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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枕上阕时     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txt下载     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宜室宜家

    贺成章还是病了。

    下了朝,带着令她休养的谕旨,又在家中看到等候多时的御医,她实在无法不相信南容和没在上朝之前就做好了令她休养的打算。

    送走了“不辱圣命”的御医,看着面色潮红的妻主,柳明月眼眶湿润起来。

    他一言不发在床边坐下,伸手理了理妻主的头发。

    贺成章紧闭着眼睛,却又伸手拉住了柳明月的手,挪到了身前紧握着。

    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一个月之前,两人忧心的还只有女儿,说是忧心,其实更多的是欣慰,见到女儿成亲就像是见到了他们贺家的未来,见到了贺家延续下去的期望。

    可只一个月时间,在他们觉得女儿已经长大,未来身上的担子也会减轻许多的时候,上天就接连对着他们重击下来。

    贺成章没办法不相信女儿的话,尤其在女儿为她整理了一份记忆中的天气表后,她对女儿的经历就只有敬畏之心了。

    女儿同她说牵一发而动全身,人、事都可能会有变故,唯独天气,并不与人相干。

    女儿想要她信她,可又似乎并不介意她信不信她。

    她一直都觉得是自己为这个家在遮风挡雨,可事实呢?

    即使她这几天还强撑着,可今日在南容和面前,她说一句被堵一句,到最后甚至连张口都不能了,她“无能为力”竟这么早就成了现实。

    这般下去,难不成……真要只靠女儿?

    可女儿……到了三十也没见到天下一统,甚至连都没有成亲,只活到了三十,什么都没有了。

    至少,至少,她们贺家得有人啊。

    她已经不成了,这些年跟夫郎一无所出,大抵注定了只有莱儿一个。

    贺成章睁开眼,直视着夫郎,“莱儿那汤药还喝着吗?”

    柳明月怔了下,回过神来,眼眶里的湿意便成了水光涌动。

    妻主竟悲观至此,到底在宫中听了什么?

    她跟莱儿这几日到底都说了什么?

    “妻主……”

    柳明月喃喃叫了一声,却又停下来。

    他也想过汤药的事。

    莱儿如今已过了十八生辰,比起其他人,她成婚已是晚了。

    他艰难点点头,心中已经意识到妻主想说什么了。

    “停了吧,换成宜女的。”

    贺成章声音喑哑,说完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柳明月忙给他顺气。

    “好。”

    他一口答应下来,毫不犹豫的样子却让贺成章没办法继续保持沉默。

    她凝视着夫郎,“如今莱儿又要娶慧郡君进门,端看如今这慧郡君行事便知他性子骄纵,莱儿为了家中和睦,少不得要忍让,玉儿那孩子太端方大度,长此以往,只怕我们要辜负了亲家。”

    柳明月点头,勉强笑了笑,“妻主考虑的很是周到了,确实应当如此才好,莱儿如今已请了乔师傅在家,我看她平时也跟着玉儿锻炼,想来身体只有越来越好的。”

    见夫郎附和自己,贺成章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她摩挲了下夫郎的手,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莱儿说还有两年太平日子,我担心以后乱起来,她又顾不得自己。”

    柳明月用力点头,又抹去滑下的泪珠,含着泪笑着说,“不知妻主你是怎么想的,我心中觉得莱儿跟玉儿的孩子定是极漂亮的,只想想,我就恨不得有这么一个小娃娃能让我抱着搂着……”

    “莱儿还不会走的时候我都没抱够,她的孩子我一定要多抱,玉儿是个大方的,也不懂这些,指不定还会盼着我多抱呢……”

    “最好这个月就有消息,年底就能见到,过了春日,正好穿得也单薄了,可以出门赏花,再到冬日就能爬起来扶着走两步了……”

    “……”

    贺成章忍不住随着夫郎的话畅想起来,她到现在还记得女儿小时候的样子。

    小时候的贺莱真像是仙童一般,雪白雪白的皮肤,圆嘟嘟的脸蛋,润红润红的小嘴,除了一开始总是脾气大,只爱腻着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后来会走会说话简直日日都要给她惊喜。

    可是,怎么长得这么快呢?

    一转眼就比她还高了,比她还要出众,吃过比她还要多的苦,却笑得比谁都要灿烂。

    莱儿她没能护住,也没了机会弥补,可莱儿的孩子,她一定要护住。

    这么想着,贺成章就精神了一些。

    柳明月一直观察着妻主神色,见她眼中有了光彩,他暗暗松了口气。

    他实在不想见到妻主“心如死灰”的模样。

    这两日妻主眉头几乎就没松开过,而莱儿日日都是笑着开心的模样,便是他不知她们都说了什么,单看模样也知晓女儿……已远在妻主之上了。

    婆母大人最后那一年都只有见了莱儿才会高兴,如今她们面临的比之当时更要沉重,旁的无法掌握,只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应当跟莱儿自己说的那般了。

    谢玉生端着自己亲自熬好的汤药进来时只觉得公公婆婆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却完全没想过二老方才都是在“算计”他跟贺莱。

    他见婆婆精神了些,心中反而轻松起来。

    贺莱还没回来,应当是还不知道消息,若是贺莱回来见到婆婆刚才那虚弱的样子指不定要如何忧心。

    她需要操心的事情已经很多了。

    柳明月看着谢玉生,心中说不出的满意,谢家人丁兴旺,谢家子定是宜室宜家,玉儿比莱儿还有力气,生得又这般好看,他们两个的孩子只怕比莱儿还要出色。

    要是女孩儿,无论是学文学武,他都不担心,若是还有男儿,若是不只一个……那简直是没有再好的事了。

    谢玉生被公公看得有些发毛,先前公公还是一脸担忧,怎么这会儿看着他笑得这般舒心了?

    这一点疑问,很快就变成了惊吓。

    谢玉生懂医,身边青溪跟空谷两个也懂。

    他自来了贺府,已经习惯了公公令人给他点心汤水,可以说,他过了两辈子都没有在贺府这一个月过得精心。

    可今日的汤,青溪、空谷接过来后脸色就都奇怪起来,谢玉生莫名其妙走过去,先是闻到了那特殊的香味,再一看,他就愣住了。

    全是大补之物,还都有那方面的作用。

    谢玉生想到公公看他的目光,整个人都不好了。

    偏偏来送汤水的侍子还笑着同他说:“这是少夫主您的,晚上还有,少妇主也有呢……”

第一百零七章 最厉害的

    贺莱直到散朝回去才知道娘亲被迫休假又病了。

    她疾步往主院去,怒火中烧。

    是对南容和的,亦是对自己的。

    可等她到了房中却见到了一个比她记忆中不知精神多少的娘亲。

    贺莱脚步顿了下,“娘,怎么起来了?”

    贺成章是一直盯着女儿从外边疾步进来的,因为跟夫郎谈话她这会儿看着女儿就想到她小时候的模样,神色不知有多温和,“无碍,我吃了药已好多了。”

    贺莱懵了下。

    她想着娘亲那性子指不定要怎么憋着难受,可这云淡风轻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贺成章并没有云淡风轻,她只是在夫郎的闲扯中暂时学会了逃避罢了。

    贺莱同娘亲聊了两句就发觉了。

    贺成章不太想跟女儿说起她跟南容和散朝后的谈话,不过发生了什么事她还是得跟女儿说。

    贺莱听了那位的安排并不觉得意外。

    南容和好大喜功,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不去展示自己的威严?

    “阿娘不必在意,女儿曾娶过慧郡君,那一次比起这次的安排也不遑多让。”

    那一次慧郡君几乎是做了玉生的替嫁,南容和也不知怎么被梁王说动,对着慧郡君只有比如今更“愧疚”的。

    贺成章没被安慰到多少,听女儿说起娶慧郡君,她就又想到女儿说跟慧郡君只是有名无实的事了。

    “慧郡君要进门了,你对玉儿可要上心些,如今正是……你也说了如今是太平日子,自古以来都是成家立业,又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也已经成亲了……”

    贺莱听着听着就呆了,娘亲这是……催生?

    贺成章皱眉看着表情奇怪的贺莱,“你这是什么表情?”

    贺莱揉了揉脸,摆正表情,“您说。”

    心里却叹了口气,她真是大意了,万万没想到爹娘居然想到了这里。

    被娘亲拉着教育了一番,爹爹过来就又是另一番嘱咐了,好似她过了今夜就能揣上一般。

    贺莱被灌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在爹爹那里被迫喝了一碗大补汤。

    她真心觉得自己回房间可以躺地上睡了。

    这样的汤水她自己肯定不会跟自己过不去一只单身狗还去喝,可她的相貌跟身份就注定了她会被算计,严防死守也总有中招的时候。

    比起中招那几次,爹爹给她喝的已经很温和了,只不过出丑是免不了的。

    贺莱心中哭丧着脸回了自己院子,却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药味。

    想到没在主院见到玉生,娘亲爹爹今日也很是奇怪的先用了饭,说他们都用过了,不想让玉生担心就让他先回去休息了,贺莱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也给玉生喝了吧?

    这猜测在看到青溪空谷他们面色奇怪时就被印证了六七分,再见到谢玉生,看他脸上略粉,贺莱捂头,她十分确定了。

    谢玉生可谓是两重煎熬到了现在,见了贺莱,他才算松了口气。

    两人默契地选了最远的距离,一个人坐在榻上,另一个就去了桌边,气氛极是尴尬。

    贺莱清咳了一声,“往后这种汤水你想法偷偷倒了。”

    谢玉生点点头,今日实在是出乎意料,他才老实喝了。

    不过,他抬眼看向贺莱确认了一下,也劝她了一句,“你……也想法子少喝,对身体不好。”

    贺莱摸了摸鼻子,“我尽量吧。”

    说归说,她心中却没抱什么希望,爹爹肯定会一眼不错盯着她喝的。

    谢玉生想想自己对着公公的不忍心就知道贺莱也没什么法子,他抿了下唇,“你能否向爹爹要了方子,我懂些医,压一压药性。”

    贺莱眼睛一亮,“那可真是太好了。”

    谢玉生却没这么乐观,“药也不能一直吃。”

    公公用的更多是食材,拿药材去压,倘若伤了贺莱身体……

    贺莱摆摆手,“无碍,我想过了,你看我过两日就要出城,待上几日总是有的,爹爹也不能一直盯着我,出城几日回来几日,就差不多要迎亲了,爹爹就不会让我每日都喝了。”

    谢玉生被她分析得愣了愣,他完全没想到。

    只不过,他心中的愧疚就又冒出来了。

    他几乎都可以想到过了一月后爹爹看到贺莱毫无消息的神情了。

    贺莱瞧着谢玉生沉默下来,不用多想也知道他心情,她心中何尝没有愧疚呢?

    除了愧疚,她心中也有深深的遗憾。

    她已过了两个三十岁,加起来已是六十岁的老人了,是天性也罢,是后天渴望也罢,她确实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她已是注定在这个世界扎根的人了,想要一个自己的血脉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好不容易又同漱秋重逢,中间的障碍却比前世还要多,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娶他进门,更别说有他们二人的孩子了。

    一味感伤也不是她风格,贺莱很快就想到乔师傅了,按理这位是她师傅,她刚才就应该去拜访的,只不过乔师傅如今还没想好当她师傅,她就没去赶鸭子上架让人难过了。

    “乔师傅住的还习惯么?”

    陡然听贺莱换了话题,谢玉生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对上她专注的目光,他便回神了,“很好……乔师傅很是满意府中的膳食。”

    他晌午去看了,乔师傅吃得极是满足,连这里没有校场,只能在院子里练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了。

    贺莱点点头,“如今先委屈乔师傅两日。”

    知晓她要习武,爹爹也早预备了院子,只是还没收拾好,她想要的健身的器具都还没有备全,今日接乔师傅进门便没去那个院子。

    谢玉生却又想到乔师傅对贺莱的不满,他了解乔师傅,贺莱应当无法让乔师傅满意的,只怕这拜师也会遥遥无期。

    他抿了抿唇,单是学武,其实他也可以教她,只是不知她想法。

    世上大概没有女子能忍受男子比自己强,败于他手的人要么被气得吐血,要么就会想尽办法折辱。

    贺莱见谢玉生眉头又锁起来,不由笑着安抚他,“你不必担心,我相信乔师傅定会教我的。”

    说真心话,她想要的只是入门级别的,其他都可以通过实战自己总结,只不过在这个时代,信息不共享更不流通,想不走歪路就要找最优秀的才能学到。

    见谢玉生还是没展颜,她又玩笑道,“不是还有你吗?你在我心目中才是最厉害的。”

第一百零八章 如鲠在喉

    谢玉生知道贺莱向来会说话,也能把话说得令人信服,但她说他“最厉害”,他直视过去,“那为何不让我教?”

