个人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的忠心沉默老实寡言,大多都不通人情世故,委实不好接近。

    可这漱秋才同他们见了几次?

    想想贺莱的喜好,想想少夫主他们对漱秋的亲近,又想到慧郡君那边送过来的箱笼,春莺回到松风堂就跟身上压了大石一般连脚步都沉重起来。

    柳明月虽不想去想,但心里的挂念止也止不住。

    听到外边的小子们说话知道春莺回来了,他忙端起茶杯掩饰性地撇了撇茶沫,抬眼淡淡道,“回来了。”

    春莺见状却更清楚他有多在意了,他微微笑了一下,“是,东西大致先抬了过去。”

    顿了顿,见夫主大人还看着他,不自觉就已经流露出期待神色,春莺暗暗吸了口气,“慧郡君那边也送了箱笼过去,我没细查,只看到了三个……”

    柳明月抬手支住了额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玉儿也还在那里?”

    春莺迟疑了下才回答,“是。”

    柳明月张了张口,心里就先叹气了,到底也没问出来。

    想着让春莺下去,却又总惦记着,想着细问下去又怕流露出来什么被人看到了。

    他连自个儿是怎么想的也不清楚了。

    那样身份的人若是被人知道了,或是有一点风声走漏出去,他怎么对得起贺家?

    可女儿说的……可是上天安排好的。

    贺家命运的事,女儿的事……他怎么能分辨出来哪个更重要?

    春莺却知道夫主这还是想知道那边的事,他便尽量小心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水榭那边少夫主领着青溪空谷两个收拾,也不让让人沾手……我看床榻都已经摆好了,少妇主的衣物也收了过去……”

    他这样也正合柳明月的心意。

    他强行按捺住自己想要细问的冲动听完了,心里就知道那边的情形了。

    如他担心的那样,女儿打算护着那漱秋,玉儿也待人真诚,那慧郡君似乎也是这样打算的。

    春莺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夫主大人开口,他却不能不问。

    眼看着就要到用午饭的时辰了,少妇主那里是那个样子,这要在哪里摆饭?

    柳明月阖着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是想想女儿再过来,想想女儿早上对着她们的避而不谈,他叹了口气,摆摆手,“天儿热,也不叫他们过来了……问问家主,看她是回来还是在外院?”

    春莺应了退下去,心中却更想不通了。

    怎么夫主大人也不想家主一起吃饭呢?

    原先夫主大人跟家主总是有商有量的,尤其在少妇主的事上。

    他差人去了外院,没多久就知道家主也不回来的消息。

    这是怎么了?

    一家人却要分三个地方,不,四个地方用饭?

    春莺想不通却只能提着精神亲自过去,免得底下的人闲言碎语议论起来。

    夫主大人、家主这里都好说,那边少夫主向来饭量大,多出一些也不引人注目,慧郡君那里……就说少妇主体恤好了。

    亲自去厨房走了一趟,等着各处的饭好了,春莺先去送了家主、夫主大人,又亲自带着嘴严的过去给少妇主送。

    贺莱刻意没跟谢玉生、石漱秋他们提,心中便是猜着爹爹并不想见她。

    果然就等来了春莺管事亲自给他们送午食。

    她顺势就跟春莺提起了自己想要挑人的事。

    春莺错愕看了看贺莱,只说回去就同夫主说,离开时却忍不住用余光瞥了那边拉着漱秋坐下还殷勤给漱秋布菜的谢玉生一眼,若是旁人做了这样的事,许是只是面上功夫,可他们家这位少夫主却是心口如一的。

    他跟着夫主大人习惯了贺家一夫一妻的日子,却也并不是不知道旁的生活,连他自己,虽是嫁的人也不错,却也得严看着才能打消那副花花肠子。

    设身处地,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如少夫主这般“大度”,也根本想不明白。

    他下了楼,一眼看见楼下的陈设就忍不住又叹口气,少夫主自己院子里都没这般上心过呢。

    回去后,夫主大人那里可怎么说呢?

    挑人是一定要挑的,少妇主这里也不能总要少夫主伺候,青溪空谷他们这些从谢家过来的侍子虽也都是本分性子却都不怎么会照顾人。

    可眼下挑人,到底是照顾少妇主还是照顾旁人?

