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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全文阅读

作者:枕上阕时     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txt下载     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这么巧啊

    “玉儿,你带着人去走走,这寺后山上的景致很是不错,也别走远了啊。”

    柳明月拉着谢玉生嘱咐了一番才进了净室。

    谢玉生确实对寺庙不感兴趣,他望了望后山顶上在葱郁树冠中若隐若现的亭子,同留下的人交代了一声便带着青溪空谷两个往那边去了。

    一路听着鸟声啾啾,望着林间新绿,倒比府中要更让人心胸开阔。

    空谷早已忍不住跑到前面去了,青溪连叫了几次后便懒得管他了。

    当初在北地时,他们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如今别说空谷了,他自己都憋得难受了。

    不过,公子到底是公子,这种时候也没有喜形于色。

    青溪装作无意地看了一眼公子放松下来的面容,不由自主又想起了昨日见到的那位漱秋相公。

    虽公子说了漱秋相公才是贺娘子心中之人,可依他来看,贺娘子待公子也极是尊重。

    况且,如今还有了赐婚的慧郡君,贺娘子怎么也不会落到跟公子梦中那般下场,那贺娘子怎么可能还会娶漱秋相公?

    贺家不纳侧的规矩被破了,以后最好不过是俩平夫加一侧夫。

    可是公子似是还有什么心事。

    公子一直没细说自己梦中到底嫁给了谁,但贺娘子定是知晓的。

    青溪忧心忡忡想着,眉头不自觉便打了结。

    往前疯跑了一阵空谷折了两枝桃花跑了回来,“公子,给你!”

    “青溪哥哥,这是你的!哥哥怎么还皱着眉?”

    空谷拿桃花点了点青溪的眉,青溪没好气夺了花,这利落的动作却让空谷想到了昨日青溪哥哥回来时同公子说的他无意在花街招惹了小相公的事。

    他扑哧笑了,“哥哥,你昨日便是这般伤了人家小相公的吧?”

    青溪佯怒要拿桃枝打,空谷一溜烟就跑了,笑声却回响在山林间,让他也板不起脸了。

    谢玉生也唇角上扬起来。

    青溪有些窘迫地抿唇,再次解释:“我当时真没看清……”

    谢玉生并不意外,他躲在花巷时见多了那些相公招惹人的举止。

    他冲着青溪笑笑,“是空谷淘气了。”

    “没给漱秋相公添麻烦就好。”

    前面的话还让青溪心中熨贴,后面这句便让他又有些心中郁闷了。

    这时候亭子已近在眼前了。

    他们一路走过来倒是也碰到了一些来上香的内眷,不过随着往上走,渐渐就剩了他们三人,这最上面的亭子里也空无一人。

    他们三人都是习武之人,虽然走了半个时辰,对于他们来说却完全算不得什么。

    不过三人虽都不累却还是在亭中停了好一会儿才折回。

    时辰也正好,他们回去没多久,柳明月便出来了。

    用了斋饭,柳明月要午歇,谢玉生留下伺候了公公躺下这才出去。

    他看了看烈日下空无一人的禅院却毫无睡意,问了空谷青溪两个,三人便又往山上去了。

    难得有活动筋骨的地方,三人都不想浪费时间,再者,登高望远,是会让人上瘾的。

    原算着时间,一来一回肯定赶得及在公公起身前过去服侍,却没想到才刚到了亭中,外边却变了天。

    天上还挂着明晃晃的太阳却忽然下了雨,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下来,没有一会儿日光便被乌云遮去了。

    “公子,怎么办呢?”

    青溪面色焦急地看向谢玉生。

    谢玉生也皱了眉,这雨下得也太大了。

    忽然听到什么动静,他下意识转头。

    “公子?”

    青溪跟空谷不约而同看向自家公子。

    谢玉生没开口,空谷屏息听了一会儿,犹豫着道,“那边好像也有人准备来亭子里避雨。”

    说话间已经能隐约从亭子另一边看到几个人的身影了。

    雨下得实在太大,山路泥泞难走,那几人相互扶着却像是在原地踏步。

    谢玉生怔怔捕捉着夹杂在雨声中的声音,有些不确定地往前走了一步。

    空谷早看着那几人心急了,见公子往前走还当公子要去帮忙,他立刻自告奋勇,“公子,我去拉他们快点过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进雨幕中了。

    “空谷!”

    青溪拉了一把没拉住,只能顿了下脚,关切看着空谷一路跑下去。

    也不知空谷同那几人说了什么,很快几人便手拉着手由空谷带着迅速往上移了。

    眼见着离亭子越来越近,青溪慢慢放松下来,他正准备收回目光,却忽然瞥见了空谷身后隔了两人距离的一张冷艳面孔。

    是……漱秋相公?

    青溪睁大眼睛辨认,刚才看到的人却又被挡住了。

    可随着那几人离亭子只有十几步之遥,青溪又看到了一张昨日才见过的面孔,是那个叫丹哥的少年。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自家公子,却见公子只差两步就要出亭子了。

    “公子!我过去!您别淋雨了!”

    青溪想也不想就挡住了公子,自己抢先跑出了亭子。

    “欸,青溪哥哥……”

    空谷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还想说话却被青溪抓住了手往上拉。

    他一人带这么几个身娇体弱的男子也确实费劲,有青溪帮着,两人很快就把这五位全送进了亭子。

    青溪衣服半湿,而空谷已经湿透了,被他们带上来的五位更是从头到脚都淌着水。

    青溪早在跑出去时就确认了,如今看着近在咫尺被淋得浑身是水却更是出水芙蓉一般超凡脱俗的男子,心中如同被这雨砸过的地面一塌糊涂。

    这可怎么办呢?

    怎么会这么巧呢?

    这要跟公子说吗?

    他正胡思乱想着,那边被他紧盯着的美人忽然也看向了他,目光犹疑。

    青溪心中一紧,可对方只是多看了他一眼就转向了公子。

    “多谢这位夫君相助……”

    青溪想也不想便打断了,“几位公子身上都湿透了,还是尽快拧干为好。”

    说完,他又转向空谷,“你也是,还不快拧衣服……算了,我挡着你,你把里面的衣服都脱了,先穿我的外衣……”

    空谷被青溪说得一头雾水,他身体倍儿棒,淋这点雨算什么?

    可见青溪哥哥说着话就解起了衣带,他下意识就跟着做了,只是才解了一下,他就看到了自家公子也挑了衣带似是要解。

    空谷大惊失色,“公子,我没事,我不换也……”

    公子怎么看向了对面那群人?

    青溪惊愕看着公子走向那位漱秋相公,还似乎是要学他对空谷这样的照顾,头脑忽然一片空白。

    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第九十二章 你我平等

    雨哗啦啦下着,亭中成了这一方天地中唯一干燥的存在,而亭中这些人,唯有谢玉生身上衣服完全没有淋过雨。

    他本是被青溪的话点拨到,下意识想要脱了外衣给对面的人,却在触及对面警惕的目光后回过神来停住了脚。

    青溪已经跨到了谢玉生身边,掩饰一般地挡在了中间,“公子,空谷穿我的衣服便好……”

    空谷下意识点头,“是啊……不是,我不用换衣服……”

    主仆三人这互动实在无法不让人觉得违和。

    石漱秋暗暗打量着亭中这夫君打扮的如玉公子,相貌自是不必多说,更难得的是这一身清朗气度。

    观衣着料子也是勋贵之家,但都中相貌出众的大家公子中,似乎并无一人的美名能同面前这人对上。

    也不知是否是他错觉,眼前这清俊夫君看着他倒像是认识他一般……

    想到这里,石漱秋忍不住又去看青溪。

    这位被那大力少年唤作“青溪哥哥”的少年,他竟觉得有些眼熟。

    这可真是奇怪了。

    石漱秋抿了下唇,再次开口道谢,“多谢这位夫君好意,在下……”

    青溪慌忙打断,“公子,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赶回去罢!”

    他说得又急又快,谢玉生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便已经说完了,还伸手准备拉自家公子一把。

    可他却拉不动。

    头一回还能说是无意,这一次怎么也不能说是巧合了吧?

    石漱秋跟谢玉生不约而同看向青溪,又察觉彼此的目光下意识看过去。

    青溪恨不得把俩人都捂上眼,但如今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公子跟那位漱秋相公对视。

    这次对视让石漱秋发觉了对方耳垂上的异样,看来这位夫君是成亲还未满百日的新夫。

    他默默想着,嘴角微翘,恭敬行礼,“在下千鹤街石漱秋,望……”

    谢玉生不假思索制止了石漱秋行礼的动作,他怎么经得起漱秋相公这般屈膝?

    “不必多礼,此处乃是善化寺净地,你我平等。”

    他难得急中生智搬出了上午听得的讲经大师的话。

    石漱秋怔住。

    都中高门大户不会有哪个不知晓千鹤街上住的是什么人,贵族内眷也不会这般礼待他这样身份的人,如贺老夫主那般见了不动声色的已经是凤毛麟角,眼前这位究竟是不知千鹤街是何地还是真的认为“众生平等”?

    青溪也被公子难得的客气多话惊到了,可随即想到该公子介绍自个儿了,他就又急了。

    石漱秋看在眼中,心中更觉哪里不对劲。

    这位夫君的侍子明显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这位夫君不可能不知晓吧?

    可偏偏对他这般客气有礼……

    他想着这些日子的事实在心中难安才特意早起来善化寺祈愿,散心也特意选在那些高门内眷都要歇息的时刻,却不想先是逢了暴雨,又在这唯一可避雨的亭中遇到了勋贵之家的内眷。

    他正暗暗戒备着,却忽然听到对面这位如玉公子介绍自己:“我姓谢,名玉生,家母是镇北大将军。”

    这位夫君怎么——他说他是谢大将军之子!

    石漱秋的眼睛渐渐睁大,他定定看着面前神色莫名的公子,心中乱了起来。

    他——就是贺莱如今的正夫,贺莱欣赏推崇的谢公子?

    空谷跟青溪很是习惯自家公子这般介绍,一时也没察觉出异样来,青溪甚至还小松了口气,但对面泾渭分明站成一排的漱秋这边的人很快就都反应了过来。

    毕竟贺娘子要成亲时,他们打听消息不止一次在私底下议论过“那位谢公子”“镇北大将军家的谢公子”的话。

    丹哥他们几人后背一下子便绷紧了,被淋湿的衣服还贴在身上,又冷又黏,让人无比难受。

    石漱秋努力维持平静笑了笑,“见过贺夫主。”

    这位贺莱如今的正夫……他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谢玉生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还是让人误会了。

    青溪空谷则因为那位漱秋相公一言道破公子身份而面面相觑。

    亭中死寂无声,一时竟只有雨声如滚落地上的大珠小珠般乱响起来。

    谢玉生还扶着石漱秋的手,湿冷的衣角让他回过神来,他用力抿了下唇,“我同贺莱是一样念头,你……”

    他组织不好语言,索性便直接除了外衣。

    他自小习武,体质温凉无汗,今日出门时公公担心清晨寒凉一定要他多穿一件,他脱一件外衣也不碍事。

    石漱秋怔怔的,还没反应过来,面前这位谢公子便已经解了衣服双手递了过来。

    “……他性子很是洒脱,你若是见了定然会喜欢……”

    贺莱曾告诉他的话不期然而然出现在脑海中。

    石漱秋定定看了谢玉生一眼,他确实见他第一眼便有好感,而今对着他,关怀之情也做不得假。

    石漱秋攥了攥手指,试探着双手去接,才挨到衣服,便见到这位谢公子如释重负一般面上也轻松起来。

    “这里还有干帕子,你若不嫌弃……”

    谢玉生绞尽脑汁想出的得体话还没说完,对面漱秋相公便接了,他心中又轻松了几分。

    他看了看漱秋相公身上的衣服,又看漱秋相公身后几人,忽然意识到他们这副模样是无法下山了。

    便是雨停了,他们也只能在这儿等衣服半干亦或者等到天昏暗下来再下去。

    他们比不得他身体好,如今便有些冷了,再熬着只怕回去就都要生病了。

    他看了看青溪跟空谷,空谷衣服也已经湿透了,青溪倒还好。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下山取些衣物过来。”

    谢玉生交代了一句就要出亭子。

    早被自家公子打量得心中惴惴不安的青溪一个箭步就拦住了,“公子,还是我去罢!”