    贺莱被问得忍不住露了笑容出来。

    谢玉生嘴唇紧抿,他不明白她为何会笑。

    贺莱赶忙解释:“我不是没来得及说出来嘛,你以为我为何你一练武总要在旁边跟着锻炼?”

    大概是药性上来了,她的情绪自制力直线下降。

    原本这一句就够了,可见他眉头慢慢松开,她又忍不住笑着补充道:“回门前我见了你练武就有想法了,可到底不熟,我怕你为难,回门佑姐她们说要帮我,结果将军大人发话了,我也不能太贪心了不是?”

    “我知道乔师傅不喜欢我这种长相跟体格的,我是真心想学,只是我想学的并不是她的全部……我倒是也想你来教我,只是,咱俩这差距也太大了,我这体质你也知道,跟着师傅学也就罢了,若是跟你学,身上擦了肿了你不会对我真的无动于衷,爹爹那里时间久了总担心……”

    谢玉生被贺莱说得无话可说,她总是做一件事就已经想了许多,跟她说话总会让他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不过,她……

    谢玉生多看了贺莱两眼,见她两颊已如桃花一般,心中便明白过来,她这是过于兴奋了,难怪同他说话的音调都跟对着公公撒娇时一样了。

    贺莱虽然觉得自己话多了,但身上难受也让她对自己的关注少了许多,她起身去给自己倒水,喝了两杯凉水,她才略微清醒了一些,转过身就要给自己安排躺地上睡的事。

    谢玉生听她说要睡地上还是愣了一下,但也没拦着。

    为了避免肢体接触,他也没去帮她。

    眼看着贺莱开开心心去了外间打了地铺又从珠帘探头跟他道了晚安离开,谢玉生挑灭了蜡烛,看着洒进对面榻上的皎白月光,他出了会神才回了床上。

    两人隔开了距离,井水不犯河水,可这一夜对两个人来说都有些难熬。

    贺莱尤其疲惫,她已经困到不行,却又莫名精神,像是一下子分裂成了两个。

    她也不敢去想别的事,唯恐自己发出一点不雅的声音,能想的也只有前世惨痛的记忆,一遍遍回忆着,连睡梦中都是刀光剑影。

    谢玉生则是打坐了半夜,直到听到外边贺莱睡下他才睡下。

    翌日醒来,贺莱精神萎靡收拾了地铺,还有一关等着她。

    她挠了挠脸,委实觉得尴尬。

    她还想再瞒着父母,这会儿就不能不在床铺上做些伪装。

    谢玉生哪怕是听到贺莱简单解释过,可瞥到她又是揉床单被子,还用茶碗混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往被子上抹,他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还好贺莱收拾完直接扔到了榻上,不然他真没办法保证自己能接受她把这些放到床上。

    他知晓她博闻强识,可在这上面也“精通”实在让他有些厌恶。

    虽然只一眼却让过去的记忆沉沉压了过来。

    贺莱一转身见到谢玉生苍白的脸色,再看他刻意避开她目光就知道她刚才的举动在他看来是“猥琐”了。

    她暗暗叹口气,她知道他其实是很保守的那类人,原本也是避着他的,可没想到他出来了。

    她其实原本还想要再完善一点,用胭脂在身上做标记,这会儿看他样子,贺莱果断就放弃了。

    她先把窗户都打开通气才开门叫人进来送水洗漱。

    青溪、空谷两个一进门就察觉了气氛不对,但两人都以为是昨天的汤水,都不好意思问。

    见自家公子也不让他们伺候,他们两个反而松了口气。

    贺莱径直洗漱后又取了小妆镜在外边给自己妆扮,不然她这憔悴的神色被爹爹看到了,指不定今日回来就有更补的汤水等着她了。

    她得让自己看起来有些疲惫但还得容光焕发。

    她描抹了多久,里面谢玉生就对着水盆站了多久,只是如鲠在喉,只要呼吸就会牵动。

    贺莱听着里面动静不对,掀开珠帘一看便见谢玉生将自己的头埋到了水盆里,她攥紧了珠帘,默默又退了回去。

    这一天,谢玉生没去练武,贺莱也没去主院吃饭。

    柳明月听了下人传话便体贴地让人把饭直接送到了他们院里。

    贺莱也没跟谢玉生一起吃,她把饭菜分了两份,让青溪跟空谷给谢玉生送了进去,她自己则去了外间。

    她大概猜得到谢玉生的心结,但她没有办法去帮他解开。

    青溪空谷只觉得奇怪,可两人在这方面都是一窍不通,见公子沉默,而少妇主却是容光焕发,两人怎么好意思多问。

    贺莱用过饭后就去同乔师傅闲聊,她想出城带着乔师傅,自然有许多注意事项要跟乔师傅聊的。

    她也没刻意讨好乔师傅,只是严肃认真同乔师傅聊了她要做的事,又同乔师傅聊了一些乔师傅曾经的军营生活,等离开时乔师傅对待她的态度就郑重多了。

    她又去主院见爹娘。

    贺成章跟柳明月两个都将贺莱好生打量了一番,等出了门,想到爹娘落到她肚子上的目光,贺莱没法不压力山大。

    她又回了自己院子,有些安排她觉得应该调整一下了。

    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成这样了,要是天天见,谢玉生只怕要把她打入黑名单了。

    其实过了这么一会儿,谢玉生已经调整好了。

    但听到贺莱说让他回家住两天,他还是没拒绝。

    他刚才也反思了,或许真是宅在家中太久了,也过得太过安逸,而且临近那人要来都中,他心中无法不被过去牵动。

    贺莱见他同意了,她也松了口气,“明日我送你回去,正好带将军借我的护卫回家……”

    谢玉生抿了下嘴唇,“公公那里……”

    贺莱冲他微微笑了一下,“放心,有我呢,我跟爹爹说了你今日要好好歇息,他来看你你也不必多想。”

    谢玉生心中还是沉重。

    贺莱叹口气,叫他,“玉生。”

    谢玉生重又侧头看她便听到她说,“我跟你保证,我们现在所言所行都会是对父母伤害最小的选择,我不能保证他们不难过,可如果我们顺着他们,我们都不会幸福……”

    “我希望你也能同我一样抓住现在手里能抓住的,不要为过去所累也不要再后悔。”

第一百零九章 会心一笑

    贺莱送谢玉生回谢府小住,柳明月跟贺成章两个也都是支持的。

    过了头月,又恰好谢将军领了护卫的事要在都中逗留,回家中同母亲亲近本就是应当的。

    况且贺莱就要出城,孩子在家里也只能陪他们两个。

    谢玉生原是想住一天就回,也没想带什么,可柳明月想着他难得回自己家一趟,总要好好休息两天,还提前给他备好了大包小包,好似搬家一般。

    想着谢府如今当家的继室也不是多宽厚的人,又另外给他了两个自己身边的侍子伺候。

    便是他亲生父亲还在,也不会比公公待他更周到细致的了。

    谢玉生心中再是感激不过。

    贺莱昨日的开解还是起了作用,虽是依旧会愧疚,他心中想的更多的就是回来后如何孝顺二老,如何回去后同阿娘多相处了。

    而且今日也能帮上贺莱了。

    等过了晌午,青溪会去接石公子出来。

    这也是他们今天才决定的事情。

    他想着贺莱都随他心愿让他回家了,同石公子见面的事情,贺莱也不知怎么安排的,便随口多关心了一句,却正好了。

    贺莱想通过周王世女又顾忌南容文慧,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通过他就要容易多了。

    能帮到他们两个,即使回到家中,也只是同阿娘见了一面没怎么说话阿娘就要出府进宫了,谢玉生心情还是好多了。

    更何况,家中校场还能跑马。

    青溪跟空谷也跟着跑得心情舒畅。

    只是望着自家公子在晨光中熠熠生辉的面孔,青溪忍不住替公子惋惜。

    贺府多好啊,夫主大人、家主大人都是多体贴的人,家主大人还不舒服,作小辈的应当侍疾才是,可两位长辈一点儿也不使唤人。

    宽厚让公子回家小住,还带了那么多东西,公子该感激,可怎么是让他去接石公子?

    少妇主也是,看似对公子那般好,转眼就又念着石公子。

    他们的梦就那般重要么?

    青溪想不明白,却没有再多问。

    他家公子不是能听劝的人,他也不想公子变成斤斤计较的样子。

    察觉自己心中的纠结,青溪不由暗暗自嘲起来。

    他们在府中公子自个儿的院子用的午饭,吃过后公子便借口巡视铺子带他们两个出门去了。

    青溪在上次的铺子里做了易容。

    想到少妇主早上的话,他特意换了模样。

    少妇主竟说石公子他们上次见了他就猜出他是男子了。

    他有些不信,但少妇主也不是会多话的人,上次也跟他说了不会说明他身份。

    认出他是男的也好,免得挨到碰到麻烦,但他就不信他们能认出他是青溪。

    青溪暗暗想着,这次的易容便越发上心。

    见空谷都认不出了,青溪才信心满满往千鹤街去了。

    这次他不是一早就出门,千鹤街里不知道有多热闹,香粉味道比上次还要浓重,花楼里的相公一个比一个招摇,声音也吵闹得厉害。

    往私宅去倒是慢慢清静下来了,时不时还能听到管弦丝竹的声音。

    到了石宅,听到里面传出的隐约琴声,青溪深深吸了口气,下了马车上前敲门。

    丹哥听人说有位叫奚青的求见又看到了门上递过来的书信便亲自过去见人了。

    “奚青”却跟上次见到的完全是两副面孔,只不过声音还是一样的。

    他开着玩笑同青溪说起上次的事情见青溪都能答上来,心中才放松了一些。

    只不过一口一个奚青哥哥的叫着叫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转头细细打量起来。

    青溪也被他看得紧绷起来,他对自己的易容术是很有信心的,可早上才被打击过,他还没法子跟往常一般。

    事实上,看相貌,丹哥并不能判断出什么,可是偷偷打量了几回青溪的手,丹哥就有些确认了。

    上次在亭中,下山的时候他是被谢公子身边的青溪哥哥拉着手,青溪哥哥的手掌粗糙得惊人,他当时好奇,便多看了几眼。

    丹哥心中很能藏事,虽是看出来了,却并没有同青溪多说,青溪也没发觉异样。

    但见到石漱秋,他立刻就跟哥哥说了。

    他一说,石漱秋也恍然大悟。

    他就说那日见到青溪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奇怪。

    倘若丹哥没猜错,这位“奚青”就是谢公子身边的青溪……

    石漱秋思忖着先打开了信,看完信之后想到那日见到的谢公子,他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

    贺莱太过优秀,能被她看入眼中的男子,实在也都不是俗物。

    他同贺莱相处了那么多年才换来贺莱对他的信任,可是谢公子只同她相处了一月有余,贺莱就已这般信任了。

    非但用了谢公子的侍从,还请他去谢公子名下的铺子里见面。

    若是他没见到谢公子,此刻还不知道要多想多少才能平静下来。

    石漱秋起身换衣,心中却一直想着那日见到的谢公子。

    他实在没办法不喜欢这位公子,才十八的年纪便已是目光清明,一身正气了。

    谈起贺莱,并无一丝私心,对着他,简直是照顾有加,毫无身份观念。

    或许这就是贺莱欣赏他的缘故?

    如他跟贺莱这样过了两辈子的人,见了人几乎都是一眼就能看清。

    不过,这位谢公子,贺莱似是格外看重,这是为何?

    贺莱总说关于谢公子,有什么要同他说,会是什么呢?

