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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全文阅读

作者:共赏清歌     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txt下载     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0章这……真的假的?

    田晏过来的时候,刘志一眼便看见了耷拉在侍卫背上的周来。

    从赵戒的反应来看,他早已猜到了结果,此时他已经死去,整个人肤色都是黑的。

    “陛下,都怪我,周来他本来已经躲过去了的,为了我又伸手来挡……”

    见到刘志,张让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下,放声痛哭。

    田晏在一旁低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连刘志都忍不住佩服,周来虽然只是盗门出身,却真正诠释了侠义二字。

    “真乃义士也,待得此间事了,就追封其为义诚侯,以慰英灵。”

    张让泪如雨下,“他是孤身一人,也没个兄弟姐妹,以后年节祭拜就由我来做吧。”

    周来救了他的命,这一点张让感激涕零,却让刘志又刷新了对他的印象,看来这也是个有情有义的。

    他的穿越已经改变了历史,也改变了许多人既定的命运轨迹,也许此张让早已不是那个飞扬跋扈的“让父”了。

    自己何必还要执著于既有的呆板定论呢。

    “走吧,我们从玄武门往外攻,孙怀在外面接应。”

    此时不是悲伤的时候,尽快离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他们刚才不过是趁其不备,投机取巧罢了。

    双方兵力悬殊,一旦等赵戒反应过来,再想顺利走脱,就没那么容易了。

    本来也可以从苍龙门走,但刘志不想把对方的注意力引到那边去,目前为止,赵戒还没打算花费多余力气去强攻永安宫。

    毕竟他也兵力有限,集中精力迅速搞定刘志才是最重要的。

    三股人马合为一处,加起来总数也十分可观了,足有四五百人,玄武门的守卫才不过一二百人。

    只不过仗着城高门厚,死守不出,一时之间也莫可奈何。

    最后还是龙麟卫选出几名轻功高强的,借助爪勾偷偷爬上城楼,袭杀了为首的卫士,这才打开了宫门。

    “陛下,你无恙就好。”

    孙怀手执长剑,身上到处都是血迹,显然是身先士卒,此时见到刘志,明显的松了口气。

    赵戒与梁女莹在南宫崇德殿诏告天下,言称刘志已经暴病而亡,遗命清河王刘蒜为皇太子,择日登基。

    此消息一出,犹如在京师刮起了一场强烈的飓风,陛下驾崩?

    这……真的假的?

    可赵戒毕竟只是“前”太尉,现任太尉黄琼还没发话呢,何况谁都知道,皇后是梁家人,早已失宠。

    京师人心惶惶,大多数的人都半信半疑,最大的疑问就是,如果是假的,那么为什么到现在为止,皇帝还没有出现。

    崇德殿中,赵戒的脸色也越来越阴郁,仿佛乌云密布,正在酝酿着霹雳雷霆。

    大殿中空荡荡的,只有稀稀落落的十几个人,还都是他从前的属官,也是这次行动的铁杆支持者。

    “黄琼呢?还有尹勋,不是早派了人去‘请’吗?”

    赵戒说得咬牙切齿,底下立刻有黑衣人俯首回答。

    “主上,三公府邸都是空空如也,我们赶到的时候,就已经没人了。”

    “跑啦?呵呵~”

    赵戒气得一拍桌案,“别人都还算了,袁汤呢?不是早就说好了共同举事的,他也跑啦?”

    吓得旁边的梁女莹一个激灵,这赵戒以前看着挺和气的一个人,怎么现在看起来不对劲了呢。

    太可怕了。

    黑衣人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回话,“回主上,他也人去楼空。”

    “无信匹夫,真是气煞我也!”

    赵戒本就是个火爆的脾气,今此行动本来计划周详,可事到临头却样样都不顺利。

    要知道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事件,一旦失败则万劫不复。

    “再探,让羽林军在闾巷给我挨家挨户的搜,只要是有品级的,都给我先‘请’过来再说。”

    “喏。”

    那黑衣人见没有受罚,顿时松了口气,急忙领命而去。

    赵戒低头想了想,扭头问道,“赵恺还在城外没动?”

    “是,一直按兵不动。”

    赵戒点点头,赵恺性子古怪,而且只效忠于梁太后,他本就没什么把握,能做到让他两不相帮,就已经很不错了。

    正在此时,一名黑衣人急匆匆奔了进来,“主上,有人劫持了皇太后,已经冲出了玄武门。”

    “什么?”

    这次不但赵戒大吃一惊,连梁女莹也花容失色,急急问道,“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是御前校尉樊超和司隶校尉的人。”

    “樊超?”

    赵戒一愣,随即跌足长叹,“糟了,定然是刘志那小子,想不到他居然一直藏在宫中,这次老夫真是失算了。”

    确实,按常理推断,刘志肯定会在第一时间逃出宫去,可谁能想到他却反其道而行之。

    现在不但被他成功逃脱,还带走了梁太后,可谓是一招失算,满盘落索。

    梁女莹一听脸都白了,刘志逃脱,岂不是说明他们假诏发丧的主意失败了,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赵太尉,而今该如何是好?”

    “慌什么?”

