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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全文阅读

作者:枕上阕时     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txt下载     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一章 添油加醋

    贺莱特意选的就是谢将军在家休沐的日子,如她所愿,尽管她还需要坐轮椅,谢将军仍是留了她说话。

    自猎场遇险到今日已是半月有余,谢将军虽猜到贺莱不舒服多半另有缘故,但一看贺莱模样,她还是有些头疼这位儿媳的文弱。

    当时说要习武,结果到现在还没到正途上。

    一时想到回都后所见的情况一时又想到自己听到的传言,谢宏武的脸色越发严肃起来。

    凭借之前的表现,贺莱在谢宏武这里并不是一个无知小辈,但也没到谢宏武能倾心吐胆的程度。

    两人坐下后,谢宏武先关心了贺莱伤势后就开始关心自己儿子了。

    贺莱知道玉生隔三差五就会遣他自己带来的人回谢府见谢将军关心,无论是谢府的事还是自己在贺府的事,谢将军应当都知道。

    但将军问到她也是想从她这里看看她对玉生的态度,虽她跟玉生只是假夫妻,可这个时代对为人妻主的要求实在太低。

    别的不说,她对玉生的感激尊重之情又不需要掩饰。

    听贺莱说起儿子如何照顾她,如何讨贺府家主、夫主关心,又说起儿子如今又重新读书,还学了琴,武功也没落下……

    谢宏武摸着下巴不停点头,自得之色溢于言表。

    谁说丧父长子不好了?谁说她们武将之子不中用?看看玉儿,她这个娘带的不也是挺好的?

    她给挑的亲家……

    突然想到慧郡君,谢宏武脸上的自得之色瞬间降下去,她刚才可是见了那慧郡君的仪仗,都嫁了人还这么摆谱的人,也不知玉儿是不是如那些仆从说的能应付?

    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应对的王女府上的人,谢宏武脸色更是不好看了。

    “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话你记好了,我不管你有什么为难之处,玉儿是我最疼爱的孩子……”

    正说着话突然就被岳母打断还瞪着眼睛训斥,贺莱微微一怔后就立马认真听了起来。

    谢宏武对着贺莱这张乖巧的脸也有些训不下去,实在是这孩子做事并无什么不对,而且,这跟训她们家的糙女们完全不一样。

    她一停下来,这心思细腻的儿媳就能接话把她的担忧都挑明了向她保证。

    若是一味顺从她,说好话,她反而要看不上,偏偏这孩子有礼有节,除了这身子骨,她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贺莱一边跟谢将军保证,一边便借着提起慧郡君把话题歪到了自己想说的事上。

    她一开始说时谢宏武还没怎么在意随后就挺直了背,脸色也越来越凝重起来。

    她紧紧盯着贺莱,却辨不出这儿媳到底是在想什么了。

    而受了气越想越忍不下去的谢家夫主派来的人就是这时进来打扰了。

    谢宏武原是很厌烦后院的人往前院跑,但这次也是她叮嘱了夫郎观察一下玉儿跟那慧郡君的,她心中此刻也乱,听到人禀告便跟贺莱说了声,叫了家里的丫头们过来相陪,她暂且回了内院。

    一见到她真回来了,谢夫主立刻迎过来添油加醋地把慧郡君的目中无人说了出来,“……我虽是继室,可也是您明媒正娶进来的,我这年纪了,怎么也是长辈……您不知那慧郡君……”

    谢宏武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心思完全不在夫郎的抱怨上。

    她这一路上越是回想儿媳的话就越是不安,像是有什么早已在地下盘根错节又露出了地面,不久之后就会齐齐爆出。

    她真不知道吗?

    谢宏武想到自己在北地的遭遇,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她明明也已经挖出来看到了那枝节有多粗壮,也知道……

    她把拳头捏得噼啪响,旁边还在尽力抱怨的谢夫主心中又憷又酸又喜,百般滋味混在一起。

    便是一同生活了也有十几年,可一想到身边这人手下丧命了多少人,亲眼见过她如何一刀砍下歹人头颅,他到现在也会做噩梦。

    酸的是这人对一个泼出去的儿子比对他对女儿都好,他跟她的女儿她一个都没这么上心过,甚至跟那些贱人生的也没什么区别。

    这喜则是再没有比眼下更好的机会挣回面子了,难得这一回能借着她那宝贝儿子的势让他也出口气了。

    眼见妻主猛然起身气势汹汹往外去,谢夫主忙不迭跟上。

    谢宏武也没在意,出了院门才意识到夫郎还跟着,她不耐烦地看了一眼人,“你跟着做甚?”

    谢夫主被问得一噎,但他也习惯了,很快就接话:“我知晓您本事,不过这事还得我们男人家来说……”

    谢宏武皱眉打断他,“你胡说什么呢?”

    “我……您放心,在这方面,我出面可比您便利……”

    谢夫主强撑着继续跟着谢宏武,他怎么能错过这教训的场面呢?

    他这个长辈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们这些小辈无视怎么能成?

    谢宏武觉得不对,她停下脚步一把拉住了夫郎,“我是回外院见儿媳,你跟着算什么?”

    “我知道啊,可要教训的是那慧郡君,您的脾气我还不清楚,直不楞登地训斥,儿媳能听进去?”

    谢夫主笑着道,“虽说那孩子也确实需要……”

    “什么事也值当说这么久,还跟着我!”

    谢宏武听明白了,也更没个好脸色了,“你当长辈的就这点肚量?你在这时候同他计较,是给玉儿撑腰的吗?”

    “回去歇着罢,我看你就是闲了的,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练练手,连玉儿都能给我做衣服了,你这……”

    她嫌弃地挥挥手就大步离开了,被留下来的谢夫主一张脸红了又青,青了又黑,好半晌都没能恢复过来。

    这一幕也被路过的人迅速报到了谢玉生那里。

    对比起来贺府的规矩,谢玉生不得不忧心自家内宅的松散。

    那可是他阿娘的院子,虽然他确实在家中受宠,指使人借着关心的名义去探看,也不会有多少人防备,可这般顺利……

    他想起贺莱想知道公婆心情还要同春莺管事他们打太极,而他们院子里的消息若是下了令,连公婆都不会知道的情况,不由自主就叹了一口气。

    而跟他转述的青溪只当他是在感慨夫主的糊涂,忍不住便附和了,“还好我们将军明理……”

    这话他也常听人说,往常他是听了也不在意,如今却如鲠在喉,怎么也不舒服。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不能言说

    谢宏武回去的路上觉得自己有满腹的话要说,但是见了贺莱后她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些堵在她心中的话如此大逆不道,如何能告诉别人呢?

    不过她的表情已经让贺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看了看外边天色开口告辞。

    谢宏武没留她,但是儿子还是要见面说会儿话。

    她让人去内院叫人,自己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怎么也停不下来。

    谢玉生进门就看到了自己阿娘这般神思不属的模样。

    往常他还没走进来,阿娘都已经盯着门口了,这次却是他快走到跟前了,阿娘才看过来。

    刚才回来时见到阿娘还不是这样的,是因为贺莱的话?

    昨日贺莱是跟他打了招呼说准备跟阿娘提提,不过,贺莱说她也不好明说。

    谢玉生暗暗想着,轻轻叫了一声,“阿娘。”

    谢宏武看到儿子脸色便柔和了一些。

    在身边时还好,如今虽都在都中,却还是大半月才能见上一面,再过些日子,她启程回北地,也不知道一年能见上一面不。

    “来,坐这儿。”

    谢宏武指了指椅子。

    谢玉生乖乖坐下,见阿娘还站着,不由看过去,“阿娘,您也坐。”

    “哎。”

    谢宏武应了一声,坐下后脑子里却还是乱的。

    对儿子关心什么,这原是不用想就能说的事,但是此刻她心中实在太乱。

    谢玉生也有许多话想跟阿娘说,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跟漱秋说了一些,可更多的是无法说出口的。

    他就是再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他手中没有明证却对阿娘说要小心父亲后阿娘会有的反应,阿娘是不满意父亲,但阿娘也并没有真的相信他。

    两人对着沉默了一会儿,谢宏武先开了口。

    “贺莱那孩子看起来也是个明事理的,你,阿娘也不担心……至于那慧郡君,你别让自己受委屈,有阿娘在呢!”

    谢玉生眼中酸涩,他郑重点头:“阿娘放心。”

    “时候也不早了,左右还在都中,儿媳说你们回来还会来府里,我就不留你多说话了,别让你公婆多等。”

    谢宏武说着就起了身。

    谢玉生没想到阿娘这么快就“赶”他,一时之间他竟有些不想走。

    他知道父亲可能有问题,可是没法对阿娘说,他还没想好怎么办呢。

    虽然对着阿娘,可能他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可这么快就走了……

    “怎么嫁了人就成小小子了?”

    谢宏武一眼看出儿子不愿意走,心立刻就软了下来。

    谢玉生被调侃了,脸色微红地起身。

    见他还不动,谢宏武忍不住摸了摸他头,却是小心翼翼的。

    儿子自进了贺家,整个人都光鲜了起来。

    往日跟着她刻意灰扑扑的,她也觉得儿子好看,可如今穿锦戴玉下来,真是比着皇子、郡君也不遑多让。

    看这头上簪的珠子,还有这玉梳……连这头上的发绳都不一般。

    她都不知道要怎么下手了。

    “好啦,听话。”

    她柔声哄着,却坚定地拍了拍儿子的肩,当然力道也极轻,怕自己这粗手刮花了儿子衣服。

    这一通细打量却是又让谢宏武放了心,嫁了人反倒幼稚了,这不是在婆家过得好的表现吗?

    谢玉生也不好坚持了。

    对着阿娘慈爱的目光,他更是什么也想不出来。

    但是这也坚定了他要对贺莱说的念头。

    饶是拖延了一会儿,谢玉生出来的也比贺莱以为的要快上许多。

    一打照面,贺莱就知道肯定又有什么事了,谢玉生他们三个也只有漱秋神色平静些,剩下两个都是满腹心事。

    慧郡君尤其奇怪,竟不敢往他们这边看了,可是慧郡君手下的人又明显在看这边。

    路上也不是问话的地方,贺莱还得躺车里。

    也不知爹爹是怎么想的,指定了要跟她同车,玉生跟漱秋就只好另乘一辆,这么一来,她也没有了问话的机会。

    在城门口跟爹娘顺利汇合往城郊她们家的庄子上去,顾及着她的伤势,马车出了城后便越来越慢。

    贺莱嫌躺着难受,不顾爹爹阻拦还是坐了起来。

    柳明月也拿她没办法,只好坐在她身边挑了窗帘陪她看景。

    两人说了一会子去谢府拜访的事,目光被车窗外的景致吸引后渐渐就不开口了。

    虽说天香园里的花木远比这郊外的精贵,可郊外的清新气息又岂是一座园子能比的?

    柳明月也很久没有出城了。

    往年到了春祭,她们家也是要出来踏青的。

    今年忙着家里进人,忙着宫里春祭,这种那种的事挤在一起,他竟到了这时候才出来。

    看了一会儿,贺莱怂恿他出去骑马转转,柳明月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一听贺莱又让夏鹭去叫女婿,柳明月便忍不住摇头失笑。

    “爹爹要这么想,那女儿也没办法,就当是吧。”

    贺莱摆了摆手,作无奈状。

    “你啊,就看着我们眼馋吧。”

    柳明月拧了拧贺莱鼻子。

    贺莱闷声还要说,“女儿那是大饱眼福。”

    柳明月被逗得脸上笑容止也止不住。

    待谢玉生戴了帷帽过来,他也还是笑盈盈的。

    难得又见公公这般高兴,谢玉生心中的烦恼都少了许多。

    他扶着公公上了马,自己一翻身就上去了,利落得让柳明月止不住地夸赞。

    这边动静很快让贺成章知道了,她看夫郎在马上笑得开心,便也下了马车换了马。

    看着公公婆婆走在一起说说笑笑,谢玉生便放慢了马落在后面。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马车,心中想着若是漱秋也能下来骑马就好了。

    柳明月回头却误会他是在看贺莱,在马上便冲他笑道:“玉儿别看了,她要骑马还得一个月呢!”