    担心自家公子犯倔,青溪索性挑明了说:

    “若是回去让人见了您衣服湿透,指不定就有什么人闲话了,传进夫主大人耳中,亦或者被夫主大人看到了您为我们取衣物,那我们铁定是要受罚的!”

    谢玉生愣了下,他只想着他速度快了。

    青溪迅速瞥了一眼接了自己公子衣服小心捧着的那位漱秋相公,招手让空谷过来。

    “我在这儿陪着公子,你快些下去带伞带衣服上来。”

    空谷已经完全懵了,但他向来听话,正要冲,却被青溪哥哥攥紧了手腕拉到了对面漱秋相公那边。

    “公子可还有家人带了干净衣物?让他一并带来罢。”

第九十三章 这样的妙人

    青溪真诚看着对面的人。

    他也是在刚才,在自家公子三番两次的示好下突然才想起来一件事儿,他只想着最好双方都不认识对方是谁,却忘了公子说过的话。

    公子是认识漱秋相公的。

    公子的言行举止也让他想到了他们在北地的生活。

    那时他们都着女装,扶老爱幼、怜贫惜弱的事做了不知多少。

    公子本心便是大方善良的。

    他怎么能把公子真的当成内宅里只有那一方天地的男子呢?

    于情于理,都应当是他们来帮助对面的人才是,更何况公子说过漱秋相公是恩人。

    石漱秋有些发愣,这名叫青溪的侍子方才确实很明显的,并不想让谢公子认识他,可如今对着他又确实是真诚的。

    他素来很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但是这会儿心中却还是有些疑问。

    石漱秋心中顾虑太多,没有开口,身后的丹哥却没有这样的顾虑。

    他们出来也不是没有带伞,只不过这雨下得太大,他们又偏偏在快到山顶的路上。

    要想上去,几个人要手拉手,哪还能打伞?哥哥也不肯让他们为他撑伞。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把哥哥他们送到亭子上,他再跟圆儿两个跑下山去带了干净衣物跟伞上来。

    “多谢这位哥哥的好意,我们也下去两个人,自己拿就是了。”

    丹哥笑着道谢。

    青溪早在昨日就对丹哥就颇有好感,这少年年纪虽小,却并不是小性子的。

    听出他言下之意是要自己跑下山,想到昨日自己制住他时他毫无反抗之力,青溪便摇摇头,“不必同我们客气,空谷是学过武的,这样的山路一会儿就下去了,取了衣物回来也不过一会儿的事。”

    空谷仍是一头雾水,但还是附和起了青溪哥哥的话,“是啊,你们就等着我给你们拿吧,你们走的也太慢了一些,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直言直语,却也并不惹人讨厌。

    谢玉生见到青溪空谷两个都不排斥去帮助对面漱秋相公他们便直接拍板决定了。

    “公子便告诉他们吧,空谷腿脚快。”

    石漱秋方才也见识过空谷拉他们上山的利索劲,他们几个人往上走,雨浇得眼睛都无法睁开,哪怕就那么一段路却控制不好平衡,但前面有空谷拉着后就完全不一样了。

    此时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了,毕竟是贺莱相信的人。

    石漱秋点了头后,丹哥便细细同空谷说起了他们待的禅院。

    空谷重复了一遍,见对面这美貌相公又点了头便冲着公子他们笑了笑,一头扎进了雨中,很快身影便消失在了浓密树林中。

    众人收回目光,却依旧有些无所适从。

    谢玉生见石漱秋还是只拿着他外衣便轻轻接过给他披了上去。

    石漱秋怔怔看了一眼落在自己身上的外衣,心中滋味着实复杂。

    丹哥他们几个也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贺娘子的正夫竟会是如此温和可亲的人,明明看着高不可攀来着。

    “公子不必顾忌我。”

    谢玉生说着话就拉着青溪背过身去了另一侧。

    青溪有些哭笑不得地跟着公子去旁边“避嫌”,公子好似这会儿又把他们当成扮女装时了,怎么对着男子还要避嫌了?

    况且那边漱秋相公顶多拿帕子擦擦脸跟头发。

    石漱秋定定看了一眼那边背对着他,身姿挺拔如松竹的谢公子,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他轻轻拿着帕子擦脸,清雅的香味让人喜欢,却也让他心中那莫名的情绪继续上涨。

    低头见自己衣服往下滴着水,若不是这一身布料挺括,他这会儿哪还能挺直?

    早如圆儿他们一般抱着双肩都不能掩饰身上的窘态了。

    他早知会和谢公子见面,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见面。

    石漱秋心中有些许失落,便是贺莱说了对谢公子只有欣赏之意,他却还是吃味。

    见了谢公子,他都这般喜欢了,贺莱她……

    他轻轻摇头,用力咬了下嘴唇让自己清醒。

    “贺夫主转过身罢。”

    听到身后声音,谢玉生下意识转身,这会儿他才又发觉漱秋相公似乎一直称呼他为“贺夫主”。

    见公子冲漱秋相公走过去,青溪跟过去,把自己的两条帕子递给了丹哥,“你用罢。”

    丹哥甜甜笑了一下,“多谢青溪哥哥。”

    谢玉生忍不住盯着丹哥多看了两眼。

    石漱秋便开口介绍:“这是丹哥,我的弟弟。”

    丹哥立刻行礼,“丹哥见过贺夫主。”

    又是“贺夫主”。

    谢玉生不觉皱了下眉。

    丹哥立刻觉察到了,笑容微敛。

    谢玉生却没看到,他抿抿唇纠正,“叫我谢公子或者玉生都好,我……你应当知道的,我同贺莱只是……”

    石漱秋着实惊讶这位谢公子的坦白,他赶忙接话,“谢公子,我知晓了。”

    他跟贺莱的事丹哥他们都不知道。

    他们还都以为他要去南方便是要避开贺莱,如今同贺莱有来往也不过是分别前的“纪念”。

    “谢公子是同老夫主一同来上香么?”

    他说着话故意往旁边走,果然见谢公子跟了过来。

    这让石漱秋心中更是复杂,谢公子实在心思直接又单纯,对他好似没有任何歧视。

    “嗯。”

    谢玉生点点头,心中有些紧张,他并没有什么闺中密友,前世虽复仇后跟丹哥他们一同生活却也根本没同他们交流。

    石漱秋也有些紧张,他已经很久没有发愁过怎么同人说话了。

    两个紧张的人目光对上便察觉了对方的不安,这令他们两个不约而同放松下来又唇角上翘。

    谢玉生捏捏手指,“贺莱没来,她得去礼宾院。”

    漱秋相公应当想见贺莱吧?

    石漱秋唇角笑意更浓,他点点头,“我知晓。”

    谢玉生惊讶了下又避开视线。

    石漱秋掩唇压下笑意,“她若是来了,不会不在这里陪着你。”

    谢玉生大惊,以为漱秋相公是吃醋了,可当他看过去却见漱秋相公眼中俱是笑意,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漱秋相公跟贺莱笑起来很是相似,这让他很快平静下来。

    他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肯定地点了点头。

    谢公子竟是这样的妙人,大气又纯净,石漱秋一下子真的喜欢上了。

    他见过的男子可以千计数,可谢公子这样的,实属独一份,同贺莱相处了一个月之久还能保持本心……这是他也做不到的事,也曾是他希望自己能做到的。

第九十四章 备衣与习武

    空谷一路飞奔下去,先去了石漱秋他们住的禅院,冯爹爹也正忧心等着,听到外边有人问话,他忙起身出去。

    “老身姓冯,这位小哥是?”

    冯爹爹打量了一下浑身湿透的空谷,疑惑地问道。

    空谷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漱秋相公同我家公子都在山上亭子里,他们几个衣服全湿了,老爹爹快准备些他们的衣服,一会儿我取了我家公子衣服回来接了一块送上去!”

    他说完就要走,那边循声过来的聂爹爹忙拦住,“这位小哥且等等,你说的是我们家漱秋跟丹哥他们吗?”

    空谷飞快回答,“是啊,他们五个都得换衣服了,你们快些准备吧,我还赶着回去呢。”

    人数也对上了。

    可怎么不是圆儿他们下来?

    冯爹爹跟聂爹爹对视一眼,“这位小哥怎么称呼?府上是?”

    空谷急得不行,但他被两位老爹爹拦着也不好走,只能再次开口解释:“老爹爹叫我空谷就是,我是贺府的下人,老爹爹,我还赶时间,你们快些准备吧!”

    贺府?贺娘子家?

    聂爹爹跟冯爹爹都愣了一下,这一愣,空谷就借机跑走了。

    “快给他们收拾衣服,我还想着他们去哪里避雨了,怎么上山去了?”

    聂爹爹收回视线就要去收拾,却被冯爹爹猛地抓住了胳膊,“贺家哪来的公子?”

    “既是在山上,我们自己去送不成吗?”

    “圆儿他们怎么没人下来?”

    “贺娘子好似没有侍子吧?”

    冯爹爹一下子把聂爹爹给问懵了,两人望了望空谷离开的方向,心中大乱。

    空谷原想悄悄不惊动夫主大人回他们房间取衣服,可惜他才冲进院子就被春莺哥哥逮到了。

    “空谷?少夫主呢?”

    春莺惊讶看着浑身湿透的空谷,忙取了帕子给他擦脸,“你这傻孩子怎么淋成这样?少夫主在哪里?没事吧?”

    柳明月在屋里听到声音,忙让人叫他们进来。

    空谷身上全湿透了,连鞋里都是水,还是泥水,他不敢进夫主大人的净室便巴在门边不往里去了。

    春莺拉不动他,又见夫主大人都过来了,只好过去扶着,“这孩子担心身上泥水弄脏了地……”

    柳明月一见空谷被淋得跟个落汤鸡一般,哪还会同他计较这些。

    ““玉儿没淋雨吧?他现在在哪里呢?””

    “公……少夫主在山顶亭子里等着呢,奴回来取衣服跟伞送过去。”

    空谷低垂着头恭恭敬敬的回答,他实在敬畏这位夫主大人。

    “春莺你去帮着收拾衣物。”

    柳明月皱了皱眉嘱咐完又转向空谷,“你这孩子也赶紧回去换衣服吧,小心冻着了。”

    空谷不敢拒绝,只好连连点头跟着春莺哥哥回去了。

    他七手八脚换完衣服,那边青山长谷也已经把公子跟青溪哥哥的衣服准备好了。

    空谷抱起衣服就要往外冲,春莺忙拉住他,“你这孩子已经淋过雨了,衣服给我罢,我带着人过去送。”

    空谷怎么敢把衣服给春莺哥哥呢?再说,他待会还要去漱秋相公哪里呢。

    他连连摇头,“春莺哥哥,我没有事的,我腿脚快,一会儿就过去了。”

    “春莺哥哥帮帮我,我现在就过去了!”

    他怕再拖下去要被拉到夫主大人那里,所以说着话已经打着伞冲进雨里了,只几步就飞奔出了园子。

    春莺拦也拦不及,只好先回去给夫主大人回话。

    柳明月抚了下额头,“你带人也去接一下罢。”

    说完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女婿是很好,只是也确实还有许多要教的,要不以后怎么执掌中馈?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他就又想到即将要进府的慧郡君,以及女儿避而不谈的她跟玉儿的事,他连叹气都叹不出来了。

    春莺听到了也只能当做没听到,不管如何,少夫主管教随从的事儿,夫主大人还没说出来,他便不能点破。

    他想着空谷的行色匆匆,出去的时候便只慢慢的了。

    空谷虽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发生的事情,但因为被夫主大人问过话了,他心中便更加焦急,到了冯爹爹那里,他连屋门都不想进了。

    “老爹爹,快把衣服给我吧!”

