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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全文阅读

作者:枕上阕时     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txt下载     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一章 轻易试探

    如何向南容文慧试探?

    石漱秋跟谢玉生私底下商量了许久,却一直拿不定主意。

    不只这件事,要不要同贺莱说,两人也没想好。

    确切来说,是石漱秋一人没法做主,谢玉生又直接表示他支持他。

    这让石漱秋心中温暖的同时也更觉压力。

    事有轻重缓急,这件事于他来说自然是重的,但是否急,他还想不清楚。

    而且,这件事也不是急便能去完成的。

    连贺莱都不知道青裳公子在此时的经历,要如何保证能找到人呢?

    倘若青裳公子真是同他们一样,那由他们来找他远没有他来找他们容易。

    可再一细想贺莱说过的青裳公子如今的年纪,要来找贺莱,甚至想法给贺莱托信,似乎都不可能完成。

    石漱秋想了一整天,虽没有一直想,但只要闲下来,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所幸这一天他都是跟玉生一起,玉生也不曾察觉,若是换了贺莱,只怕他第一次出神,她就要发现了,继而就会明白他在想什么了。

    他暗暗叹口气,又去看桌上整理出的清单,玉生已经准备好了,他再核对一下就可以收起了。

    不过,才检查了一半,石漱秋心中忽然灵光一闪。

    他抬头看向谢玉生。

    谢玉生下意识问道:“可是哪里错了?”

    石漱秋忙摇头,“不是,我还没看完……”

    顿了顿,他犹豫着道:“我在想,你要不要去关心一下慧郡君那边的行李。”

    谢玉生没多想,听到石漱秋建议,便点点头,“那我过去一趟。”

    他向来是行动派,嘴上说着,人就站了起来。

    但还没走就被石漱秋叫住了,“玉生,等等。”

    谢玉生好整以暇看过去等着石漱秋说话。

    石漱秋迟疑了下,又拉了拉谢玉生示意他坐下,“玉生,你过去,让青溪只关心一下他们要带多少箱笼,大概知道要多少人照顾行李,需要车马多少……你,你客气问一句,然后提一下我们这边的行李,提一句我这边的行李情况……”

    前面谢玉生还听得明白,听到后面他就迷糊了。

    石漱秋说着本来觉得有些不自在,但见谢玉生没明白,他为难了一下,道:“玉生,你先按我说的做,至于为何,等你回来我再同你讲,好吗?”

    谢玉生微微一笑,丝毫不介意,“好,那我就去了。”

    石漱秋定定看了谢玉生一眼,摇头又笑了,“玉生你真是……”

    玉生真是同他认识的人都不一样,他身上一点儿也没有男子的小心眼。

    “慧郡君或许会说什么奇怪的酸话,你不需搭话,只是如往常一般维护我便好,若是没说什么,便算了……我也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做。”

    见石漱秋说着说着眼睫便低垂下来,谢玉生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别想那么多,漱秋,我这就过去,你等我消息。”

    他没让石漱秋起身送自己,只叫了青溪跟着去了南容文慧的院子。

    他在南容文慧的院子这里向来是最受待见的,这一次也是,他还没到,门口守着的宫人便跑回去汇报了,等他到了门口,宫人已经来迎了。

    走到半路,合香檀香两个便都迎了出来。

    同他们一样,南容文慧这里也在忙碌着收拾行李。

    在这种时候,合香檀香两个最得力的还一起过来迎他。

    这是不是说明,在南容文慧这里,他很重要?

    察觉这一点的谢玉生心中有些复杂起来。

    他没办法理解这位慧郡君对着他的“优待”。

    为何对他总是格外照顾,又对他格外“亲近”呢?

    连贺莱来了,都要贺莱等一会儿才会出来见,有的时候,甚至直接给闭门羹,到了他这里,几乎是每次都是提前坐在这里等他?

    连茶点,慢慢的都变成了他惯用的了,一看就是让人问了府里的厨房。

    “你怎么来了?”

    南容文慧挑眉问道。

    谢玉生微愣,不知为何他觉得南容文慧此刻的心情似乎很是不错。

    不过,他先开口了也省得他去想怎么开口了。

    谢玉生便把石漱秋教他的话说了。

    先说了核对行李的事,他一停下,南容文慧便招手让合香檀香过来找青溪下去说了,还转头对他道:“你若无事便等着,让他们拿了册子回去核对也是一样的。”

    谢玉生抿了抿唇,他听出来了,慧郡君现在的心情确实很好。

    奇怪,他几乎没有见过他有这样好心情的时候。

    他心里想着,却知道自己也没有探究的本事,抬眼看了看南容文慧,便紧接着道:“你这边可有什么需要我给添的?漱秋那里我给准备了……”

    才说了一句半,谢玉生就听到了一声冷笑,清晰无比地从南容文慧口中出来,待他看过去,南容文慧脸上眼中都是嘲讽的笑意了。

    虽然看着别人这样的神色并不舒服,但是看着这样的南容文慧,谢玉生反而觉得比刚才自在许多。

    他心里有些发愁,看样子慧郡君是不会说什么了。

    不过,也还好,漱秋没有其他的话要他说。

    他分神想着,看在南容文慧眼中便让他更加地心中郁结。

    他谢玉生好歹也是将门公子,也是明媒正娶的正室,还被公婆偏爱,怎么就活成这个样子了?

    让着他是理所当然,那石漱秋为何要让?还有对着贺莱,怎么能是这样百依百顺的?

    总为女人着想,活得这般大度能忍的,他最不喜欢的模样,怎么谢玉生他会变成这样?

    也说不清有多少看不惯,但今日好不容易的愉悦心情一下子就全被毁了,南容文慧紧紧盯着谢玉生,“大少夫主可真是周到啊。”

    谢玉生一听这句话就知道自己为何今日见到慧郡君就觉得对方心情好了。

    之前慧郡君见他总要称呼他一句“大少夫主”的。

    他定定看着南容文慧,有些紧张起来。

    接下来,慧郡君是不是要说奇怪的“酸话”了。

    他得好好记着,回去后让漱秋分析。

    其实,若是漱秋能直接跟慧郡君说话就好了。

    他总是不懂他们话里到底藏了什么。

    谢玉生他居然会紧张他说的话了?

    这才多久?

    明明前些日子他还冷冰冰望着他,似乎要置他于死地一般无情,好似根本无所畏惧,可如今他不过刺了一句,他就紧张了?

    南容文慧心中更是不舒服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不止一个

    南容文慧自己也知道自己今日心情不错,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但他自重生以来几乎没有这样的时候,所以他便贪心地希望这心情能多待一会儿。

    可就像他不知这心情是如何来的一般,这不错的心情离去得也莫名其妙。

    他明明已经知道谢玉生他完全已经被贺莱笼络住了,会发生什么似乎都不稀奇。

    但是此刻看着谢玉生,他却忍不住想开口。

    南容文慧看了看帘外,从这里也能看到合香两个压低声音在跟谢玉生身边那个叫青溪的侍子说什么。

    他定定看了一眼那个青溪,想到那时候他站在一边看到的谢玉生眼中闪亮的水光,想到后来谢玉生躲在角落里同他对视上的目光,心中有什么涌动着,让他再次直视着他,也让他收起了脸上刻着的嘲讽。

    他知道一让再让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谢玉生如今就在走他的老路。

    别人如何他也没有兴趣,但是谢玉生不一样。

    他……理应抓住贺莱,再不给其他人一丁点机会才行。

    “谢玉生。”

    他郑重叫了谢玉生名字,在谢玉生认真看向自己后,他才又继续道:“这样的话,我只说一次。”

    “你才是贺莱唯一的正室,如今多了一个石漱秋,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没必要再多其他人了,你不想再多其他人分享贺莱,也不想被贺莱忽视,就别这么没有尊卑上下。”

    南容文慧毫不意外自己会看到谢玉生皱眉。

    他也看得出来谢玉生根本没有听进他的话,但,对他来说,他想说的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他也不会再多说了。

    他是没办法保证往后他不站在贺莱那边的,倘若贺莱愿意拿她那些男人来跟他交易,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可南容文慧没想到的是谢玉生会追问他,“贺莱还会有其他人?”

    他本来是不打算多说什么的,但是谢玉生又一次这么看着他,就好似当初他怎么也打听不到谢家的消息后主动找上门看着他一样。

    他专注盯着他,就好像他相信他一定知道,也相信他不屑于隐瞒,也相信他跟别人不一样。

    真是傻,真是单纯至极,可若不是这样,也不是谢玉生了。

    南容文慧恍了下神。

    谢玉生攥了下手指又松开,他又开了口,“贺莱真的还会有其他人吧?是什么样的人?”

    说出口后,他又想到石漱秋叮嘱他的话,赶紧低下了头,垂下的眼睫也挡住了自己眼中的神情。

    漱秋说不需要问,但他刚才似乎听出来了,慧郡君说的很肯定。

    漱秋一直为此烦恼,却又不想同贺莱商量,他也不知为何漱秋要瞻前顾后,但能帮到漱秋也好。

    他不知贺莱怎么想的,也不知漱秋心中选择,但他希望他们二人能好好的,只要他们二人就好了,就像公公婆婆一般。

    可慧郡君会同他说吗?

    南容文慧有些惊讶谢玉生肯定的语气,也有些惊讶谢玉生也会这样“患得患失”问他。

    他也想不通自己的心情,有些高兴,有些自得,但也有些恨其不争的不满。

    他抿了抿唇,盯着谢玉生微颤的长睫看了看,终是被打动了。

    求他的是谢玉生啊。

    反正贺莱也同谢玉生讲过一些了,谢玉生相信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有没有,贺莱最清楚,你去问她就知道了……不过,我提一提好让你看清贺莱也不错。”

    南容文慧觉得自己真是分裂成了两个,一个明知自己才同贺莱“结盟”,最好什么也不说,可另一个却觉得自己跟贺莱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说出来也没什么。

    南容文慧微微靠近谢玉生,紧紧盯着谢玉生眼睛,嘴角缓缓上扬,似笑非笑,“据我所知,贺莱定亲的次数可是……”

    他没有说下去,却翻转了一下自己的手,又懒懒靠回了软枕上,只是眼睛还紧紧盯着谢玉生。

    谢玉生下意识看了一眼南容文慧翻转又活动起来的纤长手指,指间闪烁的宝石让他不自觉眯了下眼。

    南容文慧好整以暇审视着谢玉生脸上的神情,此时他心中的畅快无以言表,也让他情不自禁再次开口,“愿意为她死的可不只一个,不过,你也不必太紧张,只要你听我的抓紧她,想来贺莱也就是现在的样子了。”

    谢玉生怔怔盯着南容文慧,他的全部心神都在南容文慧说的前半句“愿意为她死的可不只一个”上了。

    他知道漱秋是为了救贺莱重伤不愈离世的,可慧郡君却说“不只一个”。

    贺莱说,她真正成亲的只有……

    也就是说……

    他屏息看向南容文慧,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般,“除了漱秋,还有谁为了……”

    他说不下去,南容文慧却惊讶接了话,问道:“你知道?”

    不过没等他回答,南容文慧便自言自语起来,又牵了嘴唇讽刺笑了,“我就知道,她若是不同你说那石漱秋是为了救她才死,你也不会接受得这么快,完全就把石漱秋当兄弟看待了……贺莱可真是会算计。”

    他说完,又冷笑了两下,见谢玉生张嘴似乎又要问他,南容文慧先一步张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左右跟你没什么关系,我说这些也没用,你也别想着再问我了,我是不会再说了。”

    他说着就起身准备离开。

    说这些真没什么意思,左右连贺莱都不知道,他说出来,只会影响他的计划罢了。

    万一让谢玉生对贺莱心有芥蒂……

    谢玉生想也未想就抓住了南容文慧衣袖,他还没有告诉他到底是谁。

    “你还没说……”

    南容文慧瞥了一眼谢玉生拉着自己的手指,挑了挑眉,“你到底是为谁问的?”