    话音一落,跟随他们的仆从就都笑了起来。

    谢玉生只能庆幸自己还戴着帷帽,没人看得到他脸上的窘迫。

    马车里也能听到外边的动静,贺莱无奈扶了额头,后面马车上石漱秋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只有最后面慧郡君的车上鸦雀无声。

    合香檀香觑着南容文慧的脸色,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他们家郡君,他们是越来越不知道郡君在想什么了。

    为何一定要嫁给贺家娘子?

    当时非君不嫁的,进来后又主动给抬人,说不在意,可听了外边的调侃,脸色又难看成这样。

    真希望快些到庄子上,只要不见很多人,郡君还是好伺候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 茅塞顿开

    到了庄子上,贺莱才得以跟石漱秋、谢玉生单独相处,石漱秋看了看谢玉生,冲他点点头,默默去了里间收拾。

    谢玉生感激地收回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慧郡君说的话同贺莱重复了一遍。

    贺莱拧眉想了想,慢慢道:“慧郡君的事情,我以前从未得到一点风声,他可能几乎同外界没有任何联系,而他说的事,我也没听人说起丝毫……他能知道这样秘事的途径也有限得很……”

    谢玉生见贺莱也肯定他跟漱秋的猜测,忍不住闭了闭眼。

    贺莱捏了捏眉心,犹豫了下才看向谢玉生,“天顺四年,我勉强在军中立足,南北相隔,流传到南边的也只有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我也曾从那边渠道查过,但是一无所获。”

    谢玉生摇了摇头,“我还在北地滞留许久,也见到了我谢家的旧部,但她们也没有一人知道……”

    说到这里,他惨然一笑,“便是真的,她公然打出为我谢家报仇的名号,谁会怀疑她呢?她做事从来都是斩草绝根……没留活口……连我杀的那些人也被蒙在鼓中……”

    他越说,手就攥得越紧,脸上像是蒙了一层寒霜一般。

    贺莱默默看着谢玉生,一句话也没说。

    她知道这种感觉。

    得知娘亲死讯,她的恨意一下子就爆了出来,这里的人都觉得她应当恨那个小人黄敛中,可她最恨的却是坐在皇位上的南容和。

    流放路上,她无时无刻想的都是如何把南容和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如何让她也经历娘亲的痛苦。

    可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南容和实在太占便宜了,要接近她,就要牺牲无数人的生命,更别提解决她了。

    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动了她就能把百姓们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即使她现在有太多接近南容和的机会,她也不能动手脚。

    玉生也是同样的,如今的局面还在各方博弈的平衡中,动了梁王,一旦失衡,结果不是他们能控制住的。

    贺莱张口把她跟谢将军的谈话告诉了谢玉生。

    “玉生,我今日同谢将军……以前如何我们也不可能知晓,我们如今走的路到底如何不走到尽头我们也不知道,但是谢将军没有我们的提醒也过了这么多年,如今谢将军已经开始注意了,我们也知道了更多前世我们都不知道的事……对我们来说,如今最重要的都是活着的人,我们过去如何谨慎,如今只能更谨慎,上天赐予我们生命,也让我们担负了更多的责任,不只是我们的亲人朋友。”

    谢玉生慢慢看向贺莱,脸上冰霜依旧,目光却渐渐恢复了清澈。

    他松了松用力到麻木的指头,刚才有一瞬间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杀了那人,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并不算难事。

    可是贺莱的话却让他想到了更多面孔,仇恨的、痛苦的、绝望的、无助的……

    他阖上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谢玉生睁开眼看向贺莱,脸上已经冷静下来,“我不知如何同我娘说,这样的事……”

    尽管已经同贺莱说过,再提起,尽管他已经心有所觉也采取了措施,谢玉生仍旧觉得愤怒又难堪。

    贺莱暗暗叹口气,要解决容易也不容易,尤其是他们晚辈的身份。

    但这件事又不容推后。

    前世有玉生在梁王府,即使谢将军要避嫌,该有的关系也断不了。

    如今,梁王府要再跟谢家走关系……会不会打她的名义?

    贺莱想到这里,眉头便紧紧皱起来。

    她看向谢玉生,“如今的情形跟以前并不一样,谢夫主没将军的许可是不大能出门的,到府里拜访的通常也只有亲友……前院谢将军那里戒备森严,暂不用担心,后面……今日我同将军说的话倒是派上用场了。”

    她微微一笑,“说了慧郡君身边金晓他们的事,将军也会防着后院的事了,有备无患,你同将军说一声在院门安排一些主要盯着出入人员的人,再者夫主贴身伺候的人也让人盯着……到回北地之前都戒备着,想来……”

    谢玉生听得眉头渐渐松开。

    自听了慧郡君的话,他就一直处在愤怒之中,这会儿他才想起自己已不在梁王府,梁王府想要再借助两家的关系往谢家扎人并不会那么容易,而且,他自上次就已经让人盯着父亲大人了。

    阿娘若是也戒备,那他这边就少了许多担心,父亲他很怕阿娘的,察觉阿娘怀疑,父亲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听着外边的声音停了下来,石漱秋才放重脚步声掀了帘子出来。

    他先看了看谢玉生,见他不再神思不属,才又看向贺莱,“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换一下衣服过去罢,衣服我都放好了。”

    谢玉生有些不自在地起身,“往后你不必做这样的事。”

    石漱秋知道他性子,只笑了笑,“顺手的事,你快去换罢,水我也准备了。”

    谢玉生看他已经走到贺莱身边便只好道声谢进去了。

    “辛苦啦。”

    贺莱拉了石漱秋跟自己坐挨着,石漱秋便轻轻靠在她肩上,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这么开心?”

    贺莱低头一看,嘴角不自觉就也上扬起来。

    石漱秋微微点了一下头,“一会儿就能见到丹哥他们了。”

    贺莱抚着石漱秋头发的手不由顿了下。

    这也是他们一早就说好了的,到这里后,玉生送漱秋去丹哥他们在的庄子里,离这里得有十几里路。

    虽然爹爹娘亲都没有对她带漱秋出来说什么,但是庄子上就这么大点地方,而且庄子上的人远没有府中有规矩。

    “那我过两天就去看你。”

    贺莱只能这么说。

    石漱秋轻笑了下,应了一声从贺莱肩上起来。

    他们二人的声音并不大,但是里边谢玉生依然能听得清楚。

    他垂眸望着那边收拾好的衣服,由衷觉得漱秋很是厉害。

    贺莱也只有在漱秋这里会这样忐忑了。

    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很多,但是漱秋他比贺莱还要平静得多。

    其实细算来,此时的漱秋比他跟贺莱都要单薄,但比他们都要早回来的漱秋那么艰难还保持了本心。

    这让他也不知不觉就开始信赖起他了,其实算年龄,漱秋比他要小啊。

    不过,他们几个已经都不算年轻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撞见麻烦

    贺莱跟谢玉生过去陪着贺成章、柳明月用了午饭后便又回了院子。

    等到主院那边歇下,谢玉生带着青溪空谷护送石漱秋去找丹哥他们。

    圆儿、方儿他们早上便另乘了马车过去,所以谢玉生他们三个可以直接骑马过去。

    出了庄子,谢玉生跟青溪空谷先让石漱秋适应了一阵。

    石漱秋当然会骑马,但重生以来他几乎没有再骑过马。

    不过谢玉生他们给他挑的是匹温顺的马,没走一会儿,他就适应了。

    虽然天气炎热,但骑在马上奔驰在树荫下却格外舒服。

    依着他们的速度,到达小辛庄也不过是一刻钟多一点,因为空谷还想多跑一会儿,石漱秋就替他说情,他们又绕了点路。

    这一绕路就撞见麻烦了。

    从高坡往下看瞧见下面村子里人头攒动,隔着这么一段距离都能听到喧闹的声音,谢玉生他们几个不由得停了马看过去。

    大中午的,烈日当空,可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却都没休息,男女老少都有,围着村口一户人家的门堵得严严实实。

    在那家人门口还有几个穿着华丽嚣张跋扈的女人拿着刀剑在嚷嚷着什么。

    “公子,这……也是贺家的庄子。”

    青溪四下看了看方位,皱着眉头道。

    他管着公子房里的事,这李沟村因为方位紧挨着贺家送给公子的小辛庄,他也有印象。

    这李沟村虽名义上是归贺家族中所有,但地契还是他们贺府的,只不过田地出息都用在了族中。

    听到青溪这么说,谢玉生看了看石漱秋道:“我带青溪下去看看,漱秋你跟空谷留在这里。”

    “我跟你一起。”

    石漱秋立刻道。

    他看下面像是起了什么纠纷,若是玉生去,安全或许没问题,但是事情却不一定能解决得了。

    谢玉生又劝了一下见石漱秋坚持,他只好同意了。

    于是四人快马赶了过去。

    看到他们过来的村人一看他们衣着不约而同就围了过来。

    此时就显出青溪的不同了。

    他一骑当先,扬声喝道:“此处可是李沟村?我们是贺府的!”

    “是贺府的!”

    “是主家的人!”

    “小哥!求您了……”

    “……”

    听了青溪话的村人瞬间沸腾起来,在青溪扫了一眼下面的人用马鞭点着那说求他的人出来后,村人相互推搡着慢慢安静下来。

    被青溪点中的是个年迈的老公公,此时头发也乱,脸上又是土又是水迹,分外狼狈,可见青溪点中自己说话,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拉着青溪的马缰就想让他往那户人家里去,“小哥,求你救救我孙子……”

    青溪忙安抚住马,往那边一见他们过来就交头接耳起来的人看了两眼,翻身下了马把那说着话就要跪下来的老人家扶了起来,“老人家,那门口的是何人?”

    “说是什么王女家的什么……”

    “好像是县主?”

    “她们来了咱们村里就抢了我们村里的男子过去!还占了老李娘家里!”

    “……”

    旁边的村人不等老人家说话就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这些村人也被那些闯进村子里拿着刀剑的贵人吓到了,这时候明明谢玉生他们都在,可是看着这几位都不出声,又似乎都是男子,她们也不敢打扰,只能围着青溪一人。

    不过说话的声音大得惊人,后面谢玉生他们也听得清清楚楚。

    难道是贺莱说过的贺芸娘的事?

