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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枕上阕时     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txt下载     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零一章 自成一国

    被众人寄予厚望的贺莱却渐渐不安起来。

    太奇怪了,北地完全是一盘散沙,无论她如何探查都发现不了背后有操纵的势力。

    她很自信自己不会错过一丁点异样,却又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何发现不了一点蛛丝马迹。

    而漱秋也跟她有同样的感受。

    在这样的异常中,她们到达了夏州。

    贺莱没有多犹豫便带着大家去了位于此地的安康长郡王的封地。

    她原本不是这样打算的,但如今却只能从这个一开始就有疑点的地方突破。

    促使她来夏州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娘亲那里暂且不用她担心。

    她娘虽奉旨督察赈灾一事,可每到一地都要至少提前一日告知当地官府准备,严禁微服私行……

    在这样荒唐的限制条件下,娘亲那边还能如何?

    可就是这样,娘亲也要坚持走下去,哪怕那些官员逢场作戏,娘亲也得让她们做戏的时间久一点,好让当地百姓多些实惠。

    从她那里得知她们贺家遭遇后的娘亲行事比之以前已不再直来直往,这也是她可以放心慢慢赶路的主要原因。

    到达封地是在中午,因着她提前派了人过去通知,封地田庄的管事们便一早安排了膳食还过来迎接了。

    贺莱之前在谢家回北地时托谢家来封地田庄打探过,已经知道这里的大致情况,这几个管事也都向她递了信自述。

    无论是谢家的打探,还是这些管事的书信,都没让她发现什么异样。

    但就是太完美了,反而到处是问题。

    此处封地土地肥沃,素有存粮,她之前让管事给谢家军调粮食,管事们竟也没有多话,而今,难民涌入,这里的管事们联合封地属民便自觉组织了施粥。

    她们看了一路到了庄中,连章诲知她们都对此处难民的安置赞叹不已。

    管事们一个比一个谦逊,只说是属民们自觉维护封地安危,又感念主家恩德自愿接纳难民,把功劳全安在了贺莱一人身上。

    章诲知她们自然毫不怀疑,她们一路走来不是没有碰到官府赈灾施粥,也不是没有遇到其他高门大户布善,但没有一家是如贺家这般亲力亲为的。

    而贺莱表现出的能力也让她们即使发现这里与别处相比安宁又和平也并不觉得奇怪。

    对此,贺莱跟石漱秋两个只能暗暗苦笑,这里简直处处都是问题,又固若金汤。

    她是主人,却连这个封地已经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小国的事实都是现在到了这里才发现,她甚至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幕后之主。

    她看到的安康长郡王的封地远比她们家中册子上记录的大得多,无论是实际面积,无论是人口,还是其他。

    在她授意万欢她们暂时接手这几位管事的位置并模棱两可地表现出要永远剥夺她们权利的意思时,一共六位管事,竟无一人提出异议。

    看似无比支持她这个主家,可何尝不是根本不在乎呢?

    她就是倾尽贺家的人也塞不满这个封地的十分之一,而就算她能驻扎在这里,这里的人就一定会听她的人安排吗?

    一步又一步的试探让贺莱心沉谷底。

    这里的水太深了,单看这些属民对庄中的服从度,便是不是军队,也没什么区别了。

    可前世乱成那样,她也从来没有听说有过这样的势力存在,尤其北地还是梁王的地盘,她时刻都关注着,却从来没有夏州的影子。

    见了这个封地,贺莱不由得想到前世她们贺家的变故。

    在那之前,南容和确实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但南容和很惜命,娘亲那时一力支持她这位陛下的皇位,她就是再不满娘亲的劝谏也不至于在娘亲牺牲后便翻脸无情吧?

    她从前到重生一直都没有去研究南容和为何发疯,因为她一点儿也不想为她找如何理由,不想理解她的一举一动,因为她只想要一个结果,如南容和安置她们贺家一般,她只想给她同样的待遇。

    可此刻,她却不得不把那变故同这封地关联上。

    会跟这块封地有关系吗?

    这里已经靠近梁王封地,也接近娘亲前世最后待着的地方……

    这块封地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

    为何偏偏要选择她们贺家做明面上的掌权者,又为何祖母没有留下任何话,而母亲对这里更是一无所知?

    想到南容如一劝她的话,贺莱更是一头雾水,她能肯定这里一定跟南容家有关系,可关系到何处,她竟找不到一点线索。

    贺莱的不安,枕边的石漱秋最是清楚不过。

    他原本就细心,因为易容的缘故,他更留心旁人打量他的目光,所以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也被重点关注了。

    可即使有这样的感觉,他却没办法确认到底是谁在暗地里窥视他。

    这种窥视只有在他去贺莱身边会消失。

    他重生一次,比之以前更加谨慎惜命,第一次发现自己无法应付窥视而告诉玉生后连玉生也没能抓到人后,他就去找了贺莱。

    贺莱自然要留漱秋在身边。

    经过几日的探查,她能确定这里的势力对她没有恶意,可对其他人就不一定了,她也不对隐藏自己跟漱秋的关系抱什么期望。

    既然已经被发现,那漱秋她是一定要留在眼前才放心的。

    至于一开始丝毫未察觉异常后来被漱秋提醒又被贺莱点拨的谢玉生,他的身手当世也少有对手,知晓贺莱想知道这里情况,他便主动请缨去探查。

    贺莱这些时日还觉得自己已经聚拢了一些势力,可到了这封地后,她的自信便被碾压了。

    虽然丁家的人身手也很不错,可她们的水平在水里才能见真章,其他护卫虽也有身后不错的,可外乡人在这里太引人注目,她们这些女人实在没法胜任探查的大任。

    算来算去,能用的还是只有谢玉生跟青溪空谷他们。

    因着对这里一无所知,贺莱对谢玉生是叮嘱了又叮嘱,谢玉生却没有贺莱这般担心,他知晓自己实力,也相信贺莱为他们做的援手。

    而且,青天白日里出去,能有什么事呢?

    为了方便做事,他们还都做了简单易容,就算对外地人提防,也不至于来个普通男子也要警惕吧?

第三百零二章 有迹可循

    谢玉生没想到他们才探查了半日便出事了——青溪失踪了。

    若是说出事的是其他人,甚至是空谷,是他自己,他可能都不会那么意外。

    因为青溪是再谨慎细心不过的人,他不相信在有后援的情况下,青溪发现什么了还会什么印记也不留下便去冒险。

    从发现青溪失踪到他们追踪过去,不过间隔了不到一刻钟,青溪竟然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贺莱闻讯赶过来的时候,谢玉生已经找得浑身都散发着冷冽如寒刀的气势,连空谷都不敢近身了。

    而贺莱一过去,谢玉生立刻便朝她看了过来,目光中的沉痛之色压得贺莱脚步微微一滞。

    “贺莱,青溪还活着,对吗?”

    谢玉生哑着嗓子问道。

    贺莱是头次见到谢玉生这个模样,他又想看她肯定却又不敢听她说出否定的话,连目光都无法集中在她脸上。

    她很想肯定告诉他,但眼下,她还需要探查一下周围。

    在她来之前,谢玉生已经详细盘查过附近的房屋以及周围的百姓,这倒是方便贺莱了。

    谢玉生亦步亦趋跟着贺莱,为了青溪,他已经毫无顾忌地把所有人都调到了这里封锁了这片区域,把他能想到的全都做了,可是他却一无所获。

    这种抓不住任何线索的感觉令他心中有什么像是要炸开了一般难受。

    如果不是贺莱过来,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在这里便发狂起来。

    如果贺莱也找不到线索,如果贺莱找到线索,却是……

    谢玉生紧紧盯着贺莱,有时候却无法专注,一看到贺莱皱眉,他的心都要猛提一下,而看不到贺莱有什么神情,他的心就像是被悬了起来没了着落。

    看着她去寻找,简直比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找还让他无所适从。

    贺莱一开始还会被谢玉生的目光压得有些不自在,后来便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

    附近的房屋跟百姓,玉生的人已经进去搜过也盘查过,贺莱只是简单询问一下便先略过去了,毕竟房子跑不了,人也是跑不了的。

    令她在意的是看到青溪的她们的人手说的话。

    据暗中跟着青溪以作后援的人说,她是眼看着青溪拐进这个巷子便紧跟过来了,而在巷子那一头守着的人也说自己看到青溪了。

    两人还要观察四周,都没有一直盯着人看,但是两人可以确认的是,青溪根本没有从自己这边出去。

    而当她仔细询问二人有没有看到青溪面容,两人都犹豫了。

    犹豫的原因很简单,青溪也是易容出来的,二人能记住青溪原来相貌,却记不大清青溪刻意易容出来的普通相貌,说是看到青溪,其实不如说是看到了穿着青溪一样衣服,梳着一样头发的男子。

    听到贺莱追问到这里,谢玉生心中猛地一揪,他错了!

    他应该关注的是最后一次同青溪说话的人,最应该封锁的区域也不是在这里。

    见谢玉生转身就要冲回去,贺莱赶忙拉他,却还是被带得走了两步才停下,“玉生,不用去问了……”

    谢玉生直直看着贺莱,“不用去问了?”

    贺莱吐了一口气,直视谢玉生眼睛,“对方已经摸清了我们这边的行动,包括后援,要不也不会出现最后在人眼皮子底下消失这样的事情,我们会易容,对方很可能也会易容,变声也没什么稀奇的,甚至说出他们几个更换地方时例行的话,也并不是难事……”

    即使知道贺莱说的都是真的,谢玉生还是攥紧了拳头,打断了她,“那就什么也不去找了吗?青溪他不会什么也不做,他一定在等着我……”

    他说着便用力一咬牙,“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再看到他……因为我、因为我,不明不白的……”

    他没有说下去,却也不想再看贺莱了,迈步就要往前。

    “玉生!”

    贺莱等到他不说了这才扬声叫住了他,“青溪应该还活着。”

    好一会儿,谢玉生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玉生,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对方掳走青溪显然是做了准备有计划的选择了人,无论所求的是什么,都不会是青溪这个人,而是青溪背后的人,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在没有达到他们的目的的时候,青溪一定是安全的。”

    贺莱缓缓走到了谢玉生面前,平静地看着他,“青溪便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最先做的也不会是贸然突进,而我们现在明显什么也发现不了,对方却出手了,这只能说明是对方需要从我们这里知道什么,却又不想惊扰你我,所以才会对你我的身边人下手,即使今天你们做了再多的准备,你我身边还是会有人被盯上的……”

    她扯了下唇,“我也不是为了安慰你才这么说,便是我有再多的计谋,在这片土地上,在对方不愿意出来直面我们的时候,你我都是别人案板上的鱼肉,他们原本可以轻松解决我们的,却偏偏用了这种方式,至少可以说明他们对我们并没有多少恶意。”

    说到这里,贺莱轻轻拍了下谢玉生,“我们找不到青溪,可是现在盯着我们的一定有他们的人。”

    谢玉生怔愣着看向贺莱,贺莱却已经移开目光,“这片土地上不都是他们的人吗?”

    “你跟我现在都要再赌一次了。”

    她说着便招手让万乐过来,低声对万乐嘱咐起来。

    谢玉生只瞧见万乐睁圆了眼睛,随后便跑向了那边侍卫。

    她们带来的人很快便聚集在了一起。

    贺莱她到底准备怎么做?