    他随口一句反问便让谢玉生“心虚”地松了手指。

    南容文慧却没在意,他整理了下袖子,也没看谢玉生,只淡淡道:“你觉得如今过得不好么?知道太多是什么模样,看我就知道了。”

    他深深看了一眼谢玉生,又扯了下嘴唇,迈步离开,心情说不出是好还是坏,但却又恢复到了他习以为常的程度。

第二百七十三章 愚者千虑

    “公子,我们接下来是回水榭还是?”

    青溪瞧着自家公子心不在焉地走向了通往外院的路,忍不住开口,半是提醒半是询问。

    谢玉生回神看了眼路才明白过来,他摇了摇头,转身却又有些犹豫起来。

    这样的神情在他脸上很是明显,连空谷都觉察了出来。

    空谷看了看青溪,青溪抿了抿唇,体贴开口:“公子,不如我们回院子一趟再检查一下院子……这一去就得好几个月才回来,院子里也得收拾妥当。”

    谢玉生如释重负,“走吧。”

    三人一起回了他们的院子。

    他们都要出发了,院子自然早就收拾妥当了,谢玉生随便看了两眼就不耐烦再看了。

    青溪也不是真的想让他们公子来检查,见公子皱着眉头,他便引着公子去里间坐了。

    让人在外边看着,他带着空谷一起去了谢玉生身边。

    谢玉生看着两人过来,张口想说什么,却先叹了一口气。

    空谷看看谢玉生又看看青溪,实在等不及了,“公子,青溪哥哥,到底是怎么了?”

    青溪看了他一眼,又郑重看向谢玉生,“公子,慧郡君同您说的话,我听到了。”

    虽然慧郡君的声音不大,说的话也没头没尾的,他身边的合香他们很明显就没听到,但是他却还是听到了。

    不管是慧郡君劝公子的话,还是慧郡君口中那令人惊愕的贺娘子的经历。

    听青溪这么说,谢玉生忽然觉得压在自己心里的担子被抬起来了一些,他揉了揉眉头看向青溪,“你说,慧郡君说的是真的吗?”

    他不觉得慧郡君会拿这个骗他,也看不出来慧郡君是不是在骗他。

    青溪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先拉着张嘴又想追问的空谷在谢玉生对面坐了下来。

    自从公子跟石公子交好后,他们主仆之间就很少再像以前一样商量什么事情。

    这是好事,石公子无论才智还是心性都比他们要强,只是有时候见公子跟石公子形影不离,他也难免会觉得失落。

    但如果可以选择,还是不要再出现这种公子只能跟他们商量的事为好。

    他跟空谷还有跟着公子的大家,能做的能想到的都太少了。

    青溪暗暗叹口气,还是决定说真话:“就如慧郡君说的那般,真的假的他自己清楚,而这样的事如何辨别……”

    他顿了顿,转了话题,“公子,不管是真是假,我们无从考证,如今却要想要不要告诉别人,到底先告诉谁。”

    他这话就说到了谢玉生心里。

    他是真的发愁要不要说。

    他过去是漱秋的意思,怎么能不说?

    可这样的事,似乎跟贺莱关系最大,影响的却是漱秋。

    他若是一直跟以前一样迟钝,那他只要回去对着漱秋描述一下就没他的事了,但他偏偏现在被点拨了,还处于懵懵懂懂的时候。

    虽然只有那一句话,可那句话的威力实在太大了。

    他巴巴看着青溪,虽没有说什么,青溪却轻易就看出了自家公子眼中的期待了。

    他苦笑了下,“公子,您是瞒不过石公子的。”

    就他们家公子这性子,连谎话都不会说,石公子一定会看出来的。

    就算公子不开口,可公子的态度也会让石公子意识到哪里不对的。

    谢玉生长长吐了一口气。

    青溪咬了咬唇,接着道:“公子您是为了石公子才过去的,无论如何都应当告诉石公子一声……至于贺娘子,这事归根到底还是他们的事,公子您的担心我知道,可公子若是对贺娘子无意,也不必在这样的事里纠结掺和。”

    谢玉生若有所思,陷入了沉默中。

    青溪一边看着谢玉生一边也凝神想着。

    空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想想刚才的话,更加晕头转向了。

    他捶了捶头,有些挫败地看向青溪,“青溪哥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青溪见自家公子还在想,便轻声简单把刚才的事说了。

    空谷惊讶地张大嘴,好一会儿,他拍了下手,“这有什么不好办的。”

    青溪跟谢玉生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空谷凑近两人,脸上满是自得,“要我说,公子你们就是想太多了,公子您总是学着他们多想多累啊,本来答应了的事就要做到,那我们就得告诉石公子嘛,至于贺娘子跟石公子要怎么相处……眼下我们府里也这么多人了,再多又怎么样?”

    青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那能一样吗?我们公子跟石公子一样吗?慧郡君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清楚?”

    “哎,青溪哥哥,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空谷无所谓地摆摆手,“重要的是贺娘子的态度,石公子会放弃贺娘子吗?石公子不是也知道贺娘子的经历吗?而贺娘子看上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肯定也好相处……无论怎么样,我们公子这位置还是稳的,也没什么好发愁的。”

    青溪被空谷说得哑口无言,他盯着空谷看了好一会儿,不得不承认空谷想得虽然简单,可这话也在理啊。

    他看向自家公子,毫不意外看到自家公子连眉头都舒展开来了。

    谢玉生忍不住拍了拍空谷,“还好你想明白了。”

    空谷更是得意得脸上都泛红了,“这叫什么智者千虑——什么来着?”

    他说着说着卡壳了,不由急急看向青溪。

    青溪被他一看也有些紧张起来,后面是什么来着,他也记不住啊。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谢玉生语气轻快地接了话,随后又看向空谷,“你可不是愚者。”

    空谷默默念了一句,还是觉得拗口,只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青溪也不自觉挠了挠脸,他们家公子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懂得许多书里的典故格言了,这多亏了石公子跟贺娘子。

    空谷说得对,只是这样的事被石公子知道了,石公子肯定要难过的。

    贺娘子……也许也会难过吧?

    青溪又看了看振奋起来的谢玉生,心里微微有些复杂。

    他们家公子还是没有动心思,也许是福气呢。

    只不过,往后到底会怎么样呢?

    贺娘子也是奇怪,真的放心石公子跟公子离开吗?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为情殒命

    石漱秋在知道谢玉生从慧郡君那里出来而没有等到谢玉生回来时便知道谢玉生肯定是听到了什么。

    但从谢玉生口中听到的话还是让他怔了好一会儿。

    他从贺莱那里听过一些青裳的事,也见过对方的画像……却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殉情。

    他不由自主去想如果是自己……他想不出来。

    他无法想象贺莱先他一步离开,那之后的事又如何能想到?

    除了想不到这些,他又隐隐觉得自己可能做不到。

    他可以说自小就在贱籍长大,接触的最多的都是欢场之人,为情殒命的男子,他真没少见,但是为情送命的女子,他没遇到过,这种似乎都只活在别人交口相传的故事里。

    而他也不是没经历过……他可是走在贺莱前面一次,贺莱也没有……

    石漱秋抿了抿唇,突然觉得心中闷闷的。

    他并不是觉得贺莱应该为他殉情,倘若贺莱真的那样做了,那就不是贺莱了。

    他又不是不想活了才离开,能活着正是他那时候心中最深处的渴望,他怎么会想让贺莱经历他的痛苦?

    活着才是幸福的,幸运的,他衷心希望贺莱活着,只是难过他不能一起罢了,将死之人又想被铭记又怕被记得的心情,他到如今也没有忘记。

    而且,贺莱身上还有那么多责任,她怎么能逃避?

    即使他知道贺莱又成亲的消息时心中狠狠揪成了一团,可他那时候也会算他在贺莱心中的份量,秤砣一沉再沉让他无法掩饰。

    他知道,贺莱不会殉情,而他,也不会这样,他自小吃苦一路走来全靠自爱,倘若放弃了自己,他大概也不是自己了。

    可别人做到了,为了贺莱毅然而然舍弃了所有……

    以前只是看着别人,如今却与自己息息相关,心中的震撼无以言表。

    石漱秋苦笑了下,抬眼见谢玉生不安地看着自己,他轻轻叹了口气,“玉生,多谢你为我打探。”

    谢玉生摇摇头,想说什么也不知要如何开口,只能伸手拍了拍石漱秋放在小几上的手。

    他的手背光洁如玉,手心却生着厚厚的茧子,石漱秋知道谢玉生到现在也有意磨练手中的茧子,所以他被拍到的手背也被磨到了。

    在这种时候,这样细微的触感不知为何就在心头放大开来。

    石漱秋忍不住动了动手,露出了自己的手心。

    虽然时日尚短,但是他手心已经开始起茧子了。

    他一直有意识锻炼自己,可跟着聂爹爹同跟着玉生不一样,他跟着玉生,才算是真正入门。

    这样粗糙的手心并不好看,可是却让他格外踏实。

    他真不想再因为没有自保之力丢了命,他很想活着,活得越久越好……

    即使听到这样的事,他还是跟从前一样的想法。

    “我一会儿告诉贺莱。”

    石漱秋的话让谢玉生微微愣了一下。

    他倒不是惊讶漱秋会做这样的决定,他只是没想到漱秋的语气会是这样平静。

    石漱秋抿了抿唇,淡淡笑了一下,“该发愁的是贺莱才对……我是不会松开手的。”

    谢玉生也抿了抿唇,他想了想,用力点了点头。

    这让石漱秋忍不住笑了。

    玉生真是……这也要支持他吗?

    虽然知道事情更麻烦了,可见到石漱秋因为他的话重新露出笑颜,谢玉生就觉得轻松多了。

    这样的事,只是看着就烦恼,还好他没有这样的烦恼。

    谢玉生的心思都写在眼睛里,石漱秋看着他就能猜出来。

    他暗暗笑了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只是,虽然他也不再说了,也有别的事可忙,但心里的念头却是止也止不住,而等到晚间贺莱回来,那些念头就已经长到了口中。

    贺莱如今对府中的动态都了如指掌,谢玉生去了新院那里她知道,谢玉生出来后反常地没去水榭她也知道。

    只是他们没去找她,她便暂时地装聋作哑。

    不过,她原本没有想追根究底,这会儿看着石漱秋神色,她觉得自己好像得刨一下了。

    石漱秋却没有让贺莱先开口,他伸手给贺莱通了通头发,又留恋地勾了她一缕头发轻捻着就将谢玉生问出的话如数说了出来。

    他停下后好一会儿贺莱都没有动静,石漱秋动了动手指,却觉得后背绷得有些发麻起来,他正要放松肩膀,还勾在贺莱发间的手指却被贺莱反手握住了。

    他怔了怔,缓缓顺着贺莱的力道转到了她身前坐下。

    他也没看清贺莱神色就被贺莱抱住了,她的脸埋在了他颈间,只留给了他一头鸦青色的秀发。

    贺莱很难过吧?

    她也做不到,却有人为她这样做。

    也许她心中的愧疚会更重了吧?

    这愧疚会压过一切其他的情感,也将他跟那位青裳公子完全区分开来。

    石漱秋慢慢收拢手臂,也轻轻把脸贴在了贺莱的发间,安静无声。

    他温柔又坚定的拥抱让贺莱更加放松下来,也让她从那种压抑得喘不过气的状态里挣扎了出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因为在漱秋怀中,鼻尖嗅到的都是他沐浴后的暖香,这香味便顺路进了心中,她闭了闭眼,缓缓坐直身体的同时把石漱秋的手拢到了掌心。

    目光对上后,贺莱牵了牵唇,却只是露了一个浅淡的笑影就收住了,随后就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我还是不了解他。”

    青裳,他才只有十八岁,怎么会觉得她就比他的全部都重要呢?