    赵戒本就心中焦急,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乱,“他就算逃出去又如何,立刻派人关闭城门全力搜索,我就不信了,他能钻到地底下去。”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放弃,何况但目前为止,他在兵力上还占着明显的优势。

    一夜的时间还这么长,要想分出胜负,还早得很呢。

    ……

    那边刘志等一行人出了夏门,田晏便立刻请示,“陛下,现在该何去何从?”

    此前单超已经提供了一处龙麟卫准备好的秘密据点,十分隐蔽,躲在里面安全无虞。

    但刘志要的,不仅仅是如此,他需要运筹帷幄,在一夜之间翻转双方的局势。

    显然躲起来是做不到的。

    “你知道袁汤现在何处?”

    单超派了得力干将具瑗随行,专门向刘志汇报情况。

    “袁汤如今躲在东市一处商铺之中。”

    刘志点点头,做了决定,“立刻分头行动,你们护送太后去安全的地方,我亲自去会一会袁汤。”

    “陛下不可,此举太过冒险,不如陛下手书一封,我派人送过去吧。”

    此言一出,身边的几位臣子都是坚决反对,袁汤向来都是梁太后的人,态度暧昧。

    此时去见他,变数太大,根本无法掌控结果。

第181章愿闻其详

    一片反对声中,梁太后的声音却清晰地传来,“我以为,可。”

    她目光深邃,神色间却十分平静,“我了解袁汤,此人雅正清明,喜好老庄无为之道,并非奸佞之臣。

    之前因我于他有提拔之恩,所以新帝上位,他宁愿避而远之,我认为他即使不同意合作,也绝不可能出卖陛下。”

    以刘志这两年对袁汤的认知,也确实符合梁太后的描述,而且,目前两人合作的情况下,太后也实在没必要忽悠他。

    关键是,刘志的骨子里其实有着喜欢冒险的天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要不是成为了皇帝,知道自己的行为关系着天下苍生。

    因此他刻意压抑了自己的性格,凡事求全求稳,担心因为自己的鲁莽而害了无辜的黎民百姓。

    但现在这事,他之所以认为可行,也是认真分析过后的决定。

    太后一开口,众人便知此事已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只得改口劝他多带些人手,埋伏一部分在屋外,随时准备接应。

    这个提议刘志自然不会拒绝,现在局势纷乱,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

    “这个你拿着吧,就说是我的意思。”太后让田娥拿过来一枚双环白玉佩,“你与他说,从此之后前尘已尽,再不欠我分毫。”

    刘志心中微微一震,这话里分明有玄机,莫非这二人之间,还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往事?

    不过,他当然不会蠢到去探听太后的隐私,接过白玉佩微微一笑,“多谢太后了。”

    当下也不啰嗦,兵分两路,具瑗和孙怀等人护送太后,田晏和樊超送刘志去东市。

    已经入夜,天空中不知何时暮云四合,阴沉沉的无星无月,长街上空无一人,带着某种诡异的压迫感。

    龙麟卫密探们对洛阳道路了如指掌,带着他们从各种曲巷小道绕行,穿梭自如。

    所有的商铺都关门闭户,有许多连灯火都没有,也不知是里面真没人,还是故意如此。

    神仙打架,遭殃的往往都是些无辜的升斗小民,他们只能缩起尾巴做人,生怕遭了池鱼之殃。

    据说闾巷那边这时候热闹非凡,无数全副武装的甲士,如狼似虎地踹开了贵人们的朱漆大门,将家中公卿连夜“请”去了崇德殿。

    东市这边主要都是些商贾,相对而言反而平静得多,袁汤选择藏在这里,的确是明智之举。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处绸缎铺子前,田晏立刻指挥属下探明周围的情况,又在四周埋伏好人手,这才让人潜进去通知袁汤。

    接到消息,袁汤不禁苦笑,对于朝中剧变,他的态度只想置身事外。

    因为他很清楚,这么愚蠢的计划,绝不是那个雍容大度,才华横溢的女子能想出来的。

    他更没想到,自以为很稳妥的藏身之处,这么快就被皇帝找上门来。

    看着进来的一群卫士,袁汤一愣,不过刘志一开口,他就认出来了。

    “如今京师风云变幻,未料袁司空却独得清闲自在啊。”

    皇帝的弦外之音他不是听不出来,只是他也有自己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俯首叹息。

    “臣确实对不住陛下,此事之前便已有耳闻,事毕臣将自请去职,回归田园。”

    “司空何必如此,我此来并不为兴师问罪,乃是替太后送一样东西。”

    袁汤闻言霍然抬首,双眼紧紧地直视着他,“帮太后送东西?她……还好吧?”

    “不太好,之前被皇后与赵戒联手软禁,恐怕时日无多了。”

    说着刘志摊开手掌,一枚小巧玲珑的双环白玉佩出现在袁汤眼前,令得他浑身剧震,如遭雷击。

    “真是太后所赠……她……可有话给我?”

    他的嗓音更咽,仿佛用了很大的毅力才抑制住心头的激烈情绪。

    “太后说,请你此次与我合作,从此后前尘断绝,再不欠她分毫。”

    袁汤震惊无比地看着他,“太后她真如此说?”