    谢玉生心中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解答,他终于明白了贺莱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贺莱让万乐她们在整个城镇敲锣公告自己的诚意。

    万乐她们嚷嚷的话对于其他人来说只是莫名其妙,可是关注她们的人一定知道贺莱说出的诚意代表的分量。

    只要他跟贺莱没有赌错。

    那青溪很快便会平安回来了。

    只要青溪回来,其他的……

    谢玉生很想安慰自己他什么也不必害怕,可是软肋已经暴露出来,他能做的似乎只剩下拔刀死守了。

第三百零三章 暗处的人

    得知青溪失踪时,贺莱正跟田庄的管事们在一起,她刻意当着她们的面说出了这件事,而管事们的反应也很奇怪。

    思及当时管事们的神情,贺莱便带了谢玉生他们回庄。

    才刚走到半路便跟急急出来报信的丹哥撞上了。

    丹哥见了贺莱跟谢玉生脸上便是一喜,但还牢记着石漱秋的嘱咐,忍到了二人跟前才低声说了,“青溪哥哥被送回来了,只是昏迷了。”

    谢玉生听了一遍仍有些怔愣,直到贺莱冲他点了点头,他才回过神。

    他动了动身便想策马,然而贺莱却冲他微微摇了摇头,又去看丹哥,“漱秋派你来还有何事?”

    丹哥才说了一句被谢玉生身上的气势所摄便没能再说下去,及至贺莱提醒,他才摸了摸头,四下看了看,把漱秋写的纸条递给了贺莱。

    贺莱知道谢玉生心中焦急,匆匆看了纸条后立时便有了决断。

    她先对谢玉生道:“玉生,你带人先回去。”

    谢玉生抿了抿唇,看了一眼贺莱手中的纸条又看向贺莱,“你呢?”

    贺莱微微笑了一下,“你放心,我不去哪儿。”

    谢玉生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再问。

    但贺莱却又加了一句,“回去后漱秋会跟你说的。”

    听了这句,谢玉生心中才松了下来。

    他冲贺莱点点头,招手对着空谷说了便领着人径直走了,丹哥也跟着他们。

    贺莱看着他们走远,这才让弈棋她们调转马头,重又回城中去。

    漱秋方才给她了一个消息。

    她得去城中再看看。

    早在那日进城,她心中便有些异样的感觉,却没来得及梳理到,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可看了漱秋刚才给她递的消息之后,贺莱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去细看一回。

    她当时进城便发觉这块封邑固若金汤,所以对于有难民涌入却也丝毫没有影响此地安宁生活这一点,她其实并没有太奇怪。

    毕竟一个地方如果治理得足够好,外来的力量是影响不了这个地方的生活。

    可是漱秋刚才却跟她说这边收纳难民的方式跟前世由她倡导的很是相似。

    奇怪的是,她原本就是打着行善赈灾的名义来了夏州,这两日也曾在夏州管事的陪同下亲自去看过,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漱秋说他是从一个逃难的小孩口中套出来的话,从那些话来看,很显然,在她们进夏州之前,夏州更改了收纳难民的方式。

    贺莱知道漱秋在怀疑什么。

    连她自己在看到这个消息后也没办法心中平静。

    如果收纳难民的方式是跟她倡导的相似,那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就是从她这里学会的。

    不是她太自恋,而是那个方式也是她现代那一世站在前人肩膀上获得的,在她如今生存着的生产力落后的时代,不可能有人能提出那么完善的理论,而且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应用。

    即使有跟她同样身份的穿越者会这样的理论……那何必特意瞒着她呢?若是对前世没有了解又为何针对如今还不为人所尽知的她呢?

    如果是对前世的她有一定了解又知道她现在真实情况的人,不是漱秋,也不是玉生,是南容文慧吗?

    可如果是南容文慧,她之前对他的猜测就全部站不住脚了。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他……

    贺莱是真心没办法明白南容文慧的目的了,如果南容文慧真的有夏州这么一个强大的后盾,如果南容文慧真的潜伏梁王身边还能对诚王派的她了如指掌……

    如果不是南容文慧,那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如今实力远超过她跟漱秋、玉生他们所有人加起来的人潜伏在暗处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而她连对方是敌是友都分辨不清。

    弈棋她们并不明白贺莱为何突然又要回城,但是这些日子跟着贺莱所经历的事情已经让她们习惯了听从贺莱的吩咐,是以虽觉得贺莱回城后找了个酒楼就坐下不动了很是奇怪,众人也没有一人提出异议。

    贺莱也没有对弈棋她们解释的意思。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身边的这些人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今日青溪遇到的事情似乎也是这样,失踪的青溪也是对方特意选择的对象。

    知晓他们身份的人中唯有青溪、空谷二人最容易接近,而这二人,空谷虽单纯却武力过人,青溪与之相比,知道的更多,也更容易防卫不到。

    如果真有跟他们几人一样重生之人,又对她有所了解,那盯紧石漱秋、谢玉生他们来确认她情况也是无可避免的事。

    贺莱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从这处城中最高的建筑往外看去。

    这酒楼有三层的高度,而她就在第三层,除了视线所及的各处铺子,连近处房屋里的人家如何她也能瞧得清楚。

    盯了一会儿,贺莱心中便有了答案。

    她垂眸喝了一口茶水,起身便带了弈棋她们离开。

    回田庄她特意走了另外一条路,入目所及同在酒楼上看到的一对比,贺莱心中便是不想沉也得沉了。

    外边街道上人来人往,店铺鳞次栉比,可住宅区却几乎都是空无一人……这座城只是一个集市一般的存在,而这样的存在,她再熟悉不过。

    战乱的那几年,由她们打下的城池中都被她划分出了这样的区域。

    能完美复制这样的区域,也能完美继承她的做法的人……能有几个呢?

    而这个人似乎也并没有要完全瞒着她的意思,要不然,为何不阻拦她们过来。

    在这种时候阻拦她们过来实在太过容易。

    连她自己都知道只要把难民赶过来,亦或者只要组织起来一群流民佯装拦路……再或者,把这一切都隐藏起来,对于这个人似乎并不难吧?

    眼见着田庄就在眼前,贺莱又想到了被送回来的青溪。

    青溪前后只消失了半个时辰便只是昏迷回来了,那人到底想从青溪这里知道什么,还是想通过青溪想她们传达什么?

    自始自终,她都没有发现对方针对她们的恶意,可青溪今日的失踪一定有特别的原因。

    而这个原因……

    贺莱只能盼着回去后便能见到青溪醒过来了。

第三百零四章 丢了画像

    贺莱到了庄上后如愿见到了青溪醒来,可青溪面对她时懊悔的神情几乎无异于亲口告诉她他什么也不知道。

    而这一点在随后就被青溪亲口告诉她了,“少妇主,我什么也不知便昏迷了过去,醒来便见到公子他们了……”

    这话青溪已经同谢玉生、石漱秋他们都说过了。

    他用力咬了下嘴唇,又把漱秋公子问他的话也都告诉了贺莱,“漱秋公子也问了我,我什么也不记得,单知道我是在路边走着,就是去那个烧饼巷子的路上,忽然便没了意识,身上也没什么伤,针眼也无一个,连头发漱秋公子都让人检查了,我们公子也说我不是被打晕的……”

    贺莱微微一笑,安抚说着便又有些焦躁不安起来的青溪,“你无事便好,你们公子可是担心急了,平安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青溪鼻尖一酸,饶是他平日内敛,这会儿也没法压制情绪。

    他醒来看到公子便觉得公子情绪不对,再看空谷都哭了,后来知道贺娘子、公子他们为了他都做了什么,心中如何能过意的去?

    漱秋公子也是跟贺娘子这般安慰他,可贺娘子还在外边没回来,他这心便一直放不下来。

    漱秋看了一眼攥了攥手指却不知怎么开口的谢玉生,暗暗一笑,自己上前揽住了青溪:

    “这下放心了吧?大家都知晓你这是替我们受过,怎么会怪你什么也不知道?再者,我们也不是什么也不知道,我们来了这里本就是在对方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人家都知道,我们就怕对方不动,这一动,至少我们更能确认对方确实在,也对我们没甚恶意。”

    贺莱静静凝视着石漱秋,眼中不觉已满是欣喜,漱秋他果然最是懂她。

    石漱秋安抚了青溪,回头正要跟贺莱说话,却先撞入了她那温柔得可溺人的目光中。

    他心跳骤快,却还要勉力维持平静,不让人看出来,自然地转过头去看玉生,“不如先用饭罢?”

    谢玉生不觉异样,很快便点了头。

    青溪跟空谷他们候着上了饭菜后便一同下去了,他们如今已经都习惯了这三位主子都不爱有人伺候的性子。

    等厅中只剩了他们三人,贺莱便把食不言的规矩丢到了一边去。

    她吃一会儿停下,给二人布菜的时候便把自己出去的所见所闻说了。

    谢玉生在石漱秋影响下也已经很熟悉这样突如其来的谈话,又因为漱秋也跟他提前说过,他倒是也没太惊讶。

    贺莱看两人都镇定无比,心中更是满意。

    三人如往日一般好胃口地用了饭后,贺莱才说了她回来路上的决定,“我们明日便离开罢。”

    谢玉生微微一愣后便点了头。

    石漱秋却是没有立时表态,这让谢玉生忍不住朝他看了过去。

    石漱秋冲谢玉生摇摇头,“没什么。”

    谢玉生也看不出什么,便不再多问。

    既是说定要走,三人便要商量接下来的行程,待说定,谢玉生便告辞回他住的院子。

    石漱秋送了他离开,等回来看贺莱眉头紧锁对着外边出神,他也毫不意外。

    他到了贺莱身边,却只在榻脚坐下伏在了她膝上。

    贺莱自然抬手轻抚他的鬓角,“你也觉察出来了?”

    石漱秋轻轻叹口气,“我倒宁愿是我……”

    他还没说完便被贺莱捂了口。

    石漱秋也就没再往下说了。

    对方对她们确实还没什么恶意,可从他们一过来,最先被盯上的就是他。

    他到了贺莱身边便没有再感觉到窥视,显然对方在顾忌贺莱。

    而这样的顾忌,却是从他跟玉生这里下手……这实在奇怪。

    本来青溪失踪,贺莱也得过去,他心中还想会不会是特意把贺莱从他身边调开,贺莱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执意要带他一起。

    但他想到他们在庄上漏洞最多的时候也没人失踪,出去便出了事,还是决定留下。

    贺莱被他一劝,也倾向于他留下更安全,而后来的事实却让他又有些怀疑对方其实早就转移了目标。

    带走青溪一定有目的,有那样的手段,便是算计玉生、算计他都足够了,为何却只选了青溪,还好端端把人送了回来?

    这般客气,也这般在乎贺莱……这实在没办法让人拿这人当敌人看。

    他不喜欢这样被蒙在鼓中,贺莱也不喜欢,所以才会选择避开。

    不过,或许他们突然离开,还会有所发现。

    石漱秋此刻心中只是冒出了这个念头,却没想到夜间便真有了发现。

    他们午后便把行李收拾妥当了,到了晚间也只有私人物品。

    他如今易容乔装,行李大多都放在丹哥那里,也都交给了丹哥收拾,晚间他回去检查,随意一翻便察觉自己丢了东西。

    他当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又检查了一遍后,他心中疑云却更重了。

    他想了想,又去找玉生。

    不过一看玉生神情,他便觉得玉生这里可能没什么异样,果然在他试探后,玉生他们重新检查了行李,什么也没少,更没多出什么来。

    这可真是奇怪,为何偏偏是他这里的丢了?