    不提春莺如何发愁,这边听贺莱直接就说要挑人的事,石漱秋心里就坠了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问贺莱是怎么跟二老说的。

    他也没孤身一人在内宅里生活过。

    他的物品也没全到身边……细想下去,竟不知到底要做什么好了。

    他自己都没有理清楚,再有外人过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蓄势待发

    贺府的饭菜很合口,对石漱秋来说,这并不是巧合,他跟贺莱虽没有朝夕相对,却也有连着一段时间都住在一个院里的时候。

    贺莱并不是远离庖厨的人,更别说还会主动下厨给他洗手作羹汤,是本来就喜欢还是为了她才喜欢,他自己也分不清,只是这些年下来也真的成了自己的喜好。

    心里存着的忧虑再多也不影响他用饭,毕竟他前世撒手之前颇是过了一段不能用饭的痛苦日子。

    安静吃着,忽然想起前世,石漱秋心中的躁郁便慢慢散开了。

    能重活一次,还待在贺莱身边,这些都算不得什么的。

    见到他好胃口,谢玉生便不觉跟着多用了,唯有贺莱,因为灌了药汁,吃了一些后便胀肚。

    她也没放下筷子,只是一口菜到了口中比往日还要细嚼慢咽,慢腾腾吃着等着他们两个。

    谢玉生并未察觉她的异样,事实上,打知道是漱秋来了,他的心思就几乎全挪到了石漱秋这里了。

    还是石漱秋看出来了,他是个心思细腻的,看了看贺莱没下去多少的碗,再看一眼她的脸就知道她只是没胃口,转而就只去关注谢玉生了。

    等一桌子饭菜吃得七七八八,门口春莺留下来的双燕、四喜低头进来收拾了桌子离开,垂纶水榭就又只剩下他们几个了。

    谢玉生帮着石漱秋又把箱子挪了挪,抬头看了一眼外边天色便主动提出要回去院子。

    听贺莱也不留谢玉生,石漱秋便没说话,只沉默送了谢玉生下楼。

    谢玉生也不知说什么好,却拉着石漱秋的手,眉眼之间全是轻快神色。

    “我午后还过来。”

    他轻轻跟石漱秋说了一句,就领着青溪空谷出去。

    都快转弯了,空谷往后看了一眼,悄声道,“石公子还看着呐。”

    谢玉生便回头看了一眼,冲着石漱秋摆了摆手,转过头就唇角上扬。

    自来了贺府,公子一点点笑容多了起来,但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如释重负一般轻松。

    青溪定定看着公子的笑容,心里越发复杂起来。

    “公子,您……”

    觑着四下无人,他正想同公子说话,却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这样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都像是丈量出来的……

    他下意识看过去,果然不多时,身着宫装的几个侍子就出现在视线中。

    眼见领头的合香瞧见他们便是一脸喜色,青溪不觉便戒备起来。

    “见过大夫主!”

    合香疾步过来冲着谢玉生就福身行礼。

    这个称呼让谢玉生皱了眉,家中有贺莱吩咐过,大家见了他便还跟以前一样称呼,对着慧郡君便只称呼“慧郡君”,昨日慧郡君身边的人还是跟着称呼,今日怎么就又改了?

    忽然想到早上慧郡君那讽刺的一句“大夫主”,谢玉生抿了抿唇,淡淡看着行了礼还不走的合香。

    合香咬唇,他原是想这位谢家过来的夫主主动问他的。

    他攥了攥手指,恭声道,“慧郡君着奴来请您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谢玉生还没开口,旁边空谷已经迫不及待拉着青溪想走了。

    昨晚到现在的事情他虽还搞不明白,却知道昨晚这些人不仅把石公子塞进了贺府,也拦了夫主大人的事。

    合香余光瞥见,心里便有些急了。

    “大夫主,求您过去一趟,若是没请来您,奴实在没法子同郡君交代……”

    他说着话便要再次行礼,身后领着的宫人一个个也跟着行礼,面上俱是不安之色。

    谢玉生皱了皱眉,“走吧。”

    青溪欲言又止,还是安静拉着空谷跟上了。

    他们走出了几步开外,合香才反应过来,忙紧走几步跟上,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身后跟着一群人,听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空谷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回头看了一眼,他的不自在就又蹭蹭上升了,进了贺府,他便觉得贺府的侍子们呆板,可跟身后这一群连走路都是低垂着头,连表情都如出一辙的宫人们一比,贺府的侍子们就鲜活多了,至少喜怒哀乐还都能看出来。

    这些宫人方才唯恐他们不过去的神情就跟他们不过去,他们就要没命了一般。

    胡思乱想着就到了新院,青溪跟空谷被留在了门外,谢玉生只冲他们点点头就进去了。

    他们两个也只好打起精神,只是才站定就发现刚才跟着他们的一串宫人在墙角跪了一溜。

    有个年长的宫人挨个往他们头上放了瓷碗。

    隔着三丈的距离,空谷青溪都清楚看到了那瓷碗里反射着日光的水。

    青溪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空谷却是嘴都张开了。

    那一溜宫人没一个会武的,这是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可是这会儿个个头顶着满碗的水跪的笔直,不带一丝摇晃,这得练习多久才能做到?