    都从贺莱那里听过这一茬事的谢玉生跟石漱秋对视一下后,谢玉生便立刻让空谷跟青溪过去救人。

    空谷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手就闲不住了,得了公子吩咐,立刻扔了剑给青溪,自己只拿了马鞭就过去了。

    两人被一堆村人簇拥着又到了门口,而门边刚才进去报信却被喝骂了一顿的康王府下人此刻看着提着剑跟马鞭过来的青溪、空谷都长得清秀,嘴上更是不干不净起来。

    青溪还待说话,空谷却没耐心,唰唰唰几鞭过去,耳边一静后随即就爆发出了痛呼声。

    “你这臭小子……”

    被空谷打得不停抽气的为首女人还要抬手指着空谷骂,可对上空谷又扬起来的马鞭,她瞬间消了声。

    不过,被抽中的她觉得疼,旁边围观的其他下人可不觉得怎么样。

    空谷甩得又快又急,很多人都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见头儿被吓到,其他人或是出于看笑话或是出于表功立刻就代替头儿出声了,“你这不长眼的!我们可是康王府的……”

    “这里是我们贺府的地盘,麻烦你们离开,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青溪冷冷打断她们,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同这些人纠缠下去有什么用,若不是需要个名正言顺的冲突,他早跟空谷跳进去了。

    “你们贺府算什么玩意……”

    “你们既然来了,我们也不嫌弃,后面那是你们公子吗?也来陪……”

    青溪掐着话冲空谷使了使眼色,二人一人动剑使拳一人甩鞭踢腿,几步过去就把门口堵着的几个女人全都掀翻到了地上。

    空谷想着刚才这些人不干不净的话还打算一人再赏上一脚,青溪却惦记着里面的人拖着他就冲了进去。

    两人循着惊叫声过去,见到屋中情形后不由得都愣了一下。

    但随即见屋中放浪形骸的几个女人根本没看他们,两人一咬牙,直冲进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一个把屋里几个强抢民男的女人都敲晕了。

    屋里人数虽多,却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顺利得两人根本都没感觉到抵抗就把人给解决了。

    空谷嫌弃地将倒在脚边的人踢到了另一边,抬眼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几个少年,见对方连头都不敢抬,一个个跟鹌鹑似的,他用力咬了咬唇,为难地看向青溪。

    青溪也从那些少年身上收回了目光,低头看了看这些衣着不整的女人,他的手指紧紧攥在了一起。

    救人,他们是已经做到了,可接下来怎么办,才是大问题。

    “你去告诉公子,我来看着她们。”

    青溪同空谷说了一声。

    空谷点点头,跑出去时看到院子里有草绳,他立刻抱了一捆。

    青溪瞧着空谷动作,有心也过去拿一捆却又担心这边的少年们,最后还是没动。

    他耐心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那些少年中有人悄悄抬头看了过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另辟蹊径

    青溪从前跟着公子男扮女装混在军营中,这样的事不是没有遇到过,初时他一腔热枕以为就这样把人从那些女人身边带离就是救人,但是,现实却冰冷刺骨。

    他们能救得了现在却救不了这些人被毁去的人生,哪怕有的根本没有被侮辱,可回去后就再也没有从前的生活了,草草远嫁已是好结果,更多的是一根草绳就结束了人生。

    这样的事无论经历几次,他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解决。

    他努力让自己的神色更加温柔平和地看向对面那个抬头看过来的少年。

    在这里面的一共四个少年,只有这个少年抬了头。

    但是也只有这个少年身上有伤痕。

    这意味着什么,青溪心中清楚,也正因为如此,这个警惕却又大胆看向他的少年才让他越发觉得难能可贵。

    “没事了。”

    他没有出声,却慢慢做了这个口型。

    对面的少年怔了怔,目光在他身上的衣服上定了定又移向了他手中的剑。

    青溪下意识把剑收到了身后,他担心这个少年会过来夺剑。

    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一不小心他们用来救人的剑就会成为夺人性命的利器。

    青溪的动作令那个看着他的少年再次把目光挪到了他脸上,不等他看清对方眼中的情绪,对方就已经把头埋了下去。

    而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已经足够谢玉生在石漱秋的建议下驱逐了围观的村民,只留下了里面少年的亲人,也足够空谷把门口的女人们用草绳捆成一团又绑在了门口大树上。

    谢玉生瞧着外边探着脖子苦等的村民脸上确实是关心之色,心中才放松了一些,但他也没让这些人先进去。

    让空谷看着外边,谢玉生跟石漱秋两个并肩进了正屋,一迈过门槛,扑鼻而来的就是浓郁的酒臭味。

    两人看也未看倒在地上的女人,只小心地望向墙角。

    “大家别怕,已经没事了,你们的家人都十分担心你们,正在外边等着呢。”

    石漱秋看了看谢玉生,只能自己开口了。

    他声音很是好听,语气又十分的温柔,令人不自觉就想抬头看看他。

    四个少年不约而同抬了头,在对上石漱秋的容貌后都愣住了。

    石漱秋见他们都看向了自己,面色便越发温和起来,他指了指身边的谢玉生,“这位便是我们贺府的少夫主了,你们莫怕,有少夫主为你们做主呢,这些人不敢再来的……”

    他话还没说完,其中一个少年便抽泣起来,还对着他们就磕了一个响头。

    另外两个少年迟了一步却也都啜泣着要磕头,只有方才最先抬头看青溪的少年只磕头却没有流一滴泪。

    青溪在石漱秋的示意下过去阻止了大家,挨个把人扶了起来后,青溪也问过这些人要不要见家人了。

    另外三个都立马点了头,他们虽被抢进来了却只是受了惊吓。

    而最开始看他的少年却没开口。

    谢玉生跟石漱秋对视一眼都觉得奇怪。

    门口的家人只有三家,可这里却有四个少年,而且另外三个明显相互认识。

    这个多出来的少年是怎么回事?

    他们心中疑惑,但看着这少年的衣服,一时也不忍去揭对方疮疤。

    青溪这时也已经跟其他三个少年聊过了,得了谢玉生跟石漱秋点头就按名字依次把人叫到了外边厢房里见面。

    三个少年相互整理了下头发跟衣服,见到家人后自是抱头痛哭,可这副模样却也让家人们放心不少。

    青溪觑着空送了几人出门,而他们如今在的是老李娘家,其中一位少年就是这老李娘的孙子,不用他多说,这老李娘就拉着孙子先避到别家去了。

    空谷随意甩着辫子,皱眉问青溪,“我记得有四个?这怎么只出来了三个?那一个家里没来人?”

    青溪揉了揉脸,他刚才也问过老李娘她们了,据她们说屋里还剩的那个少年就是康王府的人捆着带来的。

    “那一个不是李沟村的人。”

    青溪叹了口气,看了看那边差不多该醒来的人,想到屋里那四个酒囊饭袋,他冲着那边抬了抬下巴,“把她们几个眼睛都蒙了。”

    空谷嫌弃地看了看人,过去随意撕了其中一人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就把几人的眼蒙了。

    青溪则从马上取了个包袱,这包袱里面是公子想送给丹哥的衣服,这会儿正好给那少年用。

    同空谷说了一声,见隔壁村民还探头探脑往这边看,青溪摇摇头带着包袱进去了。

    把包袱交给公子,他便低头捆人、蒙眼睛,熟练得让那个少年忍不住又把目光放在了他这里。

    石漱秋见状就没劝那少年换衣服,只是把换的衣服拿出来后轻轻拉了拉谢玉生,两人出了正屋。

    “我让空谷快马回去找贺莱?”

    谢玉生有些不确定地问石漱秋。

    这肯定是要告诉家里的,但他带漱秋出来不放在明面上,公公婆婆他们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再跟这样的麻烦事牵扯上,漱秋可能就要被牵扯到了。

    石漱秋点了点头,“贺莱是得知道……不过,我有个想法,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他有些犹豫地看着谢玉生。

    谢玉生没想那么多,立刻就追问起来,“有什么你只管说。”

    “这件事虽是我们占了理,里面那地位最高的也不过是个县主,只是若是跟你联系在一起,也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康王女素来护短跋扈,便是贺家主亲来了,能主持一时公道,但却惩罚不了这些人,也无法杜绝这样的事,眼下离诸王离都还有小半月时间,需得让她们知道贺家不好招惹,在这里吃了亏也只能咽下去。”

    石漱秋先解释了一番后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觉得请慧郡君身边的人来一趟如何?”

    “慧郡君?”

    谢玉生错愕看着石漱秋,还是不明白。

    石漱秋更觉得自己心思深了,他抿了抿唇,“不知你是否注意到了,慧郡君他是很想你同他接近的,也很愿意“帮”你,这样的事,你只要说是南容家的事要请教他,他定然不会推拒……由慧郡君出面,家主那边也会懒得掺和,到了外边,也没人会多议论,毕竟这件事变成了南容家的事。”

    谢玉生初时听着觉得荒诞,听到这里却觉得这方法极好。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言为定

    南容文慧在南容家确实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哪怕如今嫁了人,但于别人,他还是慧郡君。

    这件事如果南容文慧掺和进来,那别人哪还会想到贺家?

    不过,谢玉生还是有些犹豫,“慧郡君他会派人过来吗?”

    石漱秋肯定地点了点头,“会,他便是不过来,那我们也还有别的法子,告诉贺莱后就不必你我费心了。”

    谢玉生想了想,无非是他向慧郡君求一回情。

    可若能让这些人往后免难,他求情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他向慧郡君求情了,往后慧郡君若有所求,他要怎么办?

    石漱秋听到谢玉生问起,他不由淡淡笑了一下,“你向慧郡君求助时强调不必他违背他的原则,待他向你求助,你也守着自己的原则就是了。”

    谢玉生有些迷惑,但眼下也没有他再多想的时间,他只是相信漱秋不会害他,立刻就点头同意了。

    空谷得了谢玉生吩咐后就不停地挠头,要他做这种事也太为难他了,他真怕搞砸了。

    “公子,我不会说话啊,要不让青溪哥哥去?”

    空谷讨好地看着谢玉生。

    谢玉生迟疑了下看向石漱秋。

    石漱秋郑重看向空谷:“你身手比青溪要好,回去也更快,这里还有更复杂的事要青溪处理,你放心,你少说话,反而比青溪会说话更能派上用场。”

    “好,公子、石公子你们等我消息!”

    空谷爽快地答应着就跑去解马了,话音落下,人就在马上了。

    谢玉生跟石漱秋望着空谷绝尘而去,正要回去便听到身后那树上有人叫骂起来。

    石漱秋头也不回地就带着谢玉生回去了,不过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另一堆捆在一起的人的嘴都堵上。

    青溪看了一眼后就赶忙把这活从自家公子跟石公子那里截了过来。

    不过他才塞了两个人,刚才被他照顾着换了衣服的少年就挨了过来团了一团布递给了他。

    青溪对这少年更是另眼相看了。

    这少年不肯开口说自己的事,但能振作起来,这比什么都强。

    那少年的动作,石漱秋跟谢玉生两人也都看在了眼中。

    谢玉生眼中是赞赏,石漱秋却有些惊奇。

    四人前后出了正屋,这农家小院里搭了一个葡萄架,下面正好有凳子。

    谢玉生跟石漱秋过去坐了后,青溪便拉着那少年也过去了。

    抵不过青溪的力道,那少年最终还是跟青溪一往坐下了。

    石漱秋目光温和地打量了一下这少年,相貌自然很是秀丽,但从手上也能看出这少年是做惯粗活的,肤色也并不十分白。

    “你是怎么打算的?”

    他柔声问道。

    被他问话的少年头也不敢抬,但攥了攥手指后还是小声道:“我……不知。”

    石漱秋紧接着又问:“你是被买来的?”

    这个问题让谢玉生跟青溪都再次向那少年看了过去。

    少年低着头没吭声,好一会儿才开口:“她们给了我姐姐银两……”

    那就是被家人卖了。

    谢玉生跟青溪两人的脸色立刻凝重了起来。

    这被卖了后就不是他们好干涉的了。

    石漱秋却接着又问:“当时有文书吗?有带牙公吗?你听她们说起过吗?”

    一连三个问题让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脸上。

    那少年怔怔盯着石漱秋看了看,见谢玉生跟青溪望着他的目光也全然只有关心,他的眼圈一下子便红了起来。

    “没有……我是前日被她们带走的……她们没有回城……”

    他声音颤得不成样子,但还是努力把话给挤了出来。

    青溪立刻揽住了少年,轻轻拍着对方肩膀。

    谢玉生看向石漱秋,石漱秋冲他点了点头,又看向那少年,“既是如此,你愿意跟着我们吗?”

    话音才落,那少年一骨碌就扑在地上跪了下来,饶是青溪会武也没拦住。

    “公子若是不嫌弃……”

    他哽咽着说了一半想到自己的情况就说不下去了,只是伏在地上颤抖起来。

    可很快他就听到了那如同天籁一般的声音,“那便这样定了。”

    他不敢相信地抬头,却对上了一双潋滟温柔的眼睛。

    天下竟有这般美的男子。

    还一出现就是两位。

    “你叫什么名字?”