    石漱秋心中隐隐冒出了之前的忧虑,却又更觉得荒唐。

    一回去便被贺莱发觉了他神色不对,石漱秋也没再掩饰,他靠在她肩上就着这样亲密又能避免被人听到他说话的姿势告诉了贺莱。

    贺莱听清漱秋丢了什么后,她也愣住了。

    怎么那么巧,丢的是青裳的画像还有她给漱秋画的小像?

    还偏偏是漱秋这里青裳的画像?

    只是要青裳的画像,青溪空谷他们那边更好动手吧?

    他们二人住一间,还时常出去,屋里通常没人。

    而丹哥因为跟几个爹爹在一块,爹爹们几乎不出门就守在屋中的。

    而且,青溪空谷他们还会拿出画像来,漱秋因为不亲力亲为,这些画像都是收藏得好好的,自来了庄里从未打开过一次。

    一想到丢了画像意味着的事情,贺莱心中像是刮起了冷风,吹得她骨血发凉。

    在她们不知不觉中,对方已经翻遍了他们的东西吗?

    而特意带走了青裳跟漱秋的画像……到底是想告诉她什么呢?

第三百零五章 母女相见

    一夜平安无事,甚至到了第二日她们出行,庄中上下也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

    她们此行还从庄中调走了一部分粮食,但是庄上的管事却毫无怨言。

    顺利离开了夏州封地,入目所及的难民让贺莱很快便无暇去多想至少对她们并无恶意的暗中的人。

    天气越来越炎热,也毫无一丝下雨的迹象,地上很快便出现了皲裂的痕迹,沿途所见的村庄也几乎都空了下来。

    贺莱她们并没有因此便能加快行程了。

    放任那些尸骨不管的话,又会造成灾后疫情蔓延。

    即使选择了火葬,可无人收敛的尸骨太多,她们这边的人也要包裹得严严实实,在这样炎热的夏日,无论哪一样都快不得。

    一开始她吩咐为这些人收敛,队伍中还有反对的声音,在这个时代,尤其还没有经历战乱时,这样的活是贱役都嫌弃的,她身边的这些人自恃身份不愿意毫不奇怪。

    不过,这些声音在她亲力亲为后便消失了。

    这样忙碌了一路到达贺成章在的昔城,贺莱这一行人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

    贺成章因为每日都要去城门监督分派赈灾粮,在贺莱她们一行人到达城门前,她就瞧见了。

    只不过她当时并没有想到会是女儿她们,因为最近来往的车队不少,她心中还感慨这一队人远远看起来便不同凡响,也不知是地方哪位豪族的家人。

    她没认出来,在外骑行的谢玉生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贺莱听了谢玉生的话便赶忙派弈棋跟万欢先过去拜见阿娘。

    弈棋跟万欢一路奔到近前,贺成章才隐隐意识到她们身份,可看着冲自己跑过来的小麦色皮肤的弈棋,她一时真不敢认。

    及至万欢、弈棋跪下冲她行礼,“家主大人,小的代少妇主先来拜见!”

    贺成章扫了两眼地上跪着的人让她们起身后便忍不住起身朝着已经越来越近的车队看过去。

    这一次没看到女儿,她就先看到了头发高束做女子装扮的女婿。

    饶是贺成章出来已经经历了不少事,可看着英姿勃发威武不凡的女婿,她还是不自觉揉了揉眼皮。

    他们离开时,女婿还是沉静内敛的端庄夫郎,怎么现在便成了锋芒毕露的威风侠士了?

    若不是五官没大变,她还真没法确认这就是她家的女婿,怎么皮肤成了蜜色的,眉毛也粗了那么多?

    莱儿到底带着她夫郎做什么了?

    贺成章勉强挪开视线,睁大眼睛寻找女儿。

    事实上贺莱很显眼,在一众晒得黑黝黝面容中,只是晒红了脸还能看出来细白皮肤的人能不显眼吗?

    贺莱见娘亲冲自己看过来,便挥了挥手。

    这举动令贺成章不自觉唇角翘起一瞬又赶忙压下了。

    她身边还有其他官员,瞅见这情况不由得暗暗交头接耳,只是不敢上前多说话。

    这些时日的提心吊胆已经让昔城的官员很是熟悉这位督察大人的行事了,谁也不想在陛下有心护佑的时候还被这位大人抓住错处,话宁可少说不说也不能多说一句。

    因此,即使贺莱过来后令这些官员看直了眼,也没有一人上来阿谀奉承。

    不过,这也有在大家都灰突突的时候,贺莱越发显得鹤立鸡群有关。

    贺莱一看娘亲形容,心中便是一酸。

    她没有能在前世陪着娘亲去监军,可娘亲那时候的形容一定比眼下更憔悴吧?

    如今还算风平浪静,娘亲都要顶着烈日在这里驻守,更别说那时候城池危在旦夕……

    她来见了娘亲一面便要到官府献粮,也没时间同娘亲多说话。

    母女俩各自忙各自的,却又跟平时大不一样。

    贺莱过来后便立刻将队伍中的人安排出去交给娘亲,这给贺成章省了不少的事。

    有她在这里亲自监督,这些官员自然不会阳奉阴违,可她们也不会尽心就是了,这种情况在贺莱派来的人过来后立刻便成了两方竞相完成。

    贺成章出来这么久后头次得以在子时前回了房间休息。

    贺莱早已经在等着了。

    贺成章一进来,贺莱便亲自服侍娘亲洗漱,还让人端了水,她蹲下身给娘亲洗脚。

    贺成章是想拦着女儿的,可她这些日子瘦得厉害,贺莱不过稍一用力,她便没力气也拦不及了。

    贺成章只能无奈看着女儿毫不犹豫地捧了她的脚放入水中,感慨了一句,“你如今有力气多了……”

    “那可不是?娘,你摸摸我胳膊。”

    贺莱看到娘亲脚上的伤,再摸到那茧子,她眼眶便有些酸起来,可她只能笑着仰头逗娘亲,“再多练练,女儿便真是文武双全了。”

    贺成章看她故作得意的模样,心中完全软了下来,她沉默了一会儿却还是忍不住嗯了一声。

    贺莱微微有些惊讶看过去,却见娘亲有些不好意思地瞪了她一眼却又坚定地没挪开目光。

    娘亲啊……

    贺莱心中一暖,她这些时日锻炼可没少被虐,玉生,她是从不指望自己能超越的,可漱秋,她也比不过了。

    她是真没放水,可是漱秋轻轻松松便把她放倒了,还当着那么多人,也忒没面子,她越挫越勇却也改不了越战越败的事实。

    这时候也只有娘亲会肯定她了。

    果然是自家的娃做什么都好吗?

    她抿唇笑了笑,伸手给娘亲按摩脚上穴位。贺成章愣了下,待要阻止,脚也收不回来了。

    她只好看着女儿用心照顾她。

    便是这法子没用,她也觉得浑身舒坦,更别说女儿怎么会做无用之事?

    贺成章一眼也不眨地盯着女儿,满心都是骄傲与安心。

    她在这里,忧心百姓,也为女儿担心。

    有官兵驻守的地方还免不了会有难民作乱,女儿带着女婿过来就已经很不安全了,她们还带着粮食,她夜里躺下便总做女儿被难民围着撕扯的噩梦。

    这事在她自己身上也就是过后心有余悸,再一忙便抛之脑后的事,可梦中见了女儿经历,她却是再没办法将之从心中祛除。

    接不到书信提心吊胆,接到了又怕女儿只报喜不报忧……

    总算是见到她好好的到了跟前了。

第三百零六章 各有选择

    贺成章本就疲惫不堪,又盼到女儿到了身边,贺莱还特意为娘亲按了助眠的穴位,所以贺成章说着说着话便睡着了。

    贺莱给娘亲盖了被子又守着娘亲坐了一会儿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因着到了娘亲身边,她跟玉生、漱秋便要在一起将就了。

    玉生、漱秋两个睡在屏风隔出来的里间,贺莱便在外边的榻上将就。

    她一回来,石漱秋跟谢玉生便都从里间出来了。

    虽知贺莱还要先洗漱,二人还是觉得在这里看着她等更自在。

    看了一会儿,石漱秋轻笑了声,同身边谢玉生道:“我没露脸还是比不得贺莱白啊。”

    谢玉生也笑了下,“比我可是好太多了,家主大人今日见了我可是被吓住了,还好有贺莱没晒黑……”

    听着二人玩笑着又说起她来,贺莱无奈擦着脸过来,“我倒是想用这白脸跟你俩换身手。”

    她是晒不黑的体质,晒久了不过红得厉害罢了,回头养养就又恢复了。

    若是她现代那一世有这样的皮肤,她绝对高兴,如今却无关重要了。

    她看两人都只笑不接话,不由摇头失笑,相处久了,连玉生都开始能接漱秋关于相貌的话题了。

    只是,口中说得越多,两人便越是不在乎了。

    一个只管往不显眼处扮,一个毫不顾及形象,可也是因为如此,车队中无论男女都对二人言听计从,连章诲知她们都对玉生领队毫无意义,丁小鱼更是成了玉生跟漱秋二人的小弟。

    漱秋在丁小鱼面前依旧是易容,丁小鱼也不曾怀疑过,这一路走来,倒是让漱秋对丁小鱼的心结都化开了。

    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们这一路倒是没什么不顺。

    贺莱坐下了,石漱秋跟谢玉生两个也收敛了笑容正色看向贺莱。

    他们两个特意等着贺莱也是有正事同她商量。

    贺莱看看两人便直接开口问了,“你们打算做什么吗?”

    她先开了口,两人往下说便容易多了,不过沟通这件事,谢玉生向来都是交给石漱秋,石漱秋也不推让,他直视贺莱,“我跟玉生在城中转了转也见了些官员内眷,这里的情形好得出人意料……我们留这里大约也没什么用,家主大人接下来是要去宁城吧?我跟玉生商量了一下,可以由我们带队先去打探一二。”

    贺莱揉了揉眉头,“容我想一想。”

    她说罢便垂眸凝思起来。

    她今日去绕了一圈也更确认了这一点,事实上在她们接近昔城时,所见所闻便于她们从夏州出发时大不相同了。

    离开夏州前几日她们忙于收敛,后来便只是见到村庄施粮种,再往后,越靠近昔城便越经常碰到来领赈灾粮折返回乡的百姓。

    这与她记忆中北方的天灾情形大不一样,尤其,昔城是她前世也有记忆的地方,所以才会建议娘亲过来。

    娘亲过来之前,她心中也有预估,有娘亲在,情况肯定会比她前世知道的好很多,但也不会太乐观,毕竟面对的是天灾,而人事也不能完全掌控。

    可今日到了昔城却让她着实惊叹了一番。

    她想着或许是自己还是不够了解娘亲,可在昔城走了一圈后,她只知道娘亲确实没多做什么,这里的官员便很配合了,这实在奇怪。

    据她所知,昔城的官员可不是什么廉洁为公的品性,若不然,也不会占着地形优势,还让昔城附近百里几乎成了一片荒无人烟的土地。

    请娘亲来昔城,一是昔城在她记忆中确实受灾严重,二是昔城地形有优势,地下水资源相对其他地区还能获取,只要管理得当,此地百姓总能保住多半,三则是她有些怀疑报上去十室九空的地区的百姓是不是被暗中迁移到了别的地区。

    可她原先的打算在如今的局面上都施展不开了。

    眼下虽有天灾压迫,可放眼所望,并没有到前世怨声载道,盗匪四起的地步。

    她不知这是她们重生后的影响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缘故。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有一股她前世不曾知晓的势力在这一世开始活跃起来了。