    石漱秋准备带丹哥一块过去。

    有些事情自然是聂爹爹更合适,只是他到如今,有些事也没同聂爹爹他们坦白呢。

    青溪牢记着公子交代的话,坐在马车边也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绕了一圈,确认没人跟踪他们的马车之后才把人带到了他们家的店铺。

    这是一家皮毛店,从北地打量收起来的皮毛都会积在此地,前面是店铺,后面便是住的院子。

    环境虽是简陋了一些,味道也不甚好闻,但此地都是他们谢家军中的人,论起私密性比别处铺子还要好。

    石漱秋进门也围了面纱,丹哥也是,两人在车上也做了乔装。

    谢玉生也才刚到没多久,听到声音便迎了出来。

    隔了没两日便再见面,之于两人来说都是能让人会心一笑的相见。

    石漱秋没有刻意收拾,谢玉生更是出来时就换了便利的骑射服,两人一个洗尽铅华难掩丽色,一个蜂腰长腿尽显英气,相对而坐,不知有多养眼。

    知道两位主子是有贴心话要说,青溪空谷两个便带着丹哥出去了。

    丹哥忍不住笑着盯着青溪看,便是他不说,到了这里,他的身份不也就出来了吗?

    青溪看到他笑得狡黠才忽然明白过来,想到早上那会儿自己同少妇主说自己不会主动说自己身份的话,他只觉得一阵阵的脸热,这可不是犯傻了吗?

第一百一十章 自由与责任

    外边青溪空谷同丹哥守着门也闲话着,欢声笑语让室内也热闹起来,谢玉生拿出了点心,轻声道:“贺莱说这是你喜欢的,我特意去买了,你尝尝?”

    石漱秋怔了怔,他才刚看到就觉得奇怪,听到这里又有些想笑。

    贺莱也真是……什么都说。

    他依言尝了,见谢玉生放松了一些,他心中也跟着放松了。

    他打量了下谢玉生,由衷赞叹道:“谢公子你这样穿很合适。”

    “谢公子也习武么?”

    他接着问道。

    谢玉生点头:“我自幼便跟着母亲大人习武。”

    一句话说话就没了下文。

    石漱秋上次就已经察觉谢玉生的不善言谈,他当时只想着还有丹哥他们在的缘故,这次就确认了谢玉生就是不会同人交际的事实。

    到他这个年纪已然能包容别人的不同寻常之处,所以,石漱秋很快接话:“我看了贺莱跟我写的信,说是将军大人给她寻了一位习武师傅,已经请到了府上,不知如何了?”

    他猜着必然不会多顺利便想关心一下,另外也是为了同谢公子有话可聊,提起这个话题,谢公子的眼睛就亮起来,显然是武艺不错。

    谢玉生没想那么多,他只庆幸有什么可说,“那位师傅也曾教过我,武艺很是出众,只是……”

    他想到了乔师傅对着他也直言不讳的话。

    “公子,非是我挑剔相貌的缘故,我是对相貌有意见,但当时见了公子也是如此,我也没放水,公子不还是过了?只是如今贺娘子却是连测试都不必测……”

    他没有瞒石漱秋,这也让石漱秋对他更是喜欢。

    在听到他有些忧心不知晓贺莱能不能过了乔师傅那关时,石漱秋轻笑了下,“别担心她,她向来会算计,乔师傅那般耿直的人如何能抵得过?以真心换真心,她比谁都要熟练。”

    石公子竟是只听了他的话就信任了贺莱。

    谢玉生有些惊讶,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倘若不是这般信任贺莱,石公子也不会为救贺莱丢了性命。

    想到这位离开后,贺莱终究还是屈从了,谢玉生忽然有些遗憾。

    不过,这次贺莱一定会保护好石公子的。

    这样想着,谢玉生就抬眼直视着石漱秋,“石公子,你上次的话……我学给贺莱了。”

    突然话题转到了这里,石漱秋有些懵。

    然而回过神来见谢玉生一脸郑重,他又心中感慨。

    他不说话,谢玉生却没办法沉默。

    他抿抿唇,开口:“我不知你是何意,只我自己是清楚的,我对贺莱并无意,倘若离开贺府,无论以各种缘由,之于我,都是自由。”

    石漱秋愕然看着谢玉生,脸上慢慢的,完全柔和下来。

    他没办法不喜欢谢公子。

    也正是如此,他才说那样的话。

    石漱秋用力抿了抿下唇,从跟贺莱谈话回去后他就一直在想两人说的话,他无法把贺莱让给他人分享,所以那位青裳他是无法接受的。

    至于谢公子,贺莱说的他并不全信,女子眼中的男子同男子眼中的男子是不一样的,对着贺莱的谢公子跟对着他的谢公子可能也不会一样。

    若是说没感情,自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下能有几对能有感情,又有几对能因为没感情就分开?

    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贺、谢双方父母都健在,如何有贺莱跟谢公子做主的机会?

    可他还得赌那份幸运。

    所以他想去南方经商,这一点,他也没同贺莱说过。

    一来是他还没确定到底做什么,二来也不是合适的时机。

    他将来或许还是脱不了身处贱籍的名声,但他也可以在乱世里有别的名声。

    手里攥着的东西哪怕再不显眼,倘若多到一定程度也由不得别人不注目不看重。

    他想的很多,可突然之间就跟前世一样,慧郡君下嫁贺莱了。

    可又有不一样的,谢公子还在,慧郡君居然做平夫。

    贺莱得了确信就让弈棋给他送信了。

    后来他才知道慧郡君也是同他们一样重生了。

    既是重生,谁又愿意走老路?

    前世同贺莱和离的慧郡君还会放弃贺莱吗?

    宁可当平夫也要堵上一生的名誉,明知贺府发生过什么却还是毅然选择了贺莱的慧郡君还会离开贺府吗?

    他心中的念头也更清楚了。

    他前世就是太无能为力,只能靠贺莱一个人,想要的也太多了。

    “谢公子,我有话只想告诉你,你能否不同贺莱说?”

    听到石漱秋这般郑重其事,谢玉生不由坐得更直,“石公子不想我说,我便不说。”

    他说得斩钉截铁,石漱秋微微怔了怔又觉得这才是他,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想说。

    他唇角上扬,“我从前总觉得跟贺莱如同咫尺天涯,我是不敢奢望的,她后来接纳了我,又许给了我无上的将来,我亦是半信半疑,可她待我是真的,我渐渐深信不疑。”

    他想到了自己最后的日子里贺莱待他的包容,重来后贺莱对着他的愧疚,眼中隐隐有水光闪现,“如今,我不想她太为难了,我这样的身份嫁给她不会是幸福……”

    谢玉生欲言又止,石公子不知道,他是知道的,此时不行,日后或许就可以了。

    不等他想好措辞,就听到石公子又问他:

    “谢公子,老夫主待你很好吧?”

    谢玉生怔了下,沉重点了头,“只是我,你知道的,我终究是在骗他老人家。”

    石漱秋抿唇笑了下,“老夫主也不是谁都能看上眼的。”

    谢玉生总觉得这话有些奇怪,石公子怎么好像很熟悉公公一般。

    “我是被父母卖了的,自那时便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如今聂爹爹、冯爹爹、丹哥他们便如同我的家人一般,但又比家人要洒脱许多,将来分开也没什么,贺莱同我不一样。”

    石漱秋认真看着谢玉生,“谢公子你同贺莱是一样的,你们不能没有父母,也不可能作出分开的决定后还能让父母原谅……要自由也要对他们负责。”

    前世跟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贺家不会接受没有任何污点的谢公子离开,又有慧郡君下嫁,贺莱操作,贺家的门第只会更高。

    倘若谢公子离开,而他进入,那他永远也不可能让贺莱开心。

    就像前世一般,他带给她的只能是无尽的等待与磨难。

    贺莱或许还会有办法,可他不舍得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谈何恩情

    谢玉生听得心惊肉跳,差点站起身来。

    石公子这话分明就是不想再嫁给贺莱了。

    这怎么行呢?

    是不是因为他看到了公公对他的关心,又顾忌慧郡君要进门?

    此时是令人为难,以后或许就不算什么了。

    贺莱能成功一次,未必不能再成功一次。

    眼下要紧的是要打消石公子的念头。

    谢玉生想着,急忙开口:“石公子,你不要这样想,如今虽难,往后或许就……”

    越是着急,他越是想不到合适的劝词。

    情急之下,他忽然想到了贺莱教他如何同青溪他们说起过去的法子,他用力咬了下牙,肃容看向石漱秋,“石公子,我有话同你说,请你一定要相信……”

    石漱秋不明所以,心却绷紧了。

    谢玉生也没等他答应下来便沉声接着道:“我曾做过一个梦,梦中我像是过了一生……”

    石漱秋的眼睛慢慢睁圆,他攥紧手指,心上的弦越绷越紧。

    “我梦到的一些事情如今都发生了,石公子,我梦到自己同贺莱定亲但是我们并未真正成亲,梦里慧郡君也嫁给贺莱了,只不过也是假夫妻,在梦里,贺莱真正成亲的人是你……”

    谢玉生肯定无比的话也让石漱秋确定他们是一样的。

    想到贺莱,想到慧郡君,石漱秋忽然心中滋味复杂。

    谢公子竟也是重来的,却选择了贺莱。

    “我对贺莱并无意,可不嫁人完全行不通,我只是知道她对你的深情,知道她不会同我假戏真做,也想着或许我占着这个位置,等时机到了,你们会比梦中更顺利一些。”

    谢玉生抿抿唇,又看向石漱秋,“石公子,在梦中,你是我的恩人,我是真心想报答你……”

    前面的话石漱秋还能接受,可听到这里,他忍不住挑起眉头,他见过谢公子么?

    他认真审视着谢玉生却完全没有印象,这样的相貌,没道理他见过会忘了,能被谢公子称为恩人,那他施了的恩情定然不小,自己也不会不记得啊?

    况且,前世谢公子是在梁王府吧?

    他们怎么可能见面呢?

    石漱秋忍不住开口:“你说我对你有恩?”

    谢玉生重重点头,却无法开口解释。

    他的为难被石漱秋看在眼中,石漱秋只好先压下这一茬,他低头摩挲着手指想了一会儿,抬头轻轻问道,“贺莱她知道么?”

    应当是知道吧?

    贺莱今日又说要亲自告诉他关于谢公子的什么事,应当就是这件事吧?

    谢玉生迟疑了下,他不知道贺莱有没有同石公子说过她自己的事,但对上石公子认真的目光,他还是点了头。

    石漱秋了然,见谢玉生忐忑不安,他忽然心中一松,忍不住笑了出来。

    谢玉生愕然。

    石漱秋单手抚了下碎发,莞尔,“贺莱应当也同你说过有关于我的事日后告诉你吧?”

    贺莱分明早就知道了,却什么也不对他们两个说。

    今日这么早就让他们见面,说不定也是算到了谢公子不善言谈会露出马脚来。

    谢玉生努力回想了一下才忽然想到那一日贺莱去过周王府回来后确实同他说过类似的话,联系起刚才的话,他的心忽然跳得飞快。

    石漱秋也不同他再卖关子,他点头一笑,“我跟你一样,也做过这样的梦。”

    谢玉生惊呆了。

    即使知道贺莱同他一样,知道慧郡君同他一样,都没有此刻让他震惊。

    而他又是高兴的。

    谢玉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如释重负的笑容一下子就打动了石漱秋。

    两人相视而笑,忽然觉得对方格外的亲切。

    好一会儿,两人都说不出话来,像是两个只会笑的傻子。

    石漱秋忍不住伸手拉了谢玉生,谢玉生也回握住了他的手。

    这可真是太好了!