    神思不属地被扶了起来,听到这样的美人同他说话,香梨不受控制地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香梨。”

    就在这一声落下后,堂屋里就有了动静。

    香梨如惊弓之鸟一般看过去,然而没有看清楚就被青溪挡住了视线。

    “香梨。”

    青溪先叫了他一声,随后笑盈盈同他介绍自己,“我叫青溪,这是我家公子,这是石公子,还有一个是叫空谷。”

    香梨赶忙又要磕头,这次就被青溪拦住了。

    他亲昵地揽着香梨,“不必这般多礼了。”

    香梨不知所措,低头一看才上身的新衣服也都沾了土,他越发紧张难安起来。

    可身边揽着他的这位叫青溪的少年分明知道他是怎么个情况却还是亲昵挨着他,一点儿也没有嫌弃的样子,这让香梨的眼眶又酸又热。

    这个叫香梨的少年很快就让谢玉生几个都喜欢起来。

    他如今才十五岁,父母早亡,跟着姐姐生活,有了姐夫,又有了侄子侄女后,他在家中就越发难立足了。

    村里向来成亲早,如他这般年纪的还留在家中的一般都是受父母宠爱的,可他却是因为生了一副好相貌,姐姐姐夫留着他是想从他身上大捞一笔。

    他早知自己大抵是落不了好,不是被高价卖到脏地方就是要被卖给年老的大户,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突然。

    看着姐姐姐夫跪在地上捧着银子兴奋得面孔扭曲起来,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家里不挣扎,可是被带走了他却又挣扎起来,他也不知自己是要做什么,是想做什么,可是却越来越清楚自己不想就这样死。

    谢玉生跟石漱秋静静听着香梨红着眼睛咬着牙同他们说起自己的事,看到他说出心里话后眼中迸发出的夺目神采,两人心中都涌动起了他们也辨别不清的情绪。

    重回这个时候,他们以为很难很难再遇到那时候跟他们一路同行并肩作战的人,甚至连曾经的心声都不会听到,可是,他们遇到了香梨。

    他天然的就跟如今的他们心中一样。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大快人心

    贺莱知道谢玉生他们遇到了什么事之时,慧郡君那边已经准备出门了。

    空谷又被慧郡君那边的人叫过去让带路,贺莱见空谷不知所措,便冲他点了头:“你再辛苦一趟,给他们带路,我稍后就到。”

    有了贺莱这句话,空谷才是真的放下心来。

    虽然在慧郡君那里也很顺利,可是慧郡君对他来说并不值得信任,他也更想不通公子跟石公子为何要请慧郡君出面。

    “我这就过去。”

    他说着,人就已经转了身。

    贺莱看着他风风火火出去,揉了揉额头让箩娘先跑去同爹娘说一声,又让侍书去通知门上准备车马,自己则由弈棋推着往爹娘那院子去。

    此时柳明月跟贺成章也早睡醒了,正坐在屋中品茶,听箩娘过来禀告说贺莱有事,两人还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箩娘也不大清楚,她只知道肯定是跟大少夫主身边的空谷哥哥回来传的消息有关。

    听箩娘也摇头说不知,柳明月倒也没觉得意外。

    他看了看妻主,再低头喝茶就没了刚才的闲散。

    贺莱来的速度让柳明月跟贺成章都有些惊讶,一看到人,两人不约而同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贺莱也不同爹娘绕弯子,“爹、娘,玉生出去遇到了康王府的人在我们族内的李沟村强抢民男……”

    她才说了一句,那边柳明月就已经瞪大了眼睛,而贺成章啪的一声拍了桌子,“荒唐!”

    柳明月见贺莱停住了,连忙追问:“玉儿没事吧?这得赶紧派人过去……”

    他说着就起了身要叫人。

    贺莱赶忙再开口:“爹,您别担心,玉生没事,他已经制住了那些人!刚才让空谷回来报信了。”

    “康王府的谁!朗朗乾坤之下竟做出这般猪狗不如的事!”

    贺成章听到女婿安然无恙,心中怒火就又再次冒了出来,她豁地站起身,紧紧盯着贺莱,“是在李沟村吗?”

    大有确定了就立刻过去的意思。

    贺莱就是知道这事不好瞒着爹娘才先过来禀告的。

    也幸亏是漱秋想了法子把慧郡君先支了过去。

    若是她们家出面,麻烦远比这件事还要多。

    “慧郡君已经过去了,我也同他们说了我随后就去……娘,您别生气了,这事有我们就足够了,我如今也已经是成家的人了,也该经事锻炼了。”

    听贺莱说慧郡君已经过去,想到慧郡君的古怪,柳明月跟贺成章就都没那么坚持了。

    贺莱又通情达理地劝了劝两人,彻底打消了两人过去的想法后才离开。

    看着女儿匆匆被抬着出了院子,柳明月叹了口气,回过头见妻主一样的烦闷,他收拾了情绪,过去软语安慰:“就让莱儿锻炼锻炼罢,这些子污糟事总要经历的。”

    贺成章却不只是为眼前之事,她还想起了女儿曾跟她提过的贺芸娘办下的荒唐事,算着时间,可能就是这时候的事了。

    女儿说要来庄上,难道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吗?

    她到这时候已经没了要过去的念头,可是心里却一阵阵的不安起来。

    女儿同她讲过的“过去”,有些事因为女儿的存在已经消弭于无形,有些却是依着原先的轨迹继续出现,这样下去……

    想到女儿说过的前世这件事给她们贺家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想到族中那些不学无术的后辈,想到那些汲汲营营得陇望蜀的族姐族妹,贺成章不由的冷汗直冒,也越发坐不住了。

    “妻主?”

    柳明月惊讶无比地看着贺成章,担忧地拿出帕子要给贺成章擦汗,“您怎么了?”

    贺成章一把抓住了柳明月的手,嗫嚅了两下却只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气芸娘那些不争气的……”

    柳明月更是惊讶,“您是说这事同芸娘有关?可她不是还躺在床上养伤?前几日她爹爹还来府中……”

    “不是她又是谁引着康王府那群浪荡女往这里来?还偏偏来了我们贺家,那么巧的去了李沟村?”

    贺成章愤愤道,“且让莱儿先去料理了,等莱儿回来,我定要去族姐那里好好问一问!”

    柳明月暗暗叹口气,族里是该整顿整顿了。

    这次若真是芸娘那混账东西弄的,不好好动家规,往后也不知还要捅出多大的篓子。

    另一边坐上马车的贺莱也在皱眉想着这次的事,她前世对这件事并不十分清楚,具体时间也没记住。

    往庄上来确实也有想着这件事,但贺芸娘她还派人去看了,如今连走路都困难,还坐不得马车,她还以为可能就没有这一茬了。

    结果却那么巧合地被玉生跟漱秋撞到了,听空谷的意思,李沟村的男子似乎只受了惊吓,另有一个不知哪里的男子。

    据她所知,康王府的那几个人是胡闹了好几个村子。

    想到前世的事,贺莱眼中冷意越重。

    只这次惩罚还不够,这样的人渣……

    这样的人渣!

    南容文慧冷冷看着里边被捆了手脚蒙了眼睛跟嘴,只能在地上扭动的几人,下巴一扬就让金晓上前,“打吧,留口气就成!”

    金晓、素郎本来就是听说了这样的事才跟着过来的,见南容文慧这般“大方”,两人毫不客气地就上脚了。

    他们自小习武,兰家对男子也格外严厉,惩罚的手段也不逊色女子,两人深知打哪里疼还不留印子,下脚更是不留情面。

    刚才努力半天也只能在地上扭动两下的人这会儿立刻“活泼”得就差蹦起来了。

    南容文慧懒得看这些人受罚,他下了吩咐便转身出去了。

    而跟着进来的青溪跟空谷却因此对南容文慧有了改观。

    虽然他们不认识,但地上的可有县主,这慧郡君问也不问就下手,还这么大胆地当着这些人的面就说出来,完全不怕对方听到,这也……真是大快人心!

    青溪空谷看着金晓素郎两个毫不留情,就好像自己也出手了一般,从头到脚都觉得舒畅。

    而就在这时,这位慧郡君又使唤起了他们,“你们两个去外边教训那几个奴才!只管动手,有什么本郡君担着!”

    青溪跟空谷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样觉得这位慧郡君实在是太惹人喜欢了。

    他们两个一看公子也点头了,立刻就出门了,青溪还拉了香梨一同过去,最该报仇的是香梨才是!

第二百四十八章 云泥之别

    香梨被青溪拉出去时头脑还是一片空白,他在这一个时辰内已经见到了三位美得各有千秋的男子,而这第三位居然是位郡君。

    他并不知道郡君到底什么身份,但是郡比县地位高他还是知道的。

    所以在青溪、空谷教他如何用马鞭时,他毫不犹豫就出手了。

    这些人被蒙了眼睛,他也不必去看那恶意又让他恶心的目光,虽然嘴里依旧不干净,但他使足了力气,即使她们没被堵嘴,这会儿却一个个的只会叫疼求饶了。

    香梨毫不留情,心中忽然觉得有这么一刻,他就没有白活过。

    可转念他又觉得不足,他才要跟着两位公子,还没有报恩,他也根本没想死。

    一开始青溪、空谷还出手,可后来看着香梨出手那架势,两人都被镇住了。

    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像香梨这样的男子。

    香梨却并没有一直打下去。

    这样的天气再加上他身上有伤,他再打下去,这些人被捆在树上也就罢了,他可能就要倒下去了。

    他小心地收回马鞭,瞥见马鞭已不干净了,四下一张望便指了指那边的坡:“那边有条小河,我去洗洗马鞭。”

    空谷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这香梨可真有趣,打人一点也不怕,看到血也不怕。

    香梨被笑得有些窘迫,青溪便拍了下空谷,又对香梨道:“不必专门去洗,我们还有替用的。”

    香梨看了一眼空谷,见他眼中也是友善之色,这才小心点了头。

    他又看了看大门,那里已经停了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门口还列着几位穿着一模一样锦衣的少年,个个相貌秀丽,神色端庄,比之他见过的乡绅家的公子哥还要高贵。

    青溪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想到里面的公子跟石公子,不由得微微皱了下眉看向空谷,“少妇主也不知出来了没?这也有一会儿了。”

    空谷道:“少妇主还要去跟家主她们说,还得乘马车……”

    香梨听到“少妇主”就怔愣了,忽地又想起最后来两位公子进门时青溪介绍的话,他恍然明白过来。

    谢公子是贺府的少夫主!

    还有那位郡君大人……

    他家虽然地处偏僻,可因为挨着贺家的庄子,又时值春祭,关于贺家少妇主娶了两位正夫的事,村里也传遍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见到了听过的传言中的人。

    石公子……应当也是哪位高官家的公子吧?

    香梨忽然觉得心中更乱了,他也说不上自己是在担心什么,他刚才根本没有细想过两位公子的身份。

    可他分明最开始就听过了的。

    若是不知道,好似就不用担心了,如今知道了,他却紧张忐忑起来了。

    谢公子已经嫁了人的,怎么会留他这样的人,石公子……他们都还戴着帷帽,他看不到他们发式。

    可若是未嫁公子,更不能留他这样的人了吧?

    香梨忽然觉得自己的美梦要破碎了。

    青溪、空谷还在说着要不要去迎接一下贺莱,他们了解自家公子,若是同慧郡君谈不拢,公子空手也能带石公子出来,但是他们公子不善言谈,石公子身份又尴尬,也不知里面到底会如何。

    说了一通后,空谷一挠头,“左右我们也只能干站着,我先去迎迎,万一家主也来了,我提前回来报信!”