    而这股势力也令她不得不重新考虑起来。

    眼下她必须掌握的便是这股势力或是没有这股势力影响的其他地区的受灾情况到底如何。

    倘若其他地区也如昔城一般,那……她很有必要重新考虑所有的事情了。

    即使是南容和不配为君,可她在那个位置上,没有动摇到根本,她便是无可替代的君王。

    她的身份以及她的相貌,她的身手都不合适她光明正大去探查……

    贺莱想了一通便抬头看向耐心等待她思考的石漱秋跟谢玉生,“我支持你们出去打探,只是不必去宁城……”

    她顿了顿,郑重道:“夏州那边虽看起来对我们并无恶意,但我们也不能完全确定,我不能让你们冒险离开我太久,虽然我可能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可你们在眼前,我总是能想法子的……所以,我希望你们以昔城为据点,每日只沿一个方向探查,当日便返回,待娘亲离开,我们依旧以娘亲所在为据点。”

    石漱秋跟谢玉生对视一眼,谢玉生很快便点了头,他并没有想那么多,也想不了那么多,只是不想闲着,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即使现在离阿娘很近也见不得面,他也想自己能为阿娘、她们谢家的将来做些什么。

    他如今虽名义上还是贺莱的夫郎,可在贺莱的有意引导下,大家提起他都只会赞叹不愧是谢家的公子,这之于他实在是比什么都好听的话。

    前世她们谢家军全线溃败下来,与之相对,各路英杰声名远扬,很快她们谢家军便成了不值一提的过去,连活下来的都耻于提起,而他虽手刃仇敌却依旧不能为娘亲姐妹扬名,这是他到死也无法消除的遗憾。

    眼下在贺莱跟漱秋的帮助下,他只用做自己能做的事便能为她们谢家扬名,也只考虑听从便是了。

    见谢玉生点了头,石漱秋便也点了头。

    他跟贺莱,跟谢玉生都不一样,做这些,他只是为了自己一人,为自己心中舍不得的人和事而已,他们做了选择,他支持就是了。

    贺莱松了口气却又更加感慨。

    她的前世远没有现在这般轻松,她也没想过有一日自己竟真成了后方坐镇之人。

第三百零七章 终是同意

    贺莱那里是同意了,贺成章这里却怎么也不肯。

    男儿家抛头露面的,她并不在意,再者女婿在外也是做女儿装扮,别人也不知是她们家的女婿,但领队出去那是多危险的事啊。

    眼下看着昔城周边是慢慢缓过来了,可谁知情况到底如何?

    她即使有再多的善心,也万万没有拿着孩子们去冒险换的。

    不过,贺莱过来同娘亲说时就也预料到娘亲反应了,她只是不想瞒着娘亲。

    这样的事又不是能一直瞒着娘亲的。

    而且,她也想娘亲接受更多。

    她不仅自己过来了,还带着玉生一同一起。

    贺成章看到谢玉生同贺莱站在一块越发衬得面色发黑,心中便更是不乐意了。

    谢家好端端的娇儿到了她家晒成了黑炭,这让她如何跟亲家交代?

    “这事你不用再同我说了,我不准!”

    贺成章挥了挥手,直接转身背对了他们,摆明了不愿再听他们说话。

    贺莱毫不意外娘亲的坚决,转头见玉生丝毫没有被娘亲的态度所影响到,她冲他微微一笑。

    重新看向娘亲,这些日子的操劳已经让娘亲头上多了白发,凝望着那在烛光中熠熠生辉的银丝,她的叹息便无法自控从口中逸了出来,“娘,您就不想知道我为何一定要让玉生冒险呢?”

    “同玉生相比,您女儿我又没有身手,也做不到不引人注目,对北地更不是多熟悉,而玉生早在谢将军身边时便能领队巡逻北地护卫一地平安……可即使是如此,但凡我能出去,我也不愿他一人去冒险。”

    “娘,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难道这边就真的如我们看到的这样,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吗?”

    贺成章无法忽视女儿的话,更没办法忽视女儿说话时沉重的语气,这让她不知不觉中便侧转了身体。

    艰难争取到了出来的圣旨,她心中一开始并不敢奢望太多,只能告诉自己,能护住一地便是一地。

    可是一旦出来,真切面对那些面黄肌瘦的难民,她连喝口水吃口稠粥都会觉得罪恶。

    她怎么会不想为这些难民多做一些呢?

    可是官员实在有限,分散出去的话,安全就没办法保证,一旦乱起来,没有足够的官员约束,抢到粮食的难民还会被没有粮食的难民哄抢,那才是永无宁日。

    近两日她这边的情况已经日趋平缓,她心中也考虑过派人出去探查周边情况……女儿要做的事同她心中所想其实是不谋而合。

    只是要派女婿出去……

    贺成章仰头捂住了额头,她实在张不开这个口啊。

    贺莱却知娘亲这是松动了,她立刻上前两步,轻轻扯住娘亲衣袖,“娘,您听我说,我怎么舍得让他真的去冒险呢?我是这样想的,我们这次过来带了……”

    她将自己车队中的情况详细同娘亲说了一遍,为了让娘亲放心,她也略微说了一些此次赶往昔城途中遇到的事,着重同娘亲强调了谢玉生在他们这个车队中的领头地位。

    贺成章听到女儿为那些人苦命百姓收敛尸骨时便不自觉放下了手。

    她单想着女儿此行一定艰难,却不知女儿不仅平安到了身边,还做到了这么些她自己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跟眼神沉静的女儿对视一眼,贺成章不自觉又去看女婿,对上那双坚韧得没有一丝柔软的眸子,她忽然觉得自己看到了多年以前得胜归来却因无数背负将士性命而一身沉寂的谢老将军。

    她动了动唇,却不知要说什么。

    其实,这次见到女婿,令她印象最为深刻的,不是女婿晒黑的肤色,而是女婿浑身的气势。

    这一刻近距离看着女婿,她不自觉也又想起来了亲家的感叹,这要是个女儿,谢家定然又要出一位名扬青史的将军了。

    没道理这样的孩子到了他们家却要被埋没了。

    况且,她们这俩孩子……还有瞒她的事情,她便是拦了她们这一次,也拦不住她们那一路做过的事,而她不是早已经被蒙在鼓里了吗?

    她们早已经不是孩子了。

    便是她,也根本做不到护送着那么多粮横行北地安然无恙。

    想到这里,贺成章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失落。

    她叹了口气,顺着贺莱的搀扶坐了下去。

    一坐下去,她便先招呼谢玉生,“玉儿,你也坐。”

    谢玉生恭敬在下首坐下。

    他的顺从也让贺成章心中好受了一些。

    自那次女儿受伤她被女婿堵了回来,她便有些不知怎么面对女婿了。

    她心中当然有些被晚辈顶撞的不悦,可她也不是那等一味要让晚辈顺从的人,那等愚孝行径,她自己也看不惯。

    又因为女儿说过的事,她总觉女婿也是知晓她没能护住贺家的事,而且,当年她居然没能护住已经嫁到她们家的女婿,虽说后来女儿也说了谢家也有把柄落了那人手中,她们家也是不得不退步,可她面对女婿总是有些没底气的。

    所幸女婿对她这个长辈并无怨怼之意。

    “玉儿,我还是想问你,你当真愿意去冒险吗?不要只为旁人考虑,便是莱儿是你的妻主,也不能让她如此左右你,你要知道出了这里,遇到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谢玉生抿了抿唇,他有些意外婆母大人会对他如此推心置腹,但很快他便坚定的点了头,“母亲,孩儿心甘情愿,做此事不只是为了贺家,也为了谢家。”

    听到女婿提到谢家,贺成章更是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了。

    这也亏得是谢家回来的时候接受了她们的粮草,要不北胡早就冲破城池攻过来了。

    她们这边便已如此缺水干旱,更别说更北的地区了。

    虽女儿说最近两年不会有大的战事,可天灾之下起乱实在寻常不过。

    又听女儿说了一番详细安排,贺成章只能松口了。

    谢玉生当即感谢了婆母大人便回去准备了。

    贺成章瞧着女婿走路那雷厉风行的气势,再一看身边云淡风轻的女儿,忍不住便赶人了,“我这儿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夫郎要出去你还不上心交代交代人一定要护着了,有没有探查到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一定要平安回来!”

    贺莱摸摸鼻子,也不好再跟娘亲说谢玉生那边早都收拾好了。

    哄了娘亲两句,想到也要跟着出去的石漱秋,贺莱还是又回去了。

第三百零八章 百日礼

    贺成章一开始还有些坐立不安,上了城墙便不由自主的想往女婿去的方向张望,但一连两日都等到女婿平安回来,也带回了更多详细信息,她心中渐渐便认可了女儿说的话,女婿确实毫不逊色女儿家。

    只是从女婿这里得到的信息多了后,她不由自主关注起来了随着女婿出去记录消息的人。

    虽然并没有同女婿说过多少话,可是女婿的性子她还是能看出来的,女婿身边带着的那些谢家出来的人也多是一样性子的。

    不是她小看武人,她们这些会武之人想事做事同文人还是大不相同,女婿交过来的信息记录总结文册,便是一个经年老吏多有不如。

    眼下她这边也缺人得紧,若有这样的老吏在身边帮忙,昔城这边她也能放心离开了。

    只是去要女婿身边的人,她心中难免顾虑重重,也不好意思同女儿讲起,她也不一定非要夺女婿的人,贺成章便想着先打听一番。

    这样的事她也只能交给自己相信的伴姐安管事了。

    安管事很快就替她查探清楚了,但是查探出来的结果却让她吓了一跳。

    安管事说这是女婿身边一个管事公公做的册子时她便有些惊讶了,再一听安管事犹豫着同她说那管事公公似乎就是女儿喜爱的那姓石的相公,贺成章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这可真是……

    她心中乱得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词,也更加不明白女儿到底是怎么想的。

    好好的夫郎派出去冒险,她还能告诉自己那夫郎身手过人足以自保,而且又有那神奇的预知在,可这姓石的小子不是只是一个懂点风雅的文弱男子么?

    安管事一说是谁,贺成章便也有印象了,她见女婿时也难免会看到女婿身边的人,便是再不在意,她也隐约记得对方一看便是比她还要有年纪的人。

    她相信伴姐既然敢说出来肯定是有充足的证据了,可是想起那张模糊的年老面容,她实在没法想象一个妙龄少年是怎么变成那副模样还习以为常。

    而且,再一联系伴姐的话,知晓那姓石的小子就是她欣赏的“老吏”,贺成章这心中实在闷得厉害。

    她自己郁闷了一会儿倒是也想起来了女儿说过的这姓石的小子跟女儿、女婿是一样的,可女儿肯定也瞒了她什么。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子会的东西吗?

    女婿会武,那是家学渊源,可文之一事上,便是有再多的名师严母在,没有天分,没有一定的经历也根本没有用。

    而那姓石的小子既然有这般的能力,那怎么会是愿意屈人之下的人?

    女儿还说前世她是迎娶了这姓石的小子,她当时只想着家中竟败落至此,想着恩情深重,想着这些事如今也没有发生,可依女儿如今表现出来的能力,便是没了她跟贺家,难道女儿便是籍籍无名之辈了吗?