    明明他们自认识以来相处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两个月啊。

    她那时候只是不忍心见爹爹满头华发失望看着她的模样,只是从心底里觉得如果回头后有一个家就好了,只是欣赏这个年纪小她这么多的少年毅然走了医术这条路还能如此精通。

    她一开始就说过愿意认他当亲人,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可以做他姨母了,便直说了,他不愿意,后来她试探着问他愿意不愿意当她弟弟,他还是不愿意,却比最开始缓和很多。

    她也不是巴不得有亲人,只是他“抛头露面”救人,若是没有名正言顺的身份总是麻烦,他不乐意,她便没有强求。

    后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也记不起了,忽然就发觉了他的心思,她能避开他,却避不过爹爹。

    爹爹盼着,而他迎着就过来了,她那时候真的很头疼,大龄单身无女却又身居高位又才有貌,盯着她身边位置的人太多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偏生是他

    贺莱凝视着对面的石漱秋,越发清楚自己的心思。

    她对着青裳跟对着漱秋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时候,她已经到了三十岁,对单身女性来说,在现代社会也是一个尴尬的年纪,在这个时代,只会更麻烦。

    三十岁的女性,在这个时代,大多都是能做奶奶的年纪了,无夫无女的她是异类中的异类。

    给她送男子,给她保媒拉纤的就不必再说,连认干亲,送她孩子劝她过继的人也络绎不绝。

    她两辈子都没真正结过婚,怎么可能会养孩子呢?

    应对前者,她游刃有余,可是对于直接把孩子送到她府里就没影,甚至不吭一声给她塞了孩子就走的后者,她就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是不会养孩子,但是一个人那么多年,又只剩一个爹爹在,身边的人便是不常在家,也有父母儿女,她不知不觉就动摇了。

    但是她没想到爹爹会那么抗拒她收养别人的孩子,甚至又翻起了旧账,说起了漱秋,后悔自己松口让漱秋进了族谱以至于她根本不再考虑成婚,说自己对不起贺家列祖列宗,没有颜面去见娘亲……

    自娘亲去世后,那次爹爹少有的多话,他们父女少有的共处一室很久很久,却都觉得对方面目全非。

    最后目送着爹爹被扶出去的时候,她忽然有种自己跟爹爹之间的线也要断了的惊慌。

    倘若她真的不成亲,倘若她收养了别人的孩子还上了家谱,那她就真的就跟过去完全断开了吧?

    青裳就是在那时候维系在她跟爹爹之间的纽带,她没有太多时间能陪在爹爹身边等爹爹消气,她也怕自己离开后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没有多犹豫,她便请了媒人去问了青裳的义母,也告诉了爹爹。

    她到现在也能清楚想起爹爹当时激动又不敢相信的忐忑神情,时隔多年,她又看到了爹爹露出笑容,虽然很快就又泪流满面。

    媒人得了她吩咐,将她的信当面呈给了青裳,那上面是她的承诺,她许了往后她只他一位夫君,许了他进府后依然能行医救人。

    而青裳回了她的信,上面写着:“生为君人,死为君鬼。”

    这是那时候新人进门后在祠堂里的誓词,她当时看了只明白了青裳是愿意的,从未想过青裳竟是真的发誓践行。

    同青裳定亲后对她来说就像是失散多年的亲人又回到了身边,她恨不得一股脑把这些年的照顾全部倾泻过去,得到回应后则像是冬日里坐在火炉边,夏日行走在林荫溪畔,舒适怡心。

    只是,越是临近婚期,她越是会经常地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惆怅。

    成亲前一天,她白日里忙了一天,到了夜里,被宾客们起哄要放她休息一夜明日再闹,所以她很早就去睡了。

    结果,醒来后却是重生到了要跟谢玉生成亲的前一天。

    那时候,她心里想的还是青裳,潜意识中也只有已经过去的事实,对于漱秋,她想都不敢想。

    可是随着从别人口中听到她跟漱秋交好的消息,她就开始不由自主了。

    只是一眼看到他,只是听到他说话,只是又碰巧遇到,她就已经心如乱麻,更何况,他同她是一样的。

    怕他离开,怕以后没有交集,怕永远失去他,让她不管不顾地坦白,而漱秋的回应让她的心一下子就活了过来。

    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的。

    那时候她心里就有个声音一直这么响着,越是明白自己对漱秋的心,她就越是对漱秋也对青裳愧疚。

    而现在,这愧疚已经沉得她有些抬不起头来了。

    倘若是跟她有关系的,又离世的都会重生,那青裳很可能就已经重生了。

    而且,从他们几个来看,重生的顺序跟离世的时间顺序也是对应的,今日玉生同慧郡君的谈话也证明了一件事,慧郡君比她活得久,比青裳也活得久。

    而慧郡君大约就是在春祭前重生的,也就是说如果青裳也重生,那青裳大概已经知道她现在的情况了。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却还是没有青裳的消息,她实在不知道青裳还会不会来找她,还会不会等着她去找。

    倘若没有重生……她已经不敢去想了。

    “我们先找到人再说罢。”

    石漱秋不知贺莱这一会儿心中就想了这么多,他只是柔声安慰她,“或许我们找人会更快一点。”

    若是那位青裳公子也是重生了的,哪怕如今只是个童子,处境艰难,但总归比没记忆的更有办法。

    贺莱点点头,却不由自主去拢头发。

    石漱秋静静看着,停了一会儿,他咬了咬唇,有些艰难地问,“你有没有记起你是怎么重生的?”

    贺莱的手停在了头顶,她皱眉想了想,很快就摇头道:“我没有一点印象,也没有受伤中毒,在那之前,我也没有很忙……好似只是睡下。”

    虽然她隐隐觉得自己可能就是死了才会重生,但是也可能她的前世就是那样一个没有以后的时空,也有可能她在这里重生了,还有一个她在那里继续生活。

    这种超科学玄妙的事在她身上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她并没有过多地关注缘由就已经因为这个世界自己还拥有的人和事立刻就选择了适应当下。

    可是,她不去关注只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无从得到答案,现在却突然知道了自己的死讯,还知道了那之后的事。

    贺莱很难不去想自己到底为何突然死亡,也很难不去担心自己的死亡给别人带来的影响,青裳为了她放弃了生命,那爹爹呢……诚王女呢,她所扶持的那些州府郡县……

    “慧郡君那里……”

    石漱秋迟疑着说了半句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想过从慧郡君那里打探消息,但是慧郡君并不好接近,而且慧郡君目的不明,他们不能不谨慎。

    事实上,他今日也只是一时冲动,完全没想过会有“收获”,还是这样关系重大的“收获”。

    贺莱也有些头疼,“有些事,偏生这世上可能只有他知道了。”

    指不定今日同玉生说这么多也是故意的,南容文慧可是很想让她主动去求上门的。

第二百七十六章 二人生活

    转眼便到了出行的黄道吉日,同往日一般,贺莱起了身活动了筋骨就去了外院,而谢玉生跟石漱秋一块练了武后,一个去陪柳明月,另一个则领着人最后检查他们要带的行李。

    到了用饭的时候,石漱秋一人在水榭,贺莱跟谢玉生则陪着贺成章、柳明月。

    毕竟是第一次见女儿离开她们远行,况且心中也知晓女儿此去南下定不会安安生生只读书,贺成章跟柳明月心中有千言万语,最终道出来的却不过十分之一二。

    饶是这样,对聆听的贺莱跟谢玉生来说,二老已经多话得让他们心中不忍了。

    若不是春莺过来提醒时辰,二老也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

    柳明月毫不掩饰自己的牵挂,贺成章却因为春莺的提醒略略有些不自在,转向柳明月,“好了,不要耽搁了时辰。”

    柳明月点点头,携着谢玉生的手殷殷劝道:“在外边莫要总是顺着她,别委屈自个儿。”

    转向贺莱,想要板着脸却做不到,柳明月只能强撑着如往常一般嗔怪了一句,“玉儿我可是交给你了,你给我照顾好了。”

    贺莱露了个委屈的神情,“爹,您这也忒偏心了。”

    柳明月明知她是故意的,却还是被她的神情跟语气引得牙根痒痒的,没法子不同她“计较”,可一同她“计较”,就又被她逗得笑了出来。

    贺成章沉默看着,难得的没有开口训斥一句。

    一行人说说笑笑出了门,若不是清楚看到外边的马车行李随从,这真像是一家人要一块出行。

    柳明月才松快起来的面容又慢慢锁了起来。

    他原是和妻主商量一路送女儿女婿到上船,妻主也同意了,可女儿却婉拒了。

    也就是说,在府门这里,他们就要分开了。

    之前他跟妻主一直盼着女儿长大,却不曾想过,女儿长大了,便向往外边,再不满足于只待在他们身边,由着他们遮风挡雨了。

    贺莱转头看到爹爹这个模样,心中分外不忍心。

    她知道爹爹娘亲其实都是见不得同她分开的,她其实也是一样的,在这里分开还好,到船边就足够她把心情调节好了。

    她探身用力抱了抱了爹爹,及至娘亲这里,她掀了衣袍,身边弈棋便立马端了垫子过来供她跪下。

    贺莱恭恭敬敬给娘亲和爹爹磕了头,起身冲着二老灿烂一笑便翻身上了侍书牵来的马。

    在马上,她又冲二老笑了笑,“爹,娘,我去了!”

    话音落,她便攥了手指,策马往前去。

    “莱儿。”

    柳明月看到马走,喃喃叫了一声,不由自主要迈步,却被贺成章拉住了手,“别耽搁孩子了。”

    贺成章说得轻松,心里却极是沉重。

    哪怕站在门边傻傻看着实在太引人注目,她却还是拉着夫郎看到女儿到了转弯处回头冲她们摆了摆手,消失在拐角后才顶着旁人注视的目光回了府中。

    随便她们怎么看怎么议论,她就是只有这一个女儿,往后能指望的也只有这一个女儿,她看重怎么了?

    虽说她也不是日日都在家,前些天也经历过跟女儿分开的事,可这次一回府,感受大不相同。

    女儿一离开,新进府的两个女婿也都离开了,连带着他们的下人也走了大半,府里一下子就空了许多。

    贺成章跟柳明月走了一路,心情步步飞跌。

    眼见着都回屋坐下了,夫郎还是泫然欲泣的模样,贺成章振作了起来。

    这可不成,他们夫妻又不是只能围着那丫头转。

    她有意引着夫郎说话,柳明月心中怅然之余也担心妻主难过,见妻主问便打起精神回答。

    两人一问一答,不知觉间就等到了安管事她们回来。

    安管事知道她们惦记,一回来就直奔过来禀告,“少妇主的朋友们都来了,周王世女、赵王世女……都在,船上一应俱全,差人上船瞧了,各处也都好……”

    虽看安管事神情便知道没有什么事,柳明月跟贺成章还是耐心听完了,又重复着确认了一遍才把这份心给放下。

    让安管事回去休息,原本贺成章是该去外院了,但习惯了跟女儿相处,如今想到一个人去看书,她也有些提不起劲来。

    柳明月更是什么也不想做。

    知道女儿要南下时,他事事都力求给女儿提前预备下,唯恐路上过得不舒坦,却没多想女儿离开后的生活。

    打有了女儿,他几乎都是围绕着女儿生活的,如今冷不丁的不在跟前,想操心也没办法,这滋味实在不好受。

    明知女儿南下大有益处,他心里却还是有一点点后悔了。

    他抿唇看向旁边坐着不动的妻主,“您不去书房?”

    贺成章闭眼摇摇头,却又站起了身,起了身却又没动,她摸了摸桌上的茶盏,犹豫了一会儿才问:“你准备做些什么?”