    里边,谢玉生皱眉看着斜倚在榻上由着宫人捶腿的南容文慧。

    南容文慧没去看谢玉生,垂眸盯着自己的手出了会神才掀了眼皮看向谢玉生,“你凭什么说我不配?”

    问出了话,他却陡然想起屋里还有其他人,冷着脸便道,“你们都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宫人喏喏应声低头迅速出去。

    见谢玉生还是皱着眉不吭声,南容文慧抓了下衣襟,不自觉坐起来,紧紧盯着他,“你凭什么?”

    谢玉生原先脑海中模糊的念头在这一声质问中清晰起来,他神色复杂地看了南容文慧一眼,忽然觉得可笑。

    原来慧郡君他根本没想过会有人知道他跟梁王的事。

    难怪当着贺莱的面还能气势凌人,只是想着贺莱不知道罢了。

    慧郡君他也根本没想到他跟他是一样的,却又因为他呵斥的话而心虚起来。

    原来他是为这个才来找他。

    谢玉生什么也不想同他说了,莫说贺莱早就交代过他隐瞒,看着慧郡君这样子,他就不值得他坦白。

    他收回目光,转身就走,却听到一阵环佩碰撞脆响伴随着慧郡君不明意味的话,“后日,你说我是请梁王来府里还是带你去宫里见她?……她应当也惦记你呢……”

    说到后来,声音中的恶意宛如毒蛇吐信,蓄势待发。

    谢玉生脚步顿了下,想到贺莱教他的法子,转头皱眉看了南容文慧一眼便直接迈开步子离开了。

    身后再没有声音拦他。

第一百九十二章 老夫老妻

    青溪空谷还在怔愣中,谢玉生就已经出来了。

    他顺着二人的目光看过去,眉头便锁了起来。

    这时青溪也看到了他,连忙拉了拉空谷。

    谢玉生闭了闭眼,转身就先走了。

    一直走到看不到新院的地方,空谷才开始咋舌,“新院的规矩也太大了吧?宫里都是这样……”

    谢玉生听见了,却只是过了下耳朵,他满心都是方才慧郡君的话。

    他没有再拦他离开,他应当是过关了,可慧郡君是在试探他还是真的打算见梁王,他却不能确定下来。

    他虽能无视梁王,但这仅仅是没有正式见面,倘若在一个场所,梁王同他说话,他……很可能会忍不住。

    一想到这里,他就有种无法形容的焦躁感。

    青溪原还在听着空谷说话,渐渐就发觉自家公子似是有心事,他紧走两步,歪头打量了两眼就发现谢玉生是绷着脸的。

    从水榭出来时还笑着呢,在新院也没待多久,怎么就成了这样?

    他忧心忡忡看着,空谷慢慢也发觉没人接他的话,左右看看,只能小心住了口。

    待回了他们院子,青溪让人上了茶,看着自家公子端着茶杯喝着心思也不知跑到了哪里,他只能主动问,“公子,那慧郡君是同您说了什么?”

    谢玉生看了青溪一眼,抿了抿唇便摇头。

    也不说话,那就是不想同他说了?

    青溪心中明白,却没想就这样不管。

    “公子,石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您知道吗?以后是要怎么办?石公子是要一直住进来了吗?”

    他转而去关心另一个大事了。

    空谷也跟着问,“公子,石公子怎么过来了?”

    谢玉生被他们俩的问题给拉了回来,他揉了揉额头,“慧郡君派人把石公子他们截了回来,往后石公子只能待在这里……慧郡君逼着他们签了身契……”

    说到这里,他便攥住了手指,慧郡君有恃无恐这般对待他们,他还当他无所畏惧,却原来跟他一样。

    青溪空谷两个已经愣了,签了身契?

    饶是他们两个对石漱秋还不了解也能感受得到对方有多骄傲。

    “那家主……”

    青溪忍不住问道。

    谢玉生抿了抿唇,摇摇头,“我还没来得及问……当着漱秋的面,如何问贺莱呢?”

    青溪沉默了一会儿,想到丹哥他们,轻轻叹了口气,“那丹哥他们……也会来府里吗?”

    “我也不知。”

    谢玉生敲了敲自己的头,“且看贺莱怎么安排吧。”

    他不会说谎,当着慧郡君的面再掩饰情绪只会越来越难。

    听出自家公子对少妇主的信任,青溪心中积攒起来的情绪又冒了出来,他知道公子知恩图报,也知道石公子、贺娘子都是顶好的人,可往后到底要怎么办呢?