    “好!你小心些。”

    青溪也觉得去看看好。

    香梨只能愣愣看着两人,完全不知自己要做什么。

    不多时,几乎是他们才送走了空谷,里面就出来人了。

    合香一眼瞧见青溪便冲他招了招手,扬声道:“青溪哥哥,主子寻你。”

    青溪听他声音不小,料想也不会是骗他的,便带了香梨过去。

    二人进了院门,便见到南容文慧坐在一个织金圆凳上,同谢玉生跟石漱秋面对面。

    青溪略微一犹豫就把香梨留在一边让他先等着,自己上前先行了礼这才看向自家公子:“公子。”

    谢玉生颔首又问:“空谷呢?”

    青溪道:“他去前面迎少妇主了。”

    “哼。”

    南容文慧轻哼了一声,拧眉看向谢玉生:“你既求了我何必再去找贺莱?”

    “这些人交给我处置,难道不比交给贺莱妥当?”

    他又说了一句,目光却落在了石漱秋身上。

    找他来的法子定然不会是谢玉生想出来的,他刚才也试探过了。

    这姓石的不愧是那种地方出来的,一肚子心眼,哄得谢玉生也对他言听计从。

    不过,这姓石的都能做到,想来他做也没什么问题。

    念头转到这里,南容文慧神色稍和,“这次也就算了,往后再有这样的事,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这话说得实在像是两人之间之前不过是赌气而已,又极像是关系极好的密友。

    谢玉生听得奇怪,更加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冲南容文慧拱拱手道谢。

    南容文慧也不介意谢玉生的木讷。

    他既然过来了,自然要把这事解决得漂漂亮亮的。

    端坐着他便把自己带来的人分派下去寻了这村里能执事的人把村民组织起来安抚,又把出来时带的银两布匹拿出来赠予受了惊吓的村民,由身边的宫人为他们正名……

    一条条命令下去的同时,身边伺候的宫人陆续在这里摆了茶水、点心,还有专门过来打扇遮凉的。

    这一幕让谢玉生跟石漱秋暗暗惊叹,也让青溪、香梨瞠目结舌,心中油然生出云泥之别的感慨来。

    尤其是香梨,他原本以为自己见了两位公子已经知晓富贵是何物,但到了此时他才发觉自己认识到的远远不够。

    属于南容文慧的气场在这农家小院中铺开后,即使是谢玉生跟石漱秋二人也没做到全然自在,两人一人想着南容文慧的行事一人想着前世的事,越发沉默无声。

    所有的一切被打破却是在贺莱到来后。

    先前院中便已是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外边村民在远处喧嚣的声音,可不知何时起,院外同院内竟是一样的死寂了。

    香梨惴惴不安望着院外,待要收回目光,却忽然瞥见院门开了,当先进来一个青衣少年,是空谷,他认了出来,可再往后看去,仿佛周围空无一物,眼中也只盛得下那个沐浴在日光中周身恍若散发着莹润光泽的人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答非所问

    南容文慧余光瞥见贺莱被推了进来,嘴角便不受控制地撇了一下。

    他以往总听南容颖提起贺莱,还当贺莱有多大出息,可真在这里看了,还跟以前他印象中的她没甚区别。

    也不对,更装腔作势惹人讨厌了。

    这样的女子也就骗骗年纪小的谢玉生他们罢了。

    他动了动手指,旁边合香便恭身接了他手中的茶杯。

    抬手慢条斯理沾了沾唇,南容文慧掀起眼皮看向一见贺莱过来便站起身奔出去要迎接的谢玉生跟石漱秋。

    他不可避免地也看到了贺莱。

    见她雨露均沾,那两个人都笑着望了一眼,而谢玉生两个好似看到了救星一般,南容文慧嗤了一声,冷冷吩咐:“去收拾车马,我们也不必在这里碍眼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院子里人人都能听得清楚。

    合香、檀香他们自然恭声应是,毫不犹豫去执行。

    谢玉生看了看贺莱,一时却不知如何应对。

    要他顺从自己的心意,他自然巴不得跟慧郡君毫无瓜葛,只是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十之八九,他早有经历,如何还能由着自己。

    他虽看向贺莱却也没指望贺莱,只是瞥了一眼便往南容文慧那边迈了过去。

    只一步,他便被贺莱抓了衣袖。

    谢玉生顿住回看过去,贺莱冲他笑了一下又侧头看向南容文慧,“慧郡君又玩笑了,今日之事多谢……”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晚间我在院中备宴,还请大少夫主赏面。”

    南容文慧看也不看贺莱,径直望着谢玉生。

    他知晓谢玉生性情,方才见谢玉生主动向他走来,心中便欢喜起来,这会儿看着谢玉生的目光便带上了期盼的神采。

    谢玉生怔住了。

    然而南容文慧却没等他回答就起身带着人离开了。

    谢玉生怔怔看着他出了院门,犹自摸不着头脑。

    然而,他正要收回目光,却忽然见慧郡君带来的侍卫又折了回来径直去了堂屋。

    不一会儿,康王府那灰土一身的几人就被拉了出来。

    眼见慧郡君带来的侍卫要把人带走,贺莱才出了声,“你们把人留下。”

    这些侍卫听到贺莱出声顿时个个面露为难之色,有的甚至还要往外迈。

    青溪见状便冲空谷使了眼色,两人执剑便往前堵在了往门口的路上。

    慧郡君身边的侍卫都被金晓、素郎两个折磨过,也早知道大少夫主身边的两位侍子也是会武的人,虽没交过手,也早把这两个也当金晓、素郎两个看待。

    见这情形要带人出门也是不可能了,可郡君那边若是违命,指不定有什么惩罚。

    几人面面相觑,恭身便跪下同贺莱说情。

    贺莱知晓南容文慧素来御下甚严,待这些侍卫说了一通便让青溪去跑腿传话,便说这些县主,她另有用。

    青溪依言去了,回来的时候却又把慧郡君给带回来了。

    一进门,南容文慧的眼刀便唰地冲贺莱射了过来。

    “你还能有本郡君面子大么?”

    一开口,更是火气冲天。

    知晓南容文慧脾气的合香檀香忙不迭让侍卫赶忙把人又拉回堂屋,又把不相关的人都赶了出去。

    香梨也被赶了,不过青溪拉了他后,合香便没有坚持了。

    香梨却是自觉地捂着耳朵面墙而立。

    小院里剩下的都是亲信,但贺莱却没有同南容文慧解释,她只是微微笑着道:“我另有用处。”

    这样的态度让南容文慧也更为恼怒。

    他攥紧手指,若不是心里还记得自己还要用贺莱,不应当同她翻脸,他这会儿哪会这么好声好气跟她说话。

    这个念头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才让他勉强控制住了自己没再多问。

    南容文慧冷冷丢下一句,“再来求我可别怪我摆脸色了!”甩袖离开。

    言下之意自是笃定贺莱还要过来求自己,谢玉生也听懂了,他有些担心地看向贺莱,却见石漱秋面色依旧平静从容。

    他心中便慢慢静下来了。

    贺莱见南容文慧离开便把目光挪向了墙角面壁的少年。

    谢玉生看到,便让青溪过去带了香梨过来。

    香梨知晓是贺莱要见他,头便恨不得埋到地里去。

    他往日也听过贺家这位娘子相貌如何如何好的话,小时候是仙童,长大后是仙女,但是乡里人也就会那几个词,便是见了镇上的夫君、公子也常说像是画里的人一般,他便没有放心上。

    然而方才那一眼却让他知道这位娘子说是天仙下凡竟一点儿也不夸张。

    只是,这位天仙娘子跟那位郡君大人似乎并不和睦。

    不过,天仙娘子跟美人公子本来才是一对儿。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忽然乱七八糟想起来,到了跟前,只是垂眼看到对面人衣摆处的祥云,他就更是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香梨的表现在别人眼中却是可圈可点。

    贺莱问了话确认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便让青溪先带他去了外边马车上。

    “漱秋,先带他去丹哥他们那里住一段时间,往后自然会有人来接他。”

    贺莱对石漱秋说了一句。

    石漱秋听得她话音便知道这香梨也是贺莱有印象之人了,谢玉生却不明白,因着贺莱也没解释为何要留下康王府那几人,他便忍不住出声询问了。

    贺莱道:“这香梨不只一个姐姐,她还有个二姐,往后会衣锦还乡,也是个不畏权势之人……”

    她虽不记得香梨的名字,却记得前世闹出来的苦主的名字跟情况,刚才也从香梨那里确认过了。

    “我想起了,那时你曾提过的,那苦主执意把弟弟送进祖坟……”

    石漱秋忽然想了起来,接过了贺莱的话,也明白了贺莱为何说香梨会有人接的话。

    谢玉生听石漱秋一说,心里像是移去了一块大石一般松快了不少。

    他又要问其他的,贺莱却先开口向他借了青溪,不等谢玉生多问,贺莱就让他们快些去找丹哥了,还让他回去安抚父母。

    谢玉生不知贺莱为何不同他解释一下,但见漱秋冲他点了点头,他也只好跟着石漱秋离开。

    重新启程,从贺莱那里得了个马车,空谷赶车,谢玉生、石漱秋跟香梨坐车,因为香梨也在车中,谢玉生只能按耐着不问,然而心中却无论如何也放不下。

第二百五十章 绝不罢休

    贺莱不是不想对谢玉生他们说,只是时间紧迫,来这里的路上,她就已经让人回城去族里跟康王府报信了。

    只不过,两者她刻意控制了一下先后顺序,确保到达这里的是族中之人。

    此外,她也让弈棋她们准备在族中之人将要到达之时回家中通知娘亲过来。

    玉生他们再留在这里就会被搅进这件风波中,也会被拿来传信。

    等候的功夫,贺莱又让李沟村的人跑路去香梨所在的村子把香梨的大姐带来,也让人去核实了周围的村子。

    从康王府那几个捆着的随从中,贺莱让青溪恐吓着就套出了康王府里的县主为何来她们贺家庄子撒野的缘由。

    果然有贺芸娘那几个混账东西的缘故,但,竟和她有关系。

    青溪听到那随从支支吾吾不肯说清楚还准备动手,贺莱摆了摆手,脸色却很不好看。

    居然是觉得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想在这里找找她的替身……

    想到前世的事,贺莱眼中冷意更重。

    该问的她都已经问过了,贺莱也不再管这些人了,左右她们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让人带着康王府县主以及她们的随从在李沟村几位老人家的陪伴下去了李沟村附近她们贺家供着的庙里。

    在庙前大树下等了没一会儿,族中主事的成庆姨母等就过来了,不等她们跟她多寒暄,贺成章就也一脸怒容地到了。

    贺成章是得到了女儿的“求助”才过来的,路上也已经听过弈棋报告过前因后果。

    女儿跟那慧郡君的处理她很满意,这两个不愧是有奇遇在身的人,让她来也不能比他们更好。

    她只是对女儿执意要把人留在李沟村会面有些疑问,不过这疑问很快就被那些畜生们对着女儿的侮辱以及族中那些不成器的混账东西引狼入室的做法转成了愤怒。

    她看也没看见她过来就又是巴结又是讨好的从姐从妹们,直接走向那捆成一团的混账东西。

    虽都是蒙了眼睛堵了嘴,可看衣服装扮也知道哪是主子,一眼瞥见那几个仗势欺人的身上衣服都不全,贺成章怒火中烧。

    而有人偏偏在此时火上浇油:“章妹,你看罚也罚了,赶紧给县主松绑吧?”

