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惊鸿一瞥
贺莱瞧着南容文慧神色不对,像是陷入了自怨自艾中,但不过一瞬,南容文慧目光中便有了一股狠意,脸上的神色又恢复了之前的漫不经心。
“机会我已经给了,要不要随你。”
南容文慧冷冷说了一句便抬了茶杯。
贺莱微微笑了一下,还是没开口。
南容文慧其实还是为了他自己,要不也不必特意说让她去诱兰桂的话了。
她低头继续看书,浑然不把他刚才的话放在心上的模样令南容文慧不由捏紧了手中团扇。
贺莱是看不上那兰桂吗?
他一时觉得有谢玉生珠玉在前,那石漱秋也是才情出众,贺莱看不上也正常,一面却又觉得不甘,怎么贺莱都看不上的人,南容颖却爱如至宝?
倘若是没见过谢玉生的缘故,可他……难道南容颖对现在的他没有半点心思?
他越想越觉得耻辱,可盯着贺莱看了一会儿,他又镇定下来。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他就不信哪个女人不偷腥。
心里想着这话的时候,南容文慧已经全然不记得自己之前还想过的在这方面无可指摘的贺成章以及兰桂是否情愿的事了。
他只想到时候自己备着总不会错便安静下来。
贺莱书房里也点了香,醒神也清心,再有微风吹着,南容文慧倒也坐得住。
到南容妙语过来,南容文慧还是好生坐着呢。
南容妙语一路走来龙行虎步,根本没看人,一院子宫人他全当无物一般直接进了书房,开口就道:“莱妹!这可真是太可惜了……”
说了半句,她便看到了起身的南容文慧,剩下的话就噎住了。
“堂姐来了也不说见我?”
南容文慧勾唇笑了下。
南容妙语震惊看着他,忍不住上前两步细细瞅了他两眼,“你没事吧?”
贺莱不由莞尔南容妙语的直爽,正要开口,却听到南容文慧笑着道,“多谢堂姐关心,我自然无事,倒是要恭贺堂姐得一佳夫……”
南容妙语招架不住,连退两步挨到了贺莱书桌边,瞅了瞅笑容可掬的南容文慧,低头悄声问贺莱,“他这是怎么了?”
不等贺莱回答,她自个儿搓了搓胳膊,“你好好说话!”
南容文慧嗔道:“妙语姐姐还是这般不会说话,对着我也就罢了,若是对着我姐夫也这般……我不过是同你客套你客套就是了,若是姐夫真心,可就要难过了。”
南容妙语更是目瞪口呆。
贺莱也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南容文慧在南容妙语这里也装,也没想到南容文慧这么能说。
南容妙语也是个粗性子,一听南容文慧话里也不是以前那种冷嘲热讽的意思,她也不是会同男子计较的人,拱拱手就冲南容文慧道,“好好好,是我不会说话,你别说了,不同我计较了,好吧?”
“好啊,那妙语姐你也不计较我以前失礼之处……我如今已是出嫁了的人,我们家人都恼我,能指望的也只有你们了……”
“……”
贺莱听着南容文慧三言两语就把南容妙语哄的尽释前嫌,还同他保证不会不管他,暗自摇摇头,也不出声去管。
南容妙语她最是清楚不过,虽是重信重诺,可对着男子,这些就要大打折扣。
南容文慧察言观色,见贺莱不来阻止,他心中便松了口气,说着话便转了话题,“才刚听到妙语姐你说可惜,是什么可惜?”
南容妙语被他一提醒就又看向了贺莱,惋惜道,“你说你这又伤了,可不耽误乔师傅么?”
贺莱无奈笑笑,“确实……”
话才说了一半,南容文慧就笑着接道:“瞧妙语姐你担的心,我可没听过还有师傅被弟子耽误了的……左右是在我们家中,好吃好喝供着,还能跟好友相伴,这日子还不好?”
南容妙语顿时被问得哑口无言。
想了一回还是无法反驳南容文慧的话,南容妙语只好悻悻去了一边坐下,嘟囔道:“才刚还要我帮你撑腰,眼下可就维护起来了……”
“妙语姐,你身手了得,有了乔师傅不过是锦上添花,还未必一定要这朵,可乔师傅于妻主却是雪中送炭,你说我要帮哪个?”
南容文慧招手让人送茶过来,反身笑着问南容妙语。
南容妙语同他都在南边生活,自然知道他伶牙利嘴,说不过就只好叹口气让过了。
有南容文慧在,贺莱倒是没有费心就跟南容妙语巩固了关系。
到了午饭时分,因着那边贺成章跟衡王女也相谈甚欢,中午便是坐在一起分了男女桌。
这本没有什么,只是南容妙语见了谢玉生便愣住了,后来坐下也时不时去看一眼,让人想要不注意都难。
贺莱知道南容妙语不是那等沉溺美色之人却想不通她为何这般失礼。
她正要开口吸引南容妙语注意力,旁边南容文慧却直接起身过来直接挡住了南容妙语视线,嗔怪道,“妙语姐可真是,嘴上说不信我嫁了人是真恭敬侍奉公婆,还一直盯着我监督起来……姨母可要罚她,不然等姐夫进了门,我也盯姐夫!”
这句话说得娇蛮,却又亲近无比,是以衡王女、贺成章都被他哄得笑了起来。
南容妙语被这么一闹,就没再敢往那边看了。
等到席散,她们又往外院去,贺莱得推轮椅,走在最后,见南容妙语并没有借着转弯回头看,她抿了抿唇,心中叹了口气。
幸好有南容文慧打岔,不然席上就不好看了。
但究竟如何,她是一定要问的。
总不能让玉生在她府里被这样对待。
她拿定了主意,到了书房,南容妙语却先她一步开了口,“莱妹,是我失礼了。”
南容妙语挠了挠脸,“我……那日春猎回城,我在马上瞧见了妹夫,那个……没想到会是你的夫郎,谢家的公子……”
她口中道歉,却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怅然之意无可遮掩。
那日她本因为陛下突然回京心中郁闷不已,在营地又被母君叮嘱了好几次慎言慎行的话,一路上只觉得人人俯首帖耳,恭顺得令人窒息,可是进了城门后,却一眼就瞧见了路边傲然屹立的如玉公子。
他望着她们这边,面上似有担忧之色,却更多的是令人移不开目光的坚毅,那神情让他的面容说不出的动人,以至于她盯着他心神都不知归了何处。
第二百二十七章 打抱不平
南容妙语知晓自己不对,思绪却不由自己又飘到了那时候。
当时她随驾不可擅自行动,等眼前再也看不到人,她才恍然醒来,忙叫随从去看看那公子到底是谁家的。
可她派过去的随从却连人都没看到。
本是惊鸿一瞥,却不知为何越来越清楚了,可是,他明明将对方的相貌记得清楚,却忘了对方的发饰。
在天香园中,她还耐着性子同康王家那些丫头一同隔着湖水看对面的未婚公子,母君大人为她定下的周家公子她也见了,却让人心沉谷底。
谁知竟让他又见到了那位公子……
望见那位公子的发髻,她才恍然回忆起那日这位公子确实也是做了夫郎的装扮,可她那会儿满脑子都是……竟如视而不见,牵肠挂肚却没一次注意到。
若是旁人也罢,偏偏是贺莱,让她如果不意难平?
那日这位谢公子定是知晓了贺莱出事才出城去看贺莱,那时她们也不过才到达城中,可见谢公子是知晓了消息就立马出来了……
席上谢公子也颇得贺夫主喜爱,贺夫主频频给谢公子夹菜,引得文慧吃醋不已……
她便是不去看也听得分明。
南容妙语沉着脸别开目光,不想再看贺莱。
依着相貌,她自是比不过贺莱,可论家世论才干,她又有哪点比不过贺莱了?更何况,贺莱还又娶了南容文慧同谢公子平起平坐。
贺莱也是跟南容妙语相处近十年的人,一看南容妙语神情便知道她心情,她不由暗暗苦笑,这是什么事啊。
方才南容妙语同她道歉,她还想妙语磊落光明,可说到一半就不说了,脸色一变换就不想看她,这明显是同她别上了。
她同南容妙语固然是好友,也是十年的交情,可……
贺莱淡淡道:“表姐也是无心,贺莱自是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再有他人知道,表姐也要娶亲了。”
她说话抑扬顿挫,强调了什么,南容妙语听得清楚明白,脸色一阵红红白白后,冲贺莱拱了拱手就夺门而出。
贺莱看着晃动的门帘抬手压住了额角,还没来得及揉,便听到外边说话声。
“咦?姐姐你……”
“……”
又说了什么,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也听不清,只是那声音却是南容文慧的。
心知南容文慧是为了什么而来,贺莱更觉得头疼。
依着南容文慧的敏锐,定是看出了南容妙语的失神,应该说,今天在席上的人都看到了吧?
玉生好似没有觉察到,他心思纯挚,便是察觉了目光也不会往歪处想,但青溪那孩子也在……
贺莱揉了揉额头,听到环佩作响,一抬眼,南容文慧似笑非笑的进来了。
“看妙语姐那样子,定是跟你坦白了……真是可笑。”
南容文慧还没坐下就迫不及待道,“可惜啊可惜,妙语姐要是再早一些见到谢玉生,那也就没那么多事了……至少跟了她,那谁顾及着衡王府的势力……”
听南容文慧话语里是真的惋惜,贺莱却一点儿也不受触动。
妙语也是个武痴不假,可妙语姐远没有玉生质朴,况且衡王府需要的是处事周到的正君,玉生连她们贺家这样人口相对简单的应对起来就颇感棘手,更别说进了王府。
至于说梁王那里,连南容文慧自个儿都被拢了过去,梁王难道还会顾忌一个侄女婿吗?
南容文慧自己感慨了一番,抬眼见贺莱神色自若好似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也根本没听过南容妙语说什么,他的手指不由地攥了起来。
那日见到石漱秋,听到他说那石漱秋,她可不是这般淡定。
一时之间他心中又对谢玉生多了一分同情。
倘若贺莱心中谢玉生跟石漱秋份量是一样的,贺莱如今便是修养再好也会生气吧?
她们女子还说男子善妒,却不知她们自个儿也是如此,但凡自己的人,哪怕自己心中没有,也绝不容让人多看一眼,更别说被觊觎了。
他原是想过来看热闹,也帮个忙,可见到贺莱这个样子,南容文慧便意兴阑珊起来。
他起了身就想离开,但是走了两步,他心中又不平,南容文慧回头冷冷看向贺莱,“你可是介意他跟过别人,觉得眼下这事也算不得什么……”
贺莱被他问得一怔,南容文慧这是在为玉生打抱不平?
“你若是真介意就不该哄着他对你动情!你哄了他又不对他专心……”
南容文慧一开始确实是想替谢玉生说说话,他巴不得谢玉生跟贺莱情比金石,外人谁也别想进来。
可贺莱跟那石漱秋的情史隔着南北千里他也听过,还有人编了戏文来唱,人人都感叹石漱秋慷慨解囊在贺莱落难时不离不弃,更钦佩石漱秋千里寻贺莱的勇气,为贺莱舍生取义的壮烈,也赞叹贺莱以正室之位相待的赤诚。
他重来一回,再发觉贺莱也是一样的,怎么能当做不知道石漱秋的存在?
贺莱显然也是爱护那石漱秋的,这也瞒不过他。
他要同贺莱合作,再没有比石漱秋更合适的礼物了。
至于谢玉生能跟石漱秋相处得融洽是意外之喜,他只盼着谢玉生一门心思全在贺莱身上,也盼着贺莱对谢玉生能到她对那石漱秋的程度。
兰桂啊什么的,无非都是增添感情的玩物,他推给贺莱也是让贺莱享受,这根本没什么,可贺莱若是不在乎谢玉生……这跟南容颖有何区别?