    “你们也下去休息吧,一会儿我们还要过去。”

    谢玉生也不想多说什么,开口打发二人。

    空谷还想再关心一下,青溪却把人拉走了。

    “好好休息罢,这几日咱们两个得轮流去那边先照看着。”

    他叮嘱起空谷来。

    空谷点点头,却又皱了脸,“那慧郡君委实可恶……”

    青溪叹口气,戳了下空谷,“好了,心里知道就是了,别再说了,咱们公子也烦着呢。”

    想到公子紧锁的眉头,再想到那边水榭言行默契如老夫老妻一般的一对,青溪心里又复杂起来。

    公子有公子的傲骨,可上天已经安排了夫妻姻缘,公子也不是不喜欢贺娘子,难不成就要一直忍让?

    便是贺娘子乐意,家主、老夫主怎么会乐意?

    公子夹在中间不是左右为难吗?

    如今还多了一个高高在上行事恣意妄为的慧郡君……

    垂纶水榭里,贺莱由着石漱秋给她重新上药,满脑子想的也是这两日的事。

    前些时候的事还没有消化干净,原先的计划也都在她被豹子扑了后完全派不上用场,又因为昏迷,什么事情都变得扑朔迷离了。

    她也不可能知道那豹子到底是有意还是巧合,也不可能知道梁王她们之间到底如何交锋……眼下,显而易见,梁王已经开始把她当“自己人”了。

    要不然,也不会明知青溪空谷他们接触过金晓他们,也不作易容就让他们过来了。

    因为梁王的“舍身相救”,她差不多也被归为梁王这边了。

    慧郡君……到底是恨梁王还是想把她送到梁王阵营?

    “你叹气了。”

    石漱秋突然开口,贺莱下意识侧头看他。

    石漱秋抿唇笑了下,“什么事难到你了?”

    饶是贺莱自觉满头是包,听到这话也露了个笑容出来。

    甜言蜜语谁都爱听,心上人口中的更是容易让人晕头转向。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过去,石漱秋看了看她晃动的手指,轻轻笑了笑,“我手上都是药膏。”

    贺莱僵了一下,又固执晃了两下。

    石漱秋摇摇头,把手指搭了过去,任她又拉到了她脸边紧挨着。

    贺莱蹭了蹭石漱秋的手指,有些无奈地说,“我原先总想着那时候艰难……没想到到了这时候才是步步艰难。”

    “那我们就慢慢走。”

    石漱秋勾了勾贺莱手指,“你别着急。”

    说来也都是简单的话,她自己心里未尝没有告诉过自己,可是从石漱秋这里听到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了。

    “外边那些大事,你等伤养好再说,眼下,还是你爹娘那边关紧,我这样住进来,他们二老定是难受的。”

    石漱秋伸出手指描着贺莱的眉毛,“慧郡君似是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也会重生,却知道你娶过我的事,当着我的面也不掩饰……我在船上也没吃苦,到了都中,慧郡君也没有苛待我,我猜着他只是想给你添堵,但并不会得罪你,他跟以前一样,并不希望你真的拿他当夫郎……二老早上便知道了吧?”

    贺莱握住了石漱秋的手指,“他们确实看出来了,我也同他们说了咱们两个的事,我娶了你,入了族谱,你为我做了什么,我都说了……”

    她知道他真正想知道的是什么。

    于她而言,他的事也是大事。

    虽是被慧郡君弄成这样,可她未尝没有因此感到庆幸,他还平安,还在她身边。

    如今她真正在乎的人虽不能和和美美在一起,但却是真的在一起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如坠梦中

    石漱秋垂睫盯着贺莱伏在软枕上因为上药疼得两颊晕红的面容,心中满满都是她。

    这么大的事,她昨晚该坚持对他说的……只是他摇了头害怕听到,她就不给自己表功了。

    她就是这样,没有走进时说话不知有多妥帖,真走了进去,她反而内敛沉默了。

    贺莱却还有些怅然,“还得委屈你这样陪着我……我爹爹娘亲他们固执……”

    石漱秋叹了口气,打断了她,“慢慢来,我不着急,你也知道我的。”

    顿了顿,他又想到今日玉生知道他签了身契后的义愤填膺,抿唇笑了一下,“还好我们遇到了玉生,他听了一句就要替我出头,我差点没拉住……我没同他说你已经答应帮我的事。”

    他得了贺莱的应诺,但慧郡君的心思谁也猜不透,那一刻,他下意识维护了贺莱,怕她没做到,被玉生嫌弃。

    现在想来,他可不是太多想了。

    贺莱点头附和石漱秋的话,“确实,他是位值得敬重的人,往后你也尽量拦着他,他不适合跟慧郡君多相处……我等午后就去见慧郡君。”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认真看向石漱秋,“我想先接圆儿方儿他们两个进来陪你,丹哥跟聂爹爹,我想安置在家里的庄子里,等我伤好些了带你一块去看。”