    两人心中不约而同闪过这个念头。

    “谢公子……”

    石漱秋才刚开口叫了一声,谢玉生便接了话,“若是不介意,叫我名字就好。”

    “好,那你叫我漱秋,玉生。”

    石漱秋原就不是扭捏的人,知晓谢玉生同他是一样的,再加上他对他的观感,他一下子就找回了前世的感觉。

    他唇角上扬,“贺莱明明早就知道却一点儿也没对我们说,待会儿见了定要罚她。”

    谢玉生怔了怔,却点头附和了,“她确实不该瞒你,我很早就问她能否见你说清楚,要是早知道……我也不必提心吊胆这么多天。”

    石漱秋笑容更大,谢公子,不,玉生,实在心思太过纯净了。

    不过,他说他是他的恩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漱秋还是好奇,他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谢玉生还是为难,不过却没刚才那般顾虑重重了。

    他用力抿了下嘴唇,“我同你见面时都是做了易容……”

    石漱秋就想到了青溪,他点了点头,“可我若是帮了你定然也只是随手之劳,哪里当得起恩人……”

    谢玉生摇头,“不,你救了我好几次,你接应香罗相公,我才得以从梁王府的追捕中逃脱,后来,在端王领地,我重伤在身,也是你特意请了大夫,还把聂爹爹留下照顾我……”

    他说到这里,石漱秋忽然愣住了。

    端王领地,重伤,聂爹爹……那时有一个刀疤脸男子,明显是习武之人……

    他不敢相信地看向谢玉生,“你……你那时脸上有刀疤?”

    谢玉生没想到石漱秋居然记得,他有些窘迫地点头,“是我。”

    石漱秋呆住了。

    他定定看着谢玉生,怎么也无法把面前的如玉公子同记忆中那个一身狰狞伤疤,连脸上都是纵横交错的怪人联系在一块。

    他随着贺莱收纳流民中的男子孩童,见过无数的人,可在端王领地的所见所闻让他足足半年都无法走出来。

    那时候见过的人他也都无法忘记,其中就有一位身上数处皆是深可见骨的刀伤,连面容都像是被人刻意毁去的男子。

    明明能说话却从来不开口,顶着那么多伤却还正常行走,剜去腐肉也面不改色……

    他不是没想过同对方交谈,但见对方似乎对他避之不及,他就没有凑过去了,只是请聂爹爹格外照看。

    聂爹爹也十分欣赏,这个乱世里如这般坚毅的男子都是值得尊重的,他还曾想过若是对方不嫌弃就请对方留在他们的救助队里,可没等他说,对方就消失了。

    可那个人竟然是谢公子?!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了却心愿

    石漱秋相信谢玉生的话,但心中疑问却更多了。

    谢公子前世的事,他并不太清楚,可他也知道谢公子是梁王宁可背上骂名,宁可得罪贺家也要从贺家抢来的,是入了玉牒的侧夫。

    而且,梁王后来又占领了都城,是诚王唯一的对手,作为梁王的侧夫,谢公子应当是天下最尊贵的男子之一。

    这样的谢公子怎么会被梁王府追捕,怎么会出现在端王封地的俘虏营里,还是以那样容貌尽毁的形象?

    他心中胡乱想了一通还是没想明白,抬眼见谢玉生看着他仍旧是目光清明的样子,石漱秋忽然镇静下来。

    他动了动手指,手下谢玉生粗糙的掌心忽然让他想到了端王领地的事。

    当时贺莱过去是想为谢家报仇的,谢公子又出现在那里……

    他茅塞顿开,只是也更惊讶了。

    石漱秋情不自禁开口:“那巴尔丹……”

    谢玉生抿唇点了下头。

    石漱秋噌地站了起来,又激动又钦佩地看着谢玉生。

    两人还拉着手,谢玉生便也跟着站起来。

    “玉生!”

    石漱秋喊了名字却不知道如何往下说了。

    他少有这样的时候,便是对着能言善道的贺莱他也不遑多让。

    玉生竟如此厉害!

    他身为男子竟能扛起国恨家仇,能以一己之力除掉巴尔丹那恶鬼,能抛却荣华富贵,抛却这世道对男子的禁锢,他……

    石漱秋越想心中越是激动,他跟在贺莱身后努力追上她脚步,在别人眼中是离经叛道,可他承担了多少压力就有了多少权力。

    男子也可以,他慢慢清楚这个现实,却也会孤独。

    贺莱虽能理解他,可她同他走的并不是同样的路。

    可玉生他跟他是一样,不,玉生比他还要独立,还要强大,他一个人,什么人也没依靠就做到了这些。

    他十分能理解他到底付出了多少,那些是他自己畏手畏脚不敢的,玉生他都做到了。

    石漱秋这一刻心中的钦佩达到了顶点,以至于他松开谢玉生的手自然而然便要行大礼。

    然而他却被阻止了。

    谢玉生见石漱秋果然要行礼,有些哭笑不得。

    他忽然确信了贺莱跟漱秋的心有灵犀,这两人在知道他解决了巴尔丹后的反应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贺莱知道后跟你一样……”

    谢玉生的话让石漱秋怔了下,他一怔,人就被谢玉生按回了座位上。

    肩上的力道不容反抗,石漱秋也有自知之明,他见谢玉生确实不想他行礼便压回了冲动,深深吸了口气,“她对巴尔丹做下的事耿耿于怀,很久都没能再上战场……”

    谢玉生想到贺莱那时候眼中的水光,想到自己蛰伏巴尔丹身边见到的场景,他也攥紧了手指,“倘若有机会,我定要提前结果了她!”

    石漱秋愣了愣,眼睛陡然亮起来,心中满是敬仰。

    谢玉生被他看得回过神来,他耳根微红,他并不是会这般轻易就直抒胸臆的性子。

    石漱秋紧紧抓住谢玉生的手,“我若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同我说,我如今虽只是个相公,但……”

    他说着还觉得气虚,比起玉生只靠自己就能斩钉截铁说出这样的豪言壮语,他要做的还是揣度人心结网收拢这样只能依靠别人的事。

    然而,谢玉生却打断了他,“我信你,漱秋,我几次得你施救才脱离险境,即使不是你特意安排,却已是万无一失……”

    石漱秋脸色微红,便是听了贺莱的夸赞也不如此时听着令他心生欢喜。

    而谢玉生还在继续说,“我侥幸报了家仇,也全靠漱秋你身边的丹哥他们才有了容身之处。”

    石漱秋呆了下,“你……跟丹哥他们一块生活?我怎么……”

    说到一半,他才想到自己只过了二十五便没了,眼中一黯,勉强笑了下,“你是后来才遇到了他们吗?”

    谢玉生也从石漱秋的神情中想到了对方的事,他收敛了情绪,点了点头。

    顿了顿,他接着道:“丹哥他们十分想念你,我听了许多你的事……”

    石漱秋垂下眼睫遮住眼里涌动的水光。

    他死的时候并不甘心,发觉自己又回到了少年,面对着年轻许多的丹哥、聂爹爹,还有贺莱,他欣喜若狂,可慢慢的,他又难以控制的遗憾起来。

    虽是同一人,可没了那些经历,总是不同的。

    知晓贺莱跟他是一样的,他当时还能自抑,待她走后,他却崩溃了。

    在周王府又见贺莱,听她坦白,他心中被补了起来,可还是有什么空着。

    贺莱有太多烦心事,他们又没有见面的机会,越是心烦,他越是知晓自己不能再在都中多待下去,不然,他真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见她。

    对于前世的事,他便没有了机会去问。

    他怎么也没料到谢公子同他们竟是一样的,甚至,谢公子还知晓丹哥他们的消息。

    石漱秋已大概知道贺莱是怎么生活的,而知道贺莱又定了亲,又有了那位青裳,他便知道贺莱不会再去看他,也知道丹哥他们也不会再去找贺莱。

    每每想到这里,他都要狠心让自己停止想下去,可心里的惦记却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的。

    他信贺莱不会不管他们,可贺莱太忙,丹哥他们定不会打扰她,那样的乱世,他们要怎么生活呢?

    谢玉生看着石漱秋眼圈发红,忽然觉得那时候丹哥他们总在他耳边念叨的话似乎就是为了此刻让他来告诉漱秋。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石漱秋的背,“丹哥他们过得很好,有贺莱在,丹哥他们所在的州是出了名的男子当家做主的地方……丹哥遇到了一位很好的女子,对方入赘给他,还有了一对龙凤儿,极是活泼可爱……”

    石漱秋不自觉抬眼,泪珠儿顺着脸颊滑下来,神情中却全然只有欣喜,“丹哥这个促狭鬼,怎么好端端让人入赘!他还有两个孩子了?”

    谢玉生点点头,又跟他说起其他人。

    听着自己熟悉的人名从谢玉生口中出来,听着谢玉生平铺直叙,石漱秋只觉得心中的空洞被他结结实实填满了。

    他一直以来放不下的,可算是能放下了。

    他就知道丹哥他们能过好的!

    石漱秋望着谢玉生,不知晓有多感激,玉生还说他对他有恩,可玉生是他的恩人才对。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真情流露

    青溪、空谷两个虽跟丹哥有说有笑,却也挂念着里面的公子他们。

    估摸着有一阵子了,两人便带了丹哥一同烧了水端茶过去。

    没想到一进去看到的是两个眼圈发红的人,青溪、空谷跟丹哥不约而同愣了。

    谢玉生跟石漱秋也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说起熟悉的人,情绪就涌了出来。

    人在世上,被人记得,记得人太过重要,不被人肯定,实在太难看到自己了。

    青溪跟丹哥都是细心体贴的性子,两人什么也没多问,只默默观察,空谷却不是,只不过他向来听青溪的话,被青溪暗暗拉了袖子,他便不说话了。

    看着这三人出去,眼见他们处得很是不错,石漱秋跟谢玉生两个心中都欣慰起来。

    他们两个如今都已确认对方是自己知己,但两人如今身份尴尬也是真的,中间还有一个贺莱。

    石漱秋又想到了贺莱,他抿了抿唇,还是问出了口:“你那时没去找贺莱么?你这样的身手待在丹哥他们身边实在太屈才了。”

    丹哥他们也说过同样的话。

    谢玉生微微笑了下,他摇了摇头,“我侥幸能报仇雪恨,身体早已透支了……”

    停顿了下,他才说出了刚才一直避开的话,“我也只活了二十七。”

    石漱秋愕然盯着谢玉生。

    谢玉生见他担心看着他,便冲他笑了笑,“我也没受什么罪,也没什么值得挂念的……”

    石漱秋一下子就从谢玉生的话里听出了其他,他想到刚才进来对谢玉生维护有加的青溪跟空谷,心中忽然有些沉重。

    “我并没有去见贺莱,我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谢玉生抿了抿唇,继续道,“我之前同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但还有最重要的话没同你讲,你应当知道我谢家的下场,我……有求于贺莱,在我认识的所有人中,只有她可信,也可能帮到我。”

    石漱秋其实也猜到了一些,只是没有细想下去。

    他点点头,“我信她,也信你,玉生,往后你就不必对我还说这些话了。”

    见谢玉生还想说什么,石漱秋抢先一步,笑道:“我也希望贺莱是我的,只是从我这投胎来说便是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他又接起了两人最开始的谈话,“不瞒你说,我无法放弃贺莱,她之于我太过重要,我年少时听了她弹琴,后来又见了她真容,说贪才慕色一点儿也没有错,后来历经种种,她于我比什么都重要,哪怕丢了性命令我心生惧意,可我一点儿也不后悔,再见了她,我心中还是只有她。”

    “既是如此,你为何要说……”

    谢玉生感动于石漱秋的真情流露,却越发不能理解石漱秋方才的话了。

    石漱秋摇头笑了笑,“你在贺府也待了一段时日,老夫主的性子你应当也了解……老夫主不会同意的……”

    谢玉生忍不住开口接道:“可只是眼下……”

    石漱秋又摇头,“不,如今跟前世一点儿也不一样了。”

    谢玉生不解,却没有再开口。

    石漱秋侧了头,垂眸掩饰自己心中的难过,轻轻道:“我非是怪她,也不是介意你,只是,那时我侥幸能嫁给贺莱全是因为我已是将死之人,又于贺莱有恩,贺家已只剩了老夫主一人,如今贺莱定不会让家中重蹈覆辙,贺家门第即使在乱世里也不会变成前世那样。”

    他轻轻舒了口气,又笑了下,“贺莱同我说她还要娶我,我信她,可想来想去,又想在一起,又想让她在意的人都满意,这实在太难了,我倒也罢了,只求一个她,可她却要背上太多不赞同……”

    “你待我是真心的,也是真的只欣赏贺莱,可慧郡君对贺莱还不知是什么念头,不管是何念头,他应当都不会再轻易离开贺府,而能压得住他的或许只有同为正夫的你,我不想贺莱再忧心内宅的事是真的,我自个儿也不知晓如何面对老夫主也是真的,我活了两辈子都没能安安生生待在内宅,我也不想做那样的人。”

    说出了心中的话,石漱秋觉得舒服多了,他现在也没有能说这些真心话的人,一直憋在心中让他这些日子患得患失,连他自己都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了。

    他晃了晃谢玉生的手,“你不要告诉贺莱,我还不想她这么早就发愁我的事,我准备去南方的事,你听她说了吗?”