    柳明月摇摇头,他还没想,也不想去想。

    两人一坐一站,沉默了一会儿,想到刚才情景,不由得同时笑出来。

    再一对视,两人脸上的笑意更重,贺成章摸了摸鼻子坐下。

    也不知怎么回事,方才他们两人竟说出了跟当年新婚次日一模一样的话,连彼此的动作都对上了。

    这样的巧合无疑冲散了女儿离开的失落感,两人不由自主就回想起了当年还没有女儿时的生活。

    像是单纯怀念,也像是想从过去学习一下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二人生活一般聊了起来,一时气氛大好。

    另一边,船上才刚各处巡看过后返回船舱的贺莱便看到只有石漱秋一人在等着她。

    “玉生担心你想二老。”

    石漱秋柔声说着便拉了贺莱坐下,挨着她坐了,又笑着打量她神情。

    “他们过二人生活呢,我想也没用。”

    贺莱轻轻捏了一下石漱秋的耳朵,轻笑了一声,“更何况,我也有二人生活了。”

    石漱秋横了她一眼,却连眼尾都是喜悦的模样。

    不过,他也没完全被贺莱给哄住了。

    旁人不知道贺老夫主以前的模样,他却是知道的,贺莱更是清楚,更因为慧郡君说的事,贺莱看着如今的贺老夫主,贺老家主,表现得再是若无其事,心中定是不会平静的。

    可有些事,说出来也枉然。

    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无声的陪伴了。

    至少有他陪着,她便是再难受也不会完全沉浸进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下船凫水

    一船人,除了青溪空谷几个打小就在北地生活的,其他人对于乘船不敢说习以为常却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再加上船上不稳,众人便减少走动,比之往日还要文静,这越发显得青溪空谷几个与众不同了。

    船厢就那么点地方,走几步就没路了,谢玉生见身边这几个好奇坐不住便打发他们出去看稀奇。

    他在南方也生活过,看到什么也不觉得奇怪,可身边这几个,见人升帆好奇,看到人下水也好奇,看到什么都两眼放光,搁在身边反而让他分神。

    空谷迫不及待就要拉着人出去,青溪却有些顾虑,如今他们出门在外代表着公子的脸面。

    石漱秋看了一眼,便推了推丹哥,“丹哥,你跟青溪他们一块转转去罢,请聂爹爹陪着,聂爹爹定然也无聊。”

    丹哥眨眨眼就笑着过去挽了青溪的手,“走罢,青溪哥哥,我们去瞧瞧有什么好玩的回来给公子们解闷儿……”

    青溪见状便感激冲石漱秋笑笑,再见自家公子一门心思都在书上,他只能暗暗叹口气任丹哥拉着出去了。

    石公子实在细心,有了聂爹爹在,他们一群侍子在外边晃荡也不算没规矩了。

    不过,跟慧郡君那边比起来,他们公子……

    虽说事实上,他们公子跟贺娘子也只是表面的夫妻,可外人也只看个表面,总是免不了比较他们公子跟慧郡君的。

    想到这里便有些忧心的青溪很快便惊愕了。

    跟早出一步的空谷他们站到一块的不是金晓素郎他们又是谁呢?

    他们身上还穿着宫装,可两人袖子都挽到了肘上,裙摆也都提了起来……

    这下,可没人会说他们公子没规矩了。

    可贺娘子又要被议论了吧?夫郎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大胆……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青溪却有些想笑了。

    空谷他们出来的时候,金晓素郎就已经围着船上的水手了。

    船上就那么点地方,想不看到都难,更别说那边也太引人注目了。

    所以空谷他们就也挨了过去,一走近便听到金晓说:“……你让我试试……”

    金晓对面的水手是两个十几岁的少女,本来是被老水手支出来望风打杂的,却被金晓叫住了,说要放个筏子下去试试下水。

    还没说两句话,袖子就挽起来了,中裤也卷起来了,两个少女虽习惯了行船露胳膊露腿,但那都是女人,几时见过男子这般“坦荡”,窘得蜜色脸庞都爆红起来。

    及至空谷他们围过来,周遭隐隐都是香味,二人更是恨不得缩成一团,头也都埋在了身前,不敢抬头看一眼。

    “行不行,给个准话啊。”

    金晓见这俩少女一个劲地缩头便皱眉催了一句。

    “这、这……”

    其中一个支吾着开口却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她们年纪虽不大,却是打小就跟着走船了,说不好听的,连小门小户的男子都不敢往船边凑,这几位还是高门大户身边的侍子,非但凑到船边看了,还要下水。

    青天白日的下水,这身上衣服定是要湿了,被人看了去,亦或者生病了,这……

    管事的怎么也不出来管管?

    她正暗暗叫苦着,却忽然听到什么声音嘎啦响了,一回头却见另一个卷了衣裤的男子不知何时越过了她把筏子上的绳给接了还放了下来。

    “赶紧的,筏子我都帮你解了,怎么放下去?扔下去?”

    素郎说着便弯腰抬了一角跃跃欲试。

    “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被两位少女暗暗期盼着的管事姗姗来迟,却满面焦急。

    “几位,这水上的事可不是好玩的,这一个不留心那是要出人命的,这些跑船的人那也是个个脑袋悬着……”

    管事一边赔笑一边拿手帕抹着汗,却怎么也擦不干。

    “管事的,你也太小心了,你放心好了,我们既是要试试,总不会拿命去试,这下大半月都在水上,我们总不能不熟悉熟悉水吧?”

    金晓笑着说完就过去跟素郎一同抬了那筏子,“若是真不教也无碍,我们自个儿试就是了。”

    说着就要将筏子往下扔,那管事赶忙出声,“别、别、那筏子得系绳……”

    金晓抬了抬下巴,“那赶紧的!”

    管事的苦了脸看向这一群年轻男子中唯一的年长者聂爹爹,聂爹爹看出来对方是想求助他,可他也爱莫能助,这又不是他们这边的人。

    金晓也瞅见了,轻笑了声,又叫管事的,“管事的,你别拖了,我们出来可是经了我们郡君同意的,你不想惹我们郡君发怒就赶紧准备罢。”

    管事的见金晓素郎衣着就已经知道这是那位地位显赫的慧郡君身边的人,所以才避着不出来,向聂爹爹看过去也只是在撞运气罢了,再听到这话就知道事情没有转圜余地了。

    早听说慧郡君进了贺家也是我行我素,如今看来是一点儿也不假。

    这位主子可是一点儿也得罪不起的。

    她悻悻找人开始准备。

    金晓素郎见管事的行动了,这才同青溪空谷搭话,“你们会水吗?难得有机会,你们要不要也试试?”

    他们之间的关系太过复杂,但也没到有仇的地步。

    对方态度温和友好,青溪空谷他们也不能失礼,最重要的是,金晓素郎再一次震惊了他们。

    一开始看,他们难免会觉得金晓素郎在仗势欺人,可随后金晓他们的言行举止又是难以描述的大胆豪爽。

    他们虽是不拘小节了一些,却是为了学凫水,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他们定也知道下水后难免处境窘迫,可细想来,白日下水去学总比晚上乌漆墨黑的下水安全吧?

    更别说这段路船速也合适,风平浪静的,船上水手也都闲着……

    再听到金晓素郎说船上的人,“……不肯教还不是以为男子不配学,还当我们学不会呢,要比力气,我们难道会输了她们不成?……”

    又同他们道:“等我俩学会了,你们若是想学,我们教你们,不挨这些臭女人……”

    看着金晓素郎在管事静心筛选来的水手们的簇拥之下到了放入水中的筏子上,青溪、空谷、丹哥几人面面相觑,莫名觉得自己好似太无用了一些。

第二百七十八章 我教你啊

    管事趴在船栏边瞧了两眼便提心吊胆又去找万乐去了。

    她安排水手下筏子也是问过了,可眼见着人噗通噗通都下了水,她这心里实在没底。

    “我们郡君心中有数,你安心好了,你没瞧出我们郡君身边下去的那两个哥哥都是会武的,再说你们都水上多少年的老手了,两个人会应付不来?”

    万乐压低声音笑着安慰管事。

    管事抹了把脸,“话是如此……”

    “那你就放心好了,咱底下办事的管好嘴,不就什么事也没了?”

    万乐截断管事的话,意有所指道。

    管事讪讪笑了笑,又同万乐随意聊了两句这才走开。

    万乐看着管事走远,又瞄了一眼船下的动静,摇摇头,轻手轻脚掀了帘子进了船舱。

    弈棋在帘边听着动静呢,见万乐进来,不由得露了个佩服的表情。

    那管事的方才就来找过一回了,还是她去禀告的少妇主,毕竟是牵扯到那位慧郡君。

    可听了少妇主的话去解决的却是万乐,她跟着看了听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远远不如。

    难怪少妇主越来越器重万乐。

    看看万乐这跟人打交道的熟稔……她还有的学呢。

    弈棋也压低声音道:“少妇主还要再读一刻钟,有什么事一会儿上茶再说。”

    万乐点点头,也佩服弈棋的细心。

    难怪少妇主身边的鸣琴被外放了出去,独独弈棋被重用了。

    两人守了一刻钟,不时轮换着出去看船下筏子那边的动静,等贺莱搁下了册子,两人便一人端茶,一人端盆过去了。

    贺莱净手喝茶的功夫,两人便把外边的事都说了。

    贺莱闭眼想了想,转头看两人,“你们两个会水吗?”

    弈棋立刻摇头,万乐迟疑了下才点头,“奴倒是会,只是说不上好。”

    贺莱想了想,对着万乐道:

    “有空你找船上的水手教教弈棋她们几个。”

    万乐、弈棋赶忙应了,见贺莱不再说话,两人就默契退下了。

    贺莱阖上眼睛休息,却又想到万乐说的话,她暗暗叹口气,兰桂身边的金晓、素郎虽是男子却时时都不忘提升自己,她身边的弈棋她们却没有这样钻研的意识。

    不过,她是主子,不发话,她们有再多心思也不敢说。

    她倒是也没想到这一茬,以前在南方待惯了,见多了水上作战,完全没想过自己如今身边的这些人还真是大多都不会水。

    漱秋……水性也不成,玉生也不知怎么样。

    想到这里,贺莱便睁开眼睛,从桌上翻出了帖子。

    她们会在秀州靠岸停两日,到时候她要去拜访家中亲友,漱秋他们正好在借住的庄子里学学,秀州多水,庄园里就没有不引水造湖的。

    她这边才刚添了个计划,中午一块吃饭,漱秋就跟她提了。

    “空谷他们几个都不会水,看了金晓两个不知多羡慕,回来还巴巴地看我们……”

    谢玉生接了漱秋的话,“也是我忘了他们都不会。”

    事实上,他跟漱秋之前倒是想过会不会水的事,但,会就会,不会也不可能突然就会了,他们两个也都没想那么多,总想着那是安置后的事了。

    可一见金晓素郎见缝插针来学,没来由的便觉得时间紧迫起来了。

    只是要他们身边的人像金晓素郎两个当着那么多女人的面下水,谢玉生跟石漱秋都觉得不合适,他们两个也没有慧郡君那边的条件。

    两人没有什么法子便想问问贺莱。

    贺莱听了话音便知道他们意思,她多看了漱秋一眼,却见到漱秋冲她眨了眨眼。

    她以前明明教过他的。

    他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为她挣面子啊。

    贺莱知晓漱秋心意,便把自己的安排说了。

    要下水得先学会换气,这个在船上可以先练着,熟悉水,可以等晚上,系上绳借助筏子感受,等下水等到了秀州再进行便是了。

    她才说完,帘子后便传来了压低的欢呼声,只半声又消失,贺莱听出那是空谷的声音,不由笑了下。

    空谷向来性急,等贺莱吃了饭要离开的时候,空谷已经迫不及待抱了盆来实验了,还怂恿着其他人也都过来试。

    贺莱看自己在这儿不合适,便领着箩娘出去了。

    箩娘走着路还忍不住回头看,过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少妇主,在盆里练真的成吗?”

    没等贺莱说话,她便又怯怯问:

    “少妇主,我也这样学成不?”