想到自己的遭遇,南容文慧的语气便越发激动起来。
贺莱不想同南容文慧多谈这些,她皱眉打断他,“我有没有哄,玉生自然知晓,我已经同妙语姐说清楚了,难不成还要生气让人都知道才能表示重视?”
她见南容文慧不说话了,也不给他机会再说便道,“我得去见玉生了,你若没有旁的事也回去休息罢。”
她扬声叫了箩娘进来,箩娘听了她吩咐又去叫人。
南容文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一声不吭地就领着人离开了。
贺莱坐肩舆,南容文慧也是坐肩舆回去,一前一后,倒像是两人要一同回去一般。
贺莱本来是要留在外边照顾南容妙语,她娘还在同衡王女研讨,可南容妙语跑到了乔师傅她们那里,贺莱就能先偷会闲了,她回一趟垂纶水榭也正好避开南容文慧。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何等无礼
贺莱想着南容妙语动的心思,说不头疼那是假的。
情之一字最是难解,偏偏落在了本来就有些爱钻牛角尖的南容妙语这里。
南容妙语也不是爱美色之人。
这是什么事啊。
南容文慧让她去撬梁王墙角,她自己这边跟诚王府的关系就不稳了。
她本是打算回水榭见人,以防万一还是让箩娘找人先去问了谢玉生在哪里。
不过,箩娘派去的人还没回来,她就在回水榭的半路上遇到了从松风堂回来的谢玉生。
这时她才跟南容文慧已经分开,见了谢玉生过来,贺莱便赶忙挺直背看过去。
“你从爹爹那里过来?”
贺莱先问了一句。
谢玉生点了点头,“你可是要回去休息?外边不用招待了吗?”
贺莱看谢玉生神色便知道他确实还没意识到,心里不知该不该松口气。
她总是不太想瞒他的,可这话让她来挑明……她觉得不太合适。
不过,有漱秋在呢,他们都是男儿,应当好说一些。
“我一会儿便过去……”
贺莱随口同谢玉生闲聊着回了水榭。
石漱秋没想到两人会回来,他本来已躺下睡着,听到圆儿禀告,这才赶忙起了身,也来不及漱洗,只好随意束了头发站在楼梯口迎接。
午睡骤醒的面颊上红晕飞起,一头青丝柔顺垂在一侧肩上,说不出的慵懒动人,别说贺莱多看了两眼,连抱着贺莱上来的谢玉生都看住了。
石漱秋被他俩一看越发觉得自己不得体,他也不是想披头散发不知礼,只是头发才刚洗了,他想着等歇息一会儿起来再扎便偷了懒。
“很美。”
贺莱瞧见石漱秋不自在,知晓他是太过在乎谢玉生的缘故。
石漱秋听到贺莱直白赞美,心上自然欢喜,却还是看向了谢玉生。
谢玉生却同时点了头,“甚美。”
虽也是两个字,却让石漱秋双颊飞红,咬唇害羞起来。
美人或许都是这样,来自旁人的种种赞美都不及自己真心认可之美人的夸赞让人喜悦。
“玉生你……”
石漱秋张口想说,却又觉得玉生不爱听这些,到最后只是又抿了抿唇笑了,“多谢玉生,我心甚悦。”
看着他们两个相视而笑,贺莱心上的烦恼也消减了许多。
她借着要换衣服的缘故带了石漱秋去了里面。
本来有箩娘在,石漱秋便不来帮忙了,但感觉到贺莱拉着他说话时轻轻用小指勾了勾他指头,他便知道这是她有话要同他说,只能歉意冲谢玉生笑笑跟着贺莱进去。
估摸着玉生也听不到了,贺莱便招手让漱秋坐在自己身边,压低声音把席上的事说了。
石漱秋听得眉头皱起,他看了看外边,“我会同玉生明说的……至少他心里得清楚,往后要防着衡王世女。”
贺莱无奈叹口气,“妙语姐那性子……”
她也没再说,专心换衣服。
石漱秋看她还是艰难,便抬手给她帮忙。
天气渐热,换衣服也让人难受,贺莱身子骨还虚,衣服一换完,脸上就热得发红起来。
石漱秋拧了帕子给她擦脸,只觉得擦过后的贺莱越发晶莹得像是玉人,不由得就把她刚才的话回赠给了她。
贺莱只觉得好笑,才刚笑出声来,石漱秋就堵了她的口。
知道外边玉生还在,贺莱便忍笑冲他点点头。
石漱秋压着笑意给她理了理头发,推了她出去。
两人在里面也待得久了,再不出去就尴尬了。
谢玉生只在专心看漱秋放在书案上的见闻录,一点儿也没察觉时间过去多久。
石漱秋这几日给贺莱整理资料的同时也把自己过去的见闻录拿了出来,因着石漱秋跟他说这里的书任由他看,所以他看到桌上摊了书无意瞥了两眼被吸引了心神后想起石漱秋跟他说过的话便忍不住捧过来看下去了。
一直到贺莱的轮椅到了跟前,他余光瞥见才知道他们出来了。
“我……看这个……”
谢玉生有些不自在地放下书,虽说有漱秋的话在,可他确实没征得同意。
只是他看到书中写的有途中所遇的感慨,恰好也是他心中所想,就没了自控力。
“你喜欢看,我高兴还来不及。”
石漱秋接了话,笑着过去挨了谢玉生,“都是我自己写的,不好意思主动让人看。”
贺莱坐在轮椅上,比两人都矮了一截,却刚好能看到那书上的字,只看了一句,她就知道是什么了。
漱秋的见闻录其实就像是日记周记一般的存在,愿意让谁看,那可真是从心里认可对方了。
她就不必说了,玉生竟然也这么快就得了漱秋认可。
见他们两人说着说着就好似忘了她,贺莱摸了摸脸,也不打扰他们了,只冲着那边圆儿招了招手。
等圆儿过来,她低声嘱咐圆儿去叫人来抬她下去,那边石漱秋跟谢玉生却又冲她看了过来。
石漱秋看了看自己头发,有些为难,谢玉生却看出来了。
“我送她下楼。”
他说着,见石漱秋同意这才伸手提了贺莱轮椅。
贺莱只能听话坐着,回头冲石漱秋摆摆手,安静地被谢玉生提了下去。
谢玉生还记挂着石漱秋让他看的见闻录,看着贺莱被抬着出了楼,他便几步又上了楼。
不过,他着急,石漱秋却站在窗边看着贺莱走远了这才收回视线来。
谢玉生知道这两人感情好所以也不去催促,只不过他以为石漱秋转过来他们两个就能继续讨论这见闻录里的事时,石漱秋却开口同他说起了别的事。
“方才贺莱跟我说了别的事,我觉得应当告诉你。”
谢玉生愣了愣,“什么事?”
石漱秋在刚才知道谢玉生同他一样,见谢玉生看到他写下的见闻录里那些胆大包天的话还能包容他,他就越发觉得南容妙语配不上谢玉生,若不是担心玉生,他根本不想提。
贺莱跟南容妙语相处得不错,心中不自觉便包容南容妙语,他却是见识过南容妙语诸多负面的人。
当年因为贺莱对他的情意,南容妙语不知给了他多少难堪,连累了贺莱,南容妙语反倒还怪在他身上。
南容妙语前后两房夫郎在她眼中不过都只是一个摆设,她在外边也并不是全然干净,这样的人,哪里懂什么感情?
况且,今日之事何等无礼!
第二百二十九章 有见无识
谢玉生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在松风堂为何公公总觉得他受了委屈一般,虽然公公也没说什么,但这几日因为漱秋在,公公同他说话也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流利了。
他见石漱秋似是很生气,便拍了拍他的肩,“无碍,往后我遇上她注意一些就是。”
石漱秋见谢玉生这么说,虽确实如此就罢了,心里却没能轻松多少。
又不是玉生的错,却还是得避着让着。
眼下自然无事,但往后乱起来,少不得会有跟衡王府打交道的时候,他不会一直呆在内宅,玉生自然也不会,到时候玉生若是没防备,遇到这南容妙语,又大大方方……
想到这儿,他心中闷闷的。
大大方方又有什么,可人言可畏,他也不能让玉生去赌南容妙语的品性相处吧?
谢玉生本来想继续聊那见闻录,见石漱秋还忧心忡忡的,他抿了抿唇,轻声道,“你放心,我以前也见过衡王世女,知晓她是什么人……”
石漱秋知道自己是因为衡王世女对他的态度而根本没办法对这人有一丁点好感,见了这人也都只能勉强压着情绪努力让自己理智,听了谢玉生话音里隐隐透出的反感,他颇觉找到了知己却又好奇起来。
谢玉生想了想,这也跟漱秋见闻录里的事有关,便拉着石漱秋坐下了。
他未出嫁时在北地随着娘亲各处巡视维护一方治安,见了不少的事情,却因为女装跟随军队,需要处处加倍小心,多是只见无识,繁重的习练以及奔波的劳累常常让他沾床即睡,也根本没有思考的时候。
如今再去想那时候的自己,当真是比稚童还要天真懵懂,救了人哪怕知道这人奇怪也只想着自己不求回报,甚至被梁王找上门,他也根本没去想后果,若不是梁王又找上了阿娘,他也根本不知道这事很重要。
随阿娘回京述职,他知晓自己此去便是要嫁人的,隐约知道是跟梁王求亲有关却只烦恼嫁了人后的生活,一路上目无所视,耳无所闻,什么都不知道像是做梦一般地到了迎亲日。
在新房见到了梁王的人,知道阿娘有把柄落在了梁王那里,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新娘也被威胁,他什么也想不出来。
那时候他想了很多很多,想不如自绝了却一切烦恼,却下不了手,他见过太多人丢了命,他不想这样死。
那时他什么也想不出来,傻傻的就走了,后来,见到贺家主,见到阿娘,他才知道是自己主动跟着离开让两家毫无反抗之力。
梁王就算手里有证据,也不会捅给陛下,更何况那证据是骗他的,有他在,即使是昏迷的贺莱他也能保护的,更别说是在贺府,他一张口难道还能让人跑了不成?