    谢玉生已经答应过石漱秋,此时便只能点头了。

    石漱秋笑笑:“也就是这几日了,我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原本是想着借周王女她们为我饯行见贺莱一面,不过如今却能多见一面了。”

    谢玉生惊讶极了,他是听贺莱说过石漱秋要去南方,可当时没见到也就罢了,如今见过面谈了这么多,再听他说要一个人去南方,想到他的身份,他实在无法不在意。

    他忍不住追问:“一定要去吗?”

    石漱秋笑着点头:“待在都中我便总是只想着她,这样下去不成了怨夫么?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如今还有太平日子,正适合四处走走……我也想把前世能做的事提前,指不定等再见面我便是赫赫有名的男富商了。”

    谢玉生一点儿也不怀疑石漱秋能做到,他心中也着实羡慕,劝慰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石漱秋看着谢玉生目露艳羡之色,知晓他如今只有耐着性子待在贺府,便转了话题,免得他多想了觉得待在贺府难熬。

    两人说起各自的经历,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就又说到了贺莱,只因为石漱秋自己心中存着贺莱,说什么都绕不过去,谢玉生察觉了,便顺着他回答他想知道的事。

    谢玉生并不是会讲事的人,可他无所隐瞒,石漱秋听着他同她说起他跟贺莱成亲的事心中非但不觉得介意反而觉得十分有趣。

    两人说得口干舌燥,时间流逝,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夕阳西沉,贺莱已然散班找了过来。

    先是见了青溪空谷跟丹哥站在一块不分你我就已经让贺莱有些惊奇,待进了屋,见石漱秋跟谢玉生两个还拉着手,贺莱的眼睛都不由睁圆了。

    她虽听玉生说起那次见面便猜到他们相处得不错,可见漱秋挽着玉生的胳膊两人亲近得如同兄弟一般……她做梦也没想过。

第一百一十四章 说到做到

    贺莱直奔石漱秋而去,毫不掩饰的专注让石漱秋耳根微红。

    谢玉生见状便收回了手,暗暗一笑,准备出去。

    贺莱拉到了石漱秋的手,石漱秋也拉住了谢玉生。

    三人同时愣了一下。

    贺莱先开了口,“玉生,你不必出去。”

    又对着石漱秋笑道:“我向来很规矩的。”

    谢玉生还在犹豫,石漱秋已经嗔怪看了一眼贺莱,带着谢玉生重又坐下了。

    贺莱摸了摸鼻子,挨着他坐下。

    谢玉生总觉不合适,然而石漱秋一直拉着他,又见贺莱确实很“规矩”,他便没有坚持了。

    先是闲话了几句,随后贺莱就起身说要给他们下厨。

    谢玉生跟石漱秋都愣了一下。

    谢玉生是不知晓贺莱还会下厨更不知她还有这打算,石漱秋则是知晓贺莱下厨更知晓她为何这般。

    他抿抿唇,心中又暖又甜。

    她以前总是回来见他便要为他洗手做羹饭,怎么拦她都不成。

    贺莱起了身却不往外走,只期待地看着石漱秋。

    一看就是想他陪着。

    石漱秋心中了然,他看了一眼谢玉生,“玉生,我们也过去可好?”

    谢玉生正要摇头,贺莱却接了话,“玉生,我们漱秋想要我给挣面子呢,你可不能缺席。”

    说得好似他是漱秋兄弟来帮他掌眼一般,谢玉生就无法拒绝了。

    三人一同出去了。

    青溪跟空谷带着丹哥正好奇地盯着贺莱带过来的包袱跟篮子打量,转头见三人出来,忙围了过去。

    空谷最存不得话,直接便问了,“少妇主,怎么带了这么多菜跟肉?”

    贺莱笑了下,“是晚饭的食材。”

    空谷还要再问,青溪便拉了下他,沉稳看向贺莱,“我去带个厨子回来……”

    他还顶着易容,石漱秋却已经确认了他身份,听到他说话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玉生行事直接爽朗,身边叫空谷的也是个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性子,唯有这位名是青溪的心思细腻,委实是个周到人。

    丹哥也笑着开口:“我同你一块,找厨子我在行。”

    青溪笑着看了他一眼,正要再开口,贺莱便先摇头了,“不必要厨子,今儿个我下厨,你们都尝尝我手艺。”

    嗯?

    别说青溪空谷两个,连丹哥也都愣住了。

    贺莱说完便带着篮子包袱往厨房去,临走还不忘看看石漱秋他们两个,示意他们跟过来。

    石漱秋被她看得忍俊不禁,拉着谢玉生绕过三个小呆头鹅径直跟她走了。

    贺莱一早就问过谢玉生知晓这处铺子也住人,所以才特意带了食材调味品过来。

    刚才进来她也看到了厨房,这会儿过去就跟进了自家一般自在。

    见厨房还算整洁,她松了口气,这就省事多了。

    先将食材跟调味品都摆出来,贺莱拿起刀看了看便准备出去磨刀。

    谢玉生没见过贺莱下厨,但站里面看了一会便觉得她是真的会,眼见石漱秋已经自觉过去收拾菜,他便拦住了贺莱,“这个交给我吧。”

    贺莱一想谢玉生的身手便果断撒手了,磨刀实在是个力气活。

    石漱秋不由多看了一眼,又想到刚才跟玉生聊天的话,他便不觉得奇怪了。

    玉生可是连巴尔丹都能杀了的人。

    难怪贺莱对玉生这般敬重,完全不把对方当寻常男子看待。

    丹哥他们三个已经凑到了厨房,只是地方狭小,也挤不下这么多人。

    贺莱也没想一个人独揽,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下厨了,生火她并不擅长,而且洗菜收拾肉也很浪费时间。

    她立马给三人分配了工作,让他们都出去收拾,只留了轻轻松松就完成了磨刀回来的谢玉生跟帮着她收拾调味品的石漱秋在厨房。

    空谷好奇地盯着厨房,忍不住同其他两人八卦,“少妇主真的会吗?”

    这个问题青溪跟丹哥都没法回答。

    空谷也没想他们回答,他有些发愁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鱼,“这个,你们俩谁会啊?我们公子也不会,石公子会吗?”

    丹哥摇摇头,“我哥哥也不会。”

    他说着,收回目光,心中滋味复杂难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哥哥不是说要离开京都了?为何还会同谢家两位主子这般亲近?尤其是贺娘子。

    怎么两人就当着贺夫主的面这般亲近?

    还有,青溪跟空谷哥哥怎么见了一点儿也不介意?

    哥哥难道是动了要进贺府的念头?

    可贺府如今不是龙潭虎穴吗?

    已经有了谢公子,还会有位慧郡君……

    哥哥到底在想什么?他怎么越来越不明白了?

    人多力量大,很快杂活也被收拾完了。

    贺莱问了一圈,只有青溪、空谷两个会生火,这也在她预料中,贺莱就留了青溪给她打下手,让谢玉生跟石漱秋出去。

    谢玉生还有些犹豫,石漱秋已经毫不留恋地拉着他出去了。

    他可太清楚陪着贺莱留厨房做饭是什么情况了,温馨是温馨了,可也让人揪心。

    贺莱那模样,那一身皮子,稍有不慎就会留下印子,他也不是没看到过她切到手指,被油溅到……还不如看不到的好。

    当着玉生的面,他也没办法不流露出关心,贺莱又总是“不知收敛”地甜言蜜语,刚才玉生就有些不自在了。

    贺莱见石漱秋听话地拉着谢玉生出去了,她也松了口气。

    盯着她的人太多了会影响她发挥,而且待在这里身上都该染味了。

    这时代的厨房可是没有油烟机的还是原生态的柴火,烟气水气萦绕上空,看着宛如仙境,只有站在这里的人知道有多难受。

    贺莱洗了洗手,深吸了口气,拿起了刀。

    想到自己上次下厨的心情,她心中越发沉郁,与之相应,她的目光越发专注,双手也越发稳当。

    除了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这里的刀,往后就顺当多了。

    自漱秋离世,她便再没有进过厨房。

    她这样的身份地位,本就是不必进去的,想要不看到厨房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时她即使想过同青裳生活,也从未想过为青裳下厨。

    她要迎娶青裳时根本细想过以后的生活,可这些日子她却不止一次想过同漱秋的以后。

    虽然如今的情形越发复杂,可眼下总有她能做的事,比如为他下厨。

    她曾经承诺漱秋的事她都要一一办到。

第一百一十五章 眼波流转

    在这样的仲春季节,窝在厨房里做了四菜二汤的贺莱可谓是汗流浃背,只不过她生得好,即使这样也不显得狼狈,反而另有一种出水芙蓉的韵味。

    情人眼里出西施,石漱秋看贺莱就更是心如鹿撞,只不过甜蜜之余也更心疼她。

    他打湿了手帕递给她用。

    贺莱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没好意思让石漱秋给她擦脸,只不过帕子用过后她便自己收了。

    石漱秋也没管她,只快步去了谢玉生身边。

    青溪空谷有谢玉生提前说过的话尽管心中很不是滋味但也能接受,丹哥却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了。

    哥哥到底在想些什么?

    连贺夫主都没有过去关心贺娘子,哥哥却过去给贺娘子送帕子,贺娘子还没还哥哥手帕?

    他越想下去心中便越是难受。

    勉强笑着将主桌的菜跟汤端上去,他们三个又去厨房收拾他们自个儿的饭菜在院中的石桌边吃。

    贺娘子连他们三个的菜跟汤都做了,除了没有屋内主桌上的齐整,可终归是一个锅里出来的。

    丹哥提心吊胆看着青溪空谷两个,见他们已经迫不及待要尝,还招呼起他一起吃,他忍下心中的情绪伸了筷子。

    出乎意料的美味,只是丹哥却有些食不知味,他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好像什么事在场的他们都知道唯有他一人被蒙在鼓中一般。

    可是,他们又都对他这般好……

    他不由自主望向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哥哥明明那般骄傲,为何得了谢公子帮助却还对贺娘子逾矩了?

    屋内,谢玉生尝了贺莱的菜忽然就想起成亲次日早上的事了,原来贺莱是真的会下厨。

    虽坐在这儿心中仍旧有些不适应,但眼看着自己前世欣赏的一对又坐在一起,他心中便满了起来。

    他再迟钝也明白他们还有话要说,因此他很快就吃完出去了。

    石漱秋还想拦,他不能不顾及青溪空谷以及丹哥的想法,然而他才站起来,贺莱就握住了他的手摇头制止了他。

    他迟疑了一下便只能看着谢玉生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外,依稀能听到外边喊“公子”的声音,又说了什么就听不到了。

    他抿抿唇,轻声道:“便是玉生大度,你也不该……”

    想说的话在对上贺莱专注的目光后又像是被堵住了一般,石漱秋垂了眼睫,目光落在桌上已用了大半的菜肴上,他更用力地抿了下唇。

    他其实也不想这般大度这般体贴。

    贺莱轻轻叹口气,又拉着石漱秋坐下。

    她知晓漱秋在想什么,她自己何尝不是一样,连去看他都要顾虑重重,可漱秋过几日就要离开了。

    如一表姐那里虽没说确切日子,但三月里宜出行的也就那几日。

    她同他又能见几面呢?

    春祭期间待在都中确实不安全,他离开这里是对的。

    “你俩聊过以前的事了吧?”

    听到贺莱这么问,石漱秋轻轻点头,顿了下,他压下情绪勾唇道,“你是早猜到玉生会说出来吧?”