    那姓石的小子不明不白进来,却一下子就令女儿女婿言听计从……

    贺成章不得不重视女儿的后院了。

    贺莱被娘亲叫来时并没有太在意,这几日她是天天都来伺候娘亲的,娘亲也渐渐习惯了主动叫她来帮忙,特别是晚上,她们娘俩总要说一会话的。

    回来后觉察娘亲不说话,贺莱也只当娘亲是累到了,体贴地给娘亲按摩捶背,自个儿就叭叭说了今日的事,省得娘亲再忧心。

    贺成章听着女儿安排,感受着女儿的伺候,心中自然熨贴,可一转头瞥见女儿的耳垂,想到早已过了的百日,她的嘴唇便抿成了一条直线。

    倘若她没有记错的话,百日前明月便给她写了书信说给莱儿寄了耳戒过去,还说百日礼也不及办,委屈了玉儿云云。

    莱儿也不可能没接到她爹寄的东西,若说之前是因为在路上没有长辈主持,不想委屈女婿也就罢了,如今到了这里也有三天了,她可是提都没提过。

    如果换做以前便是心中想到哪里,她也不会直接跟女儿说,更何况这样的事,在她心目中总是要夫郎去解决的。

    可贺成章这些日子离开都城,心中所思所想都与过去大不相同,被女儿瞒了那么多,她也不愿意再跟女儿一样。

    所以等贺莱一坐到身边,贺成章便直直看着她:“明日我让安管事寻个吉时,给你们戴戒。”

    贺莱懵了好一会儿也没反应过来。

    原谅她虽结了不少次亲,甚至跟南容文慧还维持了一年,可两人相看两相厌,都城中无人不知,哪还会专门过百日礼?便是有过过场,她也早已不记得了。

    而前些日子爹爹的书信跟物品过来时她倒是感慨了一回,可当时也正忙,哪有心思管这个。

    “什么戴戒?”

    她不由自主问娘亲,才刚说完,瞅见娘亲眼中闪过怒色,不知怎的她就悟了。

    贺莱赶忙补救,“娘,您说的是百日礼么?我已同爹爹写过信了,等回去后再补办,不当着您跟爹爹的面怎么成?”

    饶是她及时将应对法子说了出来,贺成章还是严肃审视了她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说的话也还是透着警告的意味,“你记得便好。”

    不仅如此,贺成章还特意让谢玉生过来一趟,当着他的面又让贺莱保证了一次。

    谢玉生已经渐渐习惯跟贺莱在公婆面前伪装,但是回去后同石漱秋说起,他还是有些心理压力。

    石漱秋温言让他宽心。

    要说心里不介意,那一定有一分谎言,只是还有九分真心实意支撑着,他要介意也只是介意自己没有这样的运气,至于将来也不敢期许。

    若是得到了贺莱的心,还要求其他面面俱到,那可能什么都留不住。

    不仅是这件事,其他事也都是一样。

    再次见到难么多悲惨的命运,石漱秋也根本没办法再过多计较个人得失悲欢,他只知道自己如今做的事会让他从心底深处感到平静,见到的人也会让他由衷欢喜,如此,之于他,眼前所有便都是值得的。

    谢玉生也罢,贺莱也是,三人相处越久就越是坚定。

    这让暗暗又观察起女儿那边生活的贺成章更加不解起来,却也没什么时间多管女儿了。

第三百零九章 忽然醒悟

    随着谢玉生、石漱秋他们在北边及西边探查完毕,贺成章在昔城的督察也趋于结束,不过,下一个目标定在哪里,贺成章却有些犹豫起来。

    她原本是该去卫城,但前两日她接到文书,卫城那边的难民已经安排妥当,与卫城相邻的延城却还在发告急文书。

    这些日子的相处已经让她习惯于同女儿商议了,贺成章略一思索便问起了贺莱。

    贺莱也在思考这件事。

    这几日漱秋、玉生他们的所见所闻让她总是觉得不安,再联系上夏州之事,很明显她所知道的过去已经不可靠了。

    娘亲督察的线路也是她建议的,去的地方也都是她记忆中灾情严重之地,可从目前来讲,除了娘亲第一个到达的固城的情况跟前世完全符合,其他的,都或多或少的发生了改变。

    而卫城,也是变化最多的一个城,她之所以把卫城放到后面,便是因为卫城形势尤其复杂,她担心娘亲一人去了应付不来。

    前世的卫城,可以说最早受灾的城,天灾中发生的所有场景都在这个城中上演过,而今世,不知是因为她们提前调度粮食过去起了一点影响还是其他潜在暗处的力量起了作用,卫城居然平安无事。

    官府的文书并没有作假,她们这边还有谢家军探查的结果,玉生、漱秋他们往卫城方向去见到的情况也如探查结果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她们再去卫城,便是在浪费时间了,而出现灾情的延城……贺莱没办法不觉得奇怪。

    延城虽与卫城相邻,但与延城更近的可是物产丰富的乙珲山脉,她怎么也想象不出来那里要怎么和干旱受灾联系到一块。

    而地方官员递过来的灾情文书上分明就是写的干旱。

    若是没有夏州之事,她还会坚定一些过去,但是经历了夏州之事,再想想这一路上的各种奇怪之处,贺莱便没办法再说过去的话了。

    延城地形复杂,她们若是过去了,失踪了也毫不稀奇。

    而现在让她纠结的也是延城递过来的文书。

    从客观条件上来判断,延城是不可能因为干旱受灾,因为延城若是受灾,与她们一山之隔的菏城不可能没有灾情。

    可延城却递了文书,像是需要人跟物资过去,只是明摆着的不可能受灾的事实又像是在拦着人过去。

    以她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她分不清是想让过去多一些,还是不想让过去多一些。

    贺成章见贺莱犹豫这么久,她也不由得对这件事更上心了,“你想到什么了?只管说出来罢。”

    贺莱犹豫着看向娘亲,却忽然在对上娘亲面容时醒悟过来。

    眼下并不是延城到底如何的问题,而是她如何在娘亲一定要去的情况下,不用强硬手段却能请娘亲改主意的事。

    娘亲方才问她也只是问她要不要再去卫城,显而易见延城娘亲是已经打算过去了。

    贺莱脑中瞬间闪过一连串理由,可没有一个合适的。

    她这些日子惯用的以前世之事请娘亲三思的法子因为太多不一样已经开始不管用了。

    非但灾情与她讲的对不上,连南容和都比她记忆中勤勉尽责,这种情况下娘亲还肯同她商议已经是她尽力展现自己能力才勉强维持住的平衡。

    可她的地位已经从预言者变成了幕僚下属。

    尽管娘亲没有说出来,可是娘亲的一言一行已经开始透露出不相信她所说的“将来”的意思了。

    如刚才那般不再小心问她所知之事,只今日便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对比起当时娘亲一句也不让她多说,唯恐是泄露天机的谨慎,可想而知娘亲如今心里的想法是什么了。

    虽然她心心念念的事也是前世的事一定要发生改变才好,可真到了这种节点上,她却恨不得这个节点再往后推延一些。

    她还没争取到娘亲足够多的信任,也没办法真的影响娘亲。

    贺莱心中清楚,但她还是不得不去尝试着同娘亲沟通这件事,“娘,我在想……”

    她先把延城的疑点说了,顿了顿,瞧出娘亲神情仍是固执己见,她深吸了口气,将夏州的事说了出来。

    而要说夏州之事,贺莱便不得不提起她的又一段成亲史。

    即使以前听过一次,私底下也暗自琢磨过,更跟夫郎悄悄讨论过,但真正听到贺莱说起她那最后一次成亲的经历,贺成章还是止不住瞠目结舌起来。

    她早想过,女儿娶了那姓石的小子,往后再娶的夫郎想来门第也不会高到哪里去,可她也没想到女儿会又娶一个无父无母,特立独行的少年。

    对于女儿不好意思提及的那孩子的年龄,贺成章却不觉得有什么,她女儿要续弦也不可能续个寡夫,那找个年纪小的就很正常了,可女儿怎么总找这种……这种……

    想到威武不输女儿的谢玉生,又想到蛮横无礼的南容文慧,再想想心思玲珑的石漱秋,最后再加上这个特立独行的医男青裳……

    贺成章皱眉看着贺莱,她真想问问女儿,她之前同她讲的这些事莫不是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空想的,要不然为何这么多曲折离奇的事?

    可是若是不信女儿,她就没有办法解释女儿如今的能力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更没办法解释谢玉生、石漱秋,还有南容文慧这仨人为何一个比一个特别。

    贺莱一看娘亲脸色便知娘亲在想什么,可她真正想说的并不是这些。

    她摸了摸鼻子,赶忙把话题引进正轨中去。

    贺成章很快便顾不得女儿说的姻缘了。

    “你确定……夏州封邑,夏州封邑那里……”

    贺成章忍不住打断女儿,她没办法相信女儿说的夏州已经成了一个自治小国之事,可是说着说着,她便怔住了,有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娘?”

    贺莱等了一会儿,忍不住轻声叫道。

    贺成章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安静后便又开始凝神思索起来。

    听到女儿说到这些,她怎么总觉得以前什么时候听过呢?是什么时候,谁也讲过夏州的事?为什么是她们贺家的,却又不管,本来应该是南容家……是南容家!

    贺成章忽然醒悟过来了。

第三百一十章 保护过度

    上次她怎么完全没有想起来呢?

    贺成章揉了揉额头,见女儿还在盯着自己,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猜测托盘而出,“为娘刚记起来了一点你祖母还在的时候的事,不过……”

    她说得含糊,只是因为她的记忆也很模糊了,当时她年纪也就八岁,还只听了几句,连是谁和祖母说话她都记不清了。

    贺莱却听得神情慢慢冷肃起来。

    从娘亲说的话来判断,再联系上她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夏州封邑里似乎有南容家一支秘密军队。

    如果这猜测是真的话,那玉生曾经说过的在这附近遇见过梁王,似乎也能解释得通了。

    但是又有新的疑点出现了。

    这支秘密军队前世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被梁王掌握在手里,娘亲又很确定这是属于南容家的军队,那为何在南容和战败的时候也并没有出现他们的踪影呢?

    从她们前些日子进入夏州的所见所闻来看,对方似乎也很熟悉她,难道这里面有人原先是同她相处过吗?

    可是单单拿走漱秋以及青裳的画像便没有了后续,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看似有了进展,却又有了疑云重重。

    贺莱没能多想下去,就又听到娘亲说,“我打算去延城,你们便不用过去了。”

    “娘!”

    贺莱才叫了一声就又被贺成章制止了,“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多说了。”

    贺莱怎么可能一句也不说呢?

    可也许是这些日子习惯了同她商量,见到她脸上写满了不同意,贺成章破天荒的又同她解释:“娘知道你是担心娘的安危,即是如此,娘进去查看,你们在外边,不正好可以做后援?”