他后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想,再笨再不知世事,想了百遍千遍也想明白了,再往后他却一点儿也不敢想了,甚至不敢面对。
被困在梁王府,他只想着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接受梁王这一件事,虽然日日都提心吊胆,却如同陷入沼泽之中,清楚知道自己在一步步下陷,毫无抵抗力。
直到噩耗被青溪传进来,从梁王那里确认,直到他从梁王府闯出,青溪、空谷相继为他送命,直到他在路人口中确认谢家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他既要避开梁王府密卫的追捕,又要想法接近仇家。
他只想着练武报仇,别的什么也不管不顾,竟慢慢的很擅长起来。
前后历时三年他如愿报了仇,身上已经是遍布伤痕,心中亦是一片麻木,为脱身混淆视听他放了火,也因为无法忽视一位领着三个孩子逃命的大哥的求救,他出手救了人被跪地感谢后听到对方说要去景州,说那里庇佑了很多如他这般丧妻带孩的寡夫,他才想到自己还有恩未报。
一路护送那位刘姓大哥,途中又不断加入被他保护的男子,到了景州,一起的竟有上百男子,带上孩子加起来也是一个庞大的队伍。
他作为队伍中武力最强的人也在军营中生活那么多年的人,很快就在这一群人训练出了护卫之人,令他备受触动的是那些没有训练的人在保护孩子之时竟比他训练的护卫还要悍勇。
男子并不比女子弱,男子也可以做成太多事情,他从前只是觉得自己可以做到,一路走来却慢慢发觉大家原来也都能做到。
同行的独身男子无一例外的遭遇悲惨,可还活着的都是性情坚韧之人,同他们在一起,他觉得心中有什么渐渐复苏起来。
就在他们离景州越来越近之时,传来了贺大人跟石公子的喜讯也传来了石公子的死讯,队伍立时就乱了。
这么多人奔着景州去就是因为景州是诚王赐给那位菩萨一般心肠的贺大人的封地,治理景州的也都是贺大人选出来的男子,位置最高的便是贺大人心仪的花巷出身的石公子,有石公子在,即使贺大人不在封地,那里庇佑再多在战乱中无处安身的孤儿寡父也安全。
他不相信那个消息,队伍中也有很多人不信,可是越是接近景州,各种各样的关于石公子丧礼的传闻就越发多了起来,他们甚至撞见了很多感恩石公子而自发戴孝之人。
队伍本就有些人心涣散,只是一路走下来相互扶助的习惯让众人还是团结在了一块继续去往景州。
然而,他们在离景州只有两日行程的时候被一队官兵拦住了。
毫不留情地刀剑相向,在他站在队首请求通融之时还斥责他见官不跪,男子头发长无见识之人的正是衡王世女的手下,而衡王世女根本不屑看他们,冷冰冰让他们返回分散由就近官府接收后还说了一句,“……本来让男人管理就已经添乱了,再来这么多人……没完没了……”
明明衡王说着话就已经骑着马走远了,说了什么没头没脑他也听不明白,可是那语气中的不屑与嫌弃,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一队官兵逼着他们回去,虽也没有做出什么无理之举,得了命令的官府也没有为难,很快他们这批人就被拆散了。
他默默看着最后一批人被安置了,看接待他们的都是和善之人,而他们也放松下来似是打算定居了便悄悄买了马一个人趁夜往景州去了。
第二百三十章 心之所向
也正是因为他去了景州,他才遇到了丹哥他们,才得以在那样的乱世里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和平与安宁。
如果没有待在景州的两年,他跟慧郡君不会有什么两样,即使重生也会是满腹怨怼,陷入噩梦中也无能为力。
谢玉生同石漱秋谈起时只从自己报仇后往景州开始讲述,他也不擅长表达,可是即使这样透露出来的信息也让石漱秋神色跟着复杂起来。
如此以来,他倒是不必太过担心玉生了,不过,他也是想太多了,连名正言顺的贺莱,玉生都没有动心,以往那般高的地位被人拱手奉上,玉生更是不理不睬。
“玉生,你也觉得景州很好吧?”
石漱秋拉住了谢玉生的手,认真问道。
谢玉生点了点头,他在景州生活了两年,即使最后因为旧伤复发难愈离世,心中却并没有多少遗憾。
“那我们以后就一起在景州生活……我们一定可以把景州建设得更好。”
石漱秋凝视着谢玉生,语气中满是憧憬。
谢玉生毫不犹豫点了头,随后才意识到不对,“你跟贺莱……贺莱她能……”
他怎么觉得漱秋的“我们”中不包括贺莱呢?
“她……从来都不能一直陪着谁的。”
石漱秋微微一笑,目光挪向窗边,轻轻道:“我无论如何都想去景州。”
谢玉生并不懂这种感情,却被石漱秋这一刻的神情触动。
然而不等他多想,漱秋就又拉着他看起了他的见闻录,还同他讨论起了他所知道的景州的情况。
虽然两人都知道离他们能在景州这片土地上大展宏图还很遥远,可如果这世上有一片土地能让他们男子也昂首活着,那样的地方无论如何他们都想要到达。
若不是石漱秋提醒他还得去见客,谢玉生真忘了衡王一家还在府上。
他恋恋不舍同石漱秋告辞往正堂去,却遇到了南容文慧。
南容文慧看到谢玉生后便愣了下,对比起上午的端庄内敛,此刻的谢玉生简直是容光焕发。
他怎么这么高兴?
南容文慧抿唇盯着谢玉生看,他知道谢玉生跟贺莱都回了垂纶水榭,但那里还有一个石漱秋,他们三人在一起真的那般和睦吗?
鉴于上午南容文慧的“配合”以及中午南容文慧给他的解围,以及他从漱秋那里知道了消契的事,谢玉生注意到南容文慧打量他便冲着他微微点头一笑。
他只是微微上扬了唇角,却让南容文慧险些丢了团扇。
他怔怔盯着谢玉生,虽然上午他已经见过谢玉生应酬时挂在脸上的笑容了,这也让他惊奇了许久,但是,此刻的笑容跟应付的笑容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一点点笑意,让谢玉生素来冷冰冰的面容一下子鲜活了起来。
谢玉生知道南容文慧还在一直盯着他看,他没怎么放心上,毕竟南容文慧见了他就没有不盯着他看的时候。
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回了松风堂,南容文慧下了肩舆后便默默跟在了谢玉生身后,这让柳明月看到,心中越发复杂起来。
察觉南容文慧对着女婿远比对着他敬重,这让他无法不觉得挫败。
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南容文慧私底下胡闹得好似完全不知礼法为何物,然而到了有外人在的场合,就成了另一个极端,还是令他也望尘莫及的周到体贴。
因为有南容文慧在,柳明月倒没觉得今日应酬很累,不过相比较而言,贺莱还要应付突然钟情谢玉生而郁郁寡欢的南容妙语,这一日也只有贺成章是真的开了怀。
见妻主又喝了酒,南容文慧一送走客人就跟卸了面具一般,柳明月索性让贺莱跟谢玉生也回他们自己的地方吃饭。
谢玉生跟在贺莱的轮椅后,想到婆婆紧紧拉着公公手的模样,又想到今日漱秋目送贺莱离开的神情,脸上神色不由柔和起来。
贺莱侧头仰脸正要同谢玉生说话,却看到了他被夕阳映得璀璨的带着笑意的眼眸,忽然又能理解南容妙语为何只见了一面就成了今天那副模样了。
她很快收回了目光,也没再提自己刚才想说的话。
不过,他们快要到水榭之时,南容文慧那边又派人过来请了。
贺莱跟谢玉生便一起过去了。
这是南容文慧自成亲那天后第一次见他们两人一同出现。
眼睁睁看着谢玉生把贺莱横抱到了椅子上还顺手给贺莱理了理裙角,而贺莱心安理得地笑望着谢玉生,南容文慧还是看呆了。
贺莱……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能这么厚脸皮?
被一个男子抱了都不觉得羞耻吗?
明明这么多下人在呢。
谢玉生也是,贺莱这样娇弱的女人……
他忍不住去看贺莱,冷着眼挑刺却只能承认贺莱这张脸实在无可挑剔,别说是他,是谢玉生,他活了这么久再没见过比贺莱生得更好的人了。
可生得再好也不过是她自个儿得利,她身边的人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尤其,贺莱白当人妻主了,连维护人都做不到!窝囊!
不同于谢玉生即使注意到了南容文慧目光也不放在心上,贺莱注意到南容文慧目光,不自觉就开始了观察,然而观察的结果却让她啼笑皆非。
南容文慧居然在为谢玉生打抱不平?
“慧郡君,有什么事还请直说。”
贺莱还想早些回去,张口就直接道。
南容文慧还想着过去的事,闻言便白了贺莱一眼,“我想了想,与你也没多大干系,要不你先回去吧。”
贺莱也不放心把谢玉生留给南容文慧,听了这话便看向谢玉生,“我跟玉生一块。”
谢玉生见贺莱看她,便认真点头。
在谢玉生看来这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互动,可贺莱是故意的,而不知贺莱用意的南容文慧却被贺莱这副模样惹得立刻别过了脸。
贺莱暗自觉得好笑,果然如她所料,南容文慧再转过头来,连说话的语速都加快了,目光也根本不往他们这边来了。
其实南容文慧找他们商量的倒是正经事,今日衡王女来府里拜访,娘亲那边应下了保媒的事,再往后家里又该频繁来人了。
南容文慧的意思是不如就定在后日约兰桂上门,此外南容文慧还想总揽了往后见外府内眷应酬的事务。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后天弥补
贺莱心中意动,却没有当着南容文慧的面答应下来。
因为南容文慧等她回应时她只看着谢玉生,而谢玉生在南容文慧问及的时候又下意识看向她,这一幕也让南容文慧分外不能忍受,见他俩不能立时做决定就直接送客了。
谢玉生已经习惯南容文慧阴晴不定,被赶反倒松了口气。
他一个人来见慧郡君,少说话,多冷脸,面无表情就还能隐瞒下去,多了贺莱,他就没办法冷脸不说话了。
见贺莱一直在深思,谢玉生也就没有打扰她,沉默着一同回了水榭。
他原以为贺莱会立时同漱秋说,但回去后贺莱便先安排了吃饭。
见漱秋因为他们两个都回来而惊喜,谢玉生就把这些思绪都先压了下去。
他们三人一同吃饭,就更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了,随意说上两句,心情便慢慢平静了下来。
饭后见贺莱让他们两个下去活动,自己一人留在了书房,说是有事要忙,石漱秋也没多问,拉着谢玉生就一同下去了。
他们两个缓步去了湖上的亭子里坐下。
春暮夏初之时的傍晚,晚霞倒映在湖面上,湖中荷叶随风摇曳,美不胜收。
谢玉生这时候心情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他看了看身侧托腮凝望着荷叶,嘴角挂着舒适笑意的石漱秋,不自觉眉眼就也柔和下来。
当年第一次见漱秋时,他其实并没有看清人,只是听到了声音,也嗅到了对方身上清雅的香味。
后来再见才看清了相貌,他这人于别人长相上缺了根筋,对于美丑辨别得并不是很清晰,可是见了漱秋,他真心觉得对方很美。
心有所定的坚韧与从容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眉眼之中,这是在那一片混乱中比什么都要令人向往的存在。
而那时候的贺莱就是悲天悯人的存在,令人见了便只想顶礼膜拜。
他怎么能想到有一日能跟这两人并肩走到一起呢?
“玉生?”
石漱秋察觉谢玉生一直在看自己,不由得轻轻叫了他一声,“你在想什么?”
谢玉生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想到以前的事了。”
“我也会经常想到以前的事……以前常听冯爹爹他们感慨说到了年纪,不知为何总是会想到过去……那时听了只觉得不可思议,可经的事多了,过去反而越发难以舍去了。”
石漱秋微微笑着感慨道。
说到这儿,他看了一眼那边楼上,从这儿依稀能看到透过窗纱映出来的光亮,“贺莱又要忙起来了。”
谢玉生顺着石漱秋的目光看过去,收回目光后就把南容文慧说的话如数学给了石漱秋。
“我不知到底要如何做好,论起这些,慧郡君要强我太多……同兰桂那件事,我也莽撞了……”
谢玉生有些失落地道。
他总是不如他们会处理。
“你做得很好了……若不是你应下来,那日还不知要怎么收场,兰桂他不达目的不摆休,背后还有没无法无天的支撑……慧郡君当时不也没了法子吗?”