    “是啊,都是一家人,这也太过了……”

    “小孩子不知事,传出去不让人笑话我们贺家不知尊卑……”

    “……”

    几人本是过来的时候就想给人松绑呢,但被贺莱叫住了还没脱身就迎来了贺成章,这会儿说着话就有人准备上手去解了。

    贺成章面无表情地瞅着族中这些姐妹满面心疼的样子,望着围着她们的乡亲们沉默低下头,方才还兴奋激动又期待地看着她们,如今却像是这树影一般阴暗下来。

    尤其是其中几位一看就挨了拳脚的村民。

    不用女儿说,她也猜得出这几位便是苦主了。

    贺成章的目光从老人家挪到了肩膀颤抖不止的男子身上又移向了那边一边笨拙解绳一边却又巧言安抚被捆之人的姐妹身上。

    “你们说罚,便是知道她们做错了,对吗?”

    “知道她们做错了,你们的罚呢?”

    “笑话?!我们贺家出了这样的事还能不被笑话?”

    “我问你们,这方圆这么多村子,都是我们大族庇佑的村子,为何就我们贺家的村子出了事?”

    “你们看看这些村民们!她们才是我们贺家的人!”

    贺成章面无表情盯着贺成庆几个,声音越来越大。

    伴随着她的声音,围着她们的村民们开始有人抬起头来。

    而被喝问的贺成庆几个在一片寂静中怔愣着看向贺成章。

    而香梨的大姐以及香梨所在村子的乡老也被带了过来。

    有了贺莱暗地里的授意,这些人也颤抖着控诉起来。

    然而不等她们说完,贺成庆就瞪着眼睛打断了,“你们又不是我们贺家管的,来我们贺家地让我们做什么主?你们自己的主子是谁找谁去!”

    话毕,她厉色盯着围着她们的村民,“还有你们!既然想我们做主,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都给我滚回家去!我看你们今年是不想再种……”

    “住口!”

    贺成章气得维持不住自己的涵养。

    她这个从姐这副嘴脸跟市井无赖又有何区别?

    “这是我们贺家的事,谁都不准……”

    看着村民仓皇如同逃命一般要离开,贺成章扬声要留人。

    而贺成庆也在此时提高了嗓门,“敢留在这里别让我记得你……”

    两人像是打擂一般声音同时响起,村民们迈了步子又停下,惶惶然不知所措。

    贺莱在这时让弈棋把自己推到了贺成章身边,

    “娘,请大家伙先去一边休息罢,今儿她们都受罪了。”

    “还是侄女儿懂事……”

    贺成庆得意笑了笑,别有深意地道。

    贺成章惊愕看着贺莱,可随着贺莱目光看向周围惊慌失措的村民们,她挺直的肩膀忽然有些无力起来,她别过脸不再去看。

    贺莱冲弈棋使了个眼色,弈棋已经得了贺莱交代,见事情果然如娘子同她预先说好的这样发展,她又是激动又是惧怕地冲贺莱点了点头就跑过去引导兼安抚村民们了。

    方才还乌泱泱一群人瞬间就只剩了几人面对面站着。

    贺成庆几人对视一眼,留下贺成庆跟贺成章说话,剩下几个又赶忙去“解救”康王府的主子们了。

    贺成章被这一幕气得连手指都颤抖了起来,若不是见到贺莱手下的人挡住了,她都不知自己还能站住不。

    若是其他人没见识没气节也就罢了,贺成庆这几个可是被母亲大人启蒙过的她们贺家族中能上得台面的人,尤其贺成庆,她们这一支还掌管族谱教化族众!

    难怪!难怪!难怪会有这样的荒唐事!

    荒唐!荒唐!荒唐!

    贺成章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目光全被那边吸引住了的贺成庆,明明看得清她上下唇在动,却什么也听不到。

    对面她熟悉的容貌也在一瞬间变得丑恶难以入目,她厌恶地别过头去,却又看到了不远处沉默站着如同树影连成一片的人群。

    她都到了这里,竟还会看到这样的场景,若是玉儿他们没撞见,若是她们一家都被蒙在鼓里,若是……

    女儿同她提过的事再次冒上心头,贺成章冷汗直冒的同时心中之火也越来越盛,绝不能就此罢休!

第二百五十一章 义正言辞

    青溪、空谷捆绑的法子并不是这些养尊处优的人能解开的,贺莱只让人挡了康王府县主那边,她这些从姨母们便想解开下人的,围着转了一圈却发现无从下手。

    忙活了一圈,总算有人想起除去眼上、嘴里的东西,贺莱却早让人盯着了。

    一看又有人来拦自己,这几个大中午盯着烈日过来的贺家当家的就不满了。

    油盐不进的谢府亲卫她们无可奈何就只能聚集到贺成庆身边对贺成章“晓清利害关系”。

    她们压低声音,却犹小心看着那边康王府的人,像是怕对方听到了会怎么她们一般。

    一个叹口气说:“……县主她们还年轻,几时受过这样的苦头,我瞧着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这也不知捆了几多时候了,便是叫官府来处理也不会比这更严苛的了,再者这原本也是该叫官府的……”

    一个说:“我们这样的人家便是对这些佃民都不曾动过私刑,如今却越过官府去动刑,这要是被御史知晓了,只怕还要参姐姐你一本。”

    还有的说:“姐姐您想,便是她们犯了错,可到咱们庄子上,到底没闯出大祸来,也恰好你家有慧郡君这女婿在,该教训的也都教训了,想来陛下那里也能过去,您看就这样算了吧。”

    “……”

    贺成章静静听着,她竟不知她的这些姐妹们原来哥哥都是能言善道之人。

    她越是不说话,这些人就说得越多,渐渐地不满也越来越多。

    “妹妹啊,你听我一言,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素日行事刚强,原本就得罪了许多人,咱们贺家出了门同谁家都不好来往,什么事儿人家都绕过我们……如今这形势,谁不知道要紧抱着姓南容的……”

    “是啊,姐姐你不吭不响就把慧郡君弄到你们家了,那孩子一门心思都在莱儿身上,往后你们这一支铁定是越来越兴旺了,这原是我们一家子的福分,可姐姐你素来不许我们仗着权势在外得利,你是不知我们的艰难啊。”

    “先前姨母在时,那时大家都艰难着,真没什么,可如今这世道,你说哪里不要银钱?哪里不要权势?知道我们家风的能有哪个?”

    “姐姐您只有一个莱儿,我们几个,哪个不是儿女成群,家里待娶待嫁的加起来一把手都数不完,这些钱从哪里来?账上就那么多,出的却越来越多,你们家别说老祖宗留下的家业了,就是俩女婿带来的就比我们几家加起来还多……”

    贺成章本来还想听听她们能说出什么昏话来,她已经生不起气来了,可是听到这一句,她的怒火就又燃起来了。

    什么意思?

    这是在说她们家要花女婿嫁妆?

    这是在讽刺她只得了一个女儿?

    她生气至极,喉头到心都如同被什么填满了,一个字儿也发不出来。

    贺成庆几个见状,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她们这个从姐/妹不过是占着投了个好胎,对她们从来都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高高在上的态度……真要她跟她们任何一个换换,铁定她现在过得不知多潦倒,也再不敢说这些“大义凛然”的话。

    就在她们准备乘胜追击之时,却忽然一道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姨母们说我们家可以靠女婿生活?”

    贺莱似笑非笑地瞅着贺成庆几个。

    贺成庆哪会把贺莱这样年纪的人放在眼中,她笑笑:“这些事你小孩子家不知道,你爹娘也不同你说……”

    贺莱笑着打断她,“这些我家里是没有,不过庆姨母方才也太自谦了,虽说您家里姐妹兄弟是比我家要多出不少,可姐姐妹妹好似一个都是娶好几个呢,这加起来也不少了,兄长弟弟们,我也听芝姐她们说起过,说是兄长弟弟们都愿意把聘礼留家中呢,往年芝姐她们还拿了姐夫妹夫送来的让我瞧呢,可是大开眼界了……对了,几位姨母家的姐妹们不都是这样吗?”

    她以前总是不爱同这些姨母们打交道,贺成庆她们也是头次见到贺莱说这么多话,一时之间都惊呆了。

    不过,这些人脸皮厚,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莱儿,你这是跟长辈们说话的态度?”

    贺莱故作疑惑地看向她们,“姨母们自然是长辈,只是侄女儿听姨母们说起我夫郎,这话我娘从来不说,也不敢接,天下哪有长辈管到小辈私房里的?只是,姨母们也是长辈,我也不好让姨母们多等,是以才急忙来接话,方才说起的那些话,也都是姐姐妹妹们同我说的,姨母们也别放在心上。”

    她一口一个长辈,饶是贺成庆几人脸皮厚,也觉得火辣辣的。

    贺莱身边青溪在听到这几人的话时就控制不住地抿了唇,听到这里,嘴唇抿得更用力了,这次却是怕自己笑出来。

    “你……”

    贺成庆指着贺莱,一时却不知要怎么说。

    贺莱却还没说完呢,她让这些人过来可不只是想让娘看看她们这些嘴脸,培养起来忧患意识。

    她不动声色地冲着那边点了头,得到她授意的姜水她们立刻摘掉了康王府县主眼上的布条、嘴里的布团。

    所以在她提高声音,作出“忧心忡忡”的样子同娘亲建议这些姨母既说是生活艰难了,不如回去彻查一下族中的公产,重新分配一下,还有这些在她们族中惹是生非的人得严惩一番,免得人以为她们贺家无人,软弱可欺之时,这些姨母面面相觑,还想着怎么应付之时,那边康王府县主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拉人下水了。

    “贺成庆!你别忘了你巴着的是我家的……”

    “我呸!要不是你们家……拍着胸口求着我过来,本县主会来这穷乡僻壤……”

    “你等着,等我回去有你们好看的!栽到南容文慧那小子手里,本县主认了,可你们几个谁也别想跑,拿了我们家的,我让你们全给吐出来!还想着走我们家的路求个官帽,你等着,老娘让你们……”

    “……”

    可怜贺成庆她们原先还想着怎么把这些人口里的布条给取出来,这会儿却巴不得这些人赶紧的都变成哑巴。

    她们看贺成章不是,看那边也不是,方才还个个挺胸抬头的,如今却手足无措,不停地抹起了冷汗。

第二百五十二章 毫无瓜葛

    贺成章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望着贺成庆几个的目光越发凝重起来。

    她们竟走了康王府的门路想去做官?

    怎么做官?

    做什么官?

    为何能做官?

    件件是疑问,但又似乎是她不需问就心中可以得出答案来。

    所以——莱儿才会说抄家而没说灭族?