    说了这句停顿了一下,又反问她:“若是你知道了延城的情况,你会置之不顾吗?娘是不知道你那些年都是怎么过去的,可是你是娘的女儿,娘信你不会让娘蒙羞,也相信你做的会比娘做的更好,比娘更在意这些百姓……”

    贺莱被娘亲问得一时失语。

    而贺成章说完这些便起了身。

    走了两步,想到女儿沉痛的神色,她闭了闭眼,轻轻叹了口气,“娘知道你心里在乎什么,可若是往后遇到什么事情,你都这般护着娘,那你我娘俩还不如缩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什么人也不要见了……”

    她说得声音极轻,可落在贺莱身上却极重。

    贺莱支着额头一个人坐了很久才回去了。

    谢玉生跟石漱秋都在等她。

    看着窗上映出的两个人影,贺莱停住脚,用力抹了抹脸才压下情绪进去了。

    谢玉生跟石漱秋也是在等贺莱传达贺成章的话,昔城这边眼看着是没有什么事情了,接下来要去哪里,他们还是要看家主大人的安排。

    听贺莱说去延城,两人倒都不觉得意外,等贺莱的功夫,两人也讨论过如今的情形,他们两个领队在外面跑,有什么事也不必从别人口中得知。

    但是家主大人想他们留在外边这一点两人也觉得不合适。

    谢玉生心中有话却不知如何开口合适,只能看向石漱秋。

    石漱秋先冲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随后多瞧了贺莱一眼。

    贺莱心知她可能瞒不过漱秋,却还是想掩饰一下。

    然而漱秋很快便收回目光,同谢玉生道:“玉生,我们先歇息罢,有什么事情明天早上再说也一样。”

    谢玉生没多想,只是听到石漱秋又补充了一句“我今晚不同你一起了”,再一看石漱秋拉了贺莱的手,他怔了怔,犹豫了下还是道:“要不我今晚去找……”

    “不用,我……”

    石漱秋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谢玉生想起漱秋同他说的私房话,顿觉自己多话了,忙摇头,“那我便先去歇息了。”

    贺莱听着谢玉生脚步声转入里间这才摸了摸脸抬眼看向石漱秋。

    她刚才也很意外漱秋会突然说同她一起,又不忍心拒绝,更不合适说话,可尘埃落定后,看着漱秋独独对她露出温柔神色的双眸,她却突然又觉得安心。

    她对漱秋是真爱无疑了,就算对着他已经写满了沧桑的易容,她也觉得他美。

    贺莱轻轻舒了一口气,伸手揽过他靠在了他肩上。

    石漱秋早在贺莱进入屋门时便察觉她的神色异样,一直听到她说了家主的安排后,他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显而易见的是她并没有能说服家主大人,可也许更重要的是贺莱她觉得愧疚了。

    他虽没有家人,却有同家人一样朝夕相处过许多年的爹爹跟丹哥他们。

    打着为对方好的名号久了,其实做的到底是什么事,有时连自己都没发觉,而一旦说开,那种心情并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出来的。

    贺莱她其实确实是对家主大人太过保护了。

    但这样的事,即使是他意识到了,他也不能说出来。

    石漱秋知道贺莱心中什么都明白,他也不想在这时候说废话,只是即使放任她自己一个人呆着,等到明天醒来,她便能恢复了,可如果连这样消化难受都要一个人的话,那要他又有何用呢?

    有石漱秋安静陪着,贺莱很快便得到了治愈,心中的感动却也满得要溢出来了。

    父母于她是恩重如山,漱秋于她却是刻骨铭心,这两样果真不一样。

    虽然漱秋一句话也没说,可跟他依偎着,她从听了娘亲话便开始停止不转的思绪重又恢复了转动。

    贺莱暗暗比较了下自己对待漱秋他们以及对待娘亲的态度,不得不承认她即使总暗暗对自己说要相信娘亲,可她的所作所为都差把不相信写给娘亲看了。

    娘亲忍了这么久才轻描淡写说出来已经是很仁慈了。

    而且娘亲也不是一棍子打死,以后也不听她说话了。

    她不过去其实也确实能给娘亲做后援。

    况且延城那么大,她不去城里,周边总是还能去的……所以她那会儿到底在坚持什么呢?

    若说危险,如今哪里称得上完全安全呢?

    这么多事都跟前世不一样了,她怎么还能想着以前如何如何……

    想到这里,贺莱忽然想起自己没跟漱秋他们说夏州封邑的事,不过又一想,知道了好似没知道,她便放弃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延城分别

    贺成章当着女儿的面淡定,回去后却辗转反侧,一夜都没能睡得下,贺莱却想开了,又有漱秋在,还睡了个安稳觉。

    早上一碰面,两人精神面貌完全相反起来。

    瞧见娘亲憔悴神色,贺莱心中便更是愧疚了,她赶忙端了茶给娘亲奉上。

    贺成章本还有些不自在,可被贺莱围着殷勤转了几圈,她便放松下来了。

    贺莱紧接着便向娘亲表白自己会听话做好后援工作。

    贺成章松了一口气。

    她昨晚一是烦心自己对着女儿说了重话,二则是担心女儿不答应。

    她这女儿看似乖巧,内里却别有执拗之处,只不过习惯了用柔和外表包裹起来罢了。

    她又喝了一口温茶,缓缓道:“我今日便通知下去,不出意外,最迟后日便能出发了。”

    贺莱看娘亲终于开口说话了,也是大松了一口气:“那我这就去准备。”

    她说着就要出去,不过动了下身体,她抹了下脸,转身飞快抱了下娘亲这才笑着匆匆走开。

    贺成章直到她都要出门才反应过来,她蹙了眉,忍不住低声道:“没大没小……”

    只是声音里却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

    贺莱这一抱让她们娘俩之间一下子便冰消雪融了。

    接下来两日也格外的顺利,延城那边当日便送来了文书,昔城这边官员都可以外出下乡核对了。

    贺成章再不犹豫,很快便钦点人马准备物资出发,贺莱执意跟着护送一段,贺成章也没有再说一句反对的话。

    隔了这么些天再外出,她们行了近一日都没遇到成堆的难民,及至要接近延城,才看到了难民的踪影。

    远远看到她们,难民群便活动起来,只是她们这边有手持长矛护盾的士兵在,人数又多,难民也只是伸手远远乞求,并不敢接近。

    贺莱匆匆一瞥便估摸出了难民人数,她驱马去了娘亲那边。

    贺成章已让人过去安排发干粮登记询问了。

    见贺莱过来,贺成章分神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说话这才重又转过头去。

    等到那群难民吃上干粮喝上水,负责登记的小吏才顶着一头汗跑了回来。

    贺莱在娘亲身边听了小吏的报告,这群难民确实是延城属下的,据她们称是一个叫沟寮子的村里的百姓,因着干旱没水才跑出来的……

    贺莱听了一回见娘亲还要忙其他的便先去找石漱秋他们了。

    远远瞧见石漱秋在同难民里的几位男子说话,她便在弈棋她们护卫下也过去了。

    石漱秋瞥见贺莱过来,便过来迎了两步。

    当着外人的面,他很是注意,见了贺莱便先行礼。

    贺莱看他过来便知道他是有事要说,微微冲他一点头便伸手扶他。

    石漱秋借着她扶的姿势,匆匆把自己问出的简洁说了。

    贺莱面上依旧平静,心中却不然。

    漱秋说他听到那里的难民失口说出了被人占了村子的话,可是才说了半句就被人打断了,接下来他再想问,那些男子们便都沉默不接话了。

    这可是娘亲那边并没有发现的。

    沟寮子到底在哪里,她跟娘亲还真的不知道,这些逃难出来的年纪大多是青壮年,除了说他们是从西边过来的,别的就不知道了。

    眼下的真实情况也无从判断,至少要等到延城这边的官员来迎接才能问出来了。

    延城的官员来得也很快,一打照面便冲贺成章请罪,说是从延城过来又接到了几拨难民,不安排了也没法赶过来。

    贺成章看着这名刘姓官员跟难民一般的脸色,如何还会计较这些,原本也没有一定要在城外哪里迎接的规定。

    贺莱却是冷眼旁观起来。

    可任她如何观察,这位刘姓的官员都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来,那晒伤的黑脸,身上的灰尘,抬手时露出的手无一例外都在说着这人同养尊处优四字毫无关系,甚至带过来的人也都是干瘦狼狈的,有的衣服上还残存着污迹,像是被难民拉扯过。

    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这些人的眼睛里却有光,就像是前些日子接济难民的她们一般,见了这边的难民,有官员自觉便过去登记了。

    倘若这也是在做戏,那也太过天衣无缝了。

    被她问及沟寮子,这位刘姓官员很快便给了答复,贺莱从位置上也没能判断出来有什么不对,她刻意用漱秋听过的模棱两可的话去问,“她们家都被占了,也不知还能回去不?”

    刘姓官员连惊愕都没有便长叹了一声:“唉,抢来占去的,最后还是得出来逃命……她们回去自是能回去,可是连水都没有,回去又能怎么样?如今还有水的地方……”

    听着这位刘姓官员细细说起如今的情形,比之文书上还要详细,贺莱实在没办法把这位官员同什么阴诡之事联系在一块。

    贺成章就更不可能了。

    等到再次启程,她就开口催贺莱回去了,“这下你能安心了吧,你就不必再陪着为娘过去了,眼下为娘没什么,你倒是太醒目了。”

    贺莱摸了摸鼻子,比起其他人来说,她这些日子的日常生活还有人伺候,原本就醒目的长相此时就更醒目了。

    在这种时候,像她这样皮白肉嫩的确实不适合多出现在难民面前,刚才那些延城的官员见了她目露惊艳之后,好几个都露出了排斥的神色,连带娘亲都有些受影响了。

    别人还当娘亲是带她来游山玩水的……

    她这出众的长相也是一把双刃剑啊。

    不过她原本的打算也就是在附近同娘亲分开。

    贺莱没有反对,贺成章便放了心。

    有女儿在,周围的大多数目光都会不自觉的集中在女儿身上,这也让她很受影响。

    尤其,那些目光都称不上善意。

    安顿好这些沟寮子的难民,贺成章便在刘姓官员的陪同下重新启程了,已经同娘亲说定的贺莱便只站在原地目送她们离开。

    直到看到她们走出了视线,贺莱才回了马车上,里面青溪已拿着易容的物品在等着了。

    前些日子在夏州出事让青溪颇是耿耿于怀,不过这些日子跑出去忙来忙去的,他倒是累得把那些事都丢开了。

    见贺莱不自觉皱眉,他还来开解贺莱。

    贺莱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心中着实欣慰。

    她如今也只有看着漱秋、玉生他们才会觉得自己这边并非一筹莫展。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一院死寂

    贺莱一行行至日暮时分才到了歇脚的牛尾村,此处位于乙珲山脉的牛角山脚下,虽还在延城属下,却几乎没有受灾。

    不过,这也与此处本就是山地,村民多靠山存活有关。

    说是村庄,全村也就二十三户人家。

    她们的到来让散落在高低不平山坡上的村人一下子便聚齐了。

    知晓她们是来投宿,还愿意付粮,这些村民才放下了手中各式各样的农具跟武器。

    贺莱她们这边人数加起来虽比这些村民少一些,可她这边却几乎全是青壮,携带的也都是锋锐兵器,即使个别村民望着她们的车马露出贪婪的神情却也忌惮不敢接近。

    贺莱她们挑了村中房子建在一块的五户人家借宿,不过,山里房子不好修建,虽是五户人家,能住人的房子却只有不到十间,把屋里占满了也安置不了所有人。

    所幸她们原本也要安排人轮班值夜,这才勉强住下了。

    晚间山里气温降下,她们在房前烧起了篝火起灶做饭,村民纷纷拿出家里藏着的山货野味同她们换粮还自觉过来帮忙,贺莱让人请村民们都过来吃饭,小孩子们便绕着大锅跑来跑去,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贺莱听着外边笑声,眉头舒展开来一瞬便又不自觉拧到了一块。

    还是扮作管事公的漱秋去外边瞧了瞧回来后看到,暗暗叹了口气去了贺莱身边,“再皱眉,都挂不住假面了。”

    他半是嗔怪地给贺莱抚平眉头,又在她身边坐下,“莫要太担心,玉生不也提前给谢将军送了书信过去?”