石漱秋有些惊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谢玉生还会提起那天的事,可转念想到从贺莱口中知道的慧郡君的行事以及慧郡君方才同他们说的话,他又有些明白了。
他伸手拉了谢玉生的手,柔声道,“若是总想着自己都能帮上忙,什么都想自己来承担,时间久了,怎么还能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呢?眼下,我才是那个什么也做不了的人啊。”
谢玉生听懂了石漱秋在开解自己,却还是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选择。
石漱秋无奈笑了下,“还是要怪贺莱了……”
嘴上这么说着,石漱秋却明白贺莱为何一两句话就能打消谢玉生念头还是选择了一言不发。
他望着谢玉生清澈的眼睛,越发觉得自己跟贺莱是“一丘之貉”。
贺莱何尝不知道慧郡君此时出面相对有利,不管是对外应付陛下那边,还是考验慧郡君,都需要慧郡君尽可能多地行动。
可是当面不说,又拖着玉生左思右想,贺莱她分明是想让他跟玉生之间的关系更稳固一些。
贺莱她或许还抱着让他通过玉生来习惯贺府的一切的念头……
石漱秋心中暗暗叹口气,面上却不显露丝毫。
不管贺莱如何想,他相信贺莱跟他一样敬重玉生。
“你的长处不在这儿,眼下也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
石漱秋轻声将目前的情形掰开揉碎了同谢玉生讲解。
谢玉生身边有一个青溪在,所以大多数事情他也都能注意到,倒是这些事背后代表着什么,青溪知道的太少也根本没想过,他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就如方才慧郡君说的话,他只当是慧郡君嫌弃他不会说话还要他照顾,也以为慧郡君是想要揽权好让自己过得舒服一些。
石漱秋让圆儿回去拿了笔墨纸砚,把贺莱教给他的分析法子分享给了谢玉生。
他以前只觉得人聪慧与否都是上天注定的,后来到了贺莱身边,确信了有些人的聪慧是上天恩赐羡慕不来,却也知道了后天如何弥补。
同样是在想同一件事,为何有的人能抓准重点,条理清楚,为何有的人却想来想去只有一团乱麻?
贺莱教他的法子虽不是万能的,但是让玉生来学,眼下定是够用了。
谢玉生沉浸在石漱秋教他的法子里,不知不觉就把一页纸写满了,他望着被他一分为四的这张纸,委实不敢相信这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他开始写时周围还很明亮,此时已经只能靠烛火取光,而他根本不知道漱秋到底什么时候点了烛台。
而他只是看了一眼烛台就又把目光挪回了纸上,他自己想的,自己得出的结论却让他没办法相信了。
“漱秋,这……”
他捧了自己写好的纸让石漱秋看。
石漱秋方才已经看过了,但还是接过纸认认真真看了一遍。
“你学得很好,没有人会比你更了解自己。”
他毫不吝啬地肯定了谢玉生的成果,这让谢玉生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开始学武的时候一般难以控制自己的喜悦。
他捧着自己写出的纸看了又看,忽然觉得心中豁然开朗。
“果然还是得读书……漱秋,我还要跟你读书!”
谢玉生有些激动地说。
石漱秋惊讶了一下,又忍不住笑着点头。
他还以为玉生得再纠结一会儿,却忘了玉生本来就是一个比他要洒脱的人。
第二百三十二章 停在原地
“贺莱,我想答应慧郡君说的话。”
谢玉生坚定地告诉贺莱。
贺莱微微一怔后便立即点头,“好,爹爹那边我来说。”
谢玉生看了看身边的石漱秋,如释重负一般笑了一下,“那后日我同兰桂比试控制一下,只比他强一点。”
前面那句话倒是不出乎贺莱意料,后面这句却让贺莱惊叹了。
她以为这一点是要她同玉生提醒的。
她下意识看向石漱秋,却见石漱秋摇了摇头。
竟是玉生自己想的吗?
贺莱摩挲了下手指,越发觉得自己把谢玉生交给石漱秋是对的了。
“好!这样一来就少了很多麻烦。”
贺莱笑着道,想了想,她又看向谢玉生,“到时候你们比武,我也会在,你不用担心旁的事。”
她跟谢玉生、石漱秋又讨论了一番接下来两日的安排,把能想到的事都安排了,谢玉生才离开了。
“玉生其实也能做到……”
石漱秋忍不住感慨了句。
贺莱接了他的话,“只不过这些太浪费他时间,久了,他也会被影响的。”
石漱秋听到这里就确认了贺莱的计划,他抿了抿唇,“你是想从兰家那里……?”
“知我者莫若漱秋。”
贺莱笑着勾了勾石漱秋手指,“我确实想从现在起就给玉生笼络一批可靠之人……借鉴一下兰家的经验……”
石漱秋道:“慧郡君那里……”
贺莱点点头:“眼下来看,慧郡君同我们是一路,他想做的正好都能为我所用。”
见石漱秋也开始深思,贺莱又拉了拉他的手,“我知道你想做什么,等玉生那里的人手齐了,你这边也会顺利很多……”
这一次她们贺家一定要有自保之力,她要保护的人至少不能再走到她前面了。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贺莱自晨起就去陪父母了,石漱秋知晓贺莱的打算后就越发注重跟谢玉生的磨合了,两人习武学琴又加上了一项读书,一整日都待在一起。
而另一边的贺莱却很忙,除了陪着父母,她还要去慧郡君那里约定往后管家应酬的事,此外,她身边的人也到了更替的时候。
鸣琴定亲也很久了,贺莱便让安管事负责给鸣琴安排了婚假,也安排了鸣琴在外独挑大梁做管事。
这并不是鸣琴最开始想要的,但是一听还有人争,再一想自己出去就是一把手,鸣琴很快就乐意起来。
毕竟是从小照顾自己的人,如今只是不适合伺候她了,贺莱便给了鸣琴机会的同时也给她准备好了退路。
提上来占了鸣琴位置的是府里仅次于安管事的万管事的小女儿万乐,年纪虽然才十五岁,却自小跟着娘亲、姐姐们在外闯荡,在人情世故上比她身边的琴棋书画都要擅长。
除了万乐,她还得了娘亲分给她的安管事的长女安平管事往后照看她在外院的生活以及管出行的石管事的夫郎齐大爷负责内院事务。
此外还有新添的可以在内院行走的小丫头三个,跑腿使唤的小小子四个……等等。
可以说以前她图省事在身边减去的人这一次爹爹跟春莺管事都给她补齐了。
除了她身边,还添了几位在内院随她跟玉生使唤的人。
身边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贺莱要记住倒没问题,但她更想看看这些人都怎么样,这一费心考查就用了一整天时间。
到底是新来的人,别的不说,在恭敬听话上可比原先的琴棋书画要顺手得多,贺莱还算是满意。
不过,到了晚间去陪爹爹娘亲用饭,听到爹爹问起下午的事,贺莱就又有些发愁这些人的“忠诚度”了。
虽然知道她要站到前面就势必要让爹爹娘亲退后,可让二老“心甘情愿”谈何容易?
贺莱一时恨不得把自己分成两个,一个留在家中筹划,另一个离开这里执行。
“明日你去看也不合适吧?”
柳明月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女儿也去看那兰侍君跟女婿比试不好,他也还是觉得女婿不应该答应下来。
只不过,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女婿这里还好慧郡君想了法子遮掩变成由慧郡君出面,女儿去看……算什么呢?
赢了输了的,女儿也做不了什么吧?
“爹爹,您放心让玉生一个人在慧郡君那院子里?那两人一个比一个不重礼法,玉生太过端正……”
“可,你……唉……”
柳明月叹了口气,引得贺成章也想叹气了,她皱了皱眉,“算了,你别管了。”
对着柳明月说完,贺成章又看向了贺莱,“你要做什么心里有分寸,我跟你爹也不说什么……但若是真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同我们说。”
贺莱郑重点头,“您放心,眼下确实没有什么大事。”
贺成章盯着贺莱的眼睛看了看,还是没忍住,“我替衡王府做媒……”
她确实也没办法拒绝,但是,衡王、桂王、周王、梁王……这也太多了。
她昨日应下衡王的请求,今日其他王女的拜帖就也到了。
虽说此时也确实到了陛下恩典诸王省亲的时候,可她们贺府二十多年都没有再同这些王女们交往过了,她心里实在没底。
“娘,您只管尽心尽力去做。”
贺莱知道娘亲在担心什么,她虽不能明说却还是肯定地回答了。
她这一回答,贺成章心中有了些底,却也更沉重了些。
她好似能猜到女儿在忌惮谁,又在亲近谁了。
端看这几日上门的人就知道了。
这可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贺成章的神色也瞒不过贺莱,她知道娘亲迟早就会确认下来,只是眼下她们母女却是无法开诚布公去谈。
她也没有把握娘亲到底会怎么选。
这些日子,从娘亲知道她们贺家前世的结局后娘亲就一直处于一种消沉状态,虽然表面上很是积极地配合,甚至也主动来接近她,也表露出要信任她,听从她的意思,但从根本上,娘亲还是停留在原地。
那位陛下确实让人失望,也让娘亲感到心凉了。
可是像娘亲这样的人,自身的得失荣辱根本算不上什么,她们这个小家,娘亲也选择过舍弃,娘亲真正不能舍弃的是祖辈的名声,是心中这个时代的文人的理想。
也只有动摇到这两者时,娘亲才会愿意睁开眼睛,抬起脚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为不同
“还不舍得放下?”
南容颖一掀开帘子就看到兰桂靠在榻上把玩着手里的请帖。
兰桂听到脚步声就知道她进来了,只不过还是没动。
他这几日可也没闲着,难得今儿得了回信,得好好休息才是。
南容颖对他不起来迎接也不回答自己话的行为也习惯了,他这样桀骜不驯的性子也正是他喜欢的。
她走到榻边挨着人坐了下来,手便不老实地揽了过去。
兰桂斜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腹部,淡淡问:“伤好了?”
“真是个狠心的。”
南容颖笑着摸了摸兰桂头发,丝毫不介意他的话。
兰桂翻了个白眼,他要真是下死手,她现在就别想这么活动自如了。
他漫不经心转着手里的请帖,鼻尖又嗅到了请帖上飘来的幽香,心思一动,他把请帖往南容颖那边移了移。
“好香……”
南容颖下意识看向请帖,目光触及上面的字,渐渐幽深起来。
两人紧挨着,兰桂自然看得清南容颖的神情,他身上寒毛直竖,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只是目光却暼向了旁边。
这南容颖果真荒唐……
“你在想什么?”
南容颖伸手捏了兰桂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兰桂想也不想打开南容颖的手,不假思索道:
“想你为何这么重视贺家?”
南容颖摩挲了下被打得生疼的手指,哈哈笑了起来,“不是想贺莱那丫头?”
“我用想吗?明日就能见到了。”
兰桂没好气地白了南容颖一眼,起身去了另一边,目光中飞快闪过一丝同情。
“可惜我明日是去不了……要见面似乎还要再等等……”
南容颖还在说,兰桂随意听着,心中只想着明日的比试。
他心不在焉,南容颖看得出来,但是,正因为他这副模样,南容颖才更觉得自己找到了个宝贝。
她自从把他接到府里,借着他的手下做了不少事,他做起脏活来也根本不眨眼,便是女子也多有不及。
而比起这些,他对她想法的包容度才是最让她觉得惊喜的,很多不能对外人谈的话对着他就没有不能说的。
虽然在外人看来,她已经是无话不能说的了,可她对外说的话也不是随心所欲啊。
“明日比试随你高兴,谢将军的儿子估计也是个死板性子……我要你做的事有慧儿在应当也没什么问题……至于贺莱,你也代我去看看……”
这些本就是说好了的,此时再听到,兰桂有些讶异地瞥了南容颖一眼点头答应下来。
南容颖相信兰桂能力,说这些话也不过是没话找话,贺家如今对她来说并不重要,但也是往后用得着的一步好棋,而且是她心中想要的,所以她才会交给兰桂在这样的时候上门。
不过眼下她只是为了待在兰桂这里。
人虽然早就被她带到府里了,可她有伤在身,兰桂这小子也是匹烈马,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她也不过能挨着他一会儿而已。
对面南容颖冲着自己投过来的目光,兰桂自然感受得到,他暗暗撇了撇嘴,根本懒得理会。
天下女人都是一个样子。
不,还是有人不一样的。
第二日,目光落在安静坐在那里依然醒目得让人无法忽视的女子身上,兰桂无法不觉得赏心悦目。
美人……他见得也不少了。
从前见多了小家碧玉,后来在梁王身边又见识了不少金玉锦绣。
但这么多加起来都没有这位贺娘子美。
身上既有高门贵族养出来的端庄优雅却也有像是山野草木的清新灵动,一个女人竟然同时能有清澈又幽深的眼眸,这样矛盾又吸引人的存在……难怪南容颖也动了念头。
上次见过就知道她美了,这时候再看竟又是别样的美感了,可她明明连动都依靠他人,比男子还要娇弱。
兰桂直勾勾打量的目光让跟着贺莱一同过来的石漱秋无法控制地捏了捏手指,低头向贺莱看过去。
贺莱这副相貌……他有时真想把她藏起来。
就算这样的事已经经历过太多次,他也习惯了,倒是依旧不喜欢。
与石漱秋同样向贺莱看过去的还有南容文慧,察觉这个兰桂落在贺莱脸上不加掩饰的带有兴味意味的目光,他唇角缓缓上扬。
这个兰桂……还是不了解南容颖啊。
真以为南容颖纵容就什么都敢了。
就算这里是他的地盘,他真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无人知晓了吗?