    “好,不必一定是今日。”

    石漱秋又笑了一下,“我昨夜只是见你太欢喜了,也没想那么多。”

    贺莱心中软的一塌糊涂。

    她昨夜见了他也是一样的,没有细想就恨不得什么都答应下来好让他欢喜一些。

    如今的法子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他却又体贴地照顾她的面子。

    跟他在一起,她总是省心的。

    “你说要选人……”

    石漱秋又想到贺莱跟春莺管事说的话了。

    “是啊,圆儿、方儿就让他们留楼里照顾你,我还得挑四个在内院行走,另外粗使也得有几个……”

    这边贺莱同石漱秋说着,那边柳明月也从春莺口中知道了女儿说要挑人的事。

    这事女儿早跟她透露过,只不过当时是说要换身边的鸣琴她们。

    要挑内院的侍子其实也没问题,只是首要的就得嘴严可靠。

    “前些日子进府的几个牙公你再让他们带人进来一趟,除了莱儿那里,玉儿那里还有慧郡君那里也得添……先把双燕、四喜派过去……”

    柳明月打起精神嘱咐了春莺。

    等到春莺下去,他却又觉得好似什么也没解决。

    府里这几年只有三位主子,伺候的人却有上百人,他还觉得足够了。

    现在看来,一开始就不该顺着莱儿的意遣散了当时郡王大人留在她身边的侍子,也不该顺着莱儿,她说不想那么多人伺候,他跟妻主也想着不娇惯她,把身边得力的人都派到了外边当管事,只想着往后她在外有更多得力的人了。

    想来想去,心中越发烦躁,可是躺下去后翻来覆去一会儿却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身在何处,只是听到前方有声响,他顺着声音过去。

    隐约觉得周围是黑夜,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来周围全都是衣衫褴褛的人,说是人,却个个眼冒红光,宛如野兽一般直欲择人而噬。

    如坠冰窟,他一动也不敢动,却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明白这些人盯着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她们似乎也根本看不到他。

    他试探着一点点扭动脖子往身后看过去,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把目光落到身后。

    映入眼帘的是污血跟泥土混在一块的一只脚,却又能清楚看到那完好的雪白皮子,不知为何他心里就是一咯噔。

    视线缓缓上移,是一身看不出什么颜色的破衣,那破烂衣衫中偶尔露出的一点晶莹肌肤也都被狰狞的伤口占满了。

    而再往上,头发糊了泥贴在身前,半边脸也都被挡住了。

    他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身,咬上了手,狠狠咬着却又感觉不到疼,但同时心里却疼得厉害。

    是莱儿?

    他不敢相信,却移不开目光。

    想上前一步,却怎么也抬不起脚。

    就在这时,那一直低垂着头的人忽然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面如金纸却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嘴角还带着血迹,却笑着,眼睛里空洞洞的,对着他却穿过了他。

    这是一张他看着一点点长大的脸,是他怎么也不会认不出的脸,可是却又如此陌生,以至于看清后他如同五雷轰顶,一下子就抽搐起来。

    莱儿!

    他呆呆看着,却突然什么也看不清了。

    莱儿,怎么会是莱儿?莱儿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呢?妻主呢?他呢?下人们呢?

    他在一片混沌里拼命挣扎……却渐渐听到有人叫他,“夫主?夫主?”

    声音由远及近,拉扯着他从混沌中挣扎出来。

    眼前黑乎乎的,忽然间又亮起来。

    “春莺?”

    柳明月虚弱地问道。

    “是我,夫主,您先喝点水?”

    春莺瞧着柳明月已经醒来,松了一口气,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其他人把柳明月扶起来,自己端了茶杯给他喂水。

    柳明月浑浑噩噩靠在侍子身上,唇角接触到温水却突然一激灵,他猛地抓住了春莺的手,连茶杯掉了,泼了一身水也顾不得,急切地望着春莺,“莱儿!莱儿她受伤了……她……”

    想往下继续说,却忽然什么也想不起来,头疼得像是要炸开一样,他捂住了额头,冷汗顺着脸颊不停落下。

    “夫主!”

    春莺惊叫了一声,忙不迭给柳明月擦脸,“您怎么了?少妇主没事,真没事,少妇主已经醒了,咱们上午还见过呢……”

    他柔声哄着,却发现柳明月根本听不进去,像是被魇住了一般。

    他又不能强行让夫主醒来,春莺咬了咬牙,立刻吩咐人,“你们快去请大夫!”

    “红鹂,你去外院找家主!”