    贺莱拢了石漱秋的手放在膝上,这些她当然也知道,只是心里不安蔓延开来,由不得她不在意。

    从来了北边,一切都好似蒙着一层烟雾,她除了能看清脚下的这一片地,周围是什么,她一概不知。

    这是她即使活了三辈子也不曾遇过的事情。

    而这种种的异样都显露出了痕迹,却又找不到线索,这比之她以往遇到的事情都要令她头大。

    论凶险自然是比不过前世的情况,但她如今在乎的人太多了,关系到她在乎的人,她便不能像对待自己一样随意了。

    两人随意说了一会子话,外边的饭便好了,贺莱跟漱秋一块出去端饭。

    她如今也是易容成了中年人,同漱秋扮作一对,队伍中领头的是章诲知,他们二人舀了饭,漱秋自去找玉生他们,她则端着饭去找章诲知。

    才刚进门,章诲知便站了起来,看她端着食盘,要不是万乐悄悄拉了一下,她铁定要过来接了。

    饶是没过来接,等她放下食盘,章诲知还是感叹了一声。

    贺莱知道诲知姐也不情愿,可她们这队伍中找个主人家也只能找她了,桐州随她们过来的其他几人都跟了她娘亲过去,诲知姐年纪也够,晒了这么久也还是文质彬彬,十分适合她们对外宣称的清贵门第形象。

    虽然如今这房屋中尽数都是她们的人,可既然做了易容便要从一而终,贺莱装着感恩的模样在下首坐了用饭,这一顿饭可是让章诲知又体会了一次食不下咽。

    贺莱冲万乐使了使眼色,等她走后,万乐立刻就又给章诲知做起了心理辅导。

    至于效果,晚间她又过来一趟,章诲知都能对她视而不见了,贺莱出去的时候便拍了拍万乐的肩膀冲她笑了一下。

    虽知晓这就是她们家美貌无双的娘子,可一下子变成一张皱巴巴的脸,万乐还是笑得有些僵硬。

    看着她们家娘子进了旁边的厢房,想到跟她们家娘子扮作一对的那位石公子,还有特立独行的大少夫主,万乐拍了拍脸赶忙制止自己想下去。

    贺莱在进门时又想到了万乐扭曲的神情,忍不住勾唇笑了下,但一抬眼看到屋中情形,她便收了笑,目不斜视地径直奔着石漱秋去了。

    今晚住一屋的也有不少人,毕竟眼下她们的身份都是一样的,但分到她这里的除了她自个儿,其他的其实都是男子,只不过在外人眼里,这屋中是男男女女各占一半。

    虽然都是熟人,丹哥、聂爹爹、青溪、空谷……可睡觉时见她进来,众人还是有些不自在,屋中一时便有些安静起来。

    谢玉生正打坐,听得屋中静的奇怪便睁了眼,扫了一圈也没发觉什么便又闭上了眼。

    贺莱到了石漱秋身边,挨着的便是谢玉生,见到谢玉生淡定自如,她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少年们平日也都是不拘小节之辈,她还当自己老老实实待着就能被他们忽视了,却忘了他们便是表现得再不在意,还是一群脸嫩的孩子们。

    合衣躺下去,看漱秋咬唇笑她,贺莱暗暗捏了捏他手指,心里却思索起了明日换地方睡的事。

    不过这念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就放弃了。

    她们这屋里还都是讲究些的男孩子们就已经有味道了,她不用去体会也知道弈棋万乐她们住的地方会怎么样。

    再者,她也不舍得漱秋。

    哪怕只是这样拉着手,想到醒来看到的也是他,她连睡下都觉得安心。

    这样安心睡下的贺莱完全没想到再醒来会是她一人孤零零在炕上躺着。

    倘若只是她一人躺着也没什么,可屋里连行李都没有了,明亮的光透过窗纸直射进来,外边也寂静得可怕。

    她猛地坐起,却觉头沉得厉害,这种感受令她心中狠狠一坠。

    漱秋,玉生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他们也中了迷药?

    为何单单留她一人在这里?

    屋里为何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贺莱心中填满了疑团,她匆匆打量自己,身上还是昨晚的衣服,手上还是易容过后的模样,脸上的假面也没问题。

    这并没有让她得到多少安慰,因为她身上藏着的东西已经全没了。

    她努力掐着手心让自己镇定地挪到了窗户边,小心地划破窗纸往外看过去。

    一院刺目光辉,亦是一院死寂。

    屋里连个趁手可做武器的物什也没有,贺莱看了一圈只发现了门闩,她只能提着门闩出去了。

    先检查屋子,没有一间有人或者留下什么线索,院里倒是有凌乱的脚印,可她们这么多人要挪走,本来就不可能是一下子就能完成的事。

第三百一十三章 去而复返

    大门口昨晚篝火的痕迹还存留着,甚至烧饭的大锅也还在,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影。

    隔壁几家也没有人,说是家里的东西几乎搬空了也毫不夸张。

    但是,这种搬空很像是主人家自个儿要搬家,并不是被抢劫的那种。

    她为了检查房间有无地道,在两间房子内都看到了藏东西的地方。

    倘若是外人发现,知道主人家无力反抗,拿了东西就是了,一般不会特意再将这地方遮掩起来。

    贺莱没办法不怀疑这里的村民是有意识、有组织地撤走了。

    可要她细细回忆,昨天从投宿到睡下,这些村民都没有显露出来一点破绽来。

    倘若这是一开始就预谋好的,大人们或许还能掩藏,可小孩子们……昨晚他们这村里的小孩可是都过来了围着丹哥他们叽叽喳喳了半宿才恋恋不舍离开。

    她也不觉得大人们能经过她们几次三番突然试探。

    从入住到入口的东西,她都吩咐了人让村民试过了才用……为了以防万一,队伍中有三分之一的人昨晚并没有用这里的饭跟水,屋里主人家的东西都挪了出去,也都提前通风了……

    贺莱实在想不到到底哪个环节让她们这些人都中了招,可是这种无法预料也让她想到了在夏州时青溪身上发生的事情。

    这样相似的失去意识的手段,她在这里的两世都只有上次遇到过。

    跟上次一样的是依然不明白对方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倘若对她们有恶意,她们这一批人定是任人宰割,可是,没有恶意的话,为何不光明正大的出来,为何要把所有人都绑走,唯独留下了她呢?

    如果是想要她做什么事情特意留下她的话,难道绑了漱秋跟玉生他们两个还不够吗?

    把她身边所有能够借助的外力全部挪走,还把她留在了这么一个荒村里,她实在没办法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很有善意的安排。

    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安排确实让她束手无策。

    这大热的天找了一圈,贺莱又饿又渴,她只能停下来稍作休息思考自己接下来要如何行动。

    通常来讲,既然把她单独留下来,应该是对她另有安排,那应该会有人来找她。

    可是她连自己面对的到底是谁都不知道,也没办法推测,所以眼下得做两手准备。

    要么在这里等到对方来找,要么等到她安排的人过来找她,至于她离开这里,贺莱只能把这一条先放到最后。

    这里还是灾区,她虽然易容过,但是单身一人上路还没有武力值,她出去不是在考验人性就是在撞运气。

    而留在这里也不尽然安全,但依照她自己的武力值以及对方神秘莫测的置人昏迷的手段,她能想到的防卫手段于对方来说都是不堪一击,只是这种时候她要防备的可不止这一方,所以,武器得有。

    住的问题暂时不用担心,但吃的喝的……

    贺莱很想让自己专心于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跟渴的冒烟的嗓子,可她只要想事情,昨晚漱秋笑得眼睛弯弯的模样就会跃出来,还有玉生他们,诲知姐手足无措的模样,万乐僵硬的笑容,弈棋几个于心不忍的小表情……

    她把他们全弄丢了。

    要在一个疑似举村搬家的地方找一口吃的,还是受灾的情况下,实在是无异于天方夜谭。

    而喝的……这村子在山脚下,以前依靠的是山中下来的一条河,因为干旱,河早已经干了,她们昨日问过了,村民每日一起进山去一处洞中打水,据说那洞中还有一条细浅的地下河。

    她昨日还特意让人跟着村民去打的水今日已经全没了,打水用的桶跟盆也没有半个留下。

    贺莱找了一遍后只能回了她昨晚住的院子,她揉了揉额头,嘴角无奈地扯了一下。

    看来她只能等人过来了。

    日头越来越毒了,这种时候再出门活动也不合适了。

    时间在她闭眼凝神思考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时悄然流逝。

    贺莱已经饿得麻木起来,外边忽然有了声音。

    她立时睁开了眼睛,屏息听了一会儿,她立刻下了炕。

    外面是马蹄声,还越来越响亮,显然是冲着这边过来的。

    只是不知对方到底是何身份,贺莱想着便拿了自己辛苦半天做好的尖锐竹箭去她找到的方便藏身的地方。

    但还没等她跑到地方,她就远远听到了弈棋的声音“少妇主!我们回来了!”

    贺莱怔了怔,又听到万乐的声音,“少妇主,我是万乐!”

    紧接着又有侍书、弄画的声音同时响起来,还有诲知姐……似乎大家都在外边快要过来了。

    贺莱心中惊喜了一瞬便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只听声音的话,还不能确定身份,而且玉生他们怎么没声?

    她存着怀疑悄悄踩了她提前摆好的石头冲外眺望,只两眼,她就确定了下边快上来的确实是弈棋她们,可没等她露出笑容,她就发现了另一个事,人数不对,玉生、漱秋他们那些男子全都不在。

    而且,队伍中似乎并没有外人。

    她拧着眉头直接出了院子,用目光再次确认冲她而来的人,心慢慢又沉了下去。

    “少妇主!”

    弈棋、万乐她们纷纷下马,脸上先是惊喜随后便又都是羞愧神色。

    章诲知随后从马车上下来,神情亦是一片严峻。

    贺莱抿了抿唇,盯着到了她面前的人看了一圈,好一会儿才真的张开嘴,“你们见到带你们走的人了吗?大少夫主他们呢?”

    弈棋、万乐她们面面相觑,最后弈棋硬着头皮从身上取了一封书信奉给贺莱,“我们醒来已经在树林子里,身边也没有旁人,只有一封信在,上面写着请您亲启……”

    顿了顿,她小心地看了一眼贺莱身后的院子,“我们所有人都已过来了,您看要不要我们现在去找?”

    贺莱看她们神色就已知道答案了,她直直看着弈棋递过来的信,上面的字迹她并不认识。

    谢过关心她的章诲知,贺莱吩咐其他人先去阴凉处休息,她自己返回屋中,紧紧攥着书信,手抖了一下才镇定下来拆开了信封。

第三百一十四章 听命从事

    弈棋、万乐几个安排人去休整,她们进来一看便发觉村民完全没了踪影,不过,她们赶回来的路上就讨论过这里的村民,看不到人也并不是太意外。

    可是她们也没想到房子里能“干净”成这个样子。

    弄画皱皱眉,对弈棋道,“弈棋姐,我们少妇主还没吃东西呢吧?”

    弈棋被她一提醒才想起来,之前一直只担心着他们家少妇主的安危,“你去盯着人煮饭,让侍书机灵点,先给少妇主上茶,这大热天,这里什么都没有留下。”

    弄画听了便要抬脚离开,万乐咳了一声叫住了人,“还是再安排一个人在门口端水等着罢,我们少妇主这会儿打扰不得……”

    弈棋拍了下头,一脸庆幸:“万乐姐,还好有你……”

    感叹的话说了半句,她就说不下去了,心里一团乱麻似的。

    任谁好好的在屋里睡下,一觉醒来却在荒林子里还能不慌吗?