    他在这边催促着,那边冯爹爹他们却已看见了他手中的包裹,看到那面料,两人也没办法告诉自己这少年是在骗他们,可是心中还是有些疑惑。

    聂爹爹背了包袱,“我同你一块去。”

    空谷更急,他连春莺哥哥他们都不想带,更别说这样一位老爹爹了。

    可这位老爹爹却出奇地反应迅速。

    不等他答应,人就已经撑伞走到了雨中,速度确实挺快。

    空谷不敢再耽误下去,他担心夫主大人马上就要派人上去。

    一路小跑,过了一会儿,他不由惊讶地打量起来旁边的这位老爹爹。

    固然他迁就这位老爹爹的步速,放慢了些速度,但是这位老爹爹却能走得这般轻松,好似也是习过武的。

    他心中这样想着,那边聂爹爹却早就确认旁边这少年习武的事实了。

    与此同时,他心中对于这少年的身份又有了几分确定,毕竟贺娘子的夫郎可是将军府的公子,身边的下人会武艺也说得过去。

    两人紧赶慢赶,也没说一句闲话,除了上山的时候聂爹爹走得远没有空谷轻松,几乎是齐头并进。

    快要到达山顶的时候,两人便能看到亭子中的人影了。

    又看到谢玉生是跟石漱秋两个人并肩站着,神色从容惬意,往那边赶去的聂爹爹跟空谷两个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而山顶上谢玉生他们却早已经看到了他们。

    虽说空谷他们也没耽误多少时间,可是也有大半个时辰过去了,石漱秋有谢玉生的外衣挡着风雨倒还好一些,丹哥他们早忍不住抱着肩膀缩到了撑开的伞下围在了一块眼巴巴等着。

    青溪冲着山下一招手,空谷便伸手拉住聂爹爹胳膊,“老爹爹,我带你吧。”

    聂爹爹也不再逞强,看到漱秋他安然无恙在上面站着,他就没那么担心了。

    他再年轻,也是要过四十的人了,这几年生活也算是养尊处优,怎么也比不得年轻小伙子。

    这会儿能尽快过去把衣服送到最好,虽然没看清楚,可是那几个人显然都是被淋得透透的了。

第九十五章 两相交心

    空谷、聂爹爹两人一上来就被围住了。

    谢玉生倒不必换衣服,便往后站了站。

    他一动,聂爹爹便不由自主看了过去。

    这一看,聂爹爹心中不由喝彩,好一个冷俊公子!

    再看发型,看站姿,聂爹爹心中便更加确认自己的猜测了。

    “聂爹爹,这位是贺娘子的内眷,谢公子。”

    石漱秋笑着同聂爹爹介绍。

    聂爹爹惊讶看了漱秋一眼,怎么哥儿这般“没规矩”了?

    论年纪,是当向他先介绍,可他们是什么身份?这位可是贺娘子正夫,谢大将军嫡子。

    他正想着,便见那边贺娘子正夫恭敬向他行礼,“见过聂爹爹。”

    还是见自己长辈的正礼。

    他懵了一下就来不及避开了。

    “使不得,使不得。”

    他连连说着,已经无法反应过来了。

    谢玉生行了礼,抬眼看到面前比记忆中年轻许多的聂爹爹,心中有些酸涩。

    他也得了聂爹爹许多照顾,未能回报,这位稳重通透的老爹爹便去了。

    石漱秋有些疑惑地看了谢玉生一眼,但相处了一会儿也让他看出来了这位谢公子对很多人情世故一窍不通,也正因为如此,他待人真诚,全由本心。

    这与贺莱什么都清楚截然相反,可呈现出来的却是一样的真挚。

    “爹爹,我们先换衣服罢。”

    石漱秋温声说完,又转向谢玉生,“谢公子,我先……”

    谢玉生下意识先点头,还准备转过去背身。

    石漱秋怔了下,索性改了话,“……有劳了。”

    聂爹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头雾水,他完全不明白怎么这两个人还能相处的这般自在随意?好似本就是友人一般。

    两边暂且分开换衣服。

    空谷打开包袱让青溪哥哥换,目光却被那边给吸引住了。

    眼见那边丹哥他们扯起了帷幔,围出了一处可更衣的秘密空间,还带了擦身的棉布,他不由懊恼地看了下自己带来的包袱。

    他可真是没脑子,这让青溪哥哥怎么换?

    青溪一眼就看出了空谷在想什么,他拍了拍空谷肩膀,压低声音道:“我也没想到这上来,你拿包袱随意给我挡……”

    还没说完,那边丹哥便喊他了,“青溪哥哥,你等等,我哥哥换完你来换!”

    喊完还冲他灿烂一笑,毫不见外。

    青溪愣了愣,空谷瞬间好感大增。

    谢玉生冲青溪点了点头,青溪只好咽下已到了嘴边的拒绝的话。

    他们在外边更衣的次数也不知多少,哪还会计较这么多,只是,如今也总不能让人觉得他们太“不拘小节”了。

    石漱秋很快就出来了,他抱着上衫走向谢玉生,“谢公子,这上衫被我衣服沾湿了,我洗过再……”

    谢玉生摇头微微笑了下,“我不在意的。”

    他接过衣服便直接穿上了,毫不介意的样子让漱秋这边好感蹭蹭上升,这般平易近人又大方洒脱的高门公子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呢。

    见公子是真想同漱秋相公交好,青溪便不再推辞去换衣了,而在他进去时丹哥悄悄塞过来的干爽棉布也让他脸上柔和起来。

    他大概明白了为何公子会说这位漱秋相公是贺娘子心中之人了。

    漱秋相公如高岭之花,毫无风尘气息,而身边的侍从也罢,家人也罢,都鲜活得各有各的性子,比之如今的他们还要自由自在。

    谢玉生心中还惦记公公,这会儿雨虽没停,却也快一个时辰了,公公只怕早就起了。

    他也担心漱秋相公他们一行不好下山,所以便等着漱秋相公那边都换了干净衣服便邀他们一块下去,“石公子,我们一同下去罢?”

    石漱秋自然不会拒绝。

    这山路难走,下山就更难了,地面泥泞还易滑倒,再待会天色暗下来就更难走了。

    谢玉生见他同意便冲他伸出了手。

    石漱秋愣愣看了一眼谢玉生,缓缓握了上去,掌心相贴处的粗糙感让他长睫微颤。

    谢公子如玉一般的人,指腹、掌心处的茧子却比聂爹爹还要厚——谢公子也习武么?

    青溪、空谷对视一眼也去拉丹哥他们了。

    雨依旧淅淅沥沥的,还得打伞,丹哥跟着聂爹爹学过一些武就自个儿打伞走,圆儿三个则由聂爹爹、青溪、空谷分别带着,谢玉生一手撑伞一手护着石漱秋走在最后。

    众人步速不一,慢慢就拉开了距离。

    石漱秋在这样的山路上其实还算游刃有余,自重生回来,他便跟着聂爹爹学了强身健体,原本是想让圆儿他们也都跟着学,只是他们要做的杂事太多,又不是他这样已经过了一世做什么都驾轻就熟的人,到现在,其实也只丹哥跟他是真学了。

    之所以没表现出来也是不想圆儿他们认识到这一点日后不小心说漏了嘴。

    聂爹爹说他没有什么天分,能做的也只有出其不意,就跟他前世偷袭成功一般如今要韬光养晦。

    可就算他是假装的柔弱样子,谢公子对他的体贴照顾还是让他无法不心生异样。

    明明他们都是男子,怎么谢公子照顾他像是女子照顾男子一般?

    “石公子,不知贺莱有没有同你说过……”

    忽然听到身边谢公子耳语,石漱秋下意识侧头看过去。

    雨声滴滴答答,前面的人应当听不清他们说话。

    谢玉生抿了下唇,继续说道,“我对她无意,如今只是不想母亲大人心忧才同她共处一室,你回来前,我先占着这个位置,待你回来,我便离开,我发誓绝不……”

    石漱秋愕然听着,到了这里,他忙出声阻拦,“谢公子不必发誓,我信你,也信贺莱。”

    谢玉生将压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还听到了漱秋相公肯定他,他心中大松一口气,“多谢石公子。”

    “谢公子……”

    石漱秋叹息道,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谢公子比他认识到的还要纯净直白,令人无法不相信。

    可,为何谢公子会对他说“你回来”这样的话?

    像是认为他嫁给贺莱是名正言顺一般的用词怎么也不像是谢公子这样性子的人会说出来的“圆滑”话……

    “谢公子,我……并不想你因为我离开……”

    石漱秋想到这几日他思来想去的担忧,忍不住同谢玉生交底,只是才说了半句,前面丹哥他们忽然惊呼了一声。

    他下意识住口看过去,一下子便愣住了。

    还屏息等着他说话的谢玉生也呆住了。

第九十六章 身份与吃味

    雨停了,耳边一片寂静,天上阴云渐渐散去,底下众人心中却乌云密布,仿佛风雨欲来。

    怎么会这样?

    春莺仰头望向对面这一群人最后方的两位,张开了嘴,下巴怎么也收不回去。

    是少夫主跟那漱秋相公?

    他们两个怎么在一块了?

    他们怎么看起来还很好?

    这让夫主大人知道了……

    这也不好瞒过夫主大人。

    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春莺勉强收回下巴,佯装平静地收了伞,对着谢玉生扬声道,“少夫主,夫主大人担心您呢。”

    谢玉生尚有些不知所措,身边石漱秋早早已反应过来往后退了一步,退出伞下,轻轻道,“谢公子,快回去罢,我无事。”

    谢玉生嘴唇紧抿看向石漱秋,见他垂眼避开他目光,全无刚才的坦诚直爽,他心中闷闷,想说什么也无从开口。

    “青溪,扶一下你们公子,我们快些回去,莫要让夫主大人久等。”

    春莺见少夫主不动,只好又扬声道。

    青溪心中叹口气,穿过低垂着头的丹哥一行人去了最后面。

    石漱秋想开口再劝一句却又觉得自己这时候最好不要再开口。

    春莺管事不会想看到如今的少夫主同他这个出身贱籍的人多说话,更不想少夫主听他的话从事。

    他一直都以为自己牢记着自己的身份,可回到这时候他才清楚他早已被贺莱惯得无法适应了。

    可他还得从头开始,倘若想留在贺莱身边,倘若也还想要忘记这样的身份。

    他侧头看向身侧被雨水洗得格外干净的枝叶,心思却渐渐转远,连近在咫尺的谢公子什么时候走了都没察觉到。

    等他回过神来,前方只有泥泞杂乱的脚印以及目露担忧凝望着他的聂爹爹他们。

    石漱秋轻轻吸了口气,笑着道,“我听到黄鹂的声音了,应当不会再下雨了吧?”

    丹哥他们下意识倾听,果然鸟声啾啁,在雨后的林中格外悦耳。

    “我们也回去罢。”

    石漱秋笑着提了裙摆小心下来,聂爹爹心中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过去揽住了他。

    几人默契地闭口不谈刚才的事,也不约而同选择了慢慢往前走,好跟前面的人再错开些距离。

    谢玉生一行人匆匆赶路,素日温和亲切的春莺管事忽然不发一言,而沉默寡言的少夫主更是面无表情,其他人只恨不得把头埋到胸前看不到也听不到。

    湿润的土地踩上去总有怪声,也格外让人觉得不舒服。

    谢玉生心中愈发堵得厉害。

    他想着漱秋相公那句意味不明的“我并不想你离开”的话,脑海中又浮现漱秋相公移开视线后平静又冷淡的侧脸,恨不得能转身回去,也恨不得自己能有法子让贺莱同漱秋相公他们顺顺利利在一块儿。

    他……根本不会处理这样的事。

    贺莱便是知晓了,也不好去找漱秋相公安慰吧?

    他忍不住看向春莺管事,能不能请春莺管事不告诉公公?

    他直直看过去的目光,春莺怎么会察觉不到?