    “是,若你不相信,可以派人随我去见她。”

    看着刘志坦荡明澈的眼神,袁汤沉默半晌,颤抖着手接过了白玉佩,语气萧瑟无比。

    “不用了,我不是不相信陛下,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罢了。”

    “太后与我下的讨贼诏书,不知司空可有看到?”

    刘志让人将两份诏书抄了很多份副本,张贴在所有主要的路口,想必此时全京师都已经看到了。

    “看到了,不过臣以为,作用可能不大,毕竟陛下生死成迷,光有诏书难以让人相信。”

    袁汤倒是很直接,但他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身份翻转开始站在刘志的角度看待问题。

    太后这块玉佩,看来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司空可有什么好主意?”

    刘志自认是才能平庸之辈,所以总是能虚心接受其他有才之士的建议。

    “今日天色已晚,陛下最需要的是掩藏好行踪,为天下万民保全自己。”

    他说得客气,意思却是在责怪刘志,不应该如此莽撞地到处跑,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刘志微微一笑,对他的无礼行为毫不在意,只要是出自真诚,没有恶意,他何必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面子观念。

    “陛下还是赶紧离开,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下,明日一早登高一呼,自有大汉臣民拥戴,何愁奸佞生事。”

    “好,你放心,我立刻就走。”

    见他满口答应,袁汤这才有了一丝笑意,“陛下无需担忧,臣有一计,立刻就可以颠倒局势,保陛下平安。”

    闻言刘志也是十分意外,这个袁汤,平日里一副悠然物外的高士风范,从未如此高调说话。

    “哦?愿闻其详。”

    “陛下给我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臣带着他们去见城门校尉郭登,出其不意杀了他。

    城门校尉处的士兵都是各地轮换的,归属性并不强,首恶既除,余下人等只要以陛下之名相召,立刻就能为我所用。”

    刘志听得眉飞色舞,忍不住伸出了大拇指,“果然是妙计。”

    此计虽险,然仔细合计,成功率非常高,至少也有八分把握。

    城门校尉郭登,说起来也是梁太后一系的人,但他看到太后已病入膏肓,便动了歪心思,投靠了梁女莹。

    袁汤在梁氏嫡系中的位置举足重轻,由他出面去诓骗郭登,行刺杀之举,绝对出人意料之外。

第182章无中生有

    “既然陛下也同意,我们君臣就此别过。”

    袁汤不动声色地将双环白玉佩放入怀中,拱手作别,说是成功率高,但也不是没有危险的。

    毕竟是单身赴会深入军营,何况郭登还是个武将,身边怎么着也有几个心腹卫士吧。

    在他的催促下,刘志只得匆匆离开,准备回城郭那边的另一个秘密据点。

    狡兔三窟,他早就未雨绸缪,让龙麟卫安排了好几个避难之所。

    此时已经是戌时初,局势动荡,京师戒严,百姓们都躲藏在家里瑟瑟发抖。

    尽管他们都是从各种小巷穿行,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要遇到些探子。

    赵戒已经下了密令,无论花多大的代价,今晚哪怕将京师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刘志给找出来。

    也多亏了那些龙麟卫的密探,一个个耳聪目明轻功高超,又善于隐藏行踪。

    一路上被他们杀了好几批执金吾的缇骑,众人都是全身戒备,若是一着不慎落入大军之中,他们武艺再高强,也不可能以一敌百吧。

    田晏神情紧绷,将自己的五感提到了极致,时刻关注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好不容易挨到目的地,所有的人都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总算没遇到什么大的危险。

    这一路上可以说是一半靠运气,一半靠实力,要不是对各种小道太过熟悉,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避开搜查。

    他们来的这个据点表面上是隐藏在平民区的普通院子,只是连着七八家都被买了下来,占了一整条巷子。

    地下已经被挖空,修建了庞大的密室,十分宽敞,点着巨大的蜡烛照明。

    即使如此隐秘,刘志仍然没有卸妆,随时准备出现突发状况。

    刚坐下,他便开始询问情况,“袁盱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之前他指示袁盱去联络虎贲军中郎将赵恺,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按理说也该有结果了。

    “还没有,虎贲军那边毫无动静。”

    没有动静就是好现象,只是在不确定他们的动向之前,怎么着都不安心,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宝剑,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落下来。

    刘志想了想,吩咐道,“你给袁盱送信,就说可以让赵恺派人来拜见太后。”

    赵恺和袁汤应该是同一类人,他们对梁太后的忠诚度非常高,在不确定她态度的情况下,宁愿先选择观望。

    “喏,臣立刻去办。”

    说着又为他安排晚餐,折腾了一天,刘志也累了,此时安定下来才感觉确实有些饿了。

    “一起吃吧,我有事跟你商量。”

    饭菜很简单,因为不想大晚上的生火惊动执金吾,都是些冷菜和肉脯,再加上几个胡饼。

    田晏为人耿直,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也没推让,跪坐在下首相陪。

    正吃着,杨俭匆匆赶了过来,“陛下,有确切消息来报,并州兵马明日下午可以赶到京城。”

    这是个好消息,几人听了都十分振奋,这就意味着他们只需要再坚持一天一夜,就可以取得最后的胜利。

    “清河王刘蒜已经在路上,要不要派人拦截?”