    她见弈棋姐姐她们都在讨论下水学的事,可是她有点怕水,看着水深不见底就腿软。

    贺莱低头见她小脸通红,忍不住一笑,正想开口,忽然前面有人开口:“女娃怎么能怕水呢?”

    贺莱听着声音像是金晓,一抬眼果然就是金晓,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干爽的了,头发却还是湿的。

    船上就这么点地方,漱秋跟玉生和南容文慧便是紧挨着的,她在这里碰到给南容文慧守门的金晓也不奇怪。

    贺莱奇怪的是金晓会突然在她面前接话。

    虽说金晓素郎他们行事不拘小节,好似也没有什么男女有别尊卑上下的观念,但他们对着她却很注意,便是在府中遇到,他们也都是沉默让开路,从来没有这样过。

    箩娘被金晓一说脸就红得像是熟透的苹果,那还会抬头看人,贺莱见金晓目光也不在箩娘这里就更确定金晓是故意的了,她好整以暇看过去等着金晓开口。

    金晓本来是想看着贺莱说话的,可目光一接触便漂移,这位贺娘子不管看多少次都生得太好了,令人自惭形秽。

    他攥了攥手指,听到袖中细微轻响,他暗暗吸了口气,上前一步,借着摸箩娘头的动作挡在了贺莱跟箩娘之间,也把袖中的东西塞到了贺莱手中。

    他还怕贺莱不接,一边应付着箩娘反抗他摸头的动作一边扬声对箩娘道:“主子有吩咐,我便照做了,我一个男子都不怕,你还是女的,怎么能怕呢?”

    余光瞥见贺莱收了东西,金晓大松一口气,他顺势收回手,瞅了一眼敢怒不敢言的箩娘,噗嗤笑了出来,“要不我教你?”

    箩娘莫名其妙盯着金晓,一时语塞,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想向贺莱求助,却忽然瞥见贺莱已经走开了,箩娘大惊失色,赶忙撒腿追了过去。

    她可不要跟这金晓学!

第二百七十九章 表面功夫

    贺莱安抚了下被金晓吓得炸毛的小箩娘,又交代了她守门后才进了船舱。

    她坐到桌边后接着看了一会儿书,等到弈棋她们进来转了一圈后出去,她才丢开书,把金晓塞给她的东西拿了出来。

    金晓塞给她的是荷包,荷包里只有香料,缎面却有夹层,她拿出剪子挑了线便从夹层里取出了一卷细绢。

    展开有一页纸那么大,上面写满了蝇头小楷,却不是梁王女的笔迹。

    贺莱倒不意外,梁王女一向谨慎,这种时候怎么会给她亲笔书信?

    她草草看了一遍内容心中就有了底。

    梁王女应当是知道了她此次南下会同祖母留下的关系联络,特意来笼络她,除了宅子还给她留了人脉。

    将细绢重收回荷包,贺莱想了想,还是放回了袖中。

    这荷包放在她的舱室不如放漱秋那里安全。

    因着暂时也不必考虑回信的事,贺莱把荷包收起就没多管了。

    及至晚间要歇下,她换衣服才想起这茬事,拿了荷包给漱秋。

    石漱秋看到荷包还有些惊讶,这荷包做得委实有些粗糙了,可一接过来他就察觉到了这荷包的不同。

    贺莱也不瞒他,跟他说着就任他把绢布又拿了出来看。

    石漱秋看完后便紧蹙了眉头。

    贺莱伸手抚开他眉头,“别担心……我同南容家本就是讲不清理不明的关系。”

    石漱秋也知道自己这担忧来得太早了一些,他轻点了点头,又晃了晃荷包,“我替你备份,也会跟玉生商量,你放心。”

    贺莱心中不胜熨贴,她只能紧紧抱了抱人,有漱秋在,实在太过省心了。

    她不用说,他就明白她心中所想,她没想到的,他也会为她完善。

    由奢入俭难,这要是等到了洙州,他带着玉生离开,她还能适应吗?

    她心中想着,不自觉就嘟哝了出来。

    石漱秋听了,笑了出来,心中却又暗暗叹了气。

    她真是想多了,别看她现在多依赖他,一分开,她还不是一个人什么都能做好吗?

    他其实也一样,看似如今是她依赖他,其实也是她先给了他一片风平浪静。

    这段行程看似不短,却还是要在分开后支撑他掰开了放在心中细细回忆,他真希望这段路能再长一些。

    ※※※

    到达秀州是五日后,因着慧郡君同行,秀州的知州一早便派了官兵在码头摆了仪仗,还让自己的夫君亲自在码头迎接。

    谢玉生不得不也盛装打扮了一番,南容文慧更不必说,石漱秋带着丹哥着宫装去了合香身后。

    贺莱下船就被有通家之好的葛家以及当地官绅请走了,南容文慧则带着谢玉生他们以及行李由知州夫君接待去葛家为他们安排的庄园安置。

    到了庄园,南容文慧和谢玉生还要应酬,石漱秋却没有什么事,径直去了后院收拾。

    南容文慧身边的合香知道石漱秋身份,也知道自家郡君对大少夫主的特别,对待石漱秋跟谢玉生派过来帮忙的空谷格外谦逊客气。

    几人和和气气在葛家内宅管事的介绍下熟悉了后院,等人走后,又和和气气地各自选了住处分开各自收拾。

    空谷送了合香后几乎是蹦跳着回来的,他们住处就有水。

    “丹哥!丹哥!我们收拾完就去试试罢。”

    他迫不及待地拉着丹哥嚷嚷道。

    聂爹爹瞧见他高兴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空谷哥儿,这还是在别人家做客呢,今儿天热,好歹等日头下去呢。”

    丹哥也笑,捋了袖子让他看:“我可不现在去,你看我身上都成什么颜色了?”

    这几日在船上,空谷拉着他趴船边观摩金晓素郎他们下水,那两个是晒得黑了不少,他们几个也不遑多让。

    空谷悻悻看了眼丹哥的胳膊,又看了看自己,他其实也一样。

    其实晒黑也没什么,箩娘还羡慕他呢。

    不过青溪哥哥说了,他是要跟着公子外出的,让人瞧见公子的贴身侍子灰黑灰黑的难免就要小瞧公子了。

    “你如今好好休息,晚上还不是大把时间么?”

    石漱秋见空谷低头丧气的,便笑着给他打气,“晚上你们公子也要下水呢。”

    空谷眼睛一亮,是啊,晚上等公子一起不是更热闹嘛。

    公子说他会,漱秋公子也会,那正好公子他俩可以教他们几个。

    丹哥见空谷振奋起来便赶紧趁热打铁拉着他去收拾。

    看着两人走后,聂爹爹拆着包袱看向了石漱秋,感叹了一句,“谢公子大度,身边的哥儿们也都好脾气……”

    石漱秋知道聂爹爹还有别的话要说便只笑了笑。

    聂爹爹看了一眼石漱秋,迟疑了下放下包袱走到了石漱秋身边,“哥儿,你别怪爹爹唠叨,谢公子不计较,可你们身边还跟的有老夫主的人,在船上也就罢了,这下了船……”

    哥儿说的那些话,他暂且都先当真,谢公子愿意成全他们哥儿,慧郡君也对贺娘子无意,但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

    要不为何那两位在前面应酬,为何贺老夫主那里又派了人盯着?

    石漱秋暗暗叹口气,这表面上确实绕不过。

    他其实也知道,只是心里眷恋贺莱陪着罢了。

    “爹爹说的是。”

    石漱秋抿了抿唇,“今晚我不留她。”

    “哎哎。”

    聂爹爹连连应了两声又觉得心疼,摸了摸石漱秋头发,“好孩子,这才对,你向来聪明,别争那些面上虚头巴脑的。”

    顿了顿,聂爹爹又道:“贺娘子是个好的,可她上头有爹娘,外头有她们女人的路,你既是选了她,这些也都得受着……你冯爹爹几个怕影响了你,教我来护着,可你聂爹爹自个儿都……唉,爹爹也不知道怎么好,你受委屈……”

    石漱秋听得心中酸涩,他开口止住聂爹爹,“您放心,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想再多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吐不出来。

    “也是,哥儿你打小就聪慧,这两年更是……”

    聂爹爹感慨着说道。

    石漱秋在这一刻格外羡慕起来玉生跟青溪空谷的关系,玉生对青溪空谷他们直接便说了实话,可他同聂爹爹他们又生活了这么久却一个字也没同他们说过。

    他甚至不敢想着说出来,连对贺莱,说起往事,他也无法放开。

第二百八十章 无缘无故

    贺莱回来已是天色昏昏,她喝了一些酒,微醺未醉,不过,看漱秋给她端了醒酒汤,她还是喝了一些。

    “我没事,你们还去玩吧。”

    贺莱看了看石漱秋湿着的头发,体贴地说。

    石漱秋低头看了一眼贺莱还拉着自己的手,没忍住轻笑了声:“那我去了。”

    他故意要收回手,果然才一动就被贺莱紧握住了。

    瞧了一眼贺莱泛红的眼尾,石漱秋又笑了笑,凑过去闻了闻她衣服。

    贺莱闪避不及只好定住,嘟囔道:“不好闻。”

    石漱秋已经闻出了她身上淡淡的脂粉味,摇摇头拉她,“去洗洗罢。”

    贺莱不想动,却又听到石漱秋问:“陪坐的相公都有哪些?”

    贺莱怔了怔。

    时下风气就是如此,漱秋猜到倒不奇怪。

    但问她……她没有不规矩啊。

    旁人拒绝不了,她只要摇头,那些相公也就知难而退了。

    漱秋不会无缘无故问她。

    贺莱略略一想,便道:“领头的我听人称呼他凤舞,还有几个,纤巧、鱼乐……”

    她没有多在意,但是记性好,旁人介绍,她倒是都记得名字。

    石漱秋暗暗记了下人名,心中就有数了,他正想着找青裳的事,虽他不好再出面,冯爹爹他们出面却刚好。

    贺莱还等他给自己说明呢,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说话,她不由凑过去细看他神情。

    是吃醋了?

    石漱秋回神察觉贺莱的小动作,心中暗笑,他斜也了她一眼,“都是名花啊。”

    贺莱被他这么一看,反倒放了心,她懒懒靠回榻上,支着头噙着笑望着他,一个字儿也不说了。

    名花美人又与她有什么干系?

    她可是一眼也没有多看,心如止水。

    石漱秋见她不接便板不住脸了,又看她故意深情款款,不由得露了笑容,轻轻拉了拉她手:“好了,快去洗洗,早些休息。”

    末了,又主动跟她解释:“有几个同我有书信往来,明日正好冯爹爹过去问问……”

    贺莱这才明白是为何,她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忽然觉得自己是真有些醉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石漱秋心有灵犀地坐过去给她按头,“同冯爹爹他们打交道的爹爹们,牙公们都有一双利眼,想来只要见到便不会错过……”

    贺莱抿了抿唇,“辛苦你了。”

    “辛苦倒说不上,只是,你还记得别的什么能证明他身份的事么……天南海北,又是只有五六岁的孩童,只怕形貌相似的不只一两个,如何确定身份呢?……”

    贺莱听得又是一怔。

    说心里话,她最开始没想去找青裳就是她对青裳的了解太少,成年后的还说不上熟悉,以前的更别说了。

    她没有立时回答,石漱秋看了看她,轻声道:“不急,先这样找着,若是你想起什么了,或是找到了再验证也不晚。”

    贺莱知道石漱秋说得对,但是她实在不觉得,倘若真的有几个容貌相似的男童站在面前,她能准确认对人。

    她的犹豫不决看在石漱秋眼中,越发让他心情复杂。

    他点了点贺莱的鼻子,“你愁什么,再不济,几个我们都养了。”

    若是那位青裳没有记忆,那能找到几个容貌相似的就养几个。

    如今麻烦的倒是对方有记忆又有别的想法……

    贺莱她心中发愁的也是后者吧?