    贺莱莞尔,接了话,“我也猜到你不会不说实话。”

    “可以放心了吧?”

    她紧接着说出的话让石漱秋忍不住横了她一眼,“是你放心了吧?”

    分寸不让的对话让两人找回了过去相处的感觉,也让两人心中放松之余又有些感慨起来。

    明明前世直面种种艰难两人还是能如常说笑,如今只不过头上悬了剑便束手束脚起来。

    石漱秋想了想自己这几日惦记的事,直截了当问道:“画像可带来了?”

    贺莱捏了下他手指,起身将自己进门后搁置在炕桌上的盒子带了过来。

    石漱秋接过盒子看了贺莱一眼便直接打开。

    贺莱摸了摸额角,没有阻止。

    她早想过漱秋会这样了,也做好了准备。

    石漱秋也作好了准备去面对一位温暖了贺莱的佳人,可展开画像看到上面惟妙惟肖眉眼柔和的少年,他的心中还是迅速酸了起来。

    贺莱描摹人物的功底他是见识过的,几乎同真人毫无差别,虽说换了其他人,贺莱也能将对方的神情留在纸上,但这位青裳的画像,他只看一眼就能察觉对方眉眼之中对画像人的情意。

    明明也是清冷出尘的五官,可神情却如同三月杨柳。

    盒子里不只这一幅。

    石漱秋粗粗一看足有十几幅,虽明白贺莱为何准备这么多,他却还是醋意大发。

    贺莱摸了摸鼻子,赶忙把手中另一个盒子递了过去。

    石漱秋接过盒子却没立即看,只小心地将画像卷好收起来,把盒子又封上,这才忍着醋意去打开了另一个盒子。

    并不是太意外,但还是非常有用地让他心中甜蜜压过了酸意。

    石漱秋一幅幅打开,只看了三幅他就停手了。

    这一盒子里大概全是他的画像,还姿态各异,比之方才那画像不知精心多少。

    这才过去几日,她还那般忙,却准备了这么多。

    石漱秋定定看着画像。

    非但比刚才青裳的画像精心,贺莱在画像上也添了她自个儿,虽只有侧影,可比她画他还要令他开心。

    而且,她画的还是他们相处的日常。

    这份心意……要他如何不动容?

    贺莱眼见石漱秋喜欢,顿觉自己这几日偷偷摸摸背着人准备的苦心都化作了满足。

    她伸手拉了拉石漱秋的衣角,“你就没什么给我吗?”

    石漱秋回神,见她一副邀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他任她拉着衣角先是收好了画像封了盒子,这才眉眼含笑用另一只手托腮看她,晃了晃被她拉着衣角的手。

    眼波流转,默然无声,却令人心神荡漾。

    贺莱不能免俗地被迷住了。

    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没等贺莱反应过来,石漱秋已然抱着盒子起身去了门边。

    他没有再往前走,贺莱转头后一眼便看到了他绯红的耳朵。

    她抬手轻轻抵唇,唇角上扬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才起身走过去,就站在他身侧,与他紧挨着后慢慢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漱秋,我……”

    她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都知晓了。”

    石漱秋说过后,又轻轻握了下贺莱手指。

    他不想她再说什么,不然脸上的温度就又要上来了,他不想出不了门。

    贺莱抿抿唇,轻声道:“好。”

    话毕,她只坚定地握了漱秋的手陪着他在门边傻站。

第一百一十六章 长痛短痛

    谢玉生以为贺莱跟石漱秋两个还要待很久,他出来后见到丹哥神色焦急,连看他都带着小心忐忑,又见青溪、空谷两个时不时往屋内看,便点了他们过来陪他练拳脚。

    青溪空谷两个很快就被公子逼得全无杂念,而丹哥也看三人对练看得目瞪口呆。

    他虽知道了谢公子主仆三人都会武,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们身手竟如此了得,便是看起来最弱的青溪似乎也比聂爹爹还要厉害。

    心中惊叹的同时,他想到里面跟贺娘子单独相处的哥哥,也更忧心了。

    哥哥到底怎么想的?

    若是惹了贺夫主不开心,只怕一拳一脚就能让人伤筋动骨。

    万幸的是他心中叨念了一阵后哥哥跟贺娘子便一前一后出来了。

    丹哥小心觑着谢玉生的神情,见他面色柔和,他抿抿唇,又去看青溪空谷两个,这两个也都是抿着嘴唇,但也没生气。

    他转头又看了一眼,突然发觉哥哥还抱着什么东西,很显然就是贺娘子进门时带的盒子。

    丹哥不由自主又去看另一边,心中迷惑不解,看到这个也不生气吗?

    令他更懵的是最后竟是贺娘子目送他们,而他们则是由贺夫主护送着回千鹤街。

    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可到了他们宅子,哥哥抱着两个盒子,贺夫主什么也没得。

    他真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了。

    丹哥送了石漱秋进家,又出门送青溪。

    贺夫主不好在这里下车,哥哥也不好在门口逗留,也只能他出来了。

    看着马车转弯不见,丹哥才转了身让人关了门。

    才进了月亮门,就见石漱秋站在一丛白玉牡丹边,丹哥快步过去。

    “贺夫主是位好人,大方也体贴……”

    他故意道。

    说着话也觑着石漱秋脸色。

    石漱秋瞥见丹哥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摇头失笑。

    他本就是在这儿等他。

    丹哥被他教得比前世这时候还有主见,自然是见不得他如此。

    不过,倘若不是知道玉生同他一样,他也不会如此,也不会同丹哥解释。

    这样匪夷所思的事,说了要比不说还要麻烦。

    他循循善诱,引导着丹哥开口:“你觉得谢公子同贺娘子感情如何?”

    丹哥回想了下,却只想到了自家哥哥跟贺娘子旁若无人的相处,他皱了皱秀气的眉毛,反问:“哥哥你觉得呢?”

    虽是反问,他却没等石漱秋回答就又接着道:“我不明白,哥哥你不是也是第一次当着贺夫主的面同贺娘子见面?”

    他重重咬着“贺夫主”几个字,暗暗反驳着哥哥口中的“谢公子”。

    他真心不明白哥哥为何要这样,教他有骨气有原则的是哥哥,比谁都要骄傲都要通透的也是哥哥,可为何今日毫无原则毫无界限的却是哥哥?

    他心中想着,面上就有些委屈起来。

    “哥哥,我知晓是我们同贺娘子结识在先,也知晓贺娘子心中有您,可她得听父母的,她也已经成亲了,贺夫主还是那般好的相貌性子!您看到贺夫主的身手了吧!”

    这孩子还软硬兼施了。

    石漱秋静静听着,想笑又笑不出来。

    他想到了玉生同他说起的丹哥,想到了知道他要嫁给贺莱,被他哄骗着以为他并无大碍而放心离开的丹哥。

    眼见着面前丹哥又想说重话又心疼他最后把自个儿急得眼圈发红,石漱秋闭了下眼,上前一步把丹哥抱住了。

    “不要担心,哥哥知晓轻重的。”

    这话并不能安抚丹哥,但丹哥也不想揪着不放,他是知晓哥哥如今有多在乎贺娘子,也知晓贺娘子能过来,方才也陪着哥哥一人会让哥哥多开心。

    他闷闷道:“我知晓哥哥委屈,可就这一次好不好?我不想哥哥这个样子,我们虽是这样的身份,可……”

    石漱秋捏了捏丹哥耳朵,制止了他的说教,“你就不想知晓哥哥为什么这么做?”

    丹哥惊讶抬起头。

    还另有缘由吗?

    石漱秋揽着丹哥去石桌边坐下,沉默了一会儿,他抬眼看向一直眼巴巴盯着自己的丹哥,“贺莱同谢公子只是假夫妻。”

    丹哥睁圆了眼睛。

    他懵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哥哥的话,眼睛却睁得更大了。

    他喃喃道:“他们……”

    石漱秋点了下头。

    这是他左思右想决定告诉丹哥的,玉生同他说他自己同青溪空谷他们说了一些,他羡慕玉生的坦诚,但他身份更为复杂,面对的人也好,事也好,都比玉生要麻烦,这样的事注定只能他一人知晓。

    不过,他有贺莱就足够了。

    丹哥捂住了嘴,今日的异样似乎都有了答案。

    他结结巴巴问:“那他们,那他,青溪空谷他们……也知道?”

    石漱秋点头,“我是那次在周王府遇见贺莱才知道的。”

    丹哥毫不怀疑哥哥的话。

    难怪那次哥哥回来后出神都是带着笑容。

    圆儿他们同他说过哥哥是遇到了贺娘子才那般开心,也是从那时候他才发觉贺娘子对哥哥似乎越来越重要了。

    可哥哥还是打算南下,所以每每见哥哥想到贺娘子,亦或者想知道贺娘子的消息,他都会故意打听,也会故意去街上闲逛。

    反正他们都要离开了,他只想哥哥再开心两日。

    可原来是这样。

    丹哥有些欢喜起来,可没等他笑出来他又想到了贺娘子的家世,嘴唇就又抿了起来。

    “可贺娘子的父母……谢公子的父母也不会看着他们这样子。”

    他说着叹了口气,又来哄石漱秋:“我们不必想那么多,只看眼下罢……眼下我们也是要离开了的。”

    丹哥盯着石漱秋强调,“我们也同周王世女那里说好了,家里的物什也都收拾起来了……”

    哥哥可不能改主意,这会儿可不能留在都中!

    便是他们是假夫妻,哥哥这会儿能同贺娘子说说笑笑,可没有以后,还是长痛不如短痛的好!

    石漱秋哭笑不得。

    他自然听得出丹哥想说什么,这孩子只怕他动了其他念头,这会儿看他的目光里都是警惕。

    “放心,我们还去南边儿。”

    石漱秋安抚了一句,又觉得好笑,忍不住反问:“哥哥就这般不值得相信?”

    丹哥放了心,笑容就出来了,他狡黠一笑,“全怪贺娘子太好了!”

    说完他就跑开了,“我去找聂爹爹他们了!”

    石漱秋摇摇头,抱着盒子跟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有心无心

    这是贺莱自成亲以后头次晚上躺在床上睡,当然,是在书房的床上。

    谢玉生没回家,她爹娘也不会多管她睡哪里,她借口在书房忙,睡在书房便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只不过,她躺下去却没睡。

    也许是还没到平日睡觉的时间,也许是太久没有睡床。

    睁着眼,贺莱也不想起来。

    对她来说,晚上并不适合思考,另外,她现在还是时不时会想到漱秋,心中杂念太多。

    胡思乱想着睡了过去,等醒来,贺莱就不得不摈弃杂念忙了起来。

    不是今日下午就是明日,她就该出城了。

    在此之前,家里的事还要爹爹多费心,娘亲那里也需要她上心。

    她娘似乎因为她说的将来现在就开始束手束脚了。

    平心而论,娘亲这样对她来说最为有利。

    可前几天还对她横眉冷斥的娘亲这两日同她说话都要小心观察她神色斟酌言语,贺莱是受不住的。

    但凡还有良心,谁能经得起自己爹妈看着自己脸色生活?