    第二个消息却不那么美妙了,刘志闻言冷冷一笑,“不用拦截,让他来,这一次我要让世人都看清他的真面目。”

    其实刘志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趁此机会,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全部现出原形。

    一次性都给铲除干净了,以后才能将权柄握在自己手里。

    要说历史上的桓帝和灵帝,其实都是玩弄权术的高手,他们对朝廷的掌控力度都非常高。

    但他们的方法刘志却无法借鉴,那是汉朝皇帝的惯用手法,依靠外戚和宦官来掌握朝廷兵权,形成对士大夫阶层的绝对碾压。

    这样做的弊端十分明显,也完全是在继续安帝、和帝即顺帝以来的老路,纵容贪官污吏,加剧了土地兼并和地方割据。

    长此以往,无论当皇帝的如何勤政为民,也阻止不了帝国的加速堕落。

    作为穿越者,尽管他在学识和权谋上都差强人意,但他最大的强项就是来自两千多年历史熏陶出的眼界和格局。

    即使如今步步艰难,也绝不会去走捷径,干出饮鸩止渴的蠢事。

    袁汤劝他尽早结束动荡,明早便出面反攻,但刘志也深有同感,所以今夜更显得无比重要。

    能否翻盘,在此一夜了。

    “曹腾那边怎么样了,司隶校尉其他几部的兵马什么时候能到?”

    司隶校尉部常年在曹腾手里的只有京师部分的兵马。

    京中出事,按照惯例,离得最近的河南尹、河内郡,河东郡和弘农郡都会迅速派人进洛阳来。

    至于左冯翊、右扶风和京兆尹三处,虽然名义上也是司隶校尉部,但距离并不近,可谓远水解不了近渴。

    等他们姗姗来迟,估计已经水落第三丘了。

    但司隶校尉部情况复杂,曹腾所领兵力不多,赵戒和梁氏在此经营多年,尤其是河南尹,之前一直都是梁冀的亲人在担任。

    所以他们在那边的势力渗透很广,赶过来的人,还不一定都是来勤王的,搞不好也有可能是逆贼。

    “河内郡的人手据说已经在路上,但河南尹那边一直在用各种借口推脱,不肯前来,其余几郡情况不明。”

    现在,刘志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也知道该快刀斩乱麻,拖得越久越不利,但明日出面偏偏又变数太大,能否取胜目前还很难说啊。

    赌,还是不赌?

    “陛下,我倒有个主意,就是不大上得了台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的樊超,突然开口。

    “有话就说,你几时也学到这弯弯拐拐的性子了。”

    刘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他可不愿意自己身边的人都养成这般虚伪习气。

    “嘿嘿……”

    樊超尴尬地笑笑,立刻说道,“其实京师里根本不缺人手,只要陛下愿意,我马上就能够给你变出一支上千人的队伍来,保证个个身手矫健。”

    刘志一愣,“你的意思是?”

    “陛下也知道我是街头混混出身,如今万幸遇到天子当了官,可也改不掉和那帮老兄弟鬼混的习性。”

    他这么一提,刘志立刻就明白了,这是让他利用京师的街头混混和游侠,无中生有,变出一支有生力量来。

第183章决定胜负的关键

    “陛下,臣以为可以一试。”

    田晏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赞同。

    他们心思简单,只想到可以增加砝码,出奇制胜,却没有想到可能带来的问题。

    但刘志不能不想啊,别看这些都是贵族们瞧不起的下等人,可他们其实很多都拐弯抹角地依附于各世家大族。

    你想想,一个出身黔首的贱民,任凭你再浑,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在街上收保护费吧。

    这背后若没有某个势力允许,并抽取大头,怎么会容许你耀武扬威?一根指头就捏死了。

    他自己在底层人中游走过,这种事情古今同理,他自然很明白其中的猫腻。

    见他沉吟不语,樊超很是忐忑不安,“我就这么随口一说,陛下要觉得不行,就当我放了个屁就是了。”

    “也不是不行,只是要看怎么找人,除非知根知底,否则反而容易泄密。”

    他这么一解释,两人立刻就懂了,他们一个以前当过混混,另一个做过游侠,自然明白这里头的门道。

    “照这么说,还不如让邱老二在里巷那边招些人手,保证跟那些达官贵人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里巷住的都是些赤贫之人,衣食无着,偏偏又不愿意卖身为奴,更甚者很可能还是些逃犯或者逃奴,属于整个京师的最底层。

    “诶,这个主意妙,还真可以好好谋划一下。”

    樊超也就顺嘴感慨一句,却没想到歪打正着,竟然被刘志给夸奖了,顿时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了。

    从前跟着刘志在城郭发家的那批旧人中,邱老二是混的最差的,他没什么本事,只能在杨俭手下打打杂,混个日子罢了。

    杨俭听到有门,赶紧让人去把他叫过来。

    邱老二比不得樊超等人,长期随侍在皇帝身边,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刘志了。

    “拜见陛下。”

    从前的邱老二因为无知而不知敬畏,行事没大没小,入了官门之后,懂得多了,反而变得规矩多了。

    小心翼翼地行过礼,就点头哈腰地站在了一旁。

    “邱老二,你我也算是旧识,无需如此小心。”

    看得刘志十分好笑,又有些感慨,他自然明白邱老二此时的感受。

    “喏,陛下。”

    “我问你,你如今对里巷那边可还熟悉?”