    石漱秋猜着,却只字不提后者。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总是太复杂,男女之间尤甚。

    他又转而说起别的,贺莱松了一口气。

    等石漱秋再次催她去洗时,她便不赖着了。

    她如今好端端的,也不用石漱秋照顾,所以在里面没听到外边石漱秋的声音,贺莱也没在意。

    只是出来也没见到人,贺莱就不得不在意了。

    “你石哥哥去哪里了?”

    贺莱看了一圈,只能问捧了干帕子过来给她擦头的箩娘。

    万幸箩娘是知道的。

    “石哥哥他们还要学凫水呢。”

    贺莱擦头发的手不由顿了顿。

    她把这事也忘了。

    可漱秋要走也没跟她说。

    她现在过去也不合适……

    她正想着,忽然听到箩娘羡慕道:“……有大少夫主他们教,空谷哥哥他们肯定很快就学会了……”

    贺莱心中一动,笑着看向箩娘,“你想下水试试吗?”

    箩娘又期待又有些害怕,可一想到接下来在船上就又学不成了,她咽了咽口水,“想!”

    “我看看你身上衣服……可以下水,等我带件衣服。”

    贺莱拉着箩娘看了看,又起身去翻她的改良版睡衣。

    箩娘呆呆看着贺莱,如陷入美梦一般不敢动弹。

    贺莱很快就拿了衣服出来,见箩娘还是呆呆的,她笑着揽了她,“走罢,我教你。”

    “娘、娘子……”

    箩娘激动得结巴起来。

    贺莱逗她:“娘娘子?”

    箩娘小脸爆红,被贺莱揽着越发说不出一句话了。

    贺莱对这园子是一点儿不熟悉,跟着她的弈棋她们也不熟悉,毕竟今日她们多是跟着她的,没跟她的也进不了内院。

    她又不想麻烦双燕他们引路,幸好箩娘年纪小,白日里也没人给她分什么活计,所以箩娘就把园子逛了一遍,这会儿见贺莱停步不前,她赶忙忍着激动指路。

    她下午跟着空谷去看了好几回他们准备下水的地方,对这一段路记得特别清楚。

    听箩娘口齿清晰地介绍,贺莱更觉得自己带对了人。

    还没走近就先听到了空谷的声音。

    箩娘脸上刚下去的温度又升了起来。

    贺莱估摸着距离,知道接近了,便揽着箩娘提着灯笼远远避开那一段绕路去了另一侧。

    反正湖中心有莲花莲叶遮挡,中间又有游廊隔开,又是夜里,完全不必担心看到彼此。

    这边石漱秋才刚替了谢玉生去教青溪几个,自然没注意岸上的动静,谢玉生耳目聪敏,隔着老远距离也认出了人。

    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正要告诉漱秋时却瞧见贺莱领着箩娘去了另一侧,看样子是要去游廊另一边,一迟疑便看到了自己的衣着,再一看水里扑腾得跟条挂在钩上的鱼似的空谷,他也就没再往那边看了。

    应该是要教箩娘下水,他们过去也不合适,她过来更不合适。

第二百八十一章 乐不可支

    石漱秋在水中教空谷等人时也没注意周围,可等他领着人返程要在木廊上稍作歇息时他便听到了另一边随风传来的隐约动静。

    他有些不确认地看向谢玉生,谢玉生收到他目光才又想起来,冲他微微一点头,“贺莱带着小箩娘在那边。”

    “箩娘?”

    听到名字,空谷先笑起来,“她居然敢下水了吗?”

    说着话,他忍不住探头看往那个方向,听着那边隐约像是惊吓的声音,他笑容更盛,“你们听,是不是箩娘的叫声?”

    丹哥闻言听了听,却觉得时有时无,分辨不清,他不由推了下空谷,玩笑道:“小箩娘是不想输给你吧?”

    “那就难了,我可是已经……”

    “空谷你可别夸了,公子你说空谷那像什么……”

    “……”

    一群少年叽叽喳喳议论起来,还拉了谢玉生评论,没有一个介意那边有贺莱在,也没有一个打扰石漱秋。

    石漱秋原还小心着大家的反应,但见大家都默契没有提贺莱,他便慢慢放松下来。

    贺莱也真是……明明别处院子里还有地方,再不济隔壁隔一道墙也成,偏偏来了这里,这儿还有这么多男子呢。

    对于贺莱为何会出来,石漱秋心知肚明,他暗暗想抱怨却终是难将那一团甜蜜撇开。

    她都沐浴过了,还出来下水也只能是为了他了。

    他也还是这般小心眼……明知他不跟她说一声就离开,她肯定会找过来的。

    她其实一点儿也没改变。

    石漱秋微微仰头注视着沉沉夜幕上的繁星,听着身边众人嬉笑,心中渐渐沉静下来。

    他这边一众人说笑打闹中进展顺利,那边贺莱带着一个小箩娘却陷入了困境。

    箩娘是真的怕水,甫一入水就把在船上学的换气法子忘了个干净。

    有贺莱托着也不成,这孩子一看水到脖子便紧张。

    贺莱见没一会儿小箩娘的眼圈都红了,就把她抱回了廊上让她休息。

    这么一折腾,小箩娘再看着身穿吊带短裤的贺莱也不面红耳赤了,转而开始为自己的表现羞窘得恨不得钻地缝了。

    贺莱拿干净帕子给箩娘擦了擦脸,又捏了捏她脸,“是我考虑不周,待会儿我下水看看有没有哪里合适你先下水熟悉。”

    箩娘一听贺莱这么说,吓得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是我太胆小了,连累……”

    “我们箩娘已经很有勇气了,很多人见了水害怕便不敢接近了,我们小箩娘不仅下了水还坚持了这么久,这一点儿都不胆小。”

    贺莱打断箩娘,柔声安抚道。

    箩娘被贺莱三言两语就哄好了,她攥着衣角不好意思地偷偷打量贺莱,见贺莱温柔笑着,她心中顿时咕嘟嘟直冒泡。

    她们家娘子真是又美又心善!说话也好听!声音好听,话也好听!

    “娘子,我练练换气就下!”

    箩娘攥紧小拳头,跟打了鸡血一般同贺莱保证。

    贺莱重重点头肯定了小箩娘,“那我先下水看看周围哪里合适。”

    贺莱沿着湖岸游了一会儿才发现了一处适合小箩娘熟悉水的地方,她正要游回去却听到了另一边更加清晰的笑闹声。

    她不自觉捕捉起了石漱秋的声音,却没听到,只能无奈笑笑,又回了游廊上接眼巴巴望着她的小箩娘。

    带着小箩娘从河岸上绕去了那处浅水,看着小箩娘从大着胆子下水一点点熟悉换气又到熟悉手脚配合划水不必她托着,贺莱遥遥望了望重重荷叶包围着的另一面,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她这下真成了带孩子的。

    本来就算她过来也是见不到人的啊。

    贺莱心中清楚,却依旧不想回去。

    等到箩娘累了,她带着箩娘回了游廊却只披了衣服坐在凉亭上。

    箩娘趴在石桌上休息,不自觉目光就又挪到了贺莱身上。

    此时月上中天,视野所及皎洁明亮,而身侧凝视着湖面的娘子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清辉,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似乎遥不可及。

    箩娘看着看着手指不自觉塞到了口中,目光也渐渐发痴起来。

    贺莱想了一回今日之事,回过神来瞧见箩娘呆呆的,以为她是瞌睡了,便轻笑了声道,“你先回去休息罢,我再坐一会儿回去。”

    箩娘想也没想便点了头。

    回过神来觉得不合适想要改口,可见贺莱已经再次看向了湖面,显然是想一个人静静,箩娘只好恋恋不舍起身,提着灯笼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离得远了再看亭中的娘子,箩娘越发觉得自家娘子出尘脱俗,也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起来。

    明明之前教她凫水时还是平易近人的……

    也许是一个人走路,灯笼也不甚明亮,箩娘竟渐渐觉得心中有些孤单起来。

    突然一道声音自左侧响起。

    “箩娘,怎么就你一人?”

    箩娘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险些扔了灯笼。

    “哈哈哈哈……”

    熟悉的爽朗笑声让箩娘扑通扑通跳得飞快的心慢慢降速,她没好气地瞪向无声无息就出现在她身侧的空谷。

    然而还没看清人,她便赶忙半侧了身。

    这空谷就不能穿好了衣服再过来嘛,胳膊、腿都露着像是什么样子……还光着脚!

    箩娘脸皮发烫着赶紧检查自己,一看自己捂得严实,只除了头发湿了,没有一处失礼的地方,她更是忍不住嘀咕起来,“你怎么不好好穿……”

    这多失礼,万一受凉了,岂不是要生病?

    这让她怎么跟他说话嘛。

    空谷却没在意箩娘的神情,他直直盯着箩娘身后,“少妇主不回么?”

    箩娘只觉得眼睛无处安放,哪还会听空谷说话。

    直到空谷又问了一遍,她才含糊应了一声。

    正想开口跟空谷道别,空谷却先一步跑开了。

    箩娘下意识看过去,却正好见空谷回头,笑着问她,“你怎么扭扭捏捏的跟小子一般了?不会凫水难受了?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啊?”

    箩娘被他笑得窘迫又着急,“谁难受了!我会凫水了!我那是你……你看看你衣服……”

    她说不出口,急得咬了咬唇,索性快步往另一边走了。

    空谷笑着看着箩娘跑开,雀跃回去给公子他们报信,走到一半,看到自己晃动的腿,他忽然明白了箩娘的扭捏,顿时笑得乐不可支。

    一个小丫头跟个老学究一般……

第二百八十二章 郎心似铁

    空谷又走了几步就撞见了赶过来给她送衣服的青溪。

    “你也真是……就这么见人了?”

    青溪没好气地把衣服扔给空谷。

    他们瞧见了箩娘一人提着灯笼,空谷便毛遂自荐去问情况,随便披了外袍就跑了,叫都叫不住。

    害他忙了一身汗穿了衣服又找到空谷衣服赶过来,结果是白来一趟。

    他一抱怨,空谷想到箩娘的模样就又笑起来,“箩娘才多大啊……我又不是没穿……”

    “要命了!你这脸皮啊……”

    青溪瞪着眼捏了捏空谷的脸,“人家箩娘眼下是还小,又不是不会长大,再过两年,让人想起你方才那……”

    空谷还是笑,“你别骗我,她长大还想我啊?到时候她夫郎不削她吗?”

    得了,他白担心了。

    青溪摇了摇头。

    空谷这小子根本还没开窍呢。

    两人说话间就回到了亭中,谢玉生跟石漱秋两个坐在正中石桌边喝水,其他人则围着凉亭坐了一圈说笑打闹。

    瞧见他们两个回来,众人先是起哄了一阵,随即就静下来让空谷回话。

    听到贺莱一人在那边,石漱秋便垂了眼睫,谢玉生好笑地瞥了一眼他,起身道,“时辰也不早了,我看今日便到这里罢。”

    其他人齐声应好,又异口同声笑起来,在石漱秋反应过来之前抱着衣服跑开了。

    谢玉生把丹哥他们也带走了,落后还望着水恋恋不舍的空谷也被青溪扯走了,只是眨眼之间,凉亭便只剩了石漱秋跟石桌上的灯台。

    欢声笑语渐渐低不可闻,湖上荷香忽然迎风而来。

    不远处的亭中,隐约能看到一个身影,石漱秋盯着看,却因为夜色太浓,什么也分辨不清。

    很快,斜对面亭中的人便动了。

    亭中没了身影,树影婆娑中却时隐时现,渐渐,他耳熟于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石漱秋抿了抿唇,侧头看过去。

    贺莱的面容自黑暗中一点点清楚起来。

    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滋味,更别说这美人还是意中之人。

    “回去又要沐浴了。”

    贺莱抱了人闷闷道。

    石漱秋知晓她这是委婉在控诉他催她沐浴还不告诉她就离开。

    她怎么这般可爱。

    他抿抿唇,唇角却上扬得更高。

    贺莱等不到回复便忍不住低头看人,

    “你怎么不说话?”