    明明她被扣的是那样的名头……

    所以——莱儿特意安排了这一幕,是想她……

    贺成章目光沉沉转向贺莱,眸色暗黑如墨。

    贺莱坦然看着娘亲,她只是顺势而为,把事情扩大了。

    两人对视之间,康王府的人也到了。

    贺莱派去通知康王府的人已经将情况都说清楚了,康王府知道是南容文慧下了手,此时也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地把人先带走。

    贺成章冷着脸,对面来领人的康王府郡主也同样冷着脸,道歉的话都是由带来的管事代劳,像是走流程一般说完后留下赔礼便扬长而去。

    这原本也在贺成章意料之内,但贺成庆几个一窝蜂围过去谄媚还大有一起追着离开的架势却让她瞠目结舌。

    她进一步对自己在族中的地位有了清晰的认识。

    贺莱怎么能放跑这些人,她也更不愿见这些人再丢人,在她的授意下,贺成庆她们全被侍卫拦下了。

    被迫折返,想到她们送出去的银子,贺成庆几个心痛得无以伦比,望向贺莱的目光也更加不友善了。

    贺成章转头闭眼对着梧桐树调息,贺莱便在这当口又召集了村民回来,好生安抚。

    贺成章觉得奇怪才又回过头来,这一看,她就呆住了。

    这些村民们竟无声无息跪了一地,连直视贺莱也不敢。

    贺成章方才满心怒火也没听贺莱说什么,这会儿见贺莱很是淡定地让人去扶自己一点儿也不着急,她不由有些责怪起来。

    可看看女儿的腿跟手,她又觉得自己苛责了。

    这念头只是一瞬即逝,贺成章回过神便抢先去扶一位离她近的老人家。

    老人家虽有力气却不敢同贺成章较劲,只能站起来。

    有了老人家带头,其他人见贺莱让起,这才一个个起了身,连身上的土不敢拍,神情激动地望着贺莱。

    贺莱温和地一个个扫视过去,“大家放心回去,明日我便安排人过来。”

    贺成章还在疑惑贺莱到底说了什么,可围着她们的村民纷纷点头,不胜感激,她只能暂且压下疑问。

    “娘,我们回城罢。”

    贺莱看了看那边被侍卫拦着也过不来的贺成庆她们,对贺成章建议道。

    贺成章默然点点头。

    她们就被村民簇拥着上了马车,走了好一段路后,贺成章看到那边村民还在看着这边,她嘴唇紧抿看着女儿,心中颇是复杂。

    虽然刚才离开时那些村民感激看着的都是她,感谢的都是她,可她清楚知道她在这件事上什么都没做。

    她没想在这时多问什么,贺莱却趁着这时候开口了。

    待会儿回城,还有事需要她跟娘亲配合,也需要她给娘亲打预防针。

    要进宫面圣也要开祠堂,哪一件都是大事。

    前者贺成章已经可以料想到那位陛下会说什么了,她更为关注的是后者。

    女儿虽没有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说实话,贺成章也动摇了。

    她们如今的大族不过是同姓联宗,往上溯源,也无人能确定到底哪一世是同宗,之所以联宗,也不过是曾祖母那一辈见家中人丁单薄,又见最出息的祖母只得一女,才起了念头。

    自那时起到如今,同她们家联宗的几支却是一代不如一代,到如今跟她平辈的一个顶事的也没有,小辈里更不必提。

    平凡庸碌也没什么,她自己也是不如先人多矣,可她们这是要往火坑里跳。

    不仅如此,贺成庆几个对她家的嫉恨让她根本没办法置之不理。

    她也根本不怀疑女儿讲过的她们对她家落井下石的事。

    不过,就算她日常不管庶务,她也知道她们家对于一族的重要性,如今事由是有了,但如何能分开呢?

    贺成章心中知道女儿既是经历过肯定心中也有了成算,但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只依靠女儿,也不想让女儿背上这样的名声,所以一路上她都没有多问。

    但是女儿也没同她说也让她着实惊奇。

    思绪万千中不觉已经回了城,在府中换过朝见的正服,贺成章便马不停蹄进宫去了。

    她知晓那位陛下如今假借春祭耽于享乐却还是被所见所闻惊得心中叹息不已。

    康王府原本就比她早回城,再者康王府康王女等人本就在城中,贺成章进宫拜见之时,康王府已经在南容和那里告过状了。

    南容和也正无聊,听到这么一出事可谓是兴致高涨。

    贺成章到了也难得被她和颜悦色善待了一回。

    康王府在南容和面前委屈的模样让贺成章作呕得不行,而她气极无言以对的模样更是取悦了南容和。

    原本知道是南容文慧那小子出手心中天平就已经歪斜的南容和在乐滋滋欣赏了一下康王府的委屈跟贺成章的憋屈后,龙心大悦地赐了珠宝给南容文慧压惊。

    看似是自己得了上风,可贺成章却觉得这如同儿戏一般可笑,更可笑的是出宫的时候康王府撂下的威胁,竟拿族里那一堆不成器的来威胁她。

    这无疑给贺成章的心里又添了一把火,所以一回府,她立刻就让人去请人在族中祠堂集合。

    贺成庆她们回府也早聚集在了一起,贺成章派去的人跑了两趟就把人通知完了。

    这些人也没把贺成章的行为放在心上,直到贺成章连族长都不拜了明言要分宗,她们才惊慌起来。

    方才还对贺成章见了自己也只拱了拱手不甚礼遇暗暗想着一定要装聋作哑好生摆一回架子的贺老族长连坐都坐不住了。

    祠堂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是同样的目瞪口呆地望着站在最前面的贺成章。

    贺成章凝视着乌压压一群的族人,前所未有的清楚认识到这一族同自己家根本毫无瓜葛。

    如女儿所言,她们家在这个族中只有一个人而已。

    她们根本不觉得今日之事有什么,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前,所有人看着她的目光中都只有不以为意。

第二百五十三章 分宗定局

    贺成章的坚决不仅令族人瞠目结舌,也让贺莱有些恍惚起来。

    自她坦白以来,娘亲遇上她的事总是显得“优柔寡断”,这也令她渐渐忘了她这位娘亲可是能做出在城破之时不后退一步的烈士。

    而她也经历过城破之时,她从来都没有过这种献祭一般的念头。

    贺莱目不转睛地盯着被一众狰狞面目包围着神情越发坚毅的娘亲,心中深深为之撼动。

    她的娘亲在机变上确实不够出色,但心性却是当世无双。

    如今的贺氏一族本就也只有娘亲身居高位,于公于私,娘亲决定的事,贺氏一族只有接受的份。

    祠堂里乱极了,各家方才还死护着不让贺成章见的混账女们一个个都被拽了过来,方才冷眼旁观、激愤指责的族人此时都成了同一副讨好求饶的面孔。

    文书很快就在中人见证下拟定了,族中的公产因着有贺莱在的缘故,不上一盏茶的功夫就已清算完毕,从祠堂到贺芸娘家大门口挤满了闻讯赶来的族人,男女老幼都有,比之过年也不遑多让。

    若不是有谢府的亲卫跟贺府安管事组织过来的仆役,又到了宵禁的时候,巡逻的官兵也过来相助驱赶,贺莱跟贺成章出来都成问题。

    这时候要出城也不可能了。

    贺莱跟贺成章只能回府,还没到府中,她们就又双双被召进宫中了。

    南容和已经听说了贺成章闹着要分宗的事,虽然大感意外,她却没想到贺成章是来真的。

    就算贺成章再多两个女儿,她们这一支也人丁单薄得可怜啊。

    而且,贺莱这孩子虽生得美貌无双,可一看就是个文弱女子,想来子嗣也不会丰厚,更别提寿命了。

    贺成章这是要让她们这一支断了香火吗?

    南容和越想越觉得贺成章走了一步臭棋,想到贺成章以往总是盯着她的一言一行好似她这位陛下做什么都有错,如今可算也让她挑到了她身上。

    贺成章知道这事瞒不过陛下,却没想过会传得这般快。

    听南容和说得分毫不差,贺成章暗暗心惊,自她从那府出来到路上也不过一刻钟时间,可陛下竟连她们的文书内容都知道了。

    当时在那府的除了贺氏一族也不过就那几个外人,可那几个外人比她还要晚出,究竟是谁那么嘴快?还能将一切都描述得这般清楚,让这位陛下说起来宛如亲眼所见?

    她原就不想同这位陛下说起这些丑事,如今更是不会轻易张口。

    南容和过了一把嘴瘾,见贺成章只是埋头不吭声又觉得没趣,转而就去对贺莱说了。

    贺莱故作恭谨地应答,时不时露出一副懊恼忧愁的模样,这极大地取悦了南容和,翻手就又赏了她们一笔。

    不仅如此,南容和还站在了她们这边,她们还没走出宫,这位陛下就又下了谕旨斥责贺氏一族。

    贺成章目瞪口呆看着领旨出宫的嬷嬷,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贺莱也同样为这位陛下的神来一笔头疼不已。

    她知道这位陛下定是对她们家如今势单力薄乐见其成,却不知这位陛下能把事做得这般绝。

    这是让她们跟那几支连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都做不了啊。

    她们才进了宫,就有了那样的旨意,别人会怎么想她们?

    不只与其他几支结了仇,她们贺家在世家的名声也要败了,这下她们贺家可真的要声名远扬了。

    贺莱想想南容和往后还会有的惊人之举倒是很快就平复了情绪,但是贺成章却做不到。

    回府后,两人都是饥肠辘辘。

    厨下上了一桌子菜,贺成章没用两下就让厨下送了酒过来。

    贺莱因着身上的伤是用不得酒的,贺成章也没有让她用的意思,可就算是一人独酌,贺成章也没有让贺莱离开的意思。

    贺莱很少见娘亲喝酒,但她知道娘亲没有什么酒量,所以不仅没有劝着让娘亲少喝,反而在一旁安静斟酒。

    贺成章出一会儿神,转头看看贺莱,低头喝两口,复又出神,反反复复几回,没有说出一句话,也没喝完一瓶酒,人就坐不直了。

    贺莱还做好了娘亲发酒疯的准备,但娘亲酒品很好,醉了连喃喃自语都没有就睡着了。

    连伺候娘亲喝醒酒汤也没怎么费事,贺莱盯着人服侍了娘亲躺下,又着人照看后自己去找了安管事。

    如今也不是她们家以前韬光养晦的时候了,那些各有心思的王女们暂且不提,眼下贺氏一族就已经成了仇家不可不提防了。

    安管事听了开头,心中便惊叹起来。

    她们家这位少妇主向来心细如发,只是一往对什么都不上心,端是一副闲云野鹤的性子,如今竟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光华内敛。

    贺莱自重生以来就对家中之人开始了观察,安管事在她这里绝对是最能大用之人。

    见安管事很快就有了安排,贺莱毫不吝啬便夸赞起来。

    安管事听着她夸赞,又是觉得有趣又觉得放心。

    今日之事实在太过出人意料,她虽对自己有信心,却不知主子到底在想什么了。

    尤其是下午的时候,全是少妇主一人安排,连家主都什么也没做,更别说她了,这让她分外不能适应。

    倘若只是平常之事也就罢了,可少妇主谈笑之间就布了个大局,家主大人还毫不犹豫就跳了进去。

    更令她没办法再像从前一样对待少妇主的是,经历了宫中之事,家主都到了借酒消愁的程度,少妇主却淡定从容,还心有余力来准备以后的事。

    少妇主果真是长大了。

    安管事感叹着领命去安排了。

    往后她们贺府也要戒备起来了。

    贺莱目送安管事离开后才让青溪推了她去了正院。

    “辛苦你今晚在这里守夜了,别人我不放心。”

    听到贺莱这么说,青溪有些惊讶,但也没多问。

    今日之事一串连着一串,他到现在也没想清到底是怎么着就成了这个样子。

    贺莱看青溪去了外间榻上安置,她才放心地去了里面。

    不是她太过小心,而是以前贺芸娘她们真做过入夜后翻进府中找她的事,那时还能说是为了找她玩儿,如今还能是玩儿吗?