    邱老二也不知道刘志为什么问起这些,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

    “熟悉,当然熟悉了,我在那边有些老邻居,以前经常接济我们母子,所以没事我就会去看看他们。”

    从前,邱老二宁愿干着为人所不耻的偷鸡摸狗,也不肯接受盗门的帮助,可见骨子里是个很倔犟的人。

    或许心里头一直有些怨恨吧,认为杨俭见死不救,白白害了兄长的性命。

    其实刘志对于邱老二,一直是有些瞧不起的,毕竟即使在偷盗这个行业中,也存在着鄙视链,而偷鸡摸狗无疑就是最底端的。

    但现在听了这话,却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一个人只要还知道感恩念旧,就还可堪一用。

    “如果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去里巷招募些人手来,事毕论功行赏,还能编入正式军营,你有把握招多少人来?”

    邱老二一愣,万万没想到刘志会给他一个如此重要的任务。

    他自知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也没什么脑筋,所以哪怕只是在龙麟卫打杂,也觉得很知足了。

    “一晚上时间?”

    时间上确实很赶,单凭他自己的力量肯定找不到几个人,不过也不是没办法。

    “里巷那边一样有混得好的,我认识两个在里头特别有威望的,若是能说动他们,联络个三五百人应该不成问题吧。”

    樊超也在旁边帮腔,“其实我也可以在城郭找些老街坊,都是良民,跟那些个贵人没关系,多的没有,一二百还是有的。”

    刘志点点头,“直接带钱过去,参与行动的人当场发五百钱,事后再发五百钱,编入军制,如何?”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里巷的贫民难得见到几个钱,一千钱在他们那里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能不动心吗。

    邱老二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如果这样的话,估计一两千人都有,还都是身强力壮的。”

    “杨俭也派人一起过去,告诉他们,凡逃奴皆可取消罪责,逃犯可以将功折罪。”

    这个承诺至关重要,估计对他们来说,比钱更有吸引力,舍命一赌都值得了。

    “如果不幸战死,会按照禁军标准发放抚恤金。”

    对刘志来说,只要能成功,这些个对他来说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不成功的话,对不起啦,肯定是啥也没有。

    但大汉子民们对皇帝有些着深入骨髓的天然敬畏,根本就不会考虑失败的问题。

    说不定比他自己都有信心些。

    刘志如此大方,让邱老二等人十分鼓舞,事不宜迟,杨俭几个立刻就开始行动,半点也不敢耽搁。

    眼看着已经到了戌时末,一夜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实在是耽误不起啊。

    送走了这几人,刘志微微叹了口气,如果能成功控制城门校尉的人,再加上新组建的军队,形势虽不至于一边倒,但也具有明显优势了。

    兵权,无论他如何防范于未然,到最后决定胜负的关键,还是落在兵权上。

    如果这次他能够安然度过难关,一定要花大力气把军队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有了军权,他再不用担心有人会造反,也不用再害怕那些世家大族联手颠覆他的政权。

    大汉皇权萎缩,无法有力地掌控地方势力,政令难出京都,都是没有兵权惹的祸啊。

    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让他渴望拥有自己的百万雄师。

    几个月的艰难尝试,让他更清晰地感觉到,没有强硬的军队做后盾,任何改革都是空中楼阁,沙上堡垒,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坍塌。

    这般一想,他忽然就觉得,也许此次叛乱未必就是坏事。

    祸兮福所倚,说不定这也正是他崛起的最佳契机。

    “田晏,把宫中地形图拿来,我们好好合计一下明日的计划。”

    将军不打无准备之仗,多考虑一下总不是坏事。

    田晏答应着刚要去拿,外面通报太后身边最得力的的女官田娥,亲自来了。

第184章物归原主

    “奴婢拜见陛下。”

    田娥的年纪其实并不是很大,四十不到,头发却已经花白了,看来这几个月为太后操了不少的心。

    “起来吧,是否太后有什么情况?”

    梁太后的身体状况很不佳,刘志私心里也很担心,希望她能熬过这一段时间。

    否则赵戒要是颠倒黑白,诬赖他杀了太后的话,他还真说不明白。

    “陛下吩咐请的医师已经到了,如今正用药吊着,太后应该能看到海晏河清的那一天吧。”

    刘志不太相信太医令的医术,所以派人又去请了洛阳名医窦云,上次就是他诊断出太后身中剧毒的。

    听说太后状况还好,他也放心了不少。

    “太后让我将此图交于陛下。”

    田娥献上一卷绢轴,刘志疑惑地打开一看,却是宫中地形图。

    只是与他手上的地形图相比,却明显多了个内容,那就是地下密道与密室。

    看来他之前的猜测是对的,洛阳的宫殿果然修建了密道,这个秘密就掌握在梁太后手中。

    现在她主动将密道图纸交给他,也表明了她的最终立场,希望他能扭转乾坤。

    “替我多谢太后相助了。”