    更何况,连值夜的人都说不清自己是怎么回事就跟她们出现在了一个地方。

    最重要的是她们的正经主子居然一个也不在。

    行李马车倒是都在,她们匆匆一检查,少了一些东西也顾不得,拿着不知被何人拿绳系了悬在马车帘子上的信匆匆的就沿着路上的轨迹回来这个村子找主子们。

    看到少妇主还当是能松一口气呢,结果少夫主他们那十几个人都没了踪影。

    这种时候谁敢去找少妇主?

    她们贺家的堂堂少夫主竟被人掳走了,她们少夫主那般的身手……或许少夫主他们一会儿就会回来?

    弈棋她们很想这样安慰自己,然而,想到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出现在了百里之外,她们心中就没有什么底气了。

    而且也不知道对方到底给她们少妇主留了什么样的书信,以至于她们少妇主已经进去一刻钟有余了还没动静。

    眼下的沉寂,简直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

    屋中的贺莱还在研究信,只是心情与刚拆开信时已经大不相同。

    这信中在那不明人士写的几行字后,她看到了漱秋的字迹,口吻也是漱秋的,此外还有他们两个新约定好的还未曾用过的标记。

    有了这些,几乎可以确定下面的字确实就是漱秋写的了。

    但是从这封信中,她能得到的信息也实在有限。

    因为漱秋只写了请她不要担心他们的话,相当于只是给她报了一个写信时的平安,但眼下是什么状况,她一无所知。

    对于她来说,最关心的是后面漱秋写的话,但是眼下她必须听从前面不明人士写的话来保障漱秋他们的安全。

    而前面的话也只有四列而已。

    不过这四列就已经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了,有石漱秋跟谢玉生在手,她能不听话吗?再者对方很是“善意”地告诉了她这里的旱灾自有她们负责,让她今日便启程回都中,此外还“贴心”地给她保证漱秋他们不会有事,娘亲也不会有事。

    乍看起来她似乎是完全没有什么留在这里的必要,也根本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可是,她连去哪里都不能自己决定,至于对方神秘莫测的手段,她也没有应对的法子……

    她再一次感觉到了无能为力的憋屈感,这让她即使心里想清楚,甚至也吃了饭,可是脸上的笑容是无论如何也挤不出来一分一毫。

    不再提她心中如何担心漱秋、玉生他们,眼下她要如何跟娘亲交代?

    此外谢将军那边,玉生在她这里丢了,她能拿着那封信去让谢将军看吗?

    还有,丁小鱼也跟着失踪了……

    但无论如何,玉生他们失踪是绝不能再被其他人知道。

    贺莱在屋里调理了一番才扬声叫守门的侍书进来,“你去找弈棋她们几个过来,另外同章娘子说一声,我一会儿过去看她。”

    侍书恭声应了出去,很快就把弈棋她们都带回来了。

    她看了看神情忐忑不安的众人,拍了拍放在膝上的信:

    “你们少夫主他们来信了,对方要借助你们少夫主他们,我们眼下只能先听从她们,你们吩咐下去,谁也不要再提少夫主的事,我们准备启程回都。”

    弈棋、万乐几人心中俱是惊愕不已,却不敢抬头看贺莱神色。

    因着贺莱有意引导的话语再加上她们刚才清点行李发现少的物品全是少夫主那边的,对于贺莱说的“合作”众人便没有多怀疑了。

    只是回都?

    她们悄悄的互相看了看,弈棋在几人的眼色示意下硬着头皮问道:“娘子,我们今日回都,那带的东西……”

    她们原本可是准备给家主大人做后援的,带的东西齐全着呢,便是少了少夫主他们那里的,也不影响,但这些东西带回都中就没什么用处了。

    贺莱知晓她们其实只是想委婉确定回都的事,“我会给阿娘书信,沿途安置了便是。”

    弈棋她们这才接受这个事实,转而就回都安置携带的物品安置讨论起来。

    贺莱听着众人议论,偶尔才开口说一两句,心中却是满意的。

    她身边的弈棋、侍书都是可用之人,后来提上来的万乐也很是不错,这一路高强度磨练下已经很合用了,再加上她从家中调来的老人,至少这些琐事都不需要她费心了。

    等到弈棋她们商定离开,贺莱便又铺开纸墨准备给娘亲写信。

    虽说她担心漱秋他们,可要隐瞒他们行踪却并不难。

    倘若她没预料错,眼下她还是被监视着的。

    而对方一定要她回都中,那她就回去看看好了。

    这里应当就是对方的大本营,她完全无法探查对方身份,但是回了都中,对方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左右她了。

    而且,这里确实跟前世不一样,受灾也没到严重的程度,都中应当还会有什么等着她。

    漱秋、玉生他们……她应该相信漱秋的判断。

    贺莱专门去见了章诲知,章诲知得知她要回都很是惊讶,但当她表示了自己不好说理由,章诲知便体贴地不问了,也如她预料的那般选择了去找娘亲。

    贺莱便把书信托付给了章诲知,又给她指派了护卫,双方就在这个如今已经荒无人烟的村庄分开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归家见父

    离开都城时才是四月初天气刚热的时候,再次回到都城已是七月流火,离开时一二百人回来时身边便只剩了一二十人。

    前来迎接的南容如一她们带的人都比她多。

    贺莱看到南容如一也有些意外,但随后想想周王府的势力,她便释然了。

    南容如一从府中的亲信那里了解了不少贺莱在北地做的善事,施粥送水便是富有余粮的商贾之家也能做到,可抚孤恤寡,收敛尸骨……她真没想到这个也算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小妹妹竟如此特立独行、品行高洁。

    她一眼也不眨地盯着贺莱,看贺莱噙着淡淡的笑意下马冲她走过来,竟觉得她比离京前更让人移不开眼。

    “莱妹,姐姐真是佩服你了。”

    她笑着迎了过去,近看贺莱容色远不比之前,可眼睛却比之前要明亮许多,南容如一竟没法说出辛苦二字了。

    幸而还有其他人围过来说话,南容如一才缓了缓,又如常说起话来。

    众人簇拥着贺莱,知晓她舟车劳顿,把她送到贺府约了改日为她接风洗尘,便都随着南容如一离开了。

    “莱妹这次可是受罪了,我瞧着她眼下都是青黑的……”

    “她那样的容貌,也就贺大人舍得让她去受苦了。”

    “是啊,北边多乱啊,听说莱妹过去我可是好生担心。”

    “我们家去送赈灾粮的管事回来后都晒成黑炭了,到哪里都要带水囊……莱妹居然还白着,说不定只是被那些草民吓到了……”

    “去你的!莱妹胆子可不小!”

    “……”

    南容如一听着身后人嘻嘻哈哈说笑,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烦躁起来。

    这群纨绔!怎么就没一人上进些呢?

    她这会儿已经忘了当初自己是特意选了这么一群人的初衷。

    另一边,贺莱还没进门,消息便已传回内院了。

    春莺顾不得他们夫主大人还在佛堂,直接便闯了进去。

    柳明月惊喜攥着佛珠又拜了拜,匆匆顺着春莺的搀扶出去直往外院迎接。

    双方就在垂花门遇上了。

    一见面,柳明月的眼圈就红了。

    自她们娘俩都过去,虽然也有书信按时送回来,信中也不全是只报喜不报忧,可他还是担心极了。

    一开始妻主还说带他出去的话,后来便根本不提了,他回信同她说,她便直接拒绝了。

    他也不是那等任性的人,怕自己过去了,真为她们添乱,所以便只能这样熬着待在家里为她们担心。

    突然收到女儿书信说她要回来准备秋闱,他顾不得奇怪,心中便先高兴起来。

    原先都是数着日子过去的,如今等待更是度日如年。

    而一见到人,怎么能让他不惊喜又难受呢?

    女儿脸上都晒得有细纹了,近看嘴唇都干得起皮,而手上更是多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柳明月惊愕低头看了看贺莱的手,亲眼瞧见她掌心的茧子,他的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贺莱手心被烫得一瑟缩,她赶忙笑着揽住爹爹给他擦泪,“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柳明月避开贺莱的手自个儿擦了泪又点了点头拉着贺莱往回走,一刻也不停的吩咐春莺他们,“快去为莱儿准备衣服,热水……吩咐厨下做些消暑易消化的点心送上来……”

    贺莱知晓爹爹这是要忙起来才能压下情绪,所以也不打扰爹爹只乖乖跟着爹爹走,目光也根本不舍得离开爹爹。

    看到爹爹,她心里才踏实了一些。

    这半个多月,身边珍爱的人都不在,若不是弈棋她们已经历练出来,跟前世大不一样,她都要不停怀疑自己了。

    到底是重生了,还是又做了一场看似真实的梦?

    还好是真的。

    要不爹爹不会这么情绪外现。

    分开这么久,柳明月实在不舍得离开女儿。

    哪怕知道女儿大了,沐浴更衣都需要时间,他还是不舍得离开太远,最后便在离浴房最近的屋中坐着等了。

    可他坐也坐不住,时不时便要起来问春莺,“箩娘进去了吗?别让她发现了……”

    贺莱她们去北边时便让人把小箩娘送回来了,这会儿小箩娘便被春莺悄悄派进去了,为的是看看贺莱身上到底有没有伤。

    贺莱还真没发现小箩娘。

    浴房里伺候她的人足有四个,她想着爹爹的关心,便不忍心在一开始便让人出去,而且自打去了北边之后,她便没有好好洗过了。

    毕竟那边连吃喝的水都缺,洗浴就成了一件奢侈的事,虽然她要想洗便能洗成,可是这种事都忍不了的话,她何必来北边呢?

    回来又忙着赶路、安排,她也没心思好好洗,她身上也有伤,沾不得水。

    这伤倒不是她遇到攻击了,事实上,比起她们过来时的经历,回去的路简直是一帆风顺,这固然有她安排路线提前探路的功劳,可一次也没有似乎也并不是运气使然。

    她从漱秋他们失踪便启程回都,但在离开之前她还是没死心地带人在村庄里搜了一遍又去她们醒来的地方看了。

    只是当时想要查探牛角山才到了那里,结果也就被山绊着了。

    没有当地人做向导,她们进山寻找也无济于事,在她刻意试探拖延之时,对方还神出鬼没送来了书信,就差明说她们仍在被监视着了。

    对方的手段令她不能不担忧,磕碰了好几次才定下心来。

    身上着实留了几处瘀伤,再加上骑马的折磨,中途遇雨马滑蹄让她也栽了一回……能表面无事回来也是值得庆幸的事了。

    她有所遮掩地让伺候的人看了看身上一部分的伤便把人都打发出去了,想着真真假假混一起便足够爹爹相信了,却不知小箩娘在屋里藏着。

    等她去换衣服,小箩娘便跑出去如实禀告,再一对比其他侍女的话,柳明月又气又心疼,最后还是装作不知晓的模样让人准备了伤药送过去。

    贺莱本来还当安慰住了爹爹,可后来无意间瞧见小箩娘神色不对,三言两语套了出来后,她只能摸摸脸不说话了。

    她对着爹爹确实不够“坦诚”,原本她不是这样想的,还总觉得娘亲隐瞒太多,可不知不觉间她就成了隐瞒她们还欺骗她们最多的人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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胎穿女尊的贺莱出身高贵,相貌绝美,即使落了难也能绝地逢生,步步高升,然而,她在婚事上是个老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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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成亲,新郎出家了;
第三次成亲,新郎退婚了;
第四次成亲,新郎病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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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到了第六次成亲,新郎没事了,可她居然重生了……
还重生到了第一次成亲前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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