南容文慧御下极严,兰桂一进来他就把无关紧要的人全都清了,留下的人不过是兰桂以及金晓、素郎,他身边的合香、檀香,谢玉生带来的青溪、空谷,以及贺莱带来的石漱秋。
此时见兰桂只盯着贺莱瞧,像是完全忘了自己要来做什么,他便清咳一声,“兰侍君,先用茶罢。”
兰桂回神匆匆看了南容文慧一眼便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不过还是顺从地端起茶杯。
饮尽了杯中水,放下茶杯,见对面喝了茶的人几乎都拿出手帕,兰桂暗暗撇嘴,瞧见谢玉生没有随大流,他又弯了弯唇。
果然还是谢家的公子爽快大气。
不过是喝了水,又不是啃泥,嘴也不漏水怎么就要一直捏着帕子呢?
心中虽这样想,但是同样的动作,不同人做来还是不一样的感受。
这些人看起来都还算好看,比梁王带来的那几个好太多了。
兰桂胡乱想了想,又看向谢玉生,“谢公子,您看什么时候开始?”
“兰侍君既是着急了就现在过去罢。”
南容文慧直接接了话,他也不想坐在这里陪着他们坐冷板凳。
南容颖要的不过是给外人知道兰桂能进贺府还能被礼遇罢了。
而贺莱想要的也是麻痹南容颖视线。
这一点不是再容易不过了吗?
他还真没想到兰桂居然真的对贺莱有兴趣。
他准备的东西看来是能派上用场了。
只是比武的话……也未免太短了。
南容文慧是主人,他开了口,其他人没有异议,众人便先后起了身。
兰桂见贺莱还要被谢玉生扶着才能坐进轮椅,再一看那轮椅移动的速度,便主动走了过去,“这次王女让我带了上好的上药,贺娘子可以试试,是我家秘传的灵药……这椅子,可惜离家太远了,我们家倒是有一位师傅……”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不分上下
兰桂的自来熟,只有南容文慧一人觉得怪异,于石漱秋,他熟悉兰桂自然也不奇怪兰桂的言行,而谢玉生的重点全放在兰桂说的话上了,贺莱则是见多识广,不以为奇。
眼见兰桂说着话还伸手去拉了贺莱的胳膊看伤,而谢玉生跟石漱秋两个居然都没阻止,贺莱更是“不知羞耻”地捋了衣袖,南容文慧看着这四人就宛如看着四个傻子一般。
非礼勿视,他们几个都不知道吗?
南容文慧避开目光却发现一圈跟随的下人除了他身边的合香檀香,剩下的也都跟那三个一样盯着贺莱,他抿了抿唇,更觉得荒唐了。
贺莱在他提议时还摆出一副正经模样……
南容文慧暗暗鄙夷,若不是他还有事要做,这会儿他真是一眼都不想看这些人。
心中这样想着,南容文慧的目光却定在了谢玉生身上。
见谢玉生也专注听着那兰桂说话,他心中对谢玉生的同情就更多了。
今日这样的场合,贺莱还把那石漱秋带来了,谢玉生维护那石漱秋也就罢了,眼下那兰桂就在谢玉生眼皮底下同贺莱眉来眼去的,谢玉生竟只知道关心贺莱。
想到过去的谢玉生,南容文慧便心不在焉起来,走走停停的,他也没再说一句话。
为了给谢玉生跟兰桂腾一个合适的地方,南容文慧从定下主意就开始了收拾。
在外边有太阳晒着不舒服,而且他这院子空间也不大,此外,他也不想他们一直比武,想来想去,南容文慧就专门腾出了一整间屋子。
兰桂知道要进屋还有些不乐意,但进去后他就愣了。
这屋里除了墙角几个垫子,别的什么也没有,地上也不知是什么石板,光可鉴人,随着窗子被打开,整间屋子立刻明亮凉爽起来。
贺莱也怔了下,南容文慧这屋子收拾得……很有现代训练室的感觉了。
合香檀香他们挨着门边或墙边跪坐下来,贺莱、石漱秋、南容文慧三人则去了里边,瞥见南容文慧盘腿坐在了软垫上,石漱秋看了看贺莱便跪坐在另一侧的软垫上。
知道这是慧郡君收拾出来的,兰桂立时对南容文慧有了改观。
他原先只当这是个颐指气使的公子哥,没想到这公子哥懂的东西还真不少。
不仅场地准备得很好,连给他们二人换衣的地方也都准备了,还贴心地准备了更适合活动的劲装。
他今日过来穿的衣服其实也还好,不过毕竟现在出门代表着梁王女,还是不如穿轻便的劲装舒服。
穿上一看,尺寸竟然很是合适,兰桂不由惊叹,那边换了衣服的谢玉生也觉得惊奇,慧郡君可是从没跟他提过给他们专门做了衣服,更没给他量过。
换衣出来后,谢玉生只是将疑问压了下去,兰桂却直接问了出来。
南容文慧看了看檀香,檀香便自觉开口解释这是他做的,他很擅长绣工做衣,做得多了,只要看到人就知道对方穿什么尺寸。
兰桂拱手冲着檀香道了谢,也懒得再看南容文慧了。
这位慧郡君脾气时好时坏,令人捉摸不透,要说不好,都下令给他们做衣服准备场地了,要说好,跟他说话就好像降身份了一般。
“谢公子,请!”
他深吸了口气,眼神立刻锋利起来,冲着谢玉生说了一声便摆开了架势。
那天听金晓他们说过他们没有反击之力的事,他是不大相信的,但谢公子比金晓他们强得不是一星半点肯定也是事实。
谢公子身边的空谷就很强,不过谢公子就算比空谷强,应当也不会超过他……
谢玉生微一颔首,神色瞬间沉静下来,身上的气势也完全改变了。
贺莱不自觉挺直了背,伤处疼起来让她又回过神来,她摸了摸轮椅扶手,慢慢又放松下来。
她见过玉生跟青溪、空谷他们对练,也不知道是因为多是在清早、傍晚见到的缘故还是如今玉生面对的并不是亲近之人的缘故,方才玉生神色转换后她竟觉得自己像是要被压在大山下一般窒息了一瞬。
她还有些担心玉生控制不好力量,但那样的感觉只是一瞬即逝,如今的玉生看着依旧给人压迫之感,却跟对面气势凌人的兰桂不相上下了。
拳脚相接的嘭嘭声,身姿挪换的呼呼声,以及在石板上移动的咚咚声……虽然只有两人,却好似把整间房屋都占满了。
不会武的合香、檀香两个不自觉便后背贴上了墙一动也不敢动了,而会武的青溪他们几个则一个比一个坐得挺直,一个比一个眼睛发亮。
而这一边,都是初次见到这两个比试的三人,南容文慧睁大了眼睛,目光之中全是惊讶,石漱秋同样睁圆了眼睛,双眸之中却只有惊喜,相比较而言,贺莱算是表情最平静的人了。
她对于这两人的身手心中早有预判,此时更关注的只有谢玉生的发挥以及对面兰桂的反应。
玉生果然比兰桂要强。
这样看来,真正心无杂念的只有兰桂一人了。
谢玉生刻意放缓了动作接住了兰桂的拳,目光相对,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对不住。
他已经能习惯兰桂的身手了,倘若再比下去,他呼吸不乱,大概就要露馅了。
还好他以前为了能隐藏,在示弱上也颇有经验。
看了一眼那边香炉里只剩了一小截的香,谢玉生愈发注重出拳的力度,以至于出拳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
兰桂迅速察觉了谢玉生的变化,他拼着挨了两下反手制住了谢玉生,确认了自己这样的方式是对的,也看到了谢玉生露出的破绽,他立时松手的同时叫道:“谢公子,先到这里罢!”
谢玉生顿了一下,慢吞吞收回手揉了揉。
兰桂也揉了揉了胳膊,他挨了谢玉生两下,只怕胳膊都要青了。
两人一停下来,各自的手下就围了上来。
合香檀香两个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相互扶着站起来迅速去端水来让他们两个擦洗。
兰桂想也不想便捋了衣服擦,对上端水的合香惊诧的目光,他才意识到屋里还有一位女子。
只是顿了一下,他便继续了,反正是背对着什么也看不到。
谢玉生却没有兰桂这么豪爽,他一直需要男扮女装,就算同人比武身上汗如雨下,也习惯了不擦洗硬挨着。
只是擦了擦脸,他便转身去了贺莱身边。
第二百三十五章 另有所图
贺莱知道谢玉生是想说什么直接便冲他点了点头笑了下,身边石漱秋也露出笑影起身递了帕子给谢玉生。
南容文慧实在看不下去那边“不拘小节”的兰桂,收回目光却又看到了贺莱这边夫侍和谐,他动了动手指,却摸了个空。
低头看了一眼,他闭了闭眼,都是盘腿坐的缘故,他竟以为自己又在佛堂。
接下来,他睁开眼把目光挪向了那边因为比试而面上晕红的兰桂,看他模样也不像是多细心的人。
他又看向贺莱的轮椅,目光在石漱秋身上定了定,这个石漱秋有些碍事,还是要想法让他离开。
谢玉生……他只用把谢玉生留在他身边就成。
他没想到贺莱会把石漱秋也带过来……
南容文慧为难了一会儿就又想到了法子,他牵了下嘴唇,招手示意檀香过来,低声嘱咐了一番,他才看向那边几人,“不如休息一会子说说话?”
他是东道主,开了口后便是兰桂也少不了回头看一眼,见贺莱他们都没有异议,兰桂就也点了头。
不过点了头后他就去了谢玉生身边,拱手道:“谢公子果然了得,小弟甘拜下风。”
这话他倒是说得并不违心。
虽然他还是瞅了时机反制住了这位谢公子,可想想谢公子如今的生活,不怎么训练的人哪还能有多少体力?
他们过了上百招,他才寻到了破绽,谢公子身手的确好。
可惜谢公子走的似乎是武将那一套力大势沉的,如今的谢公子哪还能保持住?