    贺莱只好拿着好的方面开解娘亲,至于效果,只是微乎其微。

    她心里叹口气,也没有别的法子可施,要想她娘开怀,那她得让那位发奋图强,这她完全没辙。

    过了中午,礼宾院就有了动静,他们出城的时间定在了明日。

    贺莱要迎接的衡王一行人也是明日到达,所以她一整个下午都在熟悉仪仗队。

    本是很简单的事,只不过人不得用,她也只是借着如一表姐的威风行事,办事效率自然就落于下乘。

    将将在散班之前忙完,贺莱也不多待,出了礼宾院就往谢府去了。

    她同玉生商量过了,她确定出城时间就给他递消息,她不在家中的时日还需他给她传消息。

    谢府,谢母在宫中不得空,谢玉生知晓见不着阿娘,得了贺莱消息便收拾起了行李。

    家中继父正因为阿娘得了护卫都城的职位以及陛下的赏赐而心情大好,见他要准备回府,还客气地百般留他起来。

    等贺莱过来,继父便更热情了,说得多,看得也多。

    谢玉生冷了脸,青溪空谷两个也暗暗生气,虽贺莱很快就笑着带他们离开了,三人想到继父说话时直勾勾落在贺莱脸上的目光只觉得面上无光,偏偏还不能挑明了说。

    贺莱之前也没多注意这位谢将军的继室,这是头次在没有谢将军的情况下见到,对方的言行举止令她不得不往旁处想。

    她知晓这位继室比谢将军小许多,也知晓谢将军待这位继室只不过寻常,但她没想到这位继室竟是这么个作风。

    倘若是这样的性子……若是有人刻意去利用……

    贺莱忽然想到前世谢家突然战败的事,暗暗把这一点记在了心中。

    她想着事不自觉眉头微皱,看在青溪眼中便令他更加忧心。

    然而一直到了用过饭回了他们院子,青溪才找到时机同谢玉生说起。

    谢玉生毕竟是前世被花巷相公们“耳濡目染”过的,他比青溪还要确定继父的举止不端,只不过他却想不明白继父怎么敢当着他的面这般不庄重。

    青溪让空谷守着门,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同谢玉生说:“昨儿个咱们回去,我便听到夫主院里的人抱怨夫主阴晴不定,说是家主不让他出门做客也不许家里多来人,想被奉承也找不着人……许是想着咱们是小辈,便是冒犯了也没人敢说什么,况且又只是多看几眼,说是……”

    谢玉生抬手捏了捏眉心,这实在超出了他的应对能力,他不得不问青溪,“你是怎么想的?”

    青溪见公子想知道这才将自己心中想了又想的法子说出来,“家主在外忙碌,能进内宅的也没几人,咱们隔三差五回去一趟,家里的事也能知道得七七八八,至于出门,门上也有咱们铺子里的关系,不怕不知道他们行踪……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也算不得什么。”

    说了这里,青溪咬了下嘴唇,直视着自家公子,“如今要紧的是贺娘子那里。”

    谢玉生蹙眉,“她不是会多话的人……”

    青溪接话:“我知公子信她,只是公子您也说过,如今是咱们指望她,夫主又是咱们谢府的人,少不得要同贺娘子说说咱们的法子……免得日后再有这样的事或是什么拖累了。”

    谢玉生想了想,心中沉重地去找了贺莱。

    他之前只想着阿娘不是能听劝的性子,想着她们家姐姐妹妹多是在北地里自在惯了不通世事……

    贺莱听了谢玉生的话,却正中下怀,她点头肯定了谢玉生的做法,“我也疏漏了内宅的事,单想着我爹不是爱交际的性子,家中自来都行事谨慎,府中也是要谨慎才好,春祭诸王来都中,内眷也少不得要打交道,以有心算无心,不可不防……”

    谢玉生嘴唇紧抿,心中轻叹。

    他同她隐晦道歉,而她却同他说起明面上的话,又接了他之前的话。

    他还当青溪同他说的已是周全了,却全然没想过眼下最需防备的是同诸王的事,尤其是那人。

    他垂了头,目光落在自己不知何时便已攥起来的手上。

    没了他在其中,那人还会想其他的法子去接近阿娘吗?

    往常说过话,谢玉生便会从小书房出去,这回却坐着不动,贺莱瞥了一眼他低垂的眼睫,隐约明白他在想什么。

    她今日又确定了诸王的行程,梁王估计是最后一批到达。

    从目前来看,诸王的表现也都中规中矩,并无什么异样,只不过,她也没有前世关于春祭的记忆,也不好下结论。

    倘若其中有跟他们一样重生的,往后的事就要更扑朔迷离了。

    心中虽担忧着,贺莱也没同谢玉生讲,只宽慰他,留他在小书房做些制扇的杂活。

    那日说了要制扇,只爹爹那里不得空,到如今也才完成了一幅,玉生也只能先做扇骨了。

    手中有事可做缓解了谢玉生的压力,只是削了一会儿竹子,他又想到了石漱秋,不由抬眼去看贺莱。

    贺莱下意识回看过去,“怎么了?”

    谢玉生捏了下手指,“我将这些送过去让漱秋做吧?”

    贺莱明白过来,她轻笑了下,“往后有他跟我的孝敬……你只当这是你孝敬我爹娘的便是。”

    “你同丹哥他们住一起不是也像家人一般?在这里也是如此,你同我待我爹娘虽不是他们期盼我们应有的心思,可也是真心实意,这便够了。”

    安抚了谢玉生,贺莱自个儿却想到了漱秋,她心中暗暗叹口气,也不知此生要耗费多久才能让爹娘认同她跟漱秋。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拘小节

    贺莱要出城,贺府一早就忙碌起来。

    琴棋书画四个都要跟着,还有乔师傅,谢将军给安排的六个亲兵,此外还有车妇、马妇、粗使丫头等等加起来一二十人,行李更不必说,贺莱的衣食住行无一不精致,再加上随从带的铺盖包袱,足足用了六辆车。

    这都是柳明月安排的,贺莱都接受了,她若真的轻车简从才是不合时宜。

    她自己也刻意收拾了,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华美,便是已经同她相处了几日的礼宾院官员见了她也没有不惊艳的。

    这跟她前世的作风南辕北辙,却是此时只有十八岁的她最好的伪装。

    经过陛下的大肆宣扬,春祭之事都中几乎无人不晓,因此礼宾院带着仪仗出城就成了百姓们看热闹的场景。

    贺莱更是百姓们看热闹的重中之重,她面上冷淡,心中却苦笑不已,这火热程度简直跟她成亲那日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有士兵沿路维持,没有人挤到马边追着看她罢了。

    一直到出了城,众人耳边才寂静了一些,南容如一打马过来重新跟贺莱并排,笑着道:“待春祭过去莱妹的美名只怕是天下尽知了。”

    贺莱无奈弯了下唇。

    有南容如一开头,赵王世女等等也围了过来闲话,本就都是亲戚关系,又是同辈,迎接的也是亲戚,话题不由自主就又绕到了诸王女身上。

    大兴朝自太祖至今现存有封地的王女一共一十八位,其中梁、诚、桂、德、端、衡、赵、周八位王女是太祖那一辈封下来的,也是最尊贵的,其余十位或是当今陛下的妹妹或是当今陛下的女儿,自然无法与前者相提并论。

    而且,前八位中梁、诚、德、端四位王女均可主持地方军务,剩余四位虽无调动地方的军权,府中军骑也只下天子一等。

    周王、赵王封地就在都中,不必迎接,剩余十六位便由周王世女、赵王世女、宫中还未有封地的皇女们、贺莱等表亲分别迎接,除却掌管宗人府的周王世女,其他人对要迎接的王女都是一知半解,说着说着就难免期待又发愁起来。

    贺莱因为前世同如今的衡王女也相处过,倒没有那么担心,不过能多听一听其他王女的事,尤其是梁王的,也正和她意。

    此次迎接梁王的就是周王世女,这是那位陛下钦定的。

    前世由于内外交困,诚王跟梁王又南北相隔,双方都致力于稳定自己这方的局势,贺莱从未直面过梁王,对这位的了解也都是从滞后的消息中分析出来的。

    她倒也不指望能听出什么重要消息,只是不想漏掉什么而已。

    听周王世女又提起梁王因伤所以最迟到达的事,赵王世女挤眉弄眼道,“都传姨母是为了什么美人受了伤,也不知是何等的美人……”

    “……”

    贺莱也早知道这件事,她依稀记得前世也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因为伤势,梁王在那位那里可是赚足了同情跟福利。

    受伤可能是真的,但为美人受伤似乎有待考证。

    而且,此次玉生还好好待在她家,梁王行事定会跟前世不同。

    还有诚王……如今只是世女,这次应当也会过来,比起梁王,倒是好接近的多。

    赶路足足用了半日才到了驻扎的山庄,用了午饭稍作休整,众人又接了王女那边的行程报告重新安排。

    贺莱下午就要出迎,她从南容如一那里领了令牌文书便带着人离开了山庄。

    她估摸着走上一个时辰就能遇到,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她先接到的除了衡王、衡王世女,竟然还多了一位。

    看着同衡王世女并排过来的诚王世女,贺莱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了。

    对面衡王世女、诚王世女两个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贺莱瞧。

    她们也知晓此次的迎宾使是那位素有贤名的贺姨母家的独女贺莱,也曾听过这位的美名,却不曾料到会是这般出众,单是容貌就足以摄人心魄了。

    贺莱先回过神来,她压下心中情绪,恭敬下马拜见。

    她动了身,对面两人才反应过来,两人对视一眼,一同下马回礼。

    “下官贺莱见过衡王世女。”

    贺莱冲衡王世女行了礼后又转向诚王世女,“见过世女。”

    诚王世女南容颢挑了下眉,“你既猜着了我也是世女,不妨猜猜我名字?”

    旁边衡王世女南容妙语捶了下她却笑着看向贺莱,“贺莱妹妹只管猜。”

    这会儿本应该由她们引着去拜见衡王女,结果两人却同她开起玩笑来。

    贺莱心中轻叹一声却又觉得熟悉。

    她所认识的她们两个确实就是这样不拘小节的性子。

    她也知道如何能让她们对她立刻心生好感,只不过眼下她并不想如此。

    贺莱便规规矩矩道:“下官见过诚王世女。”

    南容妙语皱了下眉,她不喜欢这样一板一眼的人,南容颢却还觉得面前的少女挺有趣,是以笑着就道,“不愧是贺姨母的女儿。”

    夸了贺莱一句,南容颢还解了佩玉赠送,南容妙语只好也送了。

    两人又领着贺莱去见衡王女,衡王女一见贺莱就喜爱得不得了,留了贺莱在车上陪她说话。

    南容妙语见状便拉着南容颢离开。

    “看着是个灵气人物,结果却是个书呆子!”

    南容妙语吐槽了一句又碰碰南容颢,“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性子了?”

    南容颢摇头笑了下,“我倒觉得她挺不错,对了,没记错的话,她夫郎便是谢大将军的嫡子。”

    “谢大将军怎么相中了她?我看她定是手无缚鸡之力……长得比男子还男子!听闻都中女子也都涂脂抹粉,我看她也是……”

    南容妙语说着便摇头叹息,“还不如留我们在我们自己的地盘玩呢,到这儿春猎就是赢了也没甚意思。”

    南容颢听了就忍不住笑起来,“你也忒小瞧人了,没听说这次谢大将军家的娘子们都在?还有北边、西边的姐姐妹妹们……”

    南容妙语最是爱拳脚功夫,她摩拳擦掌道,“是了,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谢大将军家的人,正好比划比划!”

    “你要想同人家认识便好好的同那贺莱说话。”

    南容颢笑着提点了句,目光在前面引路的随从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收回,嘴角弧度缓缓上扬。

    有趣,那贺莱带过来的竟有好几个一看就知道身手不凡的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材小用

    衡王女喜爱同人讨论诗词歌赋,见贺莱言之有物便喜不自胜,坐车上聊了一路还不尽兴,又留贺莱同自己吃晚饭。

    若不是旅途劳顿,只怕还要留贺莱抵足夜谈。

    贺莱也是有意投其所好,诸王女中她们贺家可安心结交的没有几个,衡王女没有野心,身份也最合适阿娘与之相处。

    临到告辞,衡王女已被贺莱话里家中的藏书勾住了,又是羡慕又是感慨,“你们贺家自来学识渊博,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见识,不像你妙语姐,到如今也不能安生坐下看书一刻钟……”

    贺莱腼腆笑笑,没有接话。

    衡王女却很喜欢,“你去同你妙语姐她们玩儿吧,难得见面一次……她只是性子直爽,你不必在意她说话……”

    有了衡王女的话,贺莱就更方便去接近她们了。

    她出了院子,一眼就看到了转圈儿踱步的弈棋。

    “娘子!”

    弈棋惊喜跑过来,附耳道:“您可算出来了!两位世女去了咱们院子!”

    “我出来时,她们正要跟乔师傅切磋!”

    贺莱微微一笑,弈棋瞧见了,不由更急了,“娘子!咱们得快些……”

    要是乔师傅得罪了两位世女,这不连累娘子嘛!