    可他只能装作没看到。

    这两日府中之事已然让夫主大人很是烦心了,相处了这么多年,他能感觉得到夫主大人心中还有其他无法诉诸于口的烦心事,虽然猜不出来,可夫主大人对少夫主他们夫妻的关心只多不少。

    方才的事……若是只他一人看到了也就罢了,可他还带了四个人,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

    少夫主也不是能管人的。

    而,少夫主还需要夫主大人多教教规矩了。

    想到刚才少夫主毫无尊卑意识给那漱秋相公打伞,春莺心中深深一叹。

    当年小娘子出了孝期开始在外交集,夫主大人便令他派人去跟着察看了,他是见过漱秋相公的。

    平心而论,这位才华横溢又有一身傲骨,比之大家公子也不遑多让,可到底不是大家公子。

    夫主大人是看在这位“老实”想让小娘子磨练才没有过多干涉,可这并不代表夫主大人能接受小娘子同这位更进一步,更别说让少夫主同这位有什么交集了。

    可若是全说了,小娘子那里……唉,真令他为难。

    眼看着就要到他们住的禅院了,谢玉生忍不住出声,“春莺哥哥……”

    才刚说了几个字,春莺管事便抢先道,“少夫主,老奴是不会瞒夫主大人的。”

    谢玉生抿紧嘴唇,心中不可谓不失望,然而,春莺管事却又接着道,“只是同那位遇上了,雨下得这般大,这也是在所难免。”

    “人言可畏,少夫主要多注意才是。”

    一番话说得谢玉生心中起起落落,无法平静,他只能先道谢。

    春莺管事笑了笑不再多说,几人进了院子。

    柳明月听到下人禀告便捻着佛珠出来了。

    “玉儿,没淋着吧?再出去可要记得带伞。”

    他拉着谢玉生打量,一边关心,一边又吩咐夏鹭,“去讨些姜汤来。”

    “你们几个都喝点躺下休息一会儿,待我这里结课了,我们再回去。”

    柳明月催着谢玉生带人回去,谢玉生便乖乖听话了,他确实也不想留下面对春莺管事同公公禀告漱秋相公的事,不想再一次看到他们漠视的表情。

    他们才走,柳明月便看向了春莺,“可是遇到了什么人?我看玉儿表情不大对。”

    春莺叹口气,所以他才不能瞒着夫主大人啊。

    “是千鹤街那位,他们避雨遇到了。”

    柳明月手指顿住,“你见到他们在一块了?玉儿,知道……他定是知道的,见了面怎么会不说话。”

    他喃喃自言自语,忽地又想到什么,他抿了下唇,定定盯着春莺,“你看玉儿见了那位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吃味?”

    春莺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这里。

    吃味吗?

    “应当会介意吧?那孩子生得绝色,你说玉儿会不会是见了人心中过不去才不敢同我多说话?”

    柳明月的话让春莺根本无法回应,他只好沉吟道,“我看少夫主确实心事重重。”

    少夫主吃味?

    只怕夫主大人是多想了。

    依他看,少夫主待那位不知多大度,又是扶着人,又是给人打伞,又是担心人多想,又想替人说话。

    到了家中一月了,少夫主何时主动开口求过他?

    这么一细想,春莺又有些后悔了,可转眼看到夫主大人神色松快起来,他又觉得释然,罢了,让夫主大人开心一点也好。

    只是,夫主大人也许只是不想再听到糟糕的事吧?

第九十七章 什么缘分

    礼宾院的消息灵通程度远高出了贺莱的预料。

    那边差不多岳母大人才刚出了宫门,这边便有人讨好地同她谈起。

    “大人,恭喜啊,下官听去宫里回话的人讲,陛下宣旨,命谢大将军同宫中方头领总领都中卫军……”

    “……”

    贺莱心中微微一松,看来岳母大人还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倘若是这样……回去后要再备份贺礼,还要带上玉生一块,娘亲那里,还得再同娘亲说一些……

    她面上含笑听着人说话,心中已开始飞快考虑起来。

    到了散班,贺莱迫不及待就要回去,却被南容如一拦住了。

    “昨儿个我便想给你庆贺呢,去晚了,你已经溜了,今儿个怎么也得给姐姐面子,咱家姐妹们可都过来了……”

    贺莱一听就头疼,如一表姐是把她们南容家的闲人都请了?

    “表姐好意,莱怎能不领?只家母他们去善化寺祈福,莱不曾护送,如今怎么也得迎接……”

    贺莱才说了两句,南容如一便接了上来,“这我也听说了,你去迎接姨母姨父要紧,只夜里空出来,明儿个休沐,我们不醉不归。”

    这要再拒绝就是驳面子伤情分了。

    不过,是夜里的话,是那位特批了宵禁通行吗?

    贺莱心中猜着,只能点了点头,“那在何处见面?”

    “你在家等着,到时候我去接你。”

    南容如一神神秘秘道,话毕又拍拍贺莱肩膀,安慰她:“莫要愁眉苦脸了,你也是快要及冠之人了,总得上进才是,表姨母定是能体谅你的……你是独女,家中还要靠你才是,如今表姨母休假,你先躲着些……”

    如一表姐若是不说,她险些就忘了如今在外人眼中她同娘亲肯定“不和”,毕竟往日里娘亲对她的“不满”也是都中出了名的。

    其实娘亲对她已经很是纵容了,若不然,她怎么可能频繁去千鹤街,可在外人眼中,娘亲却是不近人情之人。

    这两年她是不是还得维持这种假象?

    在外倒容易,慧郡君进了门后……不过,慧郡君似乎也不会甘心去侍候公婆吃饭吧?

    贺莱一路想着,往城门外去,她早已让弈棋她们注意着府里的消息,爹爹他们还没回府,下午那场雨下得也太大,路上可能并不好走。

    她想着事,便没多注意前面,弈棋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前面马车上坐着的是谁。

    她头皮一紧,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自家娘子。

    这到底是什么缘分?这也能碰到?

    犹豫间,两边距离便越来越近了。

    弈棋以为对方会出声,哪知丹哥只是看到她们家娘子时双眼发亮,到了跟前却低垂了头。

    这是怎么回事?

    弈棋一头雾水,却不敢多看。

    眼见着娘子带着她就要错过后面的马车了,娘子却突然回头了,弈棋心中一紧,然而她不情愿的事还是发生了。

    娘子调转马头便要回去。

    “娘子,家主大人他们可能……”

    弈棋硬着头皮要拦,被贺莱冷冷看了一眼,要说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你去前面看着。”

    贺莱淡淡说着已驱马过去,只走了几步,她就看清了人,果然是圆儿。

    再往前看,丹哥对上她视线立刻缩回了头。

    她挪向丹哥在的马车,默默等了一会儿,果然漱秋挑了帘子看她。

    他们两人对彼此都已经很熟悉,就像她不用开口问也知道他在哪辆马车上,就像他不怀疑她看到就会找过来一样,可此时目光相对,他们又不约而同为这样的熟悉感到难过。

    谁又会为这只能指望上天安排相遇才能见到彼此的相见感到纯然开心?

    甚至,每一件现在发生的与他们将来切身相关的事,他们除了被动接受外,连同对方面对面说一声都不能够。

    贺莱目不转睛盯着面前的漱秋,忽然失去了语言能力。

    石漱秋原是做好了准备才挑起车帘的,同她说一句话,他就心满意足了。

    可目光落在她脸上,他就无法收回了。

    她说慧郡君同他们是一样的,让他不必担心,可男子谁会主动堵上自己的一辈子去待在一个自己不信任的人身边?还是已经过了一辈子的人。

    就像他,她只是说了一句“我回来了”,他就又毫不犹豫转向了她。

    慧郡君难道只为在她面前待两年像前世一样和离么?

    她如今还有更看重的贺家主、贺夫主,倘若他们也为贺家,也为子嗣,贺莱她能顶住吗?

    他想了很多很多,才会在城门刚开就出了城往善化寺去。

    可,在那里,他又见到了她如今的正夫——谢公子。

    固然同谢公子相见是意外之喜,谢公子那样的人,让他觉得自己先前那些猜测都是亵渎。

    可春莺管事的到来,却像是又让他淋了一场雨。

    他到底要怎么办呢?

    贺莱能怎么办呢?

    石漱秋心中迷茫极了。

    可是,这一刻望着她,他还是一点儿都不想后退。

    “淋雨了?”

    贺莱后知后觉发现石漱秋的头发不对劲,她忍不住想下马过去。

    石漱秋忙出声,“我无事,你不必担心,地上……”太泥泞。

    要说的话还没说完,贺莱就已经踩着泥地走到了他面前。

    石漱秋无法控制地看向她身后的泥印,他看不到她的鞋,可看那泥印,她那双洁净的靴子定然毁了。

    “回去再喝些姜汤,早些休息。”

    贺莱探手摸了下石漱秋额头,没有感觉到发烫,她松了口气,柔声道。

    石漱秋紧紧攥着手指,用力到指甲都陷进肉里才勉强压下伸手的冲动。

    “我知晓了,天色不早了,我要快些回去了。”

    他逼着自己自然地说出这句话,却不敢再同她对视。

    贺莱握了下手,她确实没有时间,也不能再留着他说话,倘若被撞见了就不好了。

    “好。”

    她退后一步,“你要好好的。”

    石漱秋点了点头,扬声叫丹哥,“我们走罢。”

    丹哥如释重负一般看向车妇周大娘,后者立刻挥了鞭子。

    车轮轧在泥地里转起来的每一步都在被湿泥挽留,发出的声响也让人觉得难受。

    石漱秋还挑着帘子,虽然无法一直看到她,可他知道她一定在那里站着,站在泥地里同他平视,又甘愿这样目送他。

    他咬唇,缓缓抬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她只是一触即离,却足够了,他今夜大约能有个好眠了。

第九十八章 不言不语

    贺莱目送石漱秋乘坐的马车走了一段距离,在路边用弈棋折来的嫩树枝处理了鞋上的泥后翻身上了马。

    弈棋急急跟着上了马,看着前面自家娘子挺直的背,忍不住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后脑勺。

    她家娘子连她伺候除泥都不让了,是不是生气了?

    说来,娘子成亲以后变化也太大了,她跟鸣琴姐姐还能被使唤几回,侍书、弄画两个几乎只剩下守着书房整理一件差事了。

    鸣琴姐姐这两日都有些后悔跟娘子说要跟安大娘学了,她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可听得多了,她也有些后悔那么早跟娘子说铺子里学了。

    娘子都做官了,肯定是跟着娘子更有出息啊。

    可娘子这也不给她们表现机会。

    弈棋小心打马往前落后了贺莱半个半身同她说话,“娘子,都这么一会儿了还没见到家主他们,回去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您还去世女那儿吗?”

    她纯粹是没话找话,其实只是为了试探娘子是不是生她的气了。

    贺莱还在想刚才的事,她只顾着看漱秋了,竟没有问他是往哪儿去了,怎么淋雨了。

    她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她同他之间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相处的,他总是这样默默包容她。

    可是,一想到她在周王府才同他坦白心意,那时候他可不是这样沉默寡言的样子,她心里就隐隐有些不安。

    听到弈棋的话,贺莱回过神后叹了口气,晚上定然也不会好过了。

    待会见到娘亲又是一关。

    掺杂感情的事,总是比其他事更要麻烦。

    可她又是心甘情愿的。

    她给自己打了打气,转向弈棋,“晚上你跟侍书随我出去怎么样?”

    弈棋转忧为喜,“娘子愿意带我,我还有什么不愿意?”

    “不过……”

    她又想到了这几日牢骚不断的鸣琴姐姐,挠了挠下巴,“鸣琴姐姐……”

    还没说完她就瞅着贺莱脸色不对,赶忙转了话题,“我听人说,再过几日就要到城外迎接了,到时候我们也去城外住吗?”

    贺莱也不去揭穿弈棋的遮掩,以三十岁的年纪审视她如今身边的人,除了弈棋还能用用,鸣琴简直被她惯得没法子用了。

    “到时候再说罢。”

    贺莱也没心思多说话,她现在满脑子事。

    弈棋机灵地住嘴,两人沉默着赶路,足足到了快一半的路程才看到他们家的马车。

    贺莱精神一振,不由自主策马跑快了一些。

    那边看到贺莱身影的车妇已经扬声通报了,所以当贺莱一过去,马车上的车帘就都撩起来了。

    贺莱按着次序先同娘亲见了面又去见爹爹跟玉生,娘亲依旧是不苟言笑的样子,表情看起来并没有比出门时松快多少,爹爹见了她总是高兴的,去了趟佛寺大约求到了上签瞧着比前两日安心了些,玉生……

    贺莱有些不确定他是怎么了,总觉得他看她那一眼似是有些愧疚。

    好不容易才让他没那么自责,如今又是怎么了?