    “雀哥,你去找鸣琴她们把少妇主带来!还有,少夫主那里也通知一声!”

    “你们几个,快打水,收拾衣服过来……”

    屋子里一群人接了吩咐,有条不紊忙起来,春莺心中却乱成了一锅粥。

    他当着夫主大人的面都说了把几位主子都叫过来,夫主大人却还是毫无反应,明明今日还是谁都不想见呢。

    夫主大人到底在忧心什么?

    他伺候夫主大人这么多年,几时见过夫主大人这般难受过?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亲身经历

    听到楼下隐约有些动静,石漱秋就醒了,他看了看还睡着的贺莱,悄悄下了床。

    走到窗前就看到了楼下鸣琴她们都在,神色焦急,还有他没见过的侍子说着话往楼里看过来。

    他略微一想,就轻手轻脚回了床边拍了拍贺莱的胳膊。

    贺莱立马就醒了过来,若不是他挡住了她,她肯定要撑着起来又受伤了。

    “漱秋?”

    贺莱才回过神来。

    “我见楼下鸣琴她们都过来了,许是有什么事。”

    石漱秋柔声说着就把贺莱扶了起来。

    贺莱疑惑看向窗外,鸣琴她们在外院,玉生不会叫她们,那就是爹爹那里找她了?

    “我回避一下?”

    石漱秋想了想鸣琴她们,轻声征询贺莱意见。

    贺莱点了点头,却又有些不放心,“要是爹爹也叫了玉生,我待会儿请玉生让青溪或空谷过来陪你。”

    石漱秋微微一笑,给贺莱整理了一下衣服,听着楼下已经有人扬声喊:“少妇主?”

    他转身去了屏风隔出的小间。

    贺莱看着他消失在屏风后,这才扬声回答:“有什么事上来说罢。”

    双燕松了口气,疾步上了楼,站在隔扇门便轻声道,“春莺管事说夫主大人不舒服,已经请大夫了,让鸣琴她们过来请您过去。”

    贺莱愣了愣,不自觉抓紧了床单。

    她爹爹从来没有装病过,更不喜欢看大夫……

    “是哪里不舒服?快让鸣琴她们上来!”

    她急忙吩咐道。

    听着双燕匆匆转身喊人,她急急对着屏风又道,“我得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石漱秋早已经走到了屏风边,见贺莱神色焦急,他赶忙点头,听着楼梯上脚步声接连不断,他只好退回去。

    贺莱咬唇收回了目光,直直看向鸣琴几个。

    “可知怎么回事?”

    她又问鸣琴。

    鸣琴摇摇头,弈棋补充了一句,“是雀哥来找我们的,他也只知道夫主大人似是做了噩梦一般醒来就不舒服了,大夫还没有到呢。”

    贺莱听得眉头皱起,匆匆让她们抬着自己下楼。

    鸣琴瞥了一眼弈棋,攥紧了手指,抢先一步扶了贺莱。

    弈棋也根本没同她争,立刻就扶了肩舆。

    贺莱无暇顾及她们,走到半路,就遇到了往这边来的空谷。

    “少妇主!”

    空谷小跑两步过来,不等贺莱问就道,“我们少夫主已经先一步过来了,我去看sh……水榭!”

    他吐了下舌头,庆幸自己还是反应过来了。

    贺莱感激看了他一眼,“辛苦你了,我要赶紧过去了。”

    “好!”

    空谷赶忙让开位置,看着贺莱被抬着离开,想到刚才贺莱对着他的感激,他忍不住摇了摇头,贺娘子竟然这般客气了。

    贺莱赶到的时候,贺成章跟谢玉生都已经到了。

    听到外边的动静,谢玉生看了一眼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双颊却烧红的公公疾步出去摒退了抬着贺莱的粗使,弯腰把贺莱抱了进去。

    贺莱忧心看了看谢玉生,匆匆道了声谢,直直盯着床的方向。

    很快她就看到了柳明月脸上那明显不正常的红晕。

    “爹爹?”

    她被谢玉生放在了床上,还没坐稳,她就迫不及待拉住了爹爹的手。

    方才还怎么也没有反应的柳明月听到她声音忽然就睁开了眼睛,直直看着她的方向。

    这一幕让先过来的贺成章跟谢玉生都抿住了唇。

    他们方才也叫了,但是完全没有用,而贺莱过来后只是轻轻叫了一声。

    “爹爹!”