    虽然她也不觉得安管事都让人戒备了还防不住,但小心些总是不为过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韬光养晦

    一夜无事,为了避免再被人找上门关心分宗之事,贺成章天色未亮便带着贺莱往城门处去了。

    许是因为那位陛下昨晚的谕旨,预想中会蹲守的贺家族人一个也没出现,她们很快就顺利出了城。

    到了半路,贺莱同贺成章说了一声便要去李沟村。

    昨日分割族中公产,李沟村又归了她们家,除却李沟村,还有其他的田地。

    贺成章看贺莱依然没有同自己解释的意思却已经没了询问的念头,昨天的事让她到现在还头疼呢。

    她挑着车帘看着女儿坐的马车离开后这才继续往庄子的方向去。

    她今日也有许多要做的事,最重要的是要同明月说说。

    那些族人大抵是不好再来找她了,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可内眷那边明月就要辛苦了。

    此外,还有陛下的赏赐……

    贺成章叹了口气,更觉头疼了。

    虽说慧郡君那孩子在这件事上是帮了她们家,可他始终跟她们家不是一条心,以后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想到慧郡君,贺成章就又想到了陛下的偏爱,心中滋味愈加复杂起来。

    她到达庄上的时候,柳明月才刚起。

    昨日左等右等也不见她们娘俩回来,后来算着她们也只能回府住了,但是因为音信全无,他也实在无法安心入睡。

    若不是谢玉生听话地过来陪他,还推了跟南容文慧的约,柳明月肯定更为坐立不安,最后勉强躺下了也是到了天色将明才撑不住睡了一会儿。

    听到外边有人报着婆婆回来了,谢玉生下意识就站起了身。

    柳明月也着急,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让人给自己简单梳了头后才带着谢玉生出去。

    贺成章已经知道女婿昨夜陪着夫郎的事,坐下来等着喝了一杯茶也不觉得有什么。

    不过,她心里只想着跟夫郎说,完全没想到跟女婿说。

    谢玉生出来没看到贺莱就隐隐有些失望,再看婆婆欲言又止的就是不说,他慢慢就反应了过来。

    说不失望怎么可能,但谢玉生也没有办法,只能作出有眼力劲的样子主动退下了。

    柳明月不确定妻主到底要说什么,自然无法留谢玉生。

    不过,他心中再着急妻主要说的话也还是把女婿送到了门口,让女婿回去先用饭,又告诉女婿他知道了一定同他说,好生安抚了一下看着谢玉生走远了这才折返。

    贺成章也不嫌弃夫郎磨蹭,看柳明月终于回来了,她扬声就让人先上饭菜,“我跟莱儿都吃过了,你先吃一些……吃着听我说……”

    吃着听着?

    柳明月心中更觉得妻主奇怪了,妻主几时会这般“随意”了。

    但他还是没反对。

    他起得晚,厨房里的饭菜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等着饭菜送上来的功夫,柳明月见贺成章还是没开口的意思,她也按捺下焦急的心思回了内室收拾。

    夫郎这般体贴,确实让贺成章轻松了许多。

    等坐到桌前,她陪着夫郎吃了几口,这才鼓起勇气把自己做的事托盘而出,“我们跟那几支分宗了……”

    她才说了半句,柳明月就呆住了。

    再往后,听到妻主从头开始说起昨日之事,从李沟村到祠堂再到宫中……柳明月听得目瞪口呆。

    自昨日起,贺成章心中便积压了沉沉一堆事,却到了此时才有了可倾诉之人,自然便滔滔不绝起来,但她说着的同时也意识到了更多昨日自己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不知不觉中她的语速便慢了下来。

    可这些话对柳明月来说却是如洪水一般冲得他分不清东南西北,尽管贺成章说得慢了,可是他已经被淹得分辨不出来了。

    到最后,他只能一股脑把这些全存下来,只抓住贺成章的话尾,“你说莱儿又去了李沟村?她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这也把贺成章问住了,她也不知道。

    “她这孩子!还不能动,总在外面……”

    柳明月担心地放下了攥了这么久的筷子,他想了想,看向贺成章,“妻主,我看还是让玉儿去找一下莱儿罢,有玉儿在,我也能放心一些。”

    贺成章先点了点头,可随即意识到女婿是要跟着女儿在外,她便犹豫起来。

    柳明月没注意她的神情,他只蹙眉想着女儿,就算刚才妻主的话他还没消化,他依然能意识到了女儿在昨日之事中的作用。

    妻主之所以一定要那般“出头”也是为了女儿啊。

    柳明月拉住了贺成章的手,“妻主,你为了我们莱儿受罪了。”

    贺成章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心中热流涌动。

    知她者,明月也。

    若不是为了莱儿,她也不一定要赶着分宗。

    莱儿要韬光养晦,她自然要站到她前面去。

    两人夫妻多年,再多的话也不必多说,互相看看就知道对方心意,很快两人就又商量起处理分宗后的杂事。

    这些琐碎之事比之昨日的事还要麻烦,不过这些却都是柳明月要处理的了。

    以后贺成章在外虽免不了听些风言风语,但她行得正坐得端,占着理字没有什么好避讳的,然而柳明月待着的内宅本就是万事只讲“情”字,可想而知往后柳明月行走交际会被如何议论了。

    为夫郎担了一回心,再去想女婿去陪女儿的事,贺成章就没那么反对了。

    就如同她同明月说了心中就轻松许多一般,她希望女儿跟女婿也能这般和睦。

    谢玉生得了消息后迫不及待就带着空谷骑马出发了。

    南容文慧知道后立刻就把金晓跟合香也派去了。

    可怜合香只是粗通骑术也不得不赶鸭子上架紧跟着金晓。

    虽是乡间路上却也不能太快,金晓、合香还没出现在谢玉生他们身后,马蹄声却早就传了过来。

    空谷听到便让谢玉生先行一步,自己在原地等了等。

    待看到是金晓跟合香两人,他皱皱眉头也懒得问这两人为什么而来就追上了谢玉生禀告了。

    谢玉生同样只是皱了皱眉就不管了。

    若是青溪在,就不一样了。

    不过,他们很快就看到了青溪。

    青溪见了谢玉生跟空谷自然很是惊喜,可随后看到金晓跟合香两个,他就顾不得多说话就迎过去拦人了。

    虽说贺娘子也没特意说不让慧郡君知道,可贺娘子连他都“赶”了出来,这些人肯定更不能过去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一头雾水

    金晓、合香被青溪拦下后就无法再前行一步了。

    若是单青溪一人就罢了,不远处谢玉生也没有继续往前走了。

    他们临行时慧郡君只说了让他们跟着大少夫主看看大少夫主是要做什么,现在大少夫主莫名其妙就停在这里,他们自然也只能留在这里了。

    金晓倒是还想进村子看看,但他自知身手比不过空谷跟谢公子,也被青溪明说了不许接近村子的话。

    见青溪似乎要监视他,金晓看了看自己打过来的毫无身手的合香就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的。

    这是大白天,他擅长的探查法子都没办法施展了。

    青溪暼着金晓没有什么动静了后才走到了谢玉生身边一边观察着那边的金晓、合香,一边快速把昨日公子他们离开后发生的事说了。

    不过他说得顺利,听的人却并不顺,谢玉生总觉自己反应不过来,空谷的表现就更直接了,时不时就出声打断青溪。

    也因着空谷的打断,谢玉生才有了喘息之空,但他的眉头却慢慢敛了起来。

    即使能听懂,可还是有太多令他意外的事了。

    他们说话的功夫,弈棋差箩娘带着水囊果子出来找青溪了。

    这倒不是因为贺莱要找,而是贺莱表现出来的气度以及贺成章对贺莱的“包容”让弈棋开始踊跃地思考如何在贺莱这里被重用了。

    她一看青溪一个人出去后就没动静,想着少妇主许是一会儿还要问就提前“表现”了。

    不过,本来她觉得是亲自过去更好,但想到青溪的身手,想到昨日见到的康王府下人的惨状,她就有些憷大少夫主身边的几位哥哥了。

    箩娘年纪小,眼下也没她什么事,还颇受大少夫主偏爱,最适合做这种事了。

    被弈棋派出来的箩娘很是听话地挂着沉沉的水囊,抱着沉沉的装了枣子跟干果的笸箩出来了。

    其实她原本不觉得青溪哥哥会用她们的水囊喝水,但弈棋姐姐说外边天气热就是不喝水洗洗手什么也方便。

    爹爹说要她多跟着少妇主学学,也多学学弈棋姐姐她们,果然大有道理。

    箩娘是个聪明孩子,除了弈棋让他带的这些,他还向村人买了一把新的芭蕉扇预备给青溪哥哥纳凉用。

    不过,青溪哥哥到底在哪里她却没能一下子就找到,若不是问了在门口纳鞋的大爷,她还不知要怎么办呢。

    大爷见她端得吃力还想让家里的女婿来帮她,但箩娘可不敢使唤村人,连连摇头拒绝了。

    李沟村女人大多都聚集在了村老家,剩下的大爷、年轻哥儿们虽不能过去,却都对那边好奇着呢。

    见了箩娘一个唇红齿白穿锦戴玉的小娘子出来问话,不自觉就围了过来,虽然说了两句话也知道这小娘子也是个和善人,这些人却不敢太接近,说话也像是闷在了嗓子眼里一般,又带着口音,外人不注意听很难听懂。

    也因此,箩娘才能从包围圈中出来,却也错过了村人议论的村口不只青溪一人的话。

    她跌跌撞撞跑过来,还没看到青溪他们就先被空谷看到了。

    因着箩娘一直紧跟着贺莱,又是春莺管事的女儿,生得好看又恭敬有礼,跟自己以前见过的女孩儿大不一样,空谷倒是很喜欢她。

    他一看箩娘两颊都红了,更像是福娃娃了,就笑着跟谢玉生道:“公子,箩娘小小人还逞能拿那么多,我去帮她。”

    谢玉生原本还在沉思青溪说的话,听到这里还没反应过来,空谷就已经跑过去了。

    箩娘也在此时看到了谢玉生,她脚步不由一滞,大少夫主也在啊。

    目光后移,她又看到了金晓、合香,想到昨日所见,脚下就没踩稳,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脸也埋到了笸箩里。

    空谷还特意跑快了点,也没能赶上扶人。

    他只能一把提起人,关心道:“没事吧?”

    箩娘赶忙摇头,却羞窘得从头到脚都红了。

    摔了一跤也就罢了,还被空谷哥哥跟提兔子似的抓了起来,现在还是双脚悬空……

    她正尴尬着,却觉得脸上被碰了下,一抬眼,看到空谷从她脸上拿下了个瓜子,虽然脚已经挨了地,可箩娘的脸却烧得更厉害了。

    “你真傻,护着这些做什么……你看看你胳膊跟腿,等回去见了你爹爹,看你怎么交代!”

    空谷检查了下箩娘的胳膊、腿,一边捡了地上的笸箩,又把水囊从箩娘脖子里解了下来,没好气地说道,“这么多东西,怎么你一个人拿?”

    空谷待要回答却见大少夫主跟青溪哥哥也过来了。

    “这得上药了。”

    青溪也蹲下身看了看箩娘身上的伤。

    乡间道路崎岖不平,还多有碎石子儿,箩娘身上的衣服好看但不结实,一下就磨破了,她又自小养得跟小姐一般,皮子太嫩,这一摔,胳膊、腿都没能幸免,连脸上也被笸箩磨了两道。

    他们又回了树下,空谷从褡裢里取了伤药,青溪用水囊洗了洗手又给空谷清理了下伤口才上药。

    箩娘辛苦带来的水囊还是用在了她自个儿身上,干果、枣子也被空谷当哄她忍上药的疼痛吃到了嘴里,而扇子也被大少夫主拿来给她扇风了。

    摔倒了没哭,清理上药也没哭,可是坐着这里被关心着,箩娘却眼眶里都是水光了。

    若不是看到空谷戏谑地盯着她,箩娘觉得自己真要哭出来了。

    青溪捣了捣空谷,转移话题,“你怎么出来了?是来找我的吗?”

    箩娘如释重负一般赶忙坐正了,把自己为何出来讲了。

    知道箩娘只是来送这些,空谷就又有些想调侃了,青溪知道他性子,便赶在他前头问起了正事,“你可知道少妇主她们在做什么?还得多久?”

    箩娘不假思索就道:“我也不大懂,像是分田……还有少妇主让人记了村里的壮劳力……”

    她年纪小,很多词都是第一次听到,也记不住,跟谢玉生他们提起时自己也不确定,越说就越是犹豫。

    谢玉生他们也听了一头雾水。

    青溪空谷完全想不通,谢玉生也没有头绪。

    他隐隐觉得贺莱这也是在为以后做准备,却不知贺莱为何要亲自在李沟村。

    这时他就又想到了石漱秋,暗暗觉得若是漱秋在这里,许是一下子就能想明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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