    “你怎么还来接了?”

    柳明月隔着窗帘嗔怪了句,又瞥见贺莱脚上、衣摆上的泥点,忍不住问,“你这是下马走路了?”

    贺莱点点头,避重就轻笑道:“什么都瞒不过您……看您这笑容,是抽了上上签吧?”

    柳明月被哄得开心,“我看是我什么都瞒不了你,只可惜宿慧大师云游去了。”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惋惜起来。

    不等贺莱说话,他又想到身边格外沉默的女婿,便催着贺莱去找她娘了,“你快去陪着你娘罢,她一人呆着定然无聊得紧。”

    贺莱看了一眼垂眼不语的谢玉生,笑着应了。

    柳明月看着女儿上了前面马车,这才放下车帘看向身侧,“玉儿,你看着爹爹。”

    谢玉生攥紧手指抬了眼,却不敢正对上。

    “你安心,爹爹跟你保证,你在贺家是头一位,慧郡君,爹爹不管,旁的,爹爹不会让进家门。”

    旁的指的是谁似乎不言而喻,谢玉生原本沉重的心更是沉重了几分。

    柳明月还想听女婿说话,可见他一言不发,似乎抗拒同他交心,他心里叹了口气,手不知不觉就松开了。

    这要怎么办呢?

    女婿这样的性子怎么适应同各家往来?

    往后也不是只他跟妻主两个就能为他们遮风挡雨的时候了,虽不想承认,可慧郡君都要进府了,诸王女也要回都了。

    或许,从明日起,他就应当把安排女婿学习掌家提上日程了。

    这边柳明月发愁着女婿的性子,那边面对着贺莱的贺成章也在发愁着。

    她又想女儿笑着又不想她这样心中有事还笑着,在禅房里清静下来的心在看到女儿的笑容后就又翻涌起来。

    贺莱十分不想看着娘亲对着她双眼盛满话语的样子,她收敛了笑容,直接同娘亲说起了正事,“今日那位宣布了春祭的事,留了岳母大人说话,我还没去同岳母大人确认,不过礼宾院的官员向我贺喜了,说岳母大人要在春祭期间领兵护都……”

    贺成章捂住了额头,她昨夜也想到了,只是不想细想下去,如今听到却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不过,比起她意料中的事,亲家领兵护都是她没想到的,宫城有头领,京畿有护卫大将军,怎么还用上亲家了。

    便是弥补亲家,这也逾矩了吧?

    更奇怪的是亲家居然接旨了?

    镇北大将军再来管京都护卫的事,虽说这样安全,可日后……

    她想不明白就一直皱眉思索,贺莱虽看出来了娘亲是在想什么,却不好直接提。

    她默默等着,这次她要娘亲主动问她,日后也要娘亲习惯遇事同她商量。

    贺成章想得头都大了才在抬眼的时候意识到女儿还在,进而意识到女儿或许知道,见女儿垂首乖乖等着,这样顺从的姿态同之前的孤绝截然不同,令她心中顿时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你……你可知……以前可有这样的事?”

    贺成章问得格外艰难。

    一方面固然是突然转化角色向女儿求助让她极为不适应,另一方面,她也有些担心女儿告诉她会不会是泄露天机伤到女儿。

    贺莱完全不知道娘亲心中还在纠结,她听到娘亲的话,心里就热了起来。

    她还真担心娘亲不肯问她,实在是前世娘亲离开给她留下的阴影太重了。

第九十九章 依赖与互诉

    除却敷衍的“安慰”,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春猎,那位需要依仗谢将军来巩固自己至尊无上的地位。

    她有时候真的不理解那位的脑回路,尤其在见识过梁王跟诚王这两位跟那位身上流淌着一脉相承血液的人杰后。

    前世谢大将军就像是一次性抹布,被那位用过就扔,这次,没有了同梁王的关系,又直接见识到了那位的无情,谢将军如何还能轻易将手中的军权让出去。

    贺莱并没有说太多,但长年在朝堂沉浮谨慎惯了的贺成章还是从她的话里品出了异样。

    对着自己娘亲的贺莱,自娘亲先问了是不是没护住她后就对过去冰释前嫌的贺莱即使不能全盘托出,对着娘亲也不自觉会流露出自己的真情实感。

    语气中的扼腕惋惜之意让贺成章情不自禁追问起来,“谢将军……以前是……?”

    贺莱沉默了下,沉重道:“全军覆没,谢家……几乎没剩下什么人。”

    贺成章惊得张大了嘴,谢家人口之兴旺是武将里也少有的,连母亲大人在世时也曾艳羡过的。

    比她心中有所准备的结局还要惨烈的事实让贺成章像是哑了一般无法再说一个字。

    她在女儿这几个字中已经隐约窥见了大厦倾颓的轮廓,贺成章沉重闭上了眼睛。

    贺莱也不再说下去,她凝视着娘亲陡然白了起来的面孔,俯身趴在了娘亲膝盖上。

    贺成章僵了一下,深陷下去的思绪突然就断开了。

    她情不自禁的睁开眼,这是只有在女儿幼时学累了睡着后她才敢这样偷偷把女儿放在膝头搂抱着的亲密。

    这孩子如今都十八了,都已成亲了——

    不,已经是三十的人了,至少也该为人母……

    念头忽然转到这里,想到女儿说自己到了三十也没真正成亲,贺成章心中又苦又涩,她缓缓抬手放在了女儿头上。

    她只是听了就如同天崩地裂毫无招架之力,亲身体会的女儿如何做到这样笑着同他们相处呢?

    可她还会趴在她膝头像是小童一样依赖她。

    贺成章闭眼遮住已经涌上来的酸意,手上的动作却越发柔和了。

    到达府中,夕阳已只留下最后一丝光亮了。

    贺莱提前交代厨上做了准备,待他们回府换过衣服重聚一起,饭菜已然布好。

    柳明月吃了几口才发觉贺莱身上的衣服不对,怎么这个时间点了还穿着外出见客的衣服?

    他下意识看向女婿。

    谢玉生敏锐察觉了公公的目光回视过去,柳明月示意他看贺莱。

    谢玉生才刚看过去就被贺莱发现了,她也早发现了爹爹跟谢玉生的互动,低头一打量她就明白了。

    她原是想趁回他们院子时同谢玉生聊聊看是出了什么事,只是见谢玉生又同自己较劲像是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她就先放弃了。

    衣服也是她自己取的,玉生根本没注意,事实上,玉生对衣着装扮不感兴趣,他也区分不了她的衣服哪些是在家中的常服哪些又是出门的。

    贺莱笑了笑,开口将爹爹注意力拉到自己这里,“爹爹,娘,如一表姐请了我出门夜宴,说是表姐妹都会去,我已应下了。”

    贺成章皱眉再皱眉,攥紧筷子险而又险才把训斥的话都压了下来。

    柳明月担心看了又看,见妻主似是想说什么又压下去憋得脸都有些红了,他赶忙开口:“怎么这般晚了还出去?有宵禁,你们又能出去多久?”

    贺莱收敛神色,郑重道,“娘,爹,你们不必担心,我听如一表姐意思似乎是那位特允了,今夜女儿应当不会回了,明日回来再同你们细说。”

    柳明月噤声了,但脸上却更担心了。

    贺成章揉了揉额头,好一会儿才开口:“能少喝一点就少喝一点。”

    不等贺莱回答,她又说:“都吃饭罢。”

    贺莱便不再多说了,只是低头吃饭前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谢玉生,他怎么像是又忍不住想同她说什么了。

    柳明月想不明白女儿跟女婿之间如今到底如何,说太客气,可女儿又太维护女婿,像是很了解一般,说太亲近,他们两个比起他跟妻主之间好似又少了许多东西。

    不过,想不明白并不耽误他在饭后给女儿女婿留相处时间。

    贺莱也不磨蹭,跟着谢玉生两个到花园中散步,她就把跟着他们的人都打发到了一边,“是今日在寺中遇到了什么事吗?”

    谢玉生听贺莱要出去夜宴就没办法再犹豫了,周王世女是出了名的爱在宴请时带花巷相公们,这是成亲前青溪他们打探来的消息。

    而成亲后,贺莱也确实是在周王府见到过漱秋相公。

    他不确定漱秋相公会不会同贺莱说今日碰见的事,却觉得自己没办法再隐瞒着。

    “我午后带着青溪空谷去后山亭子里,在那里避雨时遇到了上山来避雨的漱秋相公、丹哥他们……”

    贺莱一下子就想到了漱秋未干透的头发,又想到了青溪、空谷身上的衣服都不是早上出门那件了。

    漱秋却没同她提一点……

    她正想着,就又听到玉生道:“他们上山艰难,空谷去拉了他们,衣服都湿透了,我让空谷下去给他们带衣服,换过衣服后我们下山撞见了春莺管事……我先走了。”

    贺莱脑子有些乱,还是坚持着听完了,见谢玉生说到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挤出来的,她捏了捏眉心。

    想来是春莺管事的态度让玉生又觉得内疚了。

    “春莺管事没对漱秋说什么吧?”

    贺莱觉得不可能,但还是要同谢玉生确认。

    谢玉生摇摇头,“春莺管事只同我说话了,我……好似让春莺管事对石公子不满了……当时下山难走,我给石公子撑了伞还拉了他……”

    他原本不是这么细心的人,但回到禅房,在木鱼声中他止不住一遍遍回忆当时的场景,还有青溪同他说了他的担忧,他才意识到,比春莺管事无视漱秋相公更严重的是那一幕给春莺管事留下的印象。

    他也才明白春莺管事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春莺管事同我说不会告诉公公。”

    谢玉生说了这句却一点都无法弥补自己心中的自责。

    他真的不知道在内宅如何生存,尤其面对的不是漠视不是冷待,是他自己也想要的关心时。

第一百章 关系与期待

    灯笼散发出的晕黄光亮并不足以能让贺莱看清谢玉生神情,可他这个人心思太简单,又因为对她人品的信任,他在她面前的喜怒哀乐都是她不必费心就可以察觉到的。

    她确实有点担心漱秋了,在经历过坦白后,他依旧如前世那般隐忍的样子令她不安。

    他也是活过两辈子的人了,她并不想他那么小心,对着她也患得患失,可是造成他这样的人也是她。

    跟面前的谢公子并无关系,只是上天不肯让他们轻易在一块。

    贺莱轻轻叹口气,凝视着昏暗中谢玉生的面庞,虽然她也看不清,但这并不妨碍她对着他温和而有耐心,“我出城时遇到他了,只是他并没有同我说什么……”

    谢玉生才惊讶了一下就又低沉了,可不等他沉下去,他便听到贺莱说:“我应当感谢你,你说了我才知道……只是,你不必为此自责,他心中在乎的只有我。”

    谢玉生怔怔看向贺莱,说起漱秋相公时的贺莱总是温柔似水的。

    贺莱厚脸皮说了这句,便把话题拉到了谢玉生身上,“我还记得回门时你同佑姐她们说的话,玉生,这样的话,他也同我说过,他说若是因为我身边人太多,亦或者谁同我相处的时间更多就放弃我,那太傻了。”

    “在我心中,他也是我可以依靠的人,并不是男子就不能心中清明坚定了,他同我一样感激你不吝牺牲名誉守住这个位置,也愿意同我一起面对别人的非议无视,这……本是我们过去一同经历过的,之于他,这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发觉自己一不小心就说漏了,贺莱忙看谢玉生,虽看不清,但显然他一点儿也没发觉,她默默回想了下自己的话,发现也能圆过去,她稍稍放松了些。

    “玉生,我知晓你对内宅之事不感兴趣,我爹爹接下来可能会教你管家,要辛苦你先跟着他学了。”

    说到这里,贺莱才又想到早上的事,她忍不住哎了一声,“早上佑姐来找我了,玉生,将军大人给我寻的乔师傅已经到了,得寻个好日子拜师,这上面我也不懂,今日只送了份洗尘礼过去,也忘同娘亲爹爹说了,一会儿管事可能会跟他们回话,还劳你替我费心了。”

    谢玉生正要开口应下,那边弈棋就扬声道,“少妇主,周王世女到了!”