    石漱秋忍笑看她,“说什么?”

    朦胧烛光中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好似什么都在他眼中了。

    贺莱呆呆看着,回神后又满足地收紧手,“不必说了。”

    她抱着人仰头看那一弯月,心中无比安宁。

    虽然重生后总觉得像是有剑高悬头顶,可这样的日子确实是重生之前她怎么也不敢奢望的。

    石漱秋也随着贺莱安静赏月。

    他原本在这里等着她过来时心想等她来了便告诉她今晚他要去找丹哥一起睡。

    可此刻实在太美好,他实在不忍破坏。

    纵容自己又贪恋了一阵和贺莱独处的时光后,在贺莱提出来回去歇息的时候,石漱秋才张口说了出来。

    贺莱本来也有些瞌睡了,听到他的话便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后来见石漱秋要松手,她才清醒,“为何要分开睡?”

    她狐疑盯着石漱秋,“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是今日有人……也不对,漱秋可不是因为旁人便退步的……

    石漱秋凝视着贺莱,心中原有的那一丝丝郁气也烟消云散。

    她这么聪明的人居然从来没有意识到不合适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我想了想,总要偶尔陪陪丹哥他们,况且,双燕他们也近身伺候。”

    石漱秋轻轻说着,理了理贺莱的湿发,重又拿帕子给她裹了头发。

    贺莱沉默着等他撤开手后伸手拉了他的手,一根根轻轻捏着他的手指,又过了一会儿也不见他说话,她只好闷闷道:“我知晓了,我送你回去。”

    石漱秋狠心没有开口,心中却是苦笑连连。

    拒绝贺莱真是太过挑战自我了。

    可他却还要继续。

    两人并肩走到岔路,再走几步就要进月亮门,石漱秋先停住脚步,细细交代:“就到这里罢,你快些沐浴,香露我放在梳妆盒里,你打开便能看到……头发绞干了再睡……明日要穿的衣物我已经放榻上了……”

    说到一半,他又觉自己太过絮叨,像是老公公一般,轻笑了一声便停下,“你回去罢。”

    石漱秋没来身边之前,她已经习惯了自给自足,毕竟麻烦玉生也不合适。

    可这会儿听了石漱秋的话,贺莱才惊觉自己又被石漱秋宠回了最开始当大小姐的日子。

    这令她心情更加复杂。

    而石漱秋此时却没跟她共情一般很快便丢开她的手快步进了月亮门。

    这可真是“郎心似铁”……

    贺莱想着,却又因为石漱秋回眸一笑瞬间忘了心中的失落。

    看着人没了踪影,她又等了等,没见里面有什么动静,只好移步回去。

    见到她回来的箩娘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其他人也都不甚精神。

    贺莱也没让人伺候,自个儿洗过后又擦了头发,想了想,还是抹了一些香露。

    她这样的相貌,越是讲究反而越是容易行事。

    她也不想被人防备,那当个讲究风雅的纨绔女就很需要处处精致了。

    不过,也还好漱秋在。

    不然,她可能很难捡回自己从前的模样。

    又看了一回石漱秋给她准备的衣饰,贺莱感慨着回了房间歇下。

    她睡得比她以为的要安稳,但还是很早就醒了。

    许是前段时间养伤睡得充足,在船上也睡饱了觉,没睡几个时辰醒来,她也觉得精神。

    她也没叫人过来伺候,起身便整理起昨日见到的人事。

    等到石漱秋跟着谢玉生晨练后歇息过来探望,贺莱已经写满了一桌子,全神贯注得连他进来都没发觉。

    石漱秋看了看她干燥的唇瓣,不得不出声打扰她。

    弈棋见石漱秋开口后贺莱便听话地放下了笔这才松口气赶紧上茶。

    她们娘子如今严禁写字的时候她们过去伺候,她守在这里什么也不能做也很煎熬。

    低头上了茶,余光瞥见石公子随意拿起娘子写的纸而娘子也只笑着看着,弈棋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这可真是……

    虽然石公子本来就跟娘子更有话说,可这样的事若是让老夫主他们知晓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势在必行

    贺莱一行人在秀州停了两日,等到启程,谢玉生跟石漱秋身边的人几乎都能凫水了,想到回到船上就不能再练,众人看着这庄园一时竟有些留恋不舍。

    空谷尤其不舍得,上船了不能出去还巴着窗户往水里瞅,恨不得能化成一尾鱼跳进去的模样惹得谢玉生跟石漱秋看了就要笑。

    到了晚间靠岸歇息,瞧见箩娘被人带着下水,空谷心中便更羡慕了。

    他眼巴巴的样子也被金晓素郎两个瞧见了。

    行船无聊,待在慧郡君身边更是无趣,两人原就不是能静下来的性子,这阵子又迷上了凫水,正是想跟人分享的时候,再兼着二人心中清楚贺家娘子也是王女想要交好的对象,二人便主动找上了空谷邀请他一起晚上下水。

    金晓道:“晚间我们下水,轮流着守备,不让那些臭女人往这边看不就成了,你看这个,一梭子过去,保管她们都爱惜自己那对招子!”

    素郎也道:“这凫水也是熟能生巧,在湖里练跟在这河里完全不一样,往后我们又不是为了在家里的池子里扑腾……”

    他们在庄园里也下水了,去了一次就觉得无趣,不过,那边谢公子他们下水学他俩还是知道的。

    远远看到谢公子凫水,两人私底下还说他们家兰公子输了,他们生在西北,缺水得紧,哪有机会学凫水,可人家谢公子也在北地却凫水都那般厉害。

    空谷原本对金晓素郎便比其他人亲近,听二人一说,他心中便动摇得厉害。

    只不过,他也知道这两位身份特殊,当着两人的面也没立即应下来。

    金晓素郎也不失望,笑着说等他消息便又结伴去看人掌船了。

    他们两人这些日子一直也没闲着,贺娘子是个大度包容的性子,他们学什么,贺娘子也没有让人禁止。

    或许也有看在王女那边的面子上,可又不完全一样。

    他们虽是留在贺家,但也跟其他伙伴们有联系,听他们说起在旁人家监督的经历,他们两人真是掉入了福窝。

    贺娘子是极少见的对男子也很尊重的女子。

    金晓素郎两个初次见到贺莱也跟其他伙伴一般觉得这位娘子比男子还要娇弱,心中颇有些看不起。

    那时他们大公子对这位贺娘子另眼相看,他们还私底下议论取笑他们公子也看人相貌,他们在西北的时候,遇到这种粉面小姐,他们家公子可是嫌弃极了,那时他们还当他们家公子讨厌这种,却原来只是眼光高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便是明面上大家都议论取笑,心底里怎样端看这位贺娘子出现时大家都看得目不转睛便知道了。

    派往贺家的人选也是他们比试了一番才定下来的,当时比试的人数,已然证明了这位贺娘子有多受欢迎了。

    论武艺,他们二人并不算拔尖,之所以能胜出,全因为他们二人比那些个都要清醒。

    可跟在这位脾气阴晴不定的慧郡君身边越久,再去看后院的那位谢将军家的大公子,以及后来进门的那位才貌双全的石公子,再看贺娘子,就令人不得不觉得亲近了。

    这样的感受在船上离得近了便更清楚了。

    船上这些女人见了他们出船舱都要大惊小怪,知晓他们要下水更是跟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虽是教了他们却一个个都是为了看热闹,哪怕他们学得很快很顺利,她们也明里暗里贬低,为此船上的管事还去贺娘子那里告状了。

    可贺娘子丝毫没有谴责他们的意思,贺娘子手底下的那些侍女们还跟着他们学起来,也因着那些侍女们都如他们一般,他们在船上也少了许多麻烦。

    虽说他们也根本不怕那些女人们,可谁也不想一直被苍蝇围着转啊。

    将来如何无人知晓,但眼下他们能得到的好处实在太多了,可以预想等他们回到大公子身边,大家可能都要叫他们两个师父了。

    被两人留下的空谷心中的三分意动在听见金晓素郎两人说去学掌船后一下子便翻倍了,他抓耳挠腮了一阵,一咬牙就去找青溪了。

    青溪一开始并不赞同,可听着听着他神情便严肃起来了。

    凫水也就罢了,他虽不熟练,但真遇到事情也足以保命了,可掌船……这样的本事,若是学到手了,那……

    青溪不得不心动。

    他已经从公子那里知道了,再过几日,等到了淮南,他们就要跟着公子和石公子同贺娘子分开了。

    在地上,他们家公子绝对没问题,可到了水上,他们如何还是要依仗船家。

    空谷眼巴巴瞅着青溪,只恨不得摇尾巴了。

    青溪捏了捏眉心,无奈叹口气,“走罢,我们去问公子跟石公子。”

    空谷乐得立刻蹦了起来,催他,“那快走啊。”

    青溪只能点了点他额头,带着他进去了。

    谢玉生没有多犹豫便点头了,石漱秋也觉得能学会掌船极好。

    他以前也想学来着,撑小船划筏子他都会,但是这种大客船还有战船,他顶多坐过。

    青溪空谷他们能学自然很好,他跟玉生便不合适出去了。

    不过,他记得贺莱设计过战船,想来这种客船也能给他们画个图样,回头让青溪空谷他们教他俩也是一样的。

    听石漱秋这么一说,谢玉生更是觉得这学掌船是势在必行了。

    他跟石漱秋说过后立时就起身去找贺莱了。

    贺莱自然没有不支持的。

    她原本的安排是让身边弈棋她们跟着学学本事,也正是为让青溪空谷他们开眼界,不过金晓素郎两个太上进,一下子就走在了前面。

    听到贺莱答应,青溪空谷都露出了笑容,至于晚上学凫水的事,贺莱想了想,交代了空谷谨言慎行后便同意了,这让空谷更是高兴得殷勤要给贺莱上茶伺候。

    可等贺莱玩笑说留他在船舱侍候笔墨,他立刻就蔫了。

    直到谢玉生让青溪拉着他离开,他才知道贺莱是在逗她,瞧见箩娘送他们出来还笑得可恶,他扁扁嘴就把箩娘绊了个踉跄。

    初见时他对箩娘还像个兄长的模样,相处久了,他跟箩娘便成这样了。

    谢玉生跟青溪听着两人拌嘴,不由得都露了笑影出来。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一时风尚

    空谷跟着金晓素郎两个去凫水很快便实现了,但掌船却还停留在观摩的阶段。

    毕竟她们如今还在赶路中,水上也不是百分百安全,此外,掌船也不是几个人就能做的事,不同天气不同水域掌船方式不同,船上众人分工也不同。

    不过,青溪空谷他们并不气馁,轮流着去观摩学习也兴致高涨,因为这机会来之不易,他们一点儿也不想错失。

    更重要的是贺莱应诺他们等到了淮南,许他们这些人分工掌船练习,比起跟女人们挤一起,当然是他们自个儿一起更吸引人了。

    有事可做,船上的时间便一点也不难熬了,不过到了淮南下船挨到土地,众人还是难掩兴奋,连慧郡君那边也是,车队便热闹起来。

    这让南容文慧的叔父瞧见便先松了口气。

    南容文慧让人请了叔父进马车,一打照面,嘘寒问暖,宾客尽欢。

    南容文慧的叔父们都是由他外祖父教养大的,一个比一个会做人,是以他跟淮南这位嫁了成毅侯做继室的叔父关系也很是不错。

    不过,这“不错”有几分真情实意,他不清楚,

    这位叔父可能也不清楚,但眼下却是足够了。

    因着慧郡君的关系,他们一行便住在了成毅候家的庄子里。

    他们带来的伺候的人也不少,但成毅候夫妻还是派了一堆人来伺候,也因此,在跟慧郡君成亲后,贺莱头次夜里跟南容文慧待在了一块。

    若不是两人本就需要个场合来商量,这一通将就便该让两人相见两相厌了。

    南容文慧把宫人们都遣了出去,跟贺莱隔着桌子说起接下来的安排。

    他很“体贴”地没问贺莱要去做什么,只同她简单说了自己要在淮南待多久,又同贺莱定下了启程去见她的大概日期以及这期间的联络方式。

    在见面前,两人私底下都已经想过见面要定下什么事,这回也几乎是一方说了另一方就立刻答了,事情定下来也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南容文慧一端茶杯,贺莱立刻就起身往外间去了。