“兰公子客气了。”
谢玉生也拱了拱手,“方才若不是兰公子叫停……”
他们两人说着话,自然便走到了一块儿。
跟随他们的人也自然而然聚在了一起讨论,青溪若不是被谢玉生提前交代了要照顾贺莱就也要跟过去讨论了。
眼下不能过去,他便只好偶尔分神听一耳朵。
虽说公子确实放水了,但兰公子也是真厉害,空谷还说自己跟兰公子不相上下,可那是不动脑子的情况下,兰公子的比试经验可比他跟空谷两个好上太多了。
因为他时不时往前看两眼,慢慢就觉察出来那位慧郡君落在兰公子身上的奇怪目光了。
如今府里这几位男主子就以一种他不能理解的怪异方式“和睦”相处,但慧郡君跟他们明显不是一路人,如今的目光更称不上是什么善意的目光。
心里担忧着,青溪不由自主就一直盯着南容文慧看。
但是直到他们到达休息的花厅,他也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对劲。
他懂医也会武,送上来的茶水都没有问题,他更没看到慧郡君的下人有动什么手脚。
喝了茶,吃了点心,也不知是谁先提起来的,他们家公子竟和兰公子讨论起自小学武的事,还把石公子也带了过去。
那位慧郡君也想去,可是兰公子根本不给慧郡君面子说这是他们学武之人的事,慧郡君不懂。
可是慧郡君居然生气了也没怎么着他们,甩袖而去后就任由兰公子跟他们公子在这里相处了。
只不过,临走时把贺娘子也带走了,贺娘子还没让他跟着。
青溪实在搞不懂他们这些主子到底在想什么,但是不想那么多,留下来就能听公子他们谈论,他乐意之至。
兰公子果然不喜欢慧郡君,连不怎么会武的石公子留下来还主动说话询问,兰公子也极是和气呢。
而且,兰家真是令人羡慕,难怪空谷会那么羡慕,那么多男子都会武,还都在家中有一席之地。
或许这也是兰公子就算做了侍君也不似其他人一般卑躬屈膝的缘故吧?
青溪心中感慨起来。
不知不觉时间便飞逝过去,怎么一块吃了饭又怎么散了,身处其中的人几乎都没时间想。
从新院跟兰桂约定了午后再比试后辞别往水榭去的路上,谢玉生跟石漱秋两个都沉默不语。
俩人心中想的都是兰桂告诉他们的兰家的事。
谢玉生一直都很羡慕,虽说有贺莱开解,他也知道兰家如兰桂他们这样的也并不似面上这般潇洒自在,而且,他们兰家如今为梁王卖命,做的事跟当初密卫的事或许就是一样的,不分青红皂白,只是为排除异己,这样怎么能是光明磊落?
可是,男子的地位……在这样的残忍中,竟达到了一种微妙的提升。
回到水榭,因为贺莱不在,他们两人便一同去了谢玉生住的小楼。
到了此时,谢玉生才让人送了水沐浴了一番。
石漱秋则在这段时间里把上午从兰桂那里得到的信息整理了一番。
谢玉生出来看到便安静坐在了他对面看着他写出来的,也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石漱秋。
他们今日同兰桂的谈话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按照贺莱的计划进行的,在这方面,贺莱算无遗策,他们需要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可也让人失望。
兰家虽然有这么多得用的男子,但真正可用的还是兰家几代培养下来的本家子弟以及自小就收养过来的义子。
难怪空谷说兰家那些男子相互之间都是以兄弟相称,无父无母的孩子们组成的团体里可不就是只有兄弟姐妹。
这些石漱秋是本来就知道的,他今日只是从兰桂这里确认他想知道的兰家培养这些男子的方法罢了。
“这些人……难怪贺莱说只能单打独斗……我们还能用吗?”
谢玉生叹了口气。
他们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找小孩子来培养,更不可能有兰家的环境来让男孩子也“强”起来,他也没有那样的“冷硬”心肠。
石漱秋抿抿唇,“肯定能用,至少我们知道你我原先的选择都是对的……如兰家这样的,我们只要能笼络住几人就成了。”
说完这些见谢玉生还是有些失望,石漱秋放下笔看向谢玉生,“玉生,你跟随谢将军,在练兵布阵上比我更有经验,谢将军能召来的就一定是精兵强将吗?”
谢玉生被石漱秋一问就明白石漱秋的意思了,他揉了揉额头,“你说得对。”
“我们不要太着急……即使不是我们心中所愿,将来也会因为混乱给我们太多机会……”
石漱秋望着窗外粼粼的湖水,声音轻如呓语。
只有到了极端情况,人才会走出自己的舒适圈,才会觉醒。
第二百三十六章 有惊无险
贺莱接到慧郡君那边的合香传话,说是下午的比试要开始了,请她过去时,她并没有多想。
而到了新院,到了上午比试的那间屋子里,谢玉生他们也没过来,只有她一个人在,她也没有想太多。
毕竟合香说了因为她如今出行不便先来通知她。
但是,没待一会儿,她就觉得心头焦躁。
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了沉沉的脚步声,一侧头看到兰桂,贺莱立时寒毛直立。
想到她过来时已经特意让箩娘去叫玉生他们,再一看兰桂没动,贺莱勉强镇定下来。
兰桂的目光不对劲,面色也红得异常,更重要的是兰桂身边也没有其他人。
贺莱没法不回想起那日慧郡君的建议,心中暗暗叫苦。
南容文慧肯定是做什么手脚了。
可是奇怪的是,她没有闻到香味,来这里后也没有喝茶吃东西,这房间里四面通风,她怎么会突然心中焦躁起来?
而对面兰桂……
贺莱没有去刻意打量也能感受到兰桂落在她脸上的灼热目光。
兰桂他好像中招了。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贺莱便听到了兰桂的脚步声,还是冲着她过来的,这让她绷紧了后背也不得不快速动起了脑子。
玉生他们过来至少还得十分钟,她在这里叫嚷……慧郡君这里的人没一个敢动。
南容文慧既然算计了兰桂,那兰桂带来的人肯定也没法过来。
她跟兰桂之间……她身上倒是还有匕首,可兰桂的身手……
贺莱万分怀念自己前世的袖箭了。
也只是眨眼的功夫,不等她想出法子,兰桂就已经到了她跟前。
她坐在轮椅上,已经近到能感受到兰桂身上的温度时,兰桂忽然往后挪了一步,随后缓慢地坐了下来。
贺莱没有开口更没有动,以她过去的经验来看,她知道自己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当个木头人。
她平视前方,自然而然便看到兰桂先是准备盘腿坐,后来又改成了跪坐。
注意到兰桂的手指落在了他自己大腿上,贺莱微微松了口气,看来兰桂还清醒着。
“我……”
兰桂张了口,沙哑的嗓音让贺莱更是确定他中招了。
“……有点热了,也有点醉了……你到底是男是女?”
一开始还是自言自语,很快兰桂就看向了贺莱。
他觉得自己像是喝醉了,但是意识还挺清醒,可是奇怪的是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说话又不受自己控制。
对面贺莱的沉默在他看来格外的难以容忍,兰桂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生气的时候他就已经伸出了手拉住了贺莱的手。
温凉又细嫩的手指让他想也不想地就拉过来往脸上贴了。
贺莱可算知道兰桂有多“热”了,她强忍着还是没有动。
拉到了她手的兰桂倒是乖了一会儿,但随着她的手被他的脸暖热,他就又不满了。
贺莱还只有这一只手能动,她一看再放任下去兰桂就要靠她身上了,只能开口了,“兰桂,你看看谢公子来没?”
她说得很慢,对面兰桂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像是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又像是不想听她说话。
不过,很快,他就又往后挪了挪,松开了她的手又缓缓趴在了她的轮椅扶手上,“是你啊。”
“谢公子要过来了吗?”
兰桂轻嗅着近在咫尺的清幽的香味,压着嗓子问了一句,又轻轻笑了下,“你居然也说谢公子。”
贺莱知道他清醒,便开口同他说话,“你一直在这儿?”
“嗯,我觉得这里像家里……”
兰桂努力张口接贺莱的话,说出来后,他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怀念的神色。
他没想到那位慧郡君竟如此贴心,这间屋子的更里面竟布置得像是他在兰家的那间屋子,问了金晓才知道这是金晓他们也帮忙准备了。
明知那位慧郡君不是好意,他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怀念那间屋子。
喝了的酒也没什么问题,可身体还是有些奇怪。
但一定要说,还是他喝醉了。
“玉生也很怀念家里。”
贺莱轻轻说着,不动声色地看了兰桂一眼,见兰桂一直闭着眼睛,她嘴唇微微抿了抿,“你很快就能回去了吧?”
兰桂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抬眼看了贺莱一眼,见她看着他,目光中并无任何异样,他忍不住一直盯着她看。
可是一直盯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他咕哝了一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兰桂挪了挪脸,又换了位置,他以前也喝醉过,不过那时候更难受,也没有人说话。
“一会儿怕是比试不成了。”
兰桂感慨着说了一句,又拿指头揉了揉脸,“不过,我比你的谢公子要厉害……”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真的好福气,比梁王都有福,我看你的夫郎们个个都……”
正说到这里,兰桂忽然停下来往外看过去。
贺莱惊喜地也看过去。
虽然只有几句话的功夫,但是她已经能确定南容文慧那人就算动手脚了也没用多厉害的手段。
就如南容文慧所说,他只是好心地让她去选择罢了。
不过再安全也没有谢玉生他们过来来得安全。
兰桂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谁过来了,但是他此刻根本不想动。
而贺莱动不了。
所以还没进门的谢玉生跟石漱秋就从窗户里看到了里面两人挨着的奇怪样子了。
两人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谢公子,你来了!”
兰桂懒懒抬了下手,“我们比试不成了,我醉酒了。”
谢玉生嘴唇紧抿地走过来,冲着兰桂伸了手。
兰桂看了看谢玉生伸过来的手,抬手握住的同时冲着贺莱眨了眨眼。
谢玉生没看到,可站到贺莱另一边的石漱秋却看到了,心中说不吃味那是假话。
眼看着谢玉生扶着兰桂起身去了里间,又嘱咐了青溪他们去端醒酒汤来,石漱秋抬起贺莱的手。
贺莱正觉得奇怪便看到石漱秋动了动鼻子,她哭笑不得,正要开口,南容文慧便轻摇着团扇进来了,对上她目光,南容文慧弯了弯唇角,“妻主来得真早。”
好似全然没有做什么一般自然又无辜。
想到南容文慧的“好心”,贺莱沉沉吐了口气。
南容文慧……他就那么信任她是个端方君女,不会对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不可独处
兰桂虽是在洗漱,眼角余光却一直没离开旁边还在等着他的谢玉生。
可是一直到他重新转过来面对他,这位谢公子望着他的目光中也全然没有半点不满。
兰桂有些感慨地笑了下。
天下竟还有这样的人。
不过,谢公子是为何呢?
“谢公子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
他坐下,支着头玩味地看向谢玉生。
谢玉生平静地看着他,“说什么?”
“我是故意接近你妻主的,非但挨到她了,她也没赶我,还同我说话了,你不想知道她同我说了什么?”
兰桂故意暧昧不清地说着,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谢玉生的脸。
谢玉生皱了皱眉,他没想到兰桂竟然真的挨到贺莱了,可是想想贺莱如今的样子,怕是贺莱想阻止也无能为力吧?
兰桂会做这样的事……也没什么。
谢玉生又不是真的十八岁少年,他流亡那些年见多了人心险恶,况且在花巷里待过的人怎么可能没经历过那些相公们互抢人的事,就是高门大户后宅里夫侍之间互抢的人还少吗?
一个巴掌拍不响,他相信贺莱,那就没什么可值得怀疑的了。
他摇摇头,看了看兰桂,“你喝点醒酒汤休息一会儿……若还想比试,我一会儿再过来。”
他平静的态度让兰桂脸上的笑容不自觉褪了下去。
见谢玉生起身要离开,兰桂忍不住叫住了他,“谢公子!”