    谢玉生道:“你快去吧。”

    贺莱冲他笑了笑便赶忙过去了。

    娘亲见如一表姐,她可不能不在场。

    她还担心如一表姐先见到娘亲,然而才刚到外院就在廊下见到了如一表姐。

    南容如一见了贺莱也是大松一口气。

    贺姨母是好人,可也太不好接近了,而且,她们南容家跟她岁数相当的在太初宫学中时可都是归贺姨母管的,又是长辈又是老师,谁没被打过手心罚过抄书?她依然也不例外。

    她可不想待会见到贺姨母被考功课,还是带上贺莱一块过去,说不定贺姨母就不想看到她们两个,这样也能圆溜出去了。

    贺成章确实不想见到女儿跟着南容如一这丫头出去,以前倒也罢了,如今想到女儿出去代表着什么,她就没心情。

    听到两人进来,她也只站着修剪花枝不回头看她们一眼。

    南容如一暗暗苦笑了下,硬着头皮道,“姨母,我们姐妹想跟莱妹聚一聚。”

    “咔嚓”一声后又是一片寂静。

    南容如一忍不住瞄了贺莱一眼,她们上课这样面对贺姨母也就罢了,莱妹怎么每天对着贺姨母的?

    贺莱接了南容如一的话,刻意用讨好的语气道:“娘,那我跟如一表姐出去了。”

    贺成章听得更是难受,闭了闭眼,才摆了摆手。

    贺莱松了口气,赶忙拉着南容如一出去了。

    一直到出了院门,南容如一长长吐了一口气,拍了拍贺莱的肩,“走吧,今晚好好放松放松。”

    贺莱微微笑了笑。

    两人一路去了周王府,别处都已沉寂在黑夜中,唯有此处还是灯火通明,映得周王府的天空都是一片亮色。

    南容如一虽如今还是世女,其实也跟王女没什么区别了,周王常年在庄园里修道,连王府都不怎么回。

    一进门,就有侍从围上来簇拥着往厅中去,远远望去,满当当都是人,乐声在寂静的夜中越发悠扬。

    贺莱忍不住侧头,这乐声听着像是宫中的……

    “我知道你喜欢弹琴奏乐,也爱看歌舞,特意为你请了春祭祀礼的乐班。”

    南容如一笑着解释,“你今夜可大饱耳福了。”

    话音才落,里面就有人出来了,“莱妹来了!”

    有她记忆中经常跟如一表姐见到的赵王世女等人,连宫中还未册封的皇女也都来了。

    人多起来,话自然也多,只是都是不务正业的“纨绔”,说的也都是风花雪月,吃喝玩乐的事。

    因为相貌的缘故,她在哪里都算是受欢迎的那一拨人,因此,酒她也没办法少喝。

    不过她在府中已经提前喝了些戒酒的汤,又刻意示弱,到最后也没真的喝醉。

    先前还是雅乐,后来醉了,厅中便乱成一团了,南容如一请的有花楼的相公作陪,带着人离开席位的也越来越多。

    贺莱拿着慧郡君做借口谢绝了相公作陪,见厅上还没离开的人也都东倒西歪了,她便拿着酒壶去了外边。

    仰头是一轮孤月,天色已然微微泛白,树影婆娑中隐隐有花香袭来,透人心脾。

    “莱妹,你随我来。”

    南容如一靠在门边看了一会儿倚着栏杆恍若神人的少女,慢慢走过去轻声道。

    贺莱猜着南容如一会为她单独准备什么,她心中也隐隐有些预感。

    许是因为酒喝得多了,一路走着,她的心砰砰砰跳得越来越厉害,到了一处院门前,见南容如一止步不前,反而示意她进去,贺莱却有些踌躇了。

    她虽然期待,可刚才心跳过快也让她的脑子转了起来,漱秋不大可能在这样的场合过来。

    “表姐?”

    她装出酒醉的样子,喃喃叫了一声。

    南容如一伸手扶住贺莱,凑近打量了一眼,“真醉了?”

    贺莱自然没回答。

    南容如一只好架着她往里面去,“你在这里休息会儿,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没有人在这里,只是单纯让她来这里休息吗?

    贺莱心中慢慢涌出失落来,她看着南容如一给她盖了被子又转身出去,门吱呀一声关上,烛火摇曳了几下又颤颤巍巍稳住。

    正要闭上眼睛,忽然门又吱呀一声开了。

第一百零一章 真是糟糕

    心中的小鹿才刚扬蹄便啪叽摔了,贺莱反手遮住额头,慢慢坐了起来。

    是慧郡君,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

    如一表姐知道吗?

    贺莱忍不住怀疑,却又觉得不可能。

    任由她们这群纨绔在府中留宿享乐是一回事,放任慧郡君这时候跟她同处一室若是传了出去,周王府的名声且不说,南容家男子的名声可都要受影响了。

    而且,若是真想让慧郡君过来,如一表姐就不应当关门离开才对,也不该让她躺下……

    在心里想了一通,贺莱掀了被子准备下床。

    才刚低头准备穿鞋,余光中就已瞥见纹着金线的裙摆了。

    贺莱没理会,然而一阵香风袭来,她的头发忽然被挑起了。

    这贺莱就不能不管了,她冷淡抬手拉自己的头发却被头发连手都被握住了。

    这是要做什么?

    贺莱抬眼看向慧郡君,目光中无波无澜。

    南容文慧凝视着贺莱,神情亦只有平静。

    两人默默对视片刻,南容文慧长睫微颤,颓然松开了手。

    不成,还是不成。

    贺莱向来绝色,连他都不得不承认,平生所见未有一人能及,这会儿因为酒意面上飞红更是人比花娇,顾盼神飞,让人移不开目光,可还是不成,他对着她,一点儿心思也没有。

    南容文慧闭了闭眼,扶着床架转身坐在了床上。

    贺莱心中叹了口气,赶忙先把鞋穿上了。

    她虽然不知道南容文慧又怎么了,可听玉生说了那几句就足够她脑补出一场虐恋情深的大戏了。

    她穿鞋时还好好的,待要起身时却被拉住了腰间的荷包。

    贺莱无可奈何转头,忽然嗅到了不一样的酒味,她原先只想着是自己身上的。

    南容文慧也喝酒了?

    从脸上倒是看不出来。

    贺莱打量着南容文慧。

    南容文慧也在盯着贺莱瞧。

    他其实从那日来了周王府后就没再回宫,对着那位,他说周王府好玩,那位便由着他了。

    他知晓贺莱会来,也知晓南容如一安排贺莱住的是哪里,从晚食后就在隔壁待着了。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要做什么,想做什么,恨极了却又做不出什么来,明明想去哪里都畅通无阻,却还是像被禁锢在那一方院子里一般快要窒息了。

    他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清楚了,那日好不容易才升起的一点念头随着贺莱的不肯回应又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他对贺莱没有什么好感,贺莱对他……似乎也只有避之不及,这原就是他们之间正常的相处,可刚才,看着她就差张着翅膀要逃离,他又被刺激到了。

    南容颖也就罢了,贺莱凭什么这么对他?

    他难道就到了人见人避的程度?

    他紧紧盯着贺莱,“你躲什么?”

    贺莱微微蹙了眉,怎么南容文慧看起来有点精神不对头?

    她不回答,南容文慧心中的烦躁感再次蔓延开来,他从抓着贺莱腰间悬挂的荷包改为去捏贺莱的下巴。

    贺莱早就观察着,一见南容文慧松手,她立刻就撤身要跑开。

    然而,她喝了酒行动到底受影响,而南容文慧情绪上来反应前所未有的迅速,贺莱才刚站起身就被他从后面抱住了。

    两人同时一僵,贺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要挣开,南容文慧本来要松,看到她这样子反而手上收紧。

    贺莱捏了下手指,镇定下来,她可不信南容文慧能忍着一直抱他。

    她垂眼看向南容文慧扣在他腰间的手,刻意放轻了试探着用一根手指点了下他手背,一触即离后又再次轻轻点着滑开。

    果不其然,南容文慧立刻跟触电了一般松开手。

    贺莱强忍着拿手指蹭蹭衣服的冲动,转过去冲他挑了下眉。

    南容文慧不敢相信地握着自己的手盯着贺莱,他从来不知道一本正经不近男色的贺莱居然能做出那般轻浮的举动。

    贺莱看了看周围,径直在桌子边坐下了。

    投怀送抱的事她遇到的并不多,但难缠的程度让她早就练出来了应对的法子。

    她只是没想到印象中高高在上的慧郡君会把身份抛到一边,不过还好,他到底也没能真的抛开。

    看他这表现,估计同她成亲了也不过是假夫妻。

    她原本是想冷处理慧郡君这边的事,但要是往后慧郡君再隔三差五就给她整这么一出,她还真受不住。

    “慧郡君过来是想同我说什么?”

    她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南容文慧坐下。

    南容文慧却还陷在贺莱刚才的举动中。

    在他认知中,贺莱此人自恃貌美,根本不把任何男子放在眼中,别人稍稍近身,她就皱眉不悦。

    在贺府时,他一度觉得她可能好女风,不然为何贴身伺候的也都是女的,到花巷也只跟着南容如一她们绝不单独过去?

    后来他也会听闻她的消息,那么大年龄的人了却还是连个伺候的侍子都没有,沙场上也总被敌方叫骂着像男人之类的脏话,听闻南容颢也待她非同一般。

    虽没细想过,可这些也是促使他做出嫁她决定的缘故之一。

    但,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她若是这样的,那他……

    南容文慧心里乱了起来。

    贺莱捏捏眉心,许是她在现代社会做过体能处于弱势地位的那一方,她在这里反而比其他人都能理解这里男子的心态。

    譬如慧郡君,难道真的是不畏男女大防,不怕女人动手动脚的人吗?

    根本不是,可却又会傻乎乎地拿着所谓的“熟悉”当盾牌,自以为高高在上地来把握同她的距离,越过距离也不自知。

    这跟谢公子并不一样,谢公子那是从头到脚都没有一丝逾矩,哪怕躺在一块,他也有绝对的警惕跟自信保护自己,而不是靠什么地位靠什么外人。

    漱秋也很会保护自己,他一直都要这样小心周旋,他的境遇让他比旁人都要清楚女人的劣根性,所以,他有时才会清醒得让她也自愧不如。

    比如今晚,她猜如一表姐肯定也会请他,可他即使知晓她过来也能忍下。

    想到这里,贺莱不由自主分神想起了傍晚的相遇,神色微黯。

    这可真是糟糕,好像一下子就又回到了之前的相处。

    一开始是不能说,慢慢就会变成不想说,再往后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一塌糊涂。

第一百零二章 偷袭与解围

    贺莱是跑神了,但在南容文慧眼中,她却是“深情”地望着自己,这让他汗毛直竖,忍不住往后撤了一步。

    他一动,贺莱就回神了。

    “慧郡君,没什么要说的吗?”

    她又问了一遍。

    南容文慧神色复杂地盯着贺莱,好一会儿,见她还是目光平静地与自己对视,他就明白过来先前她是故意的了。

    可印象中的她不是这样的。

    南容文慧抿了抿唇,垂眼转身,一言不发离开。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想做什么。

    想着贺莱有那样的名声,或许他应当试试去喜爱她,也想了她跟他是一样的,虽然她不承认,但以前对着他的她可没有这么有耐心,他……很想有人能他说这不是梦。

    他想了要不要同她坦白,先交出诚意来,也想了她若是酒醉了是不是就可以套话,还想着待在她这里报复,他一步步滑入那样的深渊中,她原本可以不松开绳子的,他想打破她平静的面容,更想将这样的自己打破。

    可他都做不到。

    他真的希望自己能没有那些记忆,就按部就班嫁人一辈子待在贺府不就好了吗?