    贺莱眼眶湿润起来。

    她总想着爹爹这时候还年轻,却没想过自己身上这一连串变故强加到一直生活平顺的爹爹身上会让爹爹承受不住。

    她还总觉得自己不需要父母担心,其实还是在潜意识中就依赖他们了。

    柳明月听着女儿熟悉的声音,终于从混沌中挣扎了出来,他紧紧反握住贺莱的手,努力想要看清她面容,也不知自己到底是要看什么,只是却无法控制地看她的脚,看她身上,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贺莱顺着爹爹的目光就看到了自己的伤腿,她以为爹爹还在担心她,心中狠狠揪了一把,连忙安慰,“爹爹,我已经好多了,今日的药也都用过了,很快就能好了,您别担心……”

    阴差阳错正好对上还被梦影响着的柳明月的惦记,他点点头,想开口,却是眼泪落了下来。

    “明月……”

    贺成章忍不住伸手给夫郎擦泪,“你别担心,女儿没有事。”

    柳明月这才对她的话有反应,迷迷糊糊觉得妻主救了女儿,他几欲崩溃的心又慢慢合在了一块。

    谢玉生抿了抿唇,转过头看外面,大夫应该快到了吧?

    他刚才给公公把了脉,脉象内曲敛紧,显然是思虑过度,但他也只懂这些,并不知要如何缓解。

    也是巧,他才看过去,那边春莺就进来禀告了。

    谢玉生扶着贺莱往后挪了挪,自己站在了床尾。

    因着过来的本就是常来府中诊治的大夫,也不需要遮掩,更不用回避。

    他们几个静默看着大夫诊脉,很快就得了药方。

    春莺安排了人去取药送走大夫,里面贺莱还被柳明月紧紧拉着,贺成章跟谢玉生一个床头一个床尾守着,谁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直到药也煎好端过来,贺成章抱了柳明月起来让他靠着自己,贺莱还被紧抓着手,她本就一只手能用,喂药就只能谢玉生来了。

    所幸才刚经历过给贺莱喂药,谢玉生在这方面比他们都要娴熟,很快一碗药就见了底。

    这一碗药才刚下去,柳明月就被这苦味给涩得回了神。

    他虚弱看了看围着自己的人,像是失忆一般问她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声音哑的如同含着砂砾一般。

    贺莱担忧无比盯着自己爹爹,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柳明月却也没想她们回答,费力转头看了看,自己靠着妻主,手里拉着女儿,女婿还捧着碗,他更是摸不清头脑。

    可是目光不经意间又落到贺莱身上,看到她包起来的腿,忽然脑海中闪过什么,他瞬间定住了。

    他到底梦到了什么?

    不,是梦还是什么?

    柳明月努力回想,只能回想起女儿那带着血还上扬的唇角,却清晰得让他根本没办法把那个当梦。

    不是梦的话,那是……女儿的说的那个梦吗?

    好似亲身经历了一般的梦?

第一百九十五章 桃花运

    出于自己也辨不清的复杂心思,柳明月没能当着女儿的面问出自己的梦,他也不舍得女儿离开,却又在对上女儿关心的目光时不受控制地觉得内疚。

    又纵容着自己拉了一会儿女儿的手,梦里女儿凄惨的模样跟眼前还要靠着女婿支撑才能稳住身体的模样渐渐重合在一块,柳明月便费劲出声赶贺莱回去休息,“你快回去歇着罢,我没事……这里有你娘呢。”

    贺成章也跟着附和,“听你爹的吧。”

    贺莱只好道,“那我先回去,爹爹你休息一会儿,一会儿我就回来看您。”

    柳明月点了下头,看到谢玉生,又加了一句,“玉儿也辛苦了,一会儿也不用过来。”

    谢玉生还想坚持,却被贺莱勾了下衣角。

    贺莱已经听说自己爹爹跟娘亲中午没在一块吃饭的事,这是极少有的事情,眼下正好他们独处。

    见贺莱冲自己摇头,谢玉生就也点点头,“那我们一会儿一起来。”

    贺成章颔首答应,看着两人离开后收回目光,却见夫郎还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她爱怜地摸了摸夫郎汗湿的额角,“大夫说了戒思戒虑,别想那么多了,有什么还有我呢……”

    她心里也有些内疚,为着自己还避开了夫郎让夫郎多想。

    柳明月却没在意她的话,下意识就同他说起自己的梦,“妻主,我看见莱儿了,被捆在木桩上吊着,浑身都是伤,衣服破破烂烂的,头发上都是泥还有血……”

    他宛如梦语一般呢喃着将自己记得的情况都说了出来,在这炎热的午后,让听着的贺成章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是梦而已,你……”

    贺成章下意识安慰夫郎,只说了半句,柳明月就忽然从她怀里挣了出来,“不是梦!”

    他情绪激动起来,两颊再次红起来,眼睛中也像是着了火一般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壮大,“那不是梦!”

    他不知如何佐证自己的话,只能再一次强调,“不是梦!我真的看到了!”