    这份心意他领了,答应梁太后的事情,也一定会兑现承诺。

    “太后说,此物本来就是历代陛下所有,她不过是代为掌管罢了,如今正好物归原主。”

    好一个物归原主,刘志不禁感慨万千,话是这么说,但梁太后若存了私心,故意不拿出来,他又能奈汝何。

    梁太后这一生,论出身,论才学,论手腕都是上乘,唯一差了的就是性格,太软弱了些。

    所以才落得如今凄惨的下场,也算是可悲可叹了。

    即使被自己的亲人一再戮害,可至死她还是在为家族殚精竭虑。

    “奴婢的任务完成,太后那边少不了人,就先告退了。”

    田娥没有多做停留,交完图纸就转身走了,刘志与田晏互看一眼,都从彼此的眼底看到了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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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把掀开老图,刘志将新得到的图纸展开,两人仔细研究起来。

    果不其然,在几个主要的宫殿下面,都有逃生通道。

    德阳殿、永乐宫、崇德殿、中德殿、长秋宫、东宫、永安宫……等等,无一例外。

    其中有些直通宫外,而有些却是转入了地下排水道,还有些只能出不能进,不一而足。

    最让他激动的,是永乐宫的密道,直通皇城上西门外,而德阳殿的密道又与永乐宫和东宫相连。

    可见当年在修建皇宫时,就已经考虑到了特殊情况,为太后、皇帝和皇太子留了一条生路。

    至于长秋宫的密道,则只是连接了地下排水管,如此看来,在汉代帝王心目中,皇后的位置还是低下得多啊。

    “我有个绝妙的主意,不过能否实现,还要看今晚的准备如何,来,你看看这里……”

    刘志只觉得自己的思路越发清晰起来,现在,他敢说,翻转局势的筹码又多了一分。

    密室中,他们在苦心谋划,而城门校尉处,却在上演着一出惊险大片。

    袁汤只带着五人,便大喇喇地去见郭登。

    “原来是袁司空,不知深夜登门,有何贵干?”

    郭登与袁汤明面上都是梁太后嫡系,但背地里却各怀心思,所以郭登对他还是比较防备的。

    “如今皇后和太尉在崇德殿发了诏书,可却应者寥寥无几,便希望太后能出面劝说一众公卿。”

    “哦?不知太后怎么说?”

    郭登眼神闪烁不定,“我听说太后已经下了诏书,支持皇帝,敢问司空到底怎么回事?”

    “那诏书分明就是皇帝伪造的,难道郭校尉这都看不出来吗?”

    袁汤对他的问题不屑一顾,“不管太后之前是否同意他们的计划,可如今既然已经开始了,便没了任何退路。

    你认为,皇帝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太后放过梁家人吗?”

    这么一说也确实很有道理,梁太后不是蠢人,自然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她怎么可能会自愿下诏书讨伐皇后呢,那岂不是自掘坟墓?

    见他的神色松动了不少,袁汤从怀中掏出一卷黄绢,双手恭敬地举至胸前,“太后有密诏予你。”

    郭登不疑有他,立刻起身走了过来,毕竟袁汤是司空,又代表太后来下诏。

    无论如何他也不敢过于托大。

    就在他的手接过诏书的刹那间,变相陡生,袁汤的手腕一翻,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出现在掌中,顺势削向郭登的颈项。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五名侍卫也同时动了,其中两人直袭郭登,另外三人则冲向了郭登的侍卫们。

    郭登是武将,今日又有任务在身,全身披甲,可攻击的地方并不多。

    这三人同时出手,一个取他正面喉结,一个甩出飞镖直取双眼,另一个在背上用重剑捅向后心。

    哪怕郭登武艺不凡,但这下变生不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微微一愣神,冰冷的刀锋便已经到了喉咙上。

    他也是个狠人,拼着背后不管,脚下一跺便向横里冲了出去,袁汤毕竟是文人,手上的匕首从他脖子上划过,爆起一蓬血花。

    但很可惜,却没能割断他的气管。

    几枚飞镖也没能命中原定的目标,却有一枚钉在了他的面门之上,痛得他惨叫出声。

    致命的伤害来自背后,郭登之所以狠心不管背后,便是自信身着铁甲,一般的铁剑无法破开。

    但凡事总有例外,偏偏他很不幸就遇到了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和力可拔山的猛士。

    这一剑直透心窝,若不是前面有护心镜,差点儿就捅了个对穿。

    “你……为何杀我……”

    郭登口吐鲜血,目眦欲裂地伸手指着连连退后的袁汤,满眼的不甘心。

    袁汤冷笑,“你背叛太后,难道不当诛吗?”

    “扑通”一声,郭登栽倒在地,瞪着铜铃大的双眼,死不瞑目。

    一击得手,旁边的侍卫立刻出手砍下了他的首级,拎在手中。

    室内的几个郭登心腹一看主子被杀,便知大势已去,心神一松,哪里还有心思抵抗,一窝蜂都朝门外涌去。

    袁汤也懒得理会,任凭手下追杀,自己接过郭登的头颅,大步走出门外,对着闻讯而来的卫士们朗声道……

第185章言之凿凿

    “逆贼郭登,助纣为虐图谋不轨,今司空袁汤奉皇帝令,诛杀叛贼,余者为其蒙骗胁迫之人,皆不予追究。”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实际上他们中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曾经当了“叛贼”,只知道上头下令要严守城门,任何人不得放行。

    其余的一概不知,怎么突然间就成反贼啦?