    贺莱本来想拦,但这一刻她从南容文慧身上感受到了她曾经历过的行尸走肉一般的气息,她跟他之间远没有到可以交心的程度,她想了下就又放弃了。

    他似乎只是来从她这里确认他自己的想法,跟她毫无关系。

    听着脚步声远去,贺莱揉揉额头,起身去关了房门。

    她靠在床上什么也没想任由自己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便起身出门了。

    弈棋跟侍书都在前院,她差人去叫了她们,跟周王府的管事说了一声便带着她们两个离开了。

    贺府开门比往日都要早,守门的家丁一看贺莱回来了,争着抢着去报信。

    是以,贺莱在半路中就遇到了分别从主院跟外书房过来找她的爹爹跟娘亲。

    她在周王府休息的那半个时辰还是有用的,至少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没精神。

    柳明月过去拉着贺莱看,虽然一身酒气但看着倒还清醒,他松了口气,又去看自家妻主,他们两个也没睡两个时辰。

    “回去睡会儿去吧。”

    贺成章沉声道,“等醒了来书房找我。”

    贺莱笑着应下,又抱了抱爹爹胳膊才离开。

    柳明月强忍着跟过去的念头,等看不到贺莱身影,他挪到了妻主身边,“妻主你也再歇息一会儿吧?”

    贺成章叹口气,摇摇头,“睡不下。”

    顿了顿,她看向夫郎,“倒是你,还是回去休息一下,这几日还有得辛苦。”

    柳明月想着诸王进都要准备的回礼、迎娶慧郡君要准备的彩礼、贺莱拜师要备的谢礼……扶了扶额头,“我这倒还都有定例可循……”

    说到一半,他忽然想到什么便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贺成章其实还想跟夫郎这样站一会儿,闻言又拉不下脸留人只能看着夫郎离开,她深深叹口气,只能回去了。

    柳明月其实是想到了自己还没怎么去过他们小夫妻房中,这会儿厨上正好有他让人备着的醒酒汤。

    他在廊下坐着等人把醒酒汤送来了便让夏鹭端着不紧不慢往女儿院中去了。

    谢府的下人都没想到夫主大人会过来一时都没反应过来,青溪下意识要问安却被柳明月抬手制止了。

    他急忙冲那边空谷使了个眼色,空谷意会,立刻狂奔到另一边大开的窗边压低声音喊道:“夫主大人要进屋门了!”

    此时贺莱已在榻上躺下了,谢玉生难得提前为她铺好了被褥,她也不忍拒绝,在周王府她被慧郡君一打扰,根本没敢睡实了。

    哪知爹爹会来“偷袭”,贺莱猛地坐了起来,谢玉生也疾步到了她身前伸手去抱被褥,可贺莱已经听到了脚步声。

    她一咬牙重又躺下了,还拉了谢玉生的手放在了枕边,轻声道,“坐下。”

    谢玉生怔了怔,下意识听了她的话。

    才刚坐下,珠帘清响,柳明月就进来了。

    先看到了女儿是在榻上躺着,柳明月的脚步便顿住了,再一看到女婿挣了下女儿的手起身迎了过来,他提着的心才放下了些。

    可是放着好端端的床不放,偏偏躺在榻上,这不免就又让他想到了他们新婚当夜的情形。

    柳明月看着女儿冲着自己笑就先压下了心中的念头,“想着醒酒汤还没喝,我就给你送过来,省得玉儿再去跑一趟。”

    贺莱皱了皱鼻子,还是躺着没动,神情娇憨:“我要是喝了这汤就该清醒了。”

    “那也比睡了一觉难受了起来吐强,你今日又没什么事,随便你睡,这汤你是必须喝的。”

    柳明月拉着谢玉生的手在床边坐下,拍了拍贺莱的胳膊,“怎么不在床上躺着,榻上多不舒服?”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他没有去看女儿,只看向了女婿。

    谢玉生真被问住了,他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只能低垂着头,避开公公的目光。

    贺莱看到他低了头,心中反而放心了。

    她晃了晃爹爹的手,唤回他的注意力,“你别看他了,他正为没能让我躺床上生我气呢,可是您闻闻我这身上的味道,这能往床上躺吗?玉生身上的香味都压不下去……”

    她这话一出来,跟着柳明月的人也罢,随着进来的青溪空谷也罢,不约而同瞪大眼睛脸色微红。

    谢玉生亦无所适从,头低得更厉害。

    他当然知道贺莱只是为了给他解围,可是这句话却又勾动了他心中不好的记忆。

    他暗暗攥紧了手,原以为自己可能会失控,却没想到自己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却比他自己认知到的要平静许多。

    柳明月打了贺莱一下,“胡说什么呢?还不起来喝汤?”

    女儿这么说,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不过,他又转向女婿调侃道,“方才在花园中他见了我,完全不顾自己身上的酒气,还来抱我,看来是我没有玉儿你香啊。”

    听了公公也这样调侃说起他身上香味的事情,谢玉生倒是想不起来过去的事情了。

    他难得的有些耳根通红,他听过的夸赞他的话并不少,可是真心实意接受关于这些方面的事,对他来说还是完全陌生的体验。

第一百零三章 无人依靠

    喝了爹爹送来的那一碗醒酒汤,贺莱就不打算再睡了。

    那酸爽的滋味回荡在五脏六腑里,她想不清醒都难。

    不过,爹爹来“偷袭”的事还是给她提了点醒,眼看着天气越来越暖和,她跟玉生再待在一个屋里就不方便了。

    贺莱先让人提水来沐浴,她本来是打算睡一觉再洗的,现在睡不着,她还想跟谢玉生再聊聊,总不能顶着一身酒气熏天的衣服吧?

    等她洗完回来,便看到谢玉生坐在书案前翻看着什么,眉头紧蹙,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贺莱多看了两眼便猜出了一些,她走过去瞄了一眼,果然是库房的账册,想是爹爹让玉生看的,让他先熟悉一下库房划分、家中资产等等有册子记录的静物。

    谢玉生知道贺莱过来了,只是没有抬头去看,他是真心实意想帮着公公做些什么,可是当昨儿个夜里公公让春莺哥哥收拾了一捆册子送过来后,他看到现在,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他好像完全帮不上什么忙。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库房里会有这么多华而不实的东西,玉如意、瓷瓶、木雕、屏风……每一样的数目,每一样的名字,他都记不住。

    还有账本,他每一本都打开看了,可是每一本他都看不懂,并不是账本很乱的缘故,而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贺家的账本是打着格子的?还有奇怪的图形。

    公公说让他先看看,今日让春莺管事来教,他却不敢真的只指望春莺管事来教。

    “我教你吧?”

    听到贺莱这么说了,谢玉生才抬起头来。

    他虽没有说话,可是面上如释重负的神色都已经透露了出来。

    贺莱微微笑了下,伸手打开账本,家里的账本是按她给爹爹规划的表格记录的,录名、数量、标记的符号都是她创立的。

    爹爹是因为她是一点点完善着所以记忆起来相对容易,后来系统开始学习的管事们就颇是头疼了许久才学会。

    但是,又有什么比列表格更一目了然的?

    一开始娘亲还不屑一顾,后来发现了优势便直接安排了外院的管事跟着学,如一表姐也让人学了她这个法子去,如今礼宾院用的便是她的简化版,只不过如一表姐替她隐瞒,外人并不知晓罢了。

    谢玉生没想到贺莱竟是真的精通此道,他昨日看了半夜还跟看天书一般的账本,经她一解释,竟变得格外容易了。

    再说清册,贺莱一解释,他就无师自通明白过来了。

    令他惊讶的还有贺莱的心算能力。

    他虽一直听着贺莱多智博学的名声却没有待在这里认识得更为清楚。

    贺莱简单跟谢玉生介绍了一下,让他没那么发愁了之后,她便同他说起慧郡君的事来。

    “我在周王府休息时慧郡君一人进了我房间……”

    听到贺莱这么说,谢玉生愣住了。

    贺莱揉了揉太阳穴,她当时虽然很是平静,可说出来却让她有些许的不自在。

    这就跟她所知道的现代那一世里,一个男生被一个女孩投怀送抱了,这个男生再拿出来对着自己的异性朋友说没什么两样。

    “他举止有些异常,跟我印象中的他并不一样……我看他样子像是有些失魂落魄。”

    贺莱简略说了一句,小心看向谢玉生,“他……在那里过得不好吗?”

    谢玉生避开了贺莱目光,不自觉咬住了嘴唇,点了点头。

    贺莱没想就这样止住这个话题,她觉得慧郡君似是有些怨恨梁王,但很显然,慧郡君也并没有放下跟梁王之间的感情。

    梁王南容颖在蛰伏前期也过得肆意,因为年少时的“交情”,连南容和都不曾防备过,甚至还觉得南容颖才是真性情之人。

    在提倡中庸之道的社会里,像南容颖这样锋芒毕露的人无疑鹤立鸡群,只不过,在外人看来她是只知享乐又性子暴戾,唯有近人才知道她有多大方有多么会御下。

    这么一位枭雄,哪怕无法爱上,也无法轻易抹去对方的存在。

    独立如玉生到现在也无法提起梁王二字,更别说高高在上又付出了那么多的慧郡君了。

    谢玉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便没有回答,贺莱斟酌着补充:“玉生,我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就不问下去……”

    贺莱还没有说完,谢玉生就出声了,“你说罢。”

    他并不想让自己一直为过去所牵绊,更何况,若不是真的需要,贺莱也不会来问他。

    贺莱抿了下唇,先问了一句:“你从那里离开后同他就没有了联系,对吧?”

    谢玉生点了点头,他非但跟慧郡君没有了联系,连梁王也没了他下落,要不然他也不能在丹哥他们那里呆上那么久。

    “我记得他同我和离之后是出家了,那之后又过了三年都中才沦陷了……你见到他是在都中沦陷前吗?”

    谢玉生攥了下手指,“是在沦陷前一年。”

    贺莱默默算了一下时间,接着问道:“那回到都中的时候,他也是一道回去了吧?”

    谢玉生点了点头,这一次他没有等贺莱问便主动回答了。

    “他……被认出来了,我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出府了几天,回来后便病了很久……我能离开也有他帮忙。”

    贺莱点点头后不再问下去,她想确认的事情都已经确认了。

    慧郡君原本应当是这几天随着桂王她们进都的,可他却选择了一个人到了宫中,又在见到她后孤注一掷选了嫁她这条路,昨晚的表现明显是还打算跟她做假夫妻。

    而且,他明显对她别有所求。

    他重来一次,原本可以避开这些过上平静的生活,却偏偏再次趟入这条河中。

    贺莱暗暗叹息,她大概明白他的心思了。

    慧郡君他已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我看了行程,桂王一行大约再过四五日就要到了,迎亲也就是这一个月内的事,他要备嫁就不能外出了,待他进了府,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去住书房了。”

    谢玉生怔了下,他还没有细想过以后的事,如今面对的事情就已让他理不清了。

    不过,听贺莱说起再次成亲,他忽然又想到昨日石公子同他说的话了。

    他犹豫了下,“昨日,石公子同我说,“我并不想你因为我离开”……还没说完,春莺管事便看到我们了……”

    他有些担心地看向贺莱,却发现贺莱也怔忡了。

第一百零四章 心思与交底

    只有半句话,她如何能猜出漱秋到底想说什么呢?

    贺莱收敛情绪,“无事,我过几日就要出城迎接诸王,到时会去见他一面,你不要担心。”

    谢玉生点点头,他虽然在前世也见过漱秋相公几面,但是都没有说过话,这次虽说过话却是戛然而止,如何能真的放心呢?

    “对了,爹爹娘亲有没有定下去拜师的日子?”

    说到离开都中,贺莱就又想到了自己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身体了。

    谢玉生点了点头就要去翻日历。

    贺莱想着一会儿还要去娘亲书房里,娘亲也许也会让她看就摇头制止了他,“没事儿,既然定下了,待会儿我去娘那里看也成,另外,我想明日早起去府中拜访乔师傅,我们一起吧?”

    “还有昨日的事,娘亲应该跟你们说了吧?”

    听贺莱这么问,谢玉生不由惊讶看向她。

    贺莱也惊讶了下,提起去拜师的事再说起昨日谢将军的事不是顺理成章吗?