“你是不在乎?还是不相信?还是……”
他直截了当地问,还没说完就被谢玉生打断了。
谢玉生回头静静看着执着于这个问题的兰桂,“我信她。”
兰桂呆呆地看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直到谢玉生要出去了,他才回过神,张口想要再叫住人,可忽然之间又觉得多余,所以他只是看着谢玉生离开,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他并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言行如何,但会相信他那个样子也没有任何事的人……连最熟悉他的墨郎他们也不是都相信。
南容颖与其说信他,倒不如说是信她自己手中的权利,她相信他更惜命,也相信没人不惜命,所以她才根本不在乎他去接近任何女子。
那时他还不知道,曾经动过这样的蠢念头想摆脱她。
事实证明,南容颖才不在乎这些。
他正是因为知道才会在那种状态下走出来想要知道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果然只是那个慧郡君耍的小手段……
兰桂有些无趣地靠在了椅子上,忽然又想到贺莱同他说他很快就能回家时的神情,又想到了谢玉生说“我信她”这三个字时的神色,他眼中情绪渐渐凝聚在一起。
谢公子有那样的身手却只能在这样的后宅里争风吃醋!
贺莱这样弱的女人,换作以前他怎么会看一眼,可是为什么不一样呢?
南容文慧,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不是说是对贺莱一见钟情才死活都要进贺府,可是南容颖那里……
南容颖答应他的事,到底什么时候能实现?
谢公子不愧是跟着谢将军的人……将来他要是能把谢公子收入……
兰桂胡思乱想着,慢慢便坐直了。
他握住了拳头,兰家只有他手下全是男子,也只有他在男子中武艺最高,连教习他武艺的师傅们如今也比不过他。
他无力反抗梁王,但这之于他也是机会,再没有在梁王手下更适合他去收拢人了。
谢公子他要,谢公子身边的人他也都想要。
他应当先去休息,等会儿见到谢公子,他才有精神比试。
对于武人,没有比拳脚更合适的沟通了。
谢公子如今还是这样的武人。
※
谢玉生出来便看到了南容文慧,他神色微冷,一声不吭走向了贺莱,探出手指就搭上了贺莱的手腕。
南容文慧知道谢玉生会医,他不紧不慢地摇着团扇看着谢玉生。
他又没有下药,他们能如何怪他?
谢玉生紧皱眉头,贺莱这脉象并无问题,可她这脸色可不是没问题的事。
“我们先回去罢。”
他起身对石漱秋道。
石漱秋点点头,抿唇看向贺莱。
贺莱赶忙点头。
三人正要走,南容文慧忽然笑了一下,“看来我也是白来了一趟。”
说着话,他也慢慢转身,还走在了他们前面。
他走了,身后合香檀香他们愣了愣才赶忙提步追过去。
这一动,石漱秋便闻到了一丝奇特的味道,他诧异看过去,没看到什么,他又回头看看贺莱,忽然明白贺莱为何这副模样了。
“还是请个大夫……”
出了新院,谢玉生有些抱歉地看向贺莱跟石漱秋。
话没说完,石漱秋便冲他摇摇头,“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回去再说。”
谢玉生跟贺莱惊讶看了看他,都没有再问。
石漱秋也不绕弯子,等回了水榭一上楼他便开口了,“贺莱你是不是心中焦躁难受,坐立难安,见了兰桂却不觉得厌烦,他跟你接近你心中焦躁感会减少……”
贺莱摸了摸脸,点了点头。
她现在也觉得心中好受很多。
“是那种药?”
谢玉生攥紧了手指,眉头皱成了一团。
然而石漱秋却摇头,“不是,就是刚才身边是女子,贺莱也会觉得好受。”
他说完见谢玉生跟贺莱都表情莫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话还不够明白,他赶忙补充,“我是说,只有有人在身边陪着就不难受……那是一种怪藤,削皮后流出的汁被人嗅到会让人没法一个人独处,一定要跟他人近距离接触才能平静……这种藤有一种奇特的味道,只要闻过就不会忘记,我在慧郡君身后的合香身上闻到了。”
贺莱跟谢玉生都听愣了。
他们两个都没见过,也根本没听过这样的植物。
“你怎么……”
贺莱惊讶地看向石漱秋,有些担心又有些失落。
这么奇特的植物,她从来没有听石漱秋提过,他们之间也不是没有讨论植物的时候啊。
石漱秋笑了下,“我遇到时身边都是人,也没觉察出来,不过是听那里的人提起,后来一直都有注意。”
贺莱还想知道更多,有些话却不适合当着谢玉生的面问,她想了想,有些头疼,“慧郡君种了这种藤……”
“应当种不了……”
南容文慧有些不好意思地接了贺莱的话,“当地人说这种藤只认那座山,我试过……以防万一,我一会儿把那藤画下来,可以去新院找找看。”
第二百三十八章 奖赏与惩罚
石漱秋的话令贺莱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谢玉生却没发觉异样,他点点头,想到兰桂,又皱眉道:“那兰桂也是受这藤的影响吗?”
话说出口,他又觉得不像。
这石漱秋跟贺莱两个都不能确定,两人都摇了摇头。
但可以确定的是南容文慧肯定也动了手脚。
只是动了手脚却没有后续,南容文慧他根本就是随心所欲耍他们。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谢玉生回了自己的楼上休息,留了石漱秋跟贺莱独处。
贺莱知道石漱秋性子自觉便去擦洗了。
只不过她才动了两步,石漱秋就跟了过来。
贺莱抬头看了看他紧绷的脸,便任由他了。
石漱秋却也不单是为了兰桂接近贺莱的事,他也不确认贺莱有没有中别的,交给别人伺候尤其箩娘还小,他也不放心。
“那种藤……当地的人用来惩罚人也用来奖赏。”
石漱秋一边给贺莱擦手一边轻轻道。
贺莱看过去只能见到他长睫微颤,宛如蝶翼一般,却看不到他神情。
“新出的汁效用最好,若是有人闻到,还是一个人,不到一刻钟就会因为焦躁不安而折磨自己,用器具收藏起来,以后再用,效用就没那么好了……奖赏,便是当地人炮制后用来赠送新人的。”
说到这里后,石漱秋的手指停在了贺莱的掌心处。
那是他南下寻她时为了避开起义军带着人在山里遇到的一个村子。
那个村子里多是男子,所以对他们这样大多是男子的队伍很是友善,知道他是想去寻找心上人,村子里的老阿公特意送了他这种藤磨出来的粉。
老阿公告诉他,倘若对方对他也有情意,在闻了这藤又独处一阵后再看到自己便会难以自抑地心情愉悦,也无法掩饰情绪,之后也会因为当时的愉悦情绪而多加亲近。
他……对贺莱用过。
可看到她前所未有地主动来接近他,他又后悔了。
他分不清她的心意了。
他以前说不出口,确认了贺莱心意,他就更是怕说出来了,但是,经历过一次死亡,他便不怕了。
石漱秋抬眼直直看向贺莱,“我们在德州见面时我对你用过,我抱了你便是为了……”
贺莱愣了愣,见石漱秋一副壮士扼腕的神情,她心中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感动。
“你那时不会一直随身带着那药粉吧?是见了我后立马就拿出来了?”
贺莱带着调侃意味的话让石漱秋脸上一红。
他确实是鬼迷心窍了一般,早看到了她,却呆呆看了好一会儿后第一反应就是去拿了那药粉抹到了前额上。
贺莱低头跟石漱秋额头贴了贴额头,轻轻道,“有你真好。”
若不是他那般主动,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她哪里能有那么幸运呢。
这藤在石漱秋这里贺莱偏心眼地觉得怎么都好,说是奖赏自然毫不为过,可是一想到南容文慧也会用,贺莱就想把这藤回给南容文慧用。
可如今她能做的就是在账本里多记下一笔罢了。
谢玉生在收到兰桂那边的邀约时又带了石漱秋过去,贺莱没有再过去。
她本来过去不过去都好,但是她拿自己去钓鱼,也是对漱秋的不负责,这事本来就不是非她不可的事。
不过,她也没有待在水榭休息。
贺莱带着箩娘跟新跟着她的万乐以及弈棋去了乔师傅她们待在的院子。
看贺莱被推进来,乔师傅惊讶极了,不过见到人她也高兴,她正想找贺莱说情出去呢。
她又不是男人家,被圈在院子里实在难受得紧。
要不是还有姜水她们能过过招胡侃一番,她都不知道这日子要怎么过了。
贺莱听乔师傅磕磕巴巴说了想出去的念头后,她不由笑了起来,“乔师傅跟我想到一块了,我也闷坏了,想着来跟乔师傅您商量一下看是不是挪到庄子上住几天。”
“那可太好了!”
乔师傅搓了搓手,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
贺莱跟乔师傅保证了这几日就安排后指了指箩娘几个,“乔师傅,您随便指点一下她们几个,我给她们请的师傅过些日子就到了。”
乔师傅看了看弈棋,这个她已经看过了,年纪不小了,也没天分,她没见过万乐,不过看年纪她就觉得不乐观,至于剩下的箩娘,乔师傅摸了摸头,又把目光挪向了万乐,看起来也就这一个还靠谱。
她也不觉得指点这几个下人丢身份,反正她也无聊得紧。
而且她之前也已经听贺莱说过了,对于身边伺候的这些人,她只要求她们练个身手敏捷就好了。
乔师傅勾勾手指让箩娘她们三个扎马步,她看看这几个下盘怎么样。
看几眼乔师傅心中就有底了,她放着这几个扎马步,撩起袍子坐在了台阶上跟贺莱聊天,“贺娘子,我们公子跟那兰家小子比得怎么样?”
府里管的严,又是在那郡君院子里,她想知道都没人说,虽然她不觉得自家公子会输,但兰家那也是鼎鼎有名,虽是男子,能见识一番也不错。
她一点儿也不觉得问贺莱有什么不对,这让只扎了一会儿就稳不住的箩娘忍不住看了过来。
乔师傅仍看着贺莱却喝了一声:“重新扎!腿直点!”
箩娘被喝得手忙脚乱重新来过却一眼也不敢往那边看了。
贺莱笑了下,“自然是玉生厉害,他们一开始……”
乔师傅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接上话跟贺莱讨论一番。
在乔师傅看来,贺娘子虽不会武,但是懂的可真不少,连他们家公子跟兰家那小子用了什么招式都知道,还很会讲,让她听着就热血沸腾恨不能自己也过去比一场。
她很快也真的把姜水她们叫来了,试着学学兰家的招式,一边练着感叹着,乔师傅还能分神去照看箩娘她们三个。
贺莱只待了这一下午,乔师傅在贺府闷了几日的不快就一扫而空,而箩娘三个连走路都腿软,一想到往后她们就要天天习武,三人就腿肚子打颤,但是又想到乔师傅跟姜水她们比试的英勇善战,这又让人心中热血澎湃,再想到其他几个人也要学,要吃苦也是一起,三人便不觉得多难受了。
贺莱再给她们打了打气,三人离开水榭院门的背影都精神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有些奇怪
贺莱提出去过几日庄子上小住也是为他们大家考虑,爹爹、娘亲不必再说,开了衡王那里的头再来接其他府里的帖子就无法一直婉拒了。
而玉生一直在家中待着怎么能不闷,此外玉生也有几日没跟谢将军见面了,谢将军定然也担心慧郡君到她们家后玉生的情况。
漱秋就更不必说了,她答应他让他见丹哥他们呢,不出府怎么见?