    贺莱拍拍弈棋肩膀,“别急,两位世女若是那般不近人情也不会找过去了。”

    弈棋睁大眼睛,满脸不解。

    这是什么道理?

    找过去才是不近人情吧?哪有巴巴过来逼着随从动手呢?

    明知身份尊贵,谁敢招惹她们??

    贺莱不紧不慢过去,弈棋就是再着急也只能耐着性子。

    不过为了方便照顾,贺莱住的小院儿也近,很快,两人就到了。

    还没进院门,就先听到了喝彩声。

    往前两步,只见南容妙语同乔师傅你来我往,拳来脚往,眨眼间就不知过了多少回合。

    弈棋脸都黑了。

    她去找娘子时好歹还只是比比掰手腕,乔师傅还没下场。

    她焦急看向自家娘子,却见自家娘子依旧淡定从容地看着,似乎并不打算干涉。

    弈棋张张嘴,正要劝,却听到有人道:“莱表妹回来了!快来这里!”

    出声招呼的正是南容颢。

    她自贺莱进门就注意到了人,也特意观察了贺莱表情,这会儿扬声叫人,声音里也全是欢快。

    “见过诚王世女。”

    贺莱过去才要行礼就被扶住了。

    南容颢将贺莱拉到身边坐下,“叫我颢姐就是,再叫世女我可要罚你了。”

    贺莱顺从改口:“颢姐。”

    南容颢眼中笑意更深。

    她转头看向已经被乔师傅压制住的南容妙语,“这位乔师傅身手竟如此不凡,听说是谢大将军的人?”

    贺莱也看了过去,她也是头次见乔师傅同人切磋。

    南容妙语身手很是不错,但明显还比不过身上有伤的乔师傅。

    “是,岳母大人体恤我,特意为我请了乔师傅。”

    南容颢顺势夸了一句,“莱表妹好福气,能得到谢大将军赏识。”

    贺莱摇头笑了笑,“只是内子的缘故罢了。”

    “那还是谢大将军看中你……”

    “……”

    两人闲聊的功夫,南容妙语已经无从还手败下阵来。

    她也不是死要面子的人,察觉对面乔师傅并未尽全力,她便摆摆手先停了下来。

    乔师傅也是满头大汗,毕竟有伤在身,她行动并不灵活,再加上对面是位世女,身份尊贵,她也不能伤着了。

    “乔师傅果然厉害!”

    南容妙语抱拳行礼,由衷赞叹道。

    乔师傅见对面的世女神情坦荡,爽朗异常,心中好感嗖嗖攀升,只不过她还牢记着对方身份,因此宁可少说也不敢多话,只回了一礼就不说话了。

    南容妙语毫不为意,她热情地看着乔师傅,“这几日我想请乔师傅指教指教拳脚,不知乔师傅可有时间?”

    乔师傅没想到这位世女竟如此平易近人,她只能看向贺莱。

    南容妙语顺着乔师傅目光看过去,对上贺莱那张白玉无瑕的面孔,她眉头一皱,慢慢走了过去。

    “你意下如何?”

    南容妙语不情不愿地问了贺莱一句。

    贺莱知晓她脾气,也不在意,但南容颢却不能不开口,“妙语你歇会罢,你同乔师傅以武会友,若是乔师傅无事,你尽可打扰,如今正忙着呢,你何必如此心急?”

    说完,又转向乔师傅,“乔师傅也请这边坐罢,不必拘礼。”

    乔师傅见贺莱点了头才走过来坐下。

    南容妙语扯了扯嘴,伸手取了杯子喝茶不再多说。

    南容颢松了口气,她转向贺莱,“你妙语姐就是个武痴、急性子,你多多担待。”

    贺莱笑了下,“我知晓的。”

    南容妙语闻言下意识看了贺莱一眼,却正好见她唇角上扬,她怔了下,难怪都说灯下看美人。

    这灯笼光照着,看起来比白日里还要美呢。

    不过,一个大女人生成这样……

    她不自觉去打量贺莱,眉头越皱越高。

    这手……怕是男子都没有这般纤长白皙,胳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力气,对了,她还是细腰,这哪会有什么力气?

    可颢姐为何这般维护她?

    南容妙语心中不解,又瞥见另一边局促坐着的乔师傅,不由转向贺莱:

    “你跟乔师傅学武了吗?”

    贺莱微微一笑,“还未入门。”

    南容妙语嗤一声,“乔师傅教你是大材小用了!”

    说完,她还觉得可惜,又来挑剔贺莱,“你今年多大了?”

    南容颢摇摇头,却只端着茶杯看向贺莱。

    贺莱心中好笑,面上还得一本正经:“回世女,已过了十八。”

    “都十八了,这学武也太晚了,你早干嘛去了?”

    南容妙语又一撇嘴,“我看你也不是习武的料子,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对着贺莱是这般蔑视,转向乔师傅就是敬重了,“乔师傅觉得我如何?您若是还觉得我好相处,不如教我吧?我另寻合适的师傅给贺莱就是。”

    乔师傅尴尬看向贺莱,这会儿身上流下的就全是冷汗了。

    南容妙语见状又来“劝”贺莱,“贺莱,你听我的,你如今的情况也用不到乔师傅这般出众的师傅,我学武这么多年,认识的教习师傅颇有几个适合你的,你稍等等,我明日就传信回去让他们过来……”

    明目张胆就来挖她的人,不愧是她了解的南容妙语,也果然上钩了。

    贺莱心中暗笑起来。

第一百二十章 非她不可

    “世女,恕我直言,乔师傅乃是有功之士,因伤在身不得不退而休养,蒙岳母看重,为我请来府中教习……如世女所说,确实大材小用,故而我也不愿委屈乔师傅,如今只以忘年之交相称……”

    “我是真心实意拜乔师傅为师,如今尚在乔师傅考察中,世女既是与我同样的想法,那就全由乔师傅做主如何?无论乔师傅如何选择,哪怕不愿教任何人,也要始终以礼相待,我虽不会武,也不会以权势压人……”

    南容妙语被激得立刻打断贺莱,“我也不是那等仗势欺人之人!”

    贺莱微笑,“那便这样定了?”

    说完,她又看向乔师傅,“我同世女只是讲了我们自个儿愿被您考察的事,您愿意考察我们吗?”

    乔师傅抹了抹额头,心中苦笑不已。

    这两个身份一个比一个尊贵,换作往日哪是会把她这样的武妇放在眼中的人呢?

    当时大将军说了,她心中又何尝乐意?

    可是大将军于她有恩,公子于她也有几分师徒之情,她心中也琢磨着若是能把公子的妻主给教好,那公子也要省事许多。

    在外面总是要女人来保护男人,总不能让公子再来保护吧?

    她是自己想好后才过来的,可是见了人后,她真不知从何处下手了。

    她活了大半辈子就没有见过比这位贺娘子相貌更好的女子,可也好得太过了,这要怎么教?

    她毫不怀疑自己若是教的时候力道大些,这位就要休养了。

    可是不满意归不满意,这是爹娘给的身体,贺娘子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虽在贺府只住了几日,但是她能看得出来公子过得有多舒心,就是她在贺府,无论衣食住行都是她大半辈子头次经历的讲究。

    又讲究又能让人自在,这实在没法让人不喜欢。

    这次跟着贺娘子出来,她是心甘情愿当护卫的。

    今日两位世女找过来同将军的亲兵比试,这原本也没有她的事,只不过她又是手痒又听到了这位衡王世女言语中有小瞧她们谢家军的意思,这才主动站了出去。

    这原本也是她惹了事,贺娘子什么也没说,反被这位世女嫌弃数落。

    原是没她自个儿做主的机会,贺娘子却给她争取过来了。

    虽说往后还得发愁,至少眼下她是安全了。

    听到乔师傅同意了,南容妙语立刻得意地看了贺莱一眼,在她看来,自己定是胜券在握。

    是以南容颢劝着她离开的时候,她也不怎么留恋。

    回去路上她还忍不住同南容颢说起了谢家军的实力,心中恨不得立马能飞奔到都中谢府拜访。

    南容颢微笑着听着,心中却在想着刚才贺莱的表现。

    怎么说呢,这个贺莱年纪轻轻,却已经进退自如,跟那位贺姨母并不一样,颇有传言中贺家先祖的风范。

    “你若想到谢府拜访,方才就不应该这般冷遇莱表妹……”

    南容颢笑着提点南容妙语,“我今日说过的,这位可是谢大将军相中的佳媳,你可是又忘了?”

    “今日这莱表妹身边护卫如何,你也都切磋过了,虽说单打独斗是比不上你,可是征战沙场,可不是靠这个。”

    南容妙语听着,头上的热度慢慢降了一些。

    她也想到了自个儿的身份,要去见谢将军或是同谢将军家的人切磋,这并不是件易事。

    尤其她这性子……总是惹祸。

    南容妙语挠了挠头,“难不成只能靠着贺莱才成吗?她也没什么用吧?我看她这个样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难道贺府那些娘子们不会跟我一样想法吗?”

    南荣颢知道她只是在强词夺理,但她并没有顺着南容妙语说,“再一样又能怎样?贺家跟谢家如今已是亲家,你我又是外人,她们怎么着也得给贺家几分面子吧?”

    “你方才可是下了贺莱面子,还当着谢府的亲兵……也亏得贺莱是个有涵养的。”

    听到南容颢这么说,南容妙语不由捶了捶头,“那颢姐你说怎么办?来这里就是麻烦,什么都得讲规矩!”

    “谢家在北地应当没这么多规矩吧?……要去找贺莱介绍认识?可我要是同她讲想跟谢府的娘子们比武,她肯定又要找借口吧?”

    南容颢淡淡瞥了南容妙语一眼,“你不愿意就算了,反正今日你也满足了。”

    南容妙语瞪眼,“我怎么不愿意了!”

    她随手折了花枝在手里挥舞,心里却知晓颢姐说得对。

    分封的诸王同镇边将军的关系本就微妙,太祖时曾明令禁止私下来往,如今虽没那般严了,也不得不防……毕竟接下来还有那么几位皇女要等着分封。

    “今日也就算了,往后我会注意,贺莱她本就是来招待我们的,等关系好一点我再提出来,想来她也不好一直拒绝我。”

    南容妙语说着又挑了眉头看向南容颢,“颢姐你很欣赏这个贺莱?你可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啊。”

    南容颢笑道,“是谁以貌取人了?”

    南容妙语被噎得无话可说。

    “贺莱可是贺成章之女,便是如今并无才名,可初见就能让姨母留着一直说话,你自己算算有几人能做到?”

    南容妙语不得不赞同,她是怎么也没办法跟她娘就这么干巴巴对着一直说话的。

    她又挠了挠头,忽然想到什么,她玩味地笑了,“颢姐,这贺莱不还得了赐婚么?南容文慧……啧啧,挑来挑去居然跟别人争起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谢大将军不迁怒这贺莱么?”

    南容妙语好奇地问道。

    南容颢轻笑了声,“你又忘了贺莱身边的亲兵了?”

    南容妙语拍了下头,默默琢磨了一下,这次是真心实意敬佩了,“是我小看她了。”

    听闻谢大将军极是疼爱自己这个儿子,甚至不放心继室抚养……如今儿子才进贺府一月就得跟人分享,谢大将军居然还维护着贺莱。

    “说来贺莱要是娶了南容文慧,那同我们不也是亲上加亲?那我们跟谢将军家不也是亲戚了么?”

    南容妙语说着眼睛就亮了起来,“我明日就跟她好好相处!只要见了面,我也不用她说情……”

    南容颢见她反应过来,只笑着摇摇头,妙语还比贺莱要年长,心思却比不上人家十分之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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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介绍:
胎穿女尊的贺莱出身高贵,相貌绝美,即使落了难也能绝地逢生,步步高升,然而,她在婚事上是个老大难。
第一次成亲,新郎被抢了;
第二次成亲,新郎出家了;
第三次成亲,新郎退婚了;
第四次成亲,新郎病故了;
第五次成亲,新郎逃婚了;
好不容易到了第六次成亲,新郎没事了,可她居然重生了……
还重生到了第一次成亲前一天!
万事俱备,只欠新郎被抢了!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女尊重生之她只想安安静静成个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