    “昨日那位宣告了春祭的事,也留了谢将军……”

    贺莱慢慢说着,见自己说到这里,谢玉生仍旧是一头雾水,甚至还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忧的看向了她,她心中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娘亲这么容易就接受了她重生的事,她还以为娘亲也会改变什么事都一个人想一个人闷在心中的举动,却原来她还是多想了。

    其实不只是她,前世爹爹心中未必没有怨过娘亲什么都不对他们说,到最后只言片语也没有留给他们。

    她得让娘亲改改了。

    她一面想着一面把昨天的事跟谢玉生细细说过之后,谢玉生自然不会不回家。

    今日还在家中,其他事贺莱也不着急同谢玉生说便先去外院书房找娘亲了。

    贺成章并没有想到女儿会这么快过来。

    她呆呆坐了几个时辰了却什么也没做成,这几日她心中难安忍不住翻出了史书来看,原是想宽心,结果却触目惊心。

    身处其中久了,她竟一点儿没发觉如今的形势已是史书中乱世的前兆了。

    听到下人通报的声音,贺成章勉强回了神作出来了看书的样子。

    贺莱看到娘亲头也不抬的样子就知道她这是在掩饰了。

    重生对她来说并非都只是沉重的记忆,积累的经验让她现在受益无穷。

    过去她其实不知道要怎么跟娘亲相处,也把握不好其中的度。

    她虽是在现代也过了一世,但跟父母之间完全没有感情。

    而如今在这里又过了一世,再来看娘亲,她便能轻易辨别出娘亲的心思了。

    或许也是因为娘亲在她坦白后说出的话给了她无限的信心。

    从前贺莱进了贺成章书房都只有站着听训的命,而现在她一进去,贺成章就招呼她坐下了。

    这截然不同的待遇让贺莱忍不住唇角上扬。

    贺成章纵然心中忧愁已经堆得要溢了出来,见到女儿这个样子也不由放松下来。

    她这丫头怎么像三十的人?

    她摇摇头,又看到女儿眼底的青色了。

    “怎么不多睡会?你是不是就没睡?”

    才问了一句话就看到了女儿还未干透的头发,她忍不住紧锁着眉头问。

    从前娘亲可不会把这些关心的话直接说出来,便是说出口也总是板着脸,让人看不出她到底是嫌弃她还是在关心,如今却完全不一样了。

    心里对比着,贺莱笑得更是灿烂,她玩笑道:“我一回家就精神了,想着娘亲要见我,怎么还能睡呢?”

    贺成章没好气瞪了她一眼,往常训斥的话此时却说不出来了。

    “过两日礼宾院就要去城外了,你也要去吧?”

    贺成章沉默了一会儿,转移了话题。

    贺莱点点头,“我正要跟娘亲您说呢,我不会在外面待上多久,毕竟那位还要给我们家订亲事呢,我不可能不在。”

    “另外,关于请那位乔师傅拜师的事,我想明日先去府中拜访师傅,此次出城,我想请岳母大人给我派俩会武的人跟着,也想请乔师傅同我一起。”

    贺成章心中不由一紧,女儿这般强调,难道是出城会遇到什么事情吗?

    她犹豫不决着问道:“可是会遇到什么……”

    贺莱立刻反应过来,她连忙安抚,“娘,前世这时并没有其他的事,女儿也平平安安的,此次也不过是小心。”

    其实最主要的是她得带人帮她应付那些狂蜂浪蝶,南容家颇是有几个荤素不忌的,前世春祭的时候她倒没有见过,但是后来流放途中经过封地的事她简直不想回忆。

    贺成章皱眉,“我过些日子也给你寻几位……”

    他们贺家的门生众多,总能寻摸出有用之人,总不能日后出门都要亲家的人来护卫吧。

    “那娘你身边也多留两位。”

    贺莱立刻顺杆子爬要求。

    贺成章点头,家里是得再请一些护院了,不然明月他们出门她也不能安心,如今春祭她们也躲不开,指不定出门会遇到什么事情呢。

    想到这里,她就又想到了自己最开始想说的话,被女儿这一打岔,她险些忘了。

    “你……”

    贺成章张口,但是要说出来却格外的艰难。

    她从女儿的话音中隐约知道那位的皇位定是不稳了,到时候站出来的定然是手握军权的那几位王女。

    女儿一定要当迎宾使,定然也跟想要同那位王女结识有关系,只是没对她说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当问,也担心自己知道了无法再面对王女们,她在掩饰情绪这方面完全比不上她的女儿。

    甚至,明日上朝,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才能面对南容和。

    贺莱等了一会儿见娘亲只脸上的神色变换个不停,她便猜到她是想问什么了。

    “娘,多地起义,内忧外患之下,都城沦陷,那位也逃亡了,但女儿活着时并未能见到一统。”

    贺莱的回答让贺成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松口气。

    她信女儿,倘若没有吃那么多苦头,灿烂笑着的女儿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不会有那么多恨意。

    对着南容和……她也生不出什么尊敬的心思了。

    她们贺家自先祖到她,没有一点对不起他们南容家的,可南容和做了什么?

    将她们贺家贬到地底下,令先祖蒙羞,令她背上耻辱,令莱儿历经磨难,甚至到了三十也无子嗣……她们贺家跟没了有何区别?

    可如今就去追随哪位王女……

    女儿似乎也并不想同她交底。

第一百零五章 一抔黄土

    贺莱跟谢玉生两个起了大早往谢府去了。

    昨日里就已经让人去谢府通过消息,所以两人一到谢府就在谢将军书房见到了乔师傅。

    谢玉生是认识乔师傅的,当年也曾跟着学过,后来知晓他是男扮女装,这位乔师傅颇是不自在了一阵子。

    贺莱也听谢玉生夸赞过谢师傅,是以见了面只有更恭敬的。

    乔师傅却有些意见,她心中自然做好了要教的是位“娇弱”娘子的准备,这两日也听过贺莱美貌的名声,可美到把她们家大公子都比下去了,这也太爷们了吧。

    她也不是没见过那些所谓的大家娘子,挨下碰下可能就要唧唧歪歪半天,这还怎么教呢?

    贺莱见多了人,也不把乔师傅这就差写在脸上的不满放在心上,她粲然一笑,“晚辈过两日便要出城,想请乔师傅一同前去,不知乔师傅意下如何?”

    乔师傅被贺莱的笑容晃了下眼,回过神后拒绝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非是容貌的事,她也不是好色之徒,只是这小娘子眼中有什么令她很是在意。

    乔师傅不是爱追根究底的人,想不通便不想了,直接就点了头,“娘子若有需要的地方只管说,乔某在所不辞。”

    谢将军也没有为贺莱说话,经历了昨儿一遭,她对这个儿媳就更是信任了。

    虽说她一开口,乔蒙定会答应,但也比不上乔蒙自个儿乐意。

    既是答应了,乔蒙就收拾了包袱先去贺府,反正这贺娘子也答应了先不提拜师的事,说是两人可以相处一段时间,双向选择,再者,贺府还有大公子在呢。

    亲自看着乔师傅安置了,贺莱便全交给了谢玉生负责,自己跟着娘亲一同出了门,在半道上才分开。

    礼宾院是真的开始忙碌起来了。

    迎接诸王女的各项事宜都要落实,另外春祭祀礼也得安排妥当,南容如一还有宗人府的事要忙,尤其是南容文慧的婚事。

    所以贺莱很快就被南容如一叫过来了。

    南容如一先是看了看贺莱神色,见她看到自己也没埋怨什么的,她也松了口气,“昨儿我后来才听下人说,似是瞧见文慧从你那出来了……”

    她也头疼极了,南容文慧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脾气格外古怪起来。

    她昨儿个先去找他私底下同他确认,被他气得甩袖就走了,他当时看着还挺精神,没一会儿就称病了。

    “唉,你就多担待一点吧,男人嘛,都是那样的。”

    南容如一这般说着,就又想到石漱秋了。

    她昨天是请了他的,只他家的人说去寺庙刚回来还淋了雨,到家便睡下了……要不,莱妹许是会更开心一些。

    贺莱作出苦恼的样子也不接话。

    南容如一宽慰了她几句就拉着她说起正事。

    王女们封地近的多是一人拖家带口过来,封地远的走着走着就汇合到了一块,眼见离祭祀日越来越近,王女们差不多都是这几天到,迎宾使也该去城外驻扎了。

    南容和也是头次经历这样的盛事,虽是有迹可循,却比不得先前,如今王女们辈分不一,带来的子嗣亦非都识得,再加上那位捉摸不定的性子,这其中的麻烦可想而知。

    “你想去接应哪位王女?桂王你得先避开,德王家就算了,梁王也不是好相与的……”

    贺莱心中是很想见到诚王,但如今的诚王还只是世女,与其专门去接待,倒不如不接待反而接触得更多。

    她选了前世就有接触且同诚王关系很好的衡王女,南容如一也没有多想,还夸她会选人,衡王女最是与世无争,肯定喜欢贺莱如今只知琴棋书画玩乐的纯真性子。

    从南容如一那里出来,贺莱下意识看向督察院的方向。

    也不知娘亲今日在朝堂上如何。

    如何?

    贺成章能忍着不出声却压不下心中的怒火。

    南容和真是没救了。

    她因为女儿的话已经疲惫不堪无力开口,南容和却气焰高涨,不过是春祭,竟像是要尽举国之力,丝毫不为以后考虑。

    女儿还说过以后天灾人祸频发,根由未尝不是在这里就种下了。

    南容和说一句,下面的人就附和一句,说了这么多,竟没有一个人反对一个字,乌泱泱这么一大群人竟……如同一人。

    朝中尚且如此,底下各府各州就不必说了。

    她难道什么都不能做吗?

    贺成章心中不断纠结着,撕扯着,而在散朝之后,南容和又留下她说话,说起莱儿要迎娶慧郡君的亲事,说起同桂王女的渊源,这让贺成章心中的天平不可阻挡地倾斜了。

    她硬邦邦推却了南容和提议大办的话。

    “蒙陛下看重,只家中自来没有这样的规矩,如今已是破例了,历来连王女都不曾在成亲时能得姊妹们如此齐聚,她一小女,能得慧郡君下嫁已是天大的福分……”

    南容和这些年已经习惯了有个人顶着自己过来,这会儿单独留下贺成章,见她一句句都是为以后考虑,都是劝她节省诸如此类令她不悦的话,她心中反而没了平日的不愉。

    她毫不留情地打断,“表姐既知道慧儿是下嫁,就当为慧儿着想才是,他身为郡君,愿意以平夫而不是一人在上的正夫,这对表姐难道还不够尊敬?”

    “莫要再说谢将军如何如何的事,这是我南容家的天下,我南容家的男儿愿意与她儿同起同坐,我待谢将军还不够大方?表姐难道没听亲家说朕把巡卫都城的重担都交给了她?若不是以后都是一家人,朕能如此放心?”

    “还有莱儿,朕也给了她职位,便是配不上慧儿,难道还丢人了不成?本就是一家人,表姐往日也太过伤人了。”

    “我看表姐气色很是不好,待会儿让御医到家中给表姐诊诊脉,只休假几天看来也不够表姐恢复的,表姐还是多休假几天,左右如今都是春祭的事,督察院也没什么可忙的……”

    “……”

    一段段长篇大论说得贺成章几欲吐血,往日里几乎都是公事,可眼下却是私事跟公事掺着,甚至公事也成了私事。

    口口声声叫着她“表姐”,一口一个“朕”字,亲昵叫着,却一下一下狠狠扇着,这就是她南容和的恩惠?

    贺成章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清楚知晓女儿口中“她认为这是她南容家的天下。”

    是,这是南容家为王的朝代,可,在此之前,多少王侯已成了一抔黄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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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介绍:
胎穿女尊的贺莱出身高贵,相貌绝美,即使落了难也能绝地逢生,步步高升,然而,她在婚事上是个老大难。
第一次成亲,新郎被抢了;
第二次成亲,新郎出家了;
第三次成亲,新郎退婚了;
第四次成亲,新郎病故了;
第五次成亲,新郎逃婚了;
好不容易到了第六次成亲,新郎没事了,可她居然重生了……
还重生到了第一次成亲前一天!
万事俱备,只欠新郎被抢了!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