    不过司空的话应该假不了吧,何况还有皇帝诏书,他们不过是普通卫士和低层官员,什么反不反的,只知道服从命令就够了。

    “从现在开始,由我暂代城门校尉之职,各门候听令,紧守门禁,无皇帝手令,任何人等不得通行。”

    “喏!”

    毫无意外地,不管是否出自真心,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顺从。

    京师洛阳总共有十二座城门,但正南方的平城门属于卫尉的管辖范围,所以城门校尉下属只有十一个门候。

    只片刻之间,形势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十一道城门对皇宫形成了包围圈。

    而此时,才刚刚亥时过,刘志接到确切消息的时候,更是喜上眉梢。

    “陛下,虎贲军中郎将赵恺派人求见您。”

    杨俭派人来通报,征求他的意见,毕竟此处据点十分隐秘,更关系到皇帝的安危,他也不敢擅自做主带人过来。

    “来的是谁?”

    刘志皱眉问道。

    “是虎贲军左仆射司马巢。”

    想了想,刘志点头允许,“让他过来吧。”

    不多时,司马巢就过来了,并没有穿铠甲,而是作平常打扮。

    “臣拜见陛下。”

    “起来吧。”

    刘志打量着他,此人年近五十,在虎贲军中应该属于老资格了。

    “陛下,赵郎将遣我来求见,并不为别的,只是想确认您的安危,毕竟如今城内传言纷纷,难以辨别真伪。”

    “是吗?”

    刘志微微一笑,反问道,“传言还说我早已驾崩,而今只是个替身,你之前并不曾见过我,要如何分辨?”

    司马巢却不慌不忙,从容笑道,“臣的确无缘当面拜见陛下,但当年却有幸侍奉过孝崇皇。

    听闻陛下容貌酷肖先帝,所以臣才斗胆来见。”

    原来如此,这赵恺倒是个聪明人,他哪里是来确认他的生死,分明就是派来拉关系的。

    刘志不由得哑然失笑,既然赵恺用此等手段婉转地表达了投靠之意,他又如何会拒绝呢。

    “想不到左仆射竟然是先帝旧人,还请转告赵郎将,辛苦他了。”

    司马巢立刻肃然行礼,“臣等本就是陛下禁卫,本应随侍左右,如今这般已经是失职了,怎当得起辛苦二字。”

    得,还是个老油条,说话行事滴水不漏。

    刘志也懒得同他绕圈子,“非是我不信任你们,如今同为禁卫的羽林军叛乱,虎贲军无调擅动,你说让我如何看待?”

    闻言司马巢立刻诚惶诚恐地单膝跪下,“陛下,臣等只是受流言蒙骗,实则忠心不二,还请陛下明鉴。”

    “好了好了,你们跟羽林不同,是朕的百战之师,我还是信任你们的。”

    传言陛下年少轻狂,并不擅长御人之术,看来,也是以讹传讹,并不可信呐。

    司马巢只觉得提心吊胆的,头上冷汗直冒。

    “传虎贲军立刻进城,拦截羽林叛逆。”

    就让这两只由世家子弟组成的军队互相厮杀吧,不过,他相信从战力上来说,虎贲军应该完胜。

    毕竟羽林军中的大部分士兵,都是刚刚用钱买上来的,根本就没怎么训练过,完全就是一盘散沙。

    “喏。”

    司马巢领命而去,现在局势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羽林有虎贲牵制,卫尉有城门校尉对垒。

    执金吾与司隶校尉不相上下,而他还有御前侍卫和龙麟卫这两股势力,算来已经在人数上占了上风。

    但总的来说,只能说是具有微弱优势,要想取得压倒性的成功,就要看里巷那边的成效如何了。

    夜已三更,漆黑一片的里巷中,一座看起来稍微整齐点的院子里,闪耀着微弱的灯火。

    一群人围坐在屋中,正对着一堆五铢钱发愣,天哪,这辈子都没见过堆得像小山一般的铜钱,能不眼红吗?

    “咕咚”

    林飞狠狠地咽了下口水,只觉得口干舌燥,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干,怎么不干,别说去打仗了,就是让人插我两刀都愿意。”

    邱老二心中暗喜,林飞是里巷的地头蛇之一,他手底下管着几十号地痞无赖。

    林飞一表态,另外几个泼皮头目也都争先恐后地表示赞同,生怕迟了会少分一杯羹。

    这几个地痞头子加起来,几百人还是能凑出来的,但这对邱老二来说,还远远不够。

    他将眼光转向了一名默不作声的中年男子,此人面目普通,衣衫陈旧,但一双虎目中却幽光闪烁。

    “魏兄,你发句话,干还是不干?”

    魏野很随意地看了下那堆铜钱,似乎并未放在眼里。

    “你说是为陛下做事,所有逃犯皆可将功折罪?”