至于慧郡君,看他自己怎么选择,不过,她觉得他会跟着他们,留在府中,跟前世一样的路,她不觉得慧郡君会做。
此外还有其他一定要去庄子上完成的事。
她去爹爹娘亲那里先说了。
因着之前的沟通,她一坚持,爹爹娘亲便自己脑补,她也不知道他们的心理路程,但是他们都同意了对外以照料她身体为目的随她一起去庄上。
而得到消息的谢玉生跟石漱秋都因为能见到家人而面露喜色。
慧郡君那里,贺莱拖到了要出行前两日才告知,为了验证府里的保密情况,她亲自去了新院。
慧郡君脸上她也挑不出异样的惊讶让她暂且对府上人的嘴严很是满意。
而慧郡君只是想了想就也同意了。
她特意回了她之前跟谢玉生住的院子躺下来假装身体不适之时,慧郡君还配合地过来探望后才开始收拾行李。
宫里来了人、王女那边也都派了人过来,躺下休息倒比坐着还要忙。
贺莱也不用担心别人看出什么,她原本就拖着伤体是事实,虽她有漱秋尽心照顾,可养伤还是让她看上去就羸弱。
为此她颇是又收了一大堆补品,贺莱让玉生收拾起来,统统打包带回谢府。
送人送药自然不好,可是谢将军是军中之人根本不忌讳这些,而且贺莱还是直接送给军医帐,谢将军爱兵如女自然没有推拒的道理。
因着近来天气越发炎热,贺莱带着谢玉生跟石漱秋,此外还有一定要跟着她去谢府的慧郡君在天色刚亮就出门了,贺成章、柳明月夫妻因为慧郡君的缘故倒是不好一起上门便打算等贺莱他们从谢府出来在城门外再集合。
慧郡君嫁贺莱的规矩如何,她们也不清楚,只是按家中有两女的习俗,新婿进门的头一个月,二老是不能去前面女婿家中的。
这习俗并不全然适用,但去了谢府,她们同样就要去拜访老桂王。
如今因有先祖定下的规矩,她们才能避免跟老桂王多打交道,若是去了谢家,老桂王那里知道了定然不依,重要的是那位陛下肯定乐意再添乱。
二老不来,对谢玉生他们来说自然更是轻松。
石漱秋本来是不想跟着谢玉生跟贺莱的,他如今的身份更是尴尬,跟着他们进贺府算什么呢?
只是谢玉生想带他看看自己的家,他这些日子越是了解谢玉生就越是喜爱他纯粹的性子,想着就算去了不过是他脸皮厚一些往后名声更差一些,他就还是同意了。
出人意料的是慧郡君那里“体贴”地送了几套宫装过来。
哪怕他没穿,第二日他跟着贺莱、谢玉生见到慧郡君时,慧郡君身边的宫人却都冲他行礼,称呼他为大人,全然把他当做慧郡君身边的内务男官。
贺莱捏了捏眉心,这可真是符合南容文慧性子的风格,不管他人愿意不愿意都要让人承他的情。
账本上记过又记功,她都不确定往后到底要怎么对他了,只是唯一能确定的是她需要更加小心了。
进了谢府,贺莱便被留在了外院,谢玉生想见阿娘也只有等离开的时候才能见,此时他得带着慧郡君跟漱秋去见他的继父大人。
因着慧郡君的身份,谢玉生的这位继父想摆一摆长辈的款儿也没摆成,按品阶,慧郡君还是高一等,再者慧郡君也根本没给对方面子。
谢玉生自上次知道这位继父大人对贺莱过分热情后一直让人盯着家里,他倒是没发现什么大事,只是继父大人委实跟阿娘生了好几回气,阿娘都不怎么回府了。
这次看到慧郡君落这位继父大人的面,他也懒得出头。
这让他的继父大人望着他的目光都充满了怒火,谢玉生见多了这位继父大人这样的目光,他非常平静地带着慧郡君他们离开后,谢玉生的继父没控制住脾气连摔了几个茶杯。
声音响得谢玉生他们几个想不听到都难。
谢玉生只歉意地看了看石漱秋。
石漱秋微微摇头,心中却忽然明白为何谢玉生一点也不违和地就接受了贺莱的父母。
而且……他看着身侧毫无所觉的谢玉生,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起来。
他知道玉生也是为了改变他们谢家的命运才留在了贺莱身边,可是不同于贺家,谢家的漏洞太多了。
只看玉生这位继父大人的行事,他就能想出一大堆法子来让谢家落难。
谢玉生不知石漱秋担忧,他领着他们进了自己院子便想把南容文慧安置在一边,专门带漱秋去他的房间。
但是到了地方还没等他开口,南容文慧就自觉坐了下来,“我就在这里歇息了,你不用管我。”
说着话就把身边的宫人也都遣了下去。
谢玉生冲他点点头便打算跟石漱秋离开,不过才走了一步便听到南容文慧道:“你还是多注意注意你父亲罢。”
谢玉生错愕看向南容文慧,却看到南容文慧勾了嘴唇似笑非笑道:“小门小户出来的,一点点金银财宝就能收买了,再来个贴心人,妻女不要也没什么……”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谢玉生皱着眉头走到了南容文慧面前,目光紧紧盯着南容文慧的脸。
他不觉得南容文慧全然是在假设什么,可要相信,他又不敢想下去。
“我知道。”
南容文慧干脆利落地承认,却玩味地盯着谢玉生,“不过,你有些奇怪啊,大夫主。”
石漱秋早在谢玉生忍不住返身过去询问时就意识到不对,这会儿心中更是咯噔了一下。
玉生露馅了。
慧郡君怀疑了。
这两个念头一下子就窜了出来,石漱秋攥紧了手指,大脑飞速转了起来。
他要怎么帮玉生圆过去?
说是贺莱告诉玉生过谢家的命运?
可他要怎么让玉生知道又不让慧郡君继续怀疑到他身上?
第二百四十章 未知真相
“你猜我知道什么?”
南容文慧却不是如石漱秋他们以为的怀疑了谢玉生,他勾唇笑着看着谢玉生,“大夫主,你就这般相信我知道什么?”
石漱秋立刻意识到南容文慧还没发现,他攥了下手指,扬声叫了谢玉生,“玉生,我们走罢。”
他的这一声让谢玉生下意识看了过来。
“玉生。”
石漱秋不好多说话,只能又叫了一声谢玉生名字。
脑中飞快闪现过许多画面,像是有什么一下子串联在了一起,但是却延伸到了他也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
谢玉生嘴唇紧抿,缓缓转身走向了石漱秋。
南容文慧跟着看向石漱秋,不悦的目光跟飞剑一般钉向了他。
石漱秋只看着谢玉生,见人走到自己身边了,他不由松了口气。
先避开为好,玉生的状态不对。
他拉了谢玉生的手就要走,却被叫住了。
“站住!本郡君让你走了吗?”
南容文慧冷着脸看向石漱秋,语气中满是厌恶嫌弃之色。
石漱秋停也未停拉着谢玉生继续往前走,这样无视的态度,南容文慧怎么可能接受?
他冷笑一声,“别以为有贺莱宠着,你就算什么台面……”
话没说完,谢玉生射过来的冰冷视线便让他停了下来。
南容文慧紧了紧手指,同样冰冷地望着谢玉生,“谢玉生你要跟这样贱奴交好,我不管,我不理他是给他面子,可他敢驳我这郡君的脸面,就该尝尝……”
“你休想!”
谢玉生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若不是石漱秋紧紧拉着他不放手,他现在已经忍不住要返身到南容文慧身边了。
“我今日就……”
南容文慧猛然站起身,扬声就要叫人进来。
他跟谢玉生说得好好的,石漱秋这下贱胚子竟敢从他这里抢人!这贱人以为他抢的是贺莱那种女人吗?!
这下石漱秋拉着也没有用了,谢玉生拖着他就走到了南容文慧身前。
“你……”
南容文慧未说完的话一下子就消失在喉中,他呆呆看着谢玉生,不知不觉间已是寒毛直立。
嗜杀、暴虐、疯狂的神色交替在谢玉生的眼中闪现,让他如玉一般的面孔都狰狞得像是要裂开了一样。
南容文慧只觉得像是有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脖子也摁住了他的手脚,他忽然间动弹不得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这……是谢玉生?
“玉生……”
石漱秋愕然盯着这个样子的谢玉生。
因为谢玉生的目光并没有对上他,他倒没有被吓到,只是这样看着他,他忽然就能把恬淡沉默的玉生跟他记忆中那个浑身都散发着冷气的人联系在一起了。
这样带着仇恨与绝望的身影竟让他觉得舒适……
石漱秋觉得自己一定是傻了,可在这样的冰冷中,他却是真的舒展起来。
“玉生。”
他坚定地又叫了一声,紧紧握着谢玉生的手道:“别担心,这不算什么。”
只说了一遍,谢玉生就别过了头,闭眼又睁开后一言不发地拉着石漱秋就离开了。
南容文慧宛如被定住了一般一直到合香他们进来看到他面色白得吓人惊叫着过来碰了他,他才颤抖着坐下却腿脚都不像是自己了的。
※
石漱秋目不转睛地看着谢玉生。
自他们从慧郡君那里离开到了这个房间里已足足过去了一刻钟还多,但是玉生一直拉着他站在中央,他的手已经被他握得开始疼得麻木起来了。
“玉生……”
他轻轻叫了一声,自己也没想到谢玉生竟然听到了,还迅速转向了他。
“我……”
谢玉生一低头看到自己还拉着石漱秋的手,他赶忙松开。
石漱秋忍着没有管自己的手,仍是关心地看着他,“你在想慧郡君说的话吗?”
谢玉生沉默地看了看石漱秋已经被他握得都出了印子的手,慢慢点了点头,“我……没有想过会跟父亲……”
短短一句话他却说不下去。
只是金银珠宝也就算了,可是南容文慧那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还有其他的。
而且,南容文慧会知道,岂不是说明跟那人有关系?
他紧紧攥起拳头,还没来得及用力就察觉自己的手又被拉住了。
石漱秋轻轻摇了摇头,看着谢玉生的眼睛柔声道:“不管是什么,一切都还来得及。”
谢玉生怔怔看着他,手指慢慢松开。
石漱秋已经意识到南容文慧话里的潜在意思,而且很可能就是真的,但他也不能放任谢玉生这样沉浸下去。
不然,会被慧郡君发现更多异样,待会见了谢将军,玉生可能还会没办法应对。
“我们还有机会改变一切,玉生,上天已经给了我们机会。”
石漱秋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谢玉生让他坐下了。
谢玉生无力地顺从着他,等坐下后他抬手遮住了脸,喃喃道:“我一直不相信我娘她们会被打败……”
即使如那些人议论的那样是因为腹背受敌,可当时起义军聚起来的人能有她们谢家军厉害吗?
怎么就会全军覆没了呢?
他单知道她们谢家到最后也还是在保护这位陛下,也知道梁王起义,她们谢家也抵抗了,可是她们谢家没跟梁王的军队对上……所以他一直以为算不到梁王这里。
可如果南容文慧说的是真的,那他……最应该报仇的是……
谢玉生根本坐不住,他咬牙看向石漱秋,“漱秋,我需要去找南容文慧问清楚,我要知道真相!”
石漱秋很能理解谢玉生的心情,但他还是不得不泼冷水,“你能不让慧郡君发现你也跟他一样吗?即使是梁王参与了,慧郡君……你觉得他会让你动梁王吗?他不承认,你要怎么办?”
谢玉生被问得头一点点低了下去,然而石漱秋却抬手抚上了他的脸,“玉生,这些贺莱都能做到,你只要耐心地等一等贺莱……我们不是约定了要相信彼此,这些都是贺莱的优势。”
谢玉生闭上了眼睛,半晌后才无力地点了点头。
其实,需要再问吗?
南容文慧知道这些还能是从哪里知道?
漱秋说这是他们的机会,或许这一世他们会避开,可是那一世呢?
他终究是没能知道真相,没能替谢家报仇。
如果是梁王……如果是她……
谢玉生的心中也像是火山爆发了一般地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