    隔着重重帷帐,两人还是觉得不自在。

    屋里虽搁了冰,也令人烦躁。

    贺莱捏着眉心忍耐着屋里的熏香,分外想念抱着漱秋闻到的清淡气息。

    她其实也有些累,但是地方不对,她没办法不警醒,而且,帷帐里面时不时就会传出疑似抬手之时手镯相碰的清响。

    她想了一回路上的事,睡意又涌了上来,迷迷糊糊间又听到帷帐里的声音,她忽然想到自己晚间进门后南容文慧防备的神情及动作,心里又叹了口气。

    半睡半醒着挨到了天色微亮,瞧着窗边亮了不少,贺莱便活动了活动酸痛的肩膀起身了,这个时间点回去见见漱秋,她或许还能好睡半个时辰呢。

    她轻手轻脚开了门出去,同守门的合香檀香交代了下自己去向便去了谢玉生跟石漱秋住的院子。

    往日这个时辰,谢玉生他们都要在院子里练武了,如今在这里不方便,院子里便只有几个值夜的侍子。

    开了屋门进去,里面却很热闹。

    青溪空谷丹哥他们都在。

    见到她进来,几人偷笑着推了石漱秋过去。

    石漱秋哪还会被这些小子们揶揄,他大大方方就去了贺莱身边还挽了贺莱的手,也没怎么地,这些小子们便都低头败下阵来,唯独谢玉生一个见多不怪冲两人点点头就带着这一群小子去了外间。

    石漱秋看了看贺莱便知道她没休息好,拉了她去榻边,“再睡一会儿。”

    贺莱没想到青溪他们这群少年都在,如今外间虽然声音不大,可也不能全然当作没有干扰,私心来讲,她是想漱秋陪她的,可在这种情况下就不合适了。

    但没等她开口,石漱秋便抬手捂住了她耳朵,笑得温柔,“可以休息了吧?”

    贺莱还能说什么呢,她的漱秋已然这么体贴了。

    她还是躺下了,闭着眼睛,嗅着熟悉的气息,她比她以为的还要迅速就入睡了。

    其实也是因为谢玉生听到二人说话便带着青溪他们去了厢房。

    贺莱这一觉是真睡足了一个时辰。

    醒来后看着石漱秋还有些迷糊,任由石漱秋给她擦了脸又喝了茶,她才清醒过来。

    一问才知道成毅候那边还没起身,慧郡君那里也没人过来请,她就也不再赶着了。

    这会儿得了空闲,她便去检查青溪空谷他们今日去码头练船的准备了。

    谢玉生是不方便今日过去,为了应对,石漱秋也留在庄子里陪他,外边压着这群小子们的除了聂爹爹他们就要靠处事圆滑的万乐了。

    他们几个倒还好说,但金晓素郎也去,贺莱免不了要交代大家几句,另外也给这几个少年一些建议。

    为了让他们练习,她让人花了大价钱连人带船全买了,船上想来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行船到了水上,总要先考虑安全问题。

    因为贺莱大手笔买船雇人,青溪空谷他们对贺莱不知道多感激,这会儿听贺莱一再强调安全问题也没有一个不耐烦的,这让预先做了准备的贺莱有些哭笑不得。

    无论何时,“钞能力”都不容小觑。

    等成毅候那边有了动静,南容文慧也让人来请贺莱回去了,过了一会儿,谢玉生也过去,众人用了早饭,便分男女各自聚会,青溪空谷他们也找到了合适的时间去码头了。

    南容文慧一早便从合香檀香他们那里知晓贺莱安排了金晓素郎他们去码头学船,他本来也懒得理会,只是后来见谢玉生身边只剩了圆儿方儿两个,又听到合香檀香他们暗暗羡慕,他忽然就没办法忽视了。

    他身边的人怎么能比他们差呢?

    那等活计自然不配他来做,可这些个人既然想做,他当主子的怎么能不成全呢?

    而且,这个,谢玉生肯定感兴趣。

    去跟谢玉生玩总比在这里跟其他人虚与委蛇强。

    他也不屑去蹭贺莱的,直截了当就去找自己叔父安排了。

    南容文慧叔父如何为难就不必多提,可到底还是迅速给安排了。

    由成毅候出面,占了一个码头专为让慧郡君他们玩耍,甚至还带动了淮南的公子、夫君们都来体验,这是贺莱怎么也没想到的进展,却极大地方便了他们这边。

第二百八十五章 灵机一动

    南容文慧在淮南掀起了这样的风尚,但他自个儿却只上船体验了一次。

    只一次他就再也不上去了。

    那些船工掌船时船上还免不了摇晃,更别说换成一众新手了,坐在船上都难固定住,他们离开码头,脚底下就跟遇了风浪一般。

    若不是还能在码头上搭着的凉棚里看热闹,他还不如回去应酬。

    不过,除了他,旁人却都玩得极是投入。

    公子们在船上或是自己操作或是交由侍子们掌船,水边紧跟着的无数小船里都是从府里及码头周边召来的会水男子。

    南容文慧也是才知晓原来男子里会水的人也能这般多。

    也不知是为了讨好他还是怎么地,过来的公子竟绝大多数都上了船,他竟跟一群为父为祖父的男人为伍。

    这个发现也让南容文慧心中颇不是滋味。

    许是在水边待久了,他很快就病倒了。

    贺莱不得不带着谢玉生过来看望。

    她昨日才刚有了搬回谢玉生院子睡觉的机会,结果就只得了一夜安眠。

    南容文慧叔父见了她便婉言劝她还是留下陪着南容文慧,显然以为南容文慧病下是因为吃她去陪谢玉生的醋。

    应付了南容文慧叔父,贺莱都没进去看望便被南容文慧打发了,但见南容文慧留下谢玉生,贺莱便也留在了外间。

    合香檀香他们也不能来赶她,只好进去告诉南容文慧。

    南容文慧看了看谢玉生,无力地摆摆手让合香出去。

    他看向谢玉生道:

    “劳你来看我……耽误你学掌船了。”

    谢玉生颇有些不适应南容文慧这么温和客气,他抿了抿唇,“不碍事的。”

    他自觉回答的很是谨慎,却见南容文慧忽然笑了一下。

    南容文慧很是感慨地盯着谢玉生。

    说来也奇怪,他看旁人,心中区分得清清楚楚,可看谢玉生,哪怕知晓谢玉生如今也不过十八,却总是会把他当成自己熟悉的那个谢玉生。

    对旁人没什么好奇心,也根本不会客套。

    两人对着沉默了一会儿,他幽幽开口道:

    “过几日你们就要离开了……”

    谢玉生不明所以看过去。

    南容文慧迎着他目光继续道:“……你陪我说会儿话罢。”

    谢玉生听得一头雾水,更觉得南容文慧莫名其妙。

    不过他今日过来也做好了坐一会儿才能走的准备,听到南容文慧这么说便点了点头,“好。”

    可他点头了,南容文慧却怔住了。

    这让谢玉生暗暗叹了口气。

    虽然漱秋也是心思玲珑之人,可漱秋却比慧郡君好相处多了,心思也明朗,对着他也不会想一套说一套做一套的,让人捉摸不透。

    南容文慧得到了自己意料之外的回答,却忽然有了些精神。

    他有许多话想说,但是能说出口的太少,可就是随意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转头看到谢玉生听得认真,他竟也觉得心中的郁气都散开了。

    等谢玉生离开,他竟踏实地睡了一觉。

    而谢玉生却是跟南容文慧截然相反的体验。

    他总觉得南容文慧留他是要说什么,一个字儿都不敢错过,可越听他便越是糊涂,任他怎么想,南容文慧说的似乎都只是闲话,还都是背后论人的那种。

    他不太喜欢又得强迫自己记忆,心中实在忐忑自己到底记住多少。

    等到出去见到贺莱,他就跟要被师父考核了一般紧张。

    “没事,我觉得没什么重要的。”

    见谢玉生回想得艰难,贺莱便安慰道。

    石漱秋也跟着安抚谢玉生,“若是真有什么要紧的,慧郡君不会不让贺莱进去。”

    两人的话让谢玉生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情去喝茶。

    不过他才喝了一口便听到贺莱说:“这倒是个你们离开的好机会,你们两个……”

    他愣了一下,转头便先看向石漱秋。

    石漱秋也愣了下。

    贺莱抿了抿唇,给两人解释。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趁着南容文慧留在淮南,他们启程后便分成两队,贺莱去书院做明面上的准备,谢玉生跟石漱秋乔装去做私底下的准备。

    虽然南容文慧说了自己会留住金晓素郎,可贺莱接到金晓传信便知道梁王女不会放任金晓素郎被南容文慧困住的。

    她也并不认为南容文慧能真的留住金晓素郎两个。

    若是等离开淮南再分开总是缺少一个不会惹人怀疑的理由,眼下却有了。

    这也是南容文慧叔父给她的灵感。

    明面上就当她为了照顾南容文慧派了谢玉生去别处探亲,这样什么时候在书院集合都有可能。

    谁让她特殊地有两位正夫,而在旁人眼中这两位正夫相处不和是再合理不过的事呢?

    谢玉生听了贺莱的话也觉得这个法子好,他是不在乎旁人怎么想的,不过,他还是看向了石漱秋。

    旁人他不在乎,能早些出发,不困在内宅里这也是他盼望已久的事,但是漱秋也是他在乎的人。

    石漱秋被两个人关心地瞧着,不由得轻笑出来,“怎么到了我这就只能是儿女私情了?”

    他说着,着重斜也了贺莱一眼。

    贺莱苦笑了下,“也不知是谁……”

    石漱秋不等她说完便咳了一声,一本正经转向谢玉生,“我看这个法子挺好,不如我们今日收拾,明日就出发罢,其实今天出发也成,我看今日也是个好日子,况且今日离开也恰好更符合“不和”二字……”

    谢玉生看看瞪大眼睛的贺莱,又看看石漱秋,完全反应不过来。

    他这个样子倒让石漱秋不忍心逗他了,紧接着就解释起来,“不过,今日还是太赶了,这些世家最看重颜面,今日走了便要传笑话了,让二老知道了也担心,明日便刚好,慧郡君要养病,耽误行程,我们只好自个儿先去探亲了……”

    谢玉生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转念又想到明日出发,今日便是贺莱跟石漱秋从此刻相处也只有半日时间,晚间贺莱可能又要去慧郡君那里,他便体贴地揽了去收拾的差事,把屋里留给了贺莱跟石漱秋相处。

    家里其实并没有几个人,大家轮流着去学掌船,这会儿也只有一半人在,不过今日恰好青溪也在,这倒是给谢玉生省了不少事。

    尽管惊讶明天就要离开,青溪还是迅速行动了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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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介绍:
胎穿女尊的贺莱出身高贵,相貌绝美,即使落了难也能绝地逢生,步步高升,然而,她在婚事上是个老大难。
第一次成亲,新郎被抢了;
第二次成亲,新郎出家了;
第三次成亲,新郎退婚了;
第四次成亲,新郎病故了;
第五次成亲,新郎逃婚了;
好不容易到了第六次成亲,新郎没事了,可她居然重生了……
还重生到了第一次成亲前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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