    贺成章被他的反应惊到了,“好,好好,不是梦。”

    她来不及多想就顺着夫郎的话安慰。

    可这样的安慰在熟悉她的柳明月面前根本没有,他轻而易举就知道她只是在敷衍他,这让他心中的失望一下子弥漫起来。

    “你不知道……”

    他捂了脸,又因为疲软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又歪了下去。

    被贺成章接到了,他没有挣扎,声音中却都是挣扎。

    他笃定那不是梦,却根本想不出来怎么让妻主相信。

    那女儿呢?

    肯定也有这样的经历,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同他们说出来的?

    她是那么聪明的一个孩子,不会不知道这样的事有多么令人质疑吧?即使是对着父母……

    “明月……”

    贺成章不安起来。

    她真的不知道夫郎到底想说什么。

    莱儿好端端的,夫郎却说自己看到了女儿受伤,这不是做了梦又是什么?

    “我信你,你说那不是梦那就不是……你看女儿还好好的,我们小心着……”

    贺成章的话断断续续进入柳明月耳中,他没听进去,只是熟悉的声音又让他想到了自己在梦中孤立无援之下的期盼,他睁开眼睛直直望着她。

    贺成章在这样的目光中渐渐止声。

    “妻主……我觉得我是见到了莱儿梦中的场景……”

    柳明月抓住了衣襟,目不转睛地看着贺成章的眼,“你知道我的,未嫁人之时随着我母亲只是吃喝玩乐,世间艰险之事母亲从未让我看到,而跟了妻主你,郡王大人体贴,你也护着我……我几时见过人被伤后的凄惨模样,更别说那人还是我们的莱儿……”

    “我也希望那只是梦,可是太清楚了,妻主,连她身上的衣服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甚至没有鞋子……她若是长在我们跟前,怎么可能还有那样的遭遇,可是妻主,你记不记得莱儿说过的话,她是被流放了的……我……见到的说不定就是她经历过的……”

    柳明月再次捂住了口鼻,鼻尖、喉中、心底没有一处不苦涩。

    贺成章失声了,也呆住了。

    她这一刻忽然无法再去把夫郎的话只当是一场忧虑过度引来的梦。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只是不约而同垂首难受起来。

    只是,跟昨晚又不一样。

    经历了这半天的曲折心历路程,贺成章跟柳明月都不敢再逃避了。

    “你……就当客人照看那漱秋罢。”

    贺成章先开了口。

    柳明月咬住了嘴唇,“我也这般想……只是莱儿她……”

    他顿了顿,“我让双燕过去了,但我让他避着一些……只怕莱儿不把人当客人,万一有了消息,我们……”

    他说得太过隐晦,以至于贺成章又看了一眼他比划在腹间的动作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顿时大为头疼。

    她只有明月一个夫郎,往上,祖母,母亲也都是只有一位夫郎,她虽免不了在外应酬,但这么多年下来,她真没沾花惹草,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若不是女儿提前跟她说了梦里的遭遇,她或许还会对女儿破坏了家规耿耿于怀,可偏偏女儿说的那么多事都比这件事重要,她实在没办法再计较这件事。

    她还想着只要玉生是女婿,也不计较,就随他们小夫妻去,却没想到这一点。

    贺成章揉了揉眉头,“莱儿……都是莱儿的孩子……”

    说到一半,她又想到石漱秋的花名,到底说不下去了。

    儿女肖父,若是像了那石漱秋,是儿子,往后说亲就要被挑三拣四嫌弃,是女儿,出门在外总会遇到风言风语。

    转念再想到自家的情况,很可能女儿也是只有一根独苗苗,若是像了那石漱秋……

    不对,女儿还有玉生,不会像她们——可这也说不准的事。

    贺成章攥了攥手指,定定看向柳明月,“那就还给她先用避子汤,左右她现在也是要调养身体……往后想法子,只她在玉儿那里过夜停了。”

    “妻主……”

    柳明月喃喃叫了一声,又不知说什么好了。

    妻主在这上面也接受得太快了,这让他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我们女儿向来有桃花运,拦不住的……你也听她说了,她并不是一直都没成亲,只是被耽误了,她既不是专一的性子,你也别太忧心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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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介绍:
胎穿女尊的贺莱出身高贵,相貌绝美,即使落了难也能绝地逢生,步步高升,然而,她在婚事上是个老大难。
第一次成亲,新郎被抢了;
第二次成亲,新郎出家了;
第三次成亲,新郎退婚了;
第四次成亲,新郎病故了;
第五次成亲,新郎逃婚了;
好不容易到了第六次成亲,新郎没事了,可她居然重生了……
还重生到了第一次成亲前一天!
万事俱备,只欠新郎被抢了!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