    邱老二一听有戏,赶紧点头,“对啊对啊,陛下的确是如此说。”

    里巷的老邻居们都知道,邱老二入了皇帝的龙麟卫,对他羡慕得不得了。但魏野却不是个没见识的,对于邱老二,他还真没当回事,所以他的保证没有任何价值。

    一直站在邱老二身后的苏曜,此时终于开口了,只见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魏野,字胜文,扶风人氏,乃绿林道上有名的游侠,因好打抱不平,杀了当地一豪强,连夜奔逃,混迹里巷之间。”

    龙麟卫右卫最大的本事就是探听情报,短短时间内,便将这位在里巷具有很高威望的男子身份,打探得明明白白。

    魏野的手一颤,忍不住握紧了腰侧的剑柄,随即又松开,朗声笑道。

    “哈哈,果然不愧是龙麟卫,在下佩服。”

    苏曜的眼光何其毒辣,魏野方才的小动作,他都尽收眼底,“唰”地一声抖开密诏。

    “这里有陛下颁布的正式诏书,白纸黑字,言之凿凿,难道魏兄还信不过吗?”

    魏野等的就是这个,他担心空口无凭,过后自己还是洗不清逃犯身份,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眼珠一转,拱手笑道……

第186章无眠之夜

    “既然是陛下相召,吾等草民当群起而应之,谈何钱财富贵。

    我这就去找人,诸位也都分头行动,不过有一点要记住,谁敢泄了密,便如此案。”

    魏野说罢,一掌劈在老旧的槐木桌案上,只听得“咔嚓”一声,厚厚的案板竟然段成了两截。

    众人不由得直咂舌,这魏野的武艺果然是在里巷一骑绝尘啊。

    就连苏曜都眼睛一亮,好俊的身手,看来还误打误撞捡了个人才,至于他所犯的杀人之罪算得了什么,龙麟卫随时都能为他开脱。

    不过,里巷情况复杂,也不能光靠魏野的震慑,龙麟卫的密探也不是吃素的,当场亮出他们出神入化的轻身功夫和隐匿手段。

    那些泼皮无赖一见,哪里还敢动什么歪心思,赶快抓紧时间召集人手去了。

    这种时候,谁招的人最多,以后的功劳就最大,一个个还不拼了命的拉人。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眼看着已经是丑时了,可陆续赶到的人才不过四五百,邱老二看在眼里,只急得眼冒金星。

    再过一会儿,天都该亮了,可这人数还差得远呢,他可是在陛下面前发了豪言壮语的,若是做不到,恐怕此生都无机会往上爬了。

    这是个不眠之夜,京师洛阳里数以千万人都在默默地等待着,明日,是改天换地还是拨乱反正?

    没有人知道答案,可每一个人心里却都有一个答案。

    刘志此时却躺在榻上小寐,趁着天色未开,他必须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天亮之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崇德殿中,还未到午时,皇后梁女莹便已经撑不住了,任性地发了顿脾气,自到后殿歇息去了。

    只留下赵戒独自守在殿中,忧心如焚,大殿里的官员越来越多,但大多数都是中低层官阶的,很多人平时根本就没资格上朝。

    此时他们一个个面色凄惶,有的甚至还衣冠不整,样子十分狼狈,其中许多人都是被从榻上或者地窖里揪出来的。

    赵戒的面色黑沉,紧抿的唇角下垂着,老态毕露。

    他已经预感到前途渺茫,但也未必就没有一搏之力,他也在等,等待着自己埋下的后招……

    更漏将尽,刘志睁开了眼睛,双眼中一片清明,“情况怎样了?”

    “虎贲军已经进入闾巷,城门校尉也准备就绪,按陛下的指示,永安宫郾太妃和梁贵人都已经撤到了安全的住所。

    司隶校尉的兵马正在增援几处城门,只有里巷那边还没有动静。”

    田晏沉声汇报,刘志点点头,“清河王什么时候能到京师?”

    旁边随侍的龙麟卫密探立刻回答,“已经进了洛阳地界,估计辰时可以抵达。”

    从清河郡到京师,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可见刘蒜这想当皇帝的心有多么的急切。

    刘志冷笑一声,“倒是辛苦他了。”

    “走吧,暂时按原计划行事。”

    刘志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趁着夜色未央,走出了密室。

    天空中依旧阴云密布,暗沉沉的压在人心上,刘志轻轻吐了口气,在一群黑衣人的严密保护下,走进了黎明前的浓重黑暗中。

    与此同时,偃师郊外,上百骑正连夜打马飞奔,“踢踏”的马蹄声如急雨敲打在心上。

    忽然,一骑迎面而来,众骑立刻挽住缰绳停了下来。

    “代王,太尉与皇后已经下诏,封您为皇太子,择日灵前登基,可是……”

    来人正是清河王派出去的探子,见他支支吾吾,刘蒜微带疲惫的脸马上沉了下来。

    “有话就讲。”

    那人立刻拱手回话,“可昨晚太后和陛下也同时发了讨贼诏书,如今京师局势未明。”

    “怎么回事?赵戒不是传话说已经杀了刘志么,这不是坑我们代王吗?”

    刘蒜还没发话呢,身边的国相沈行却急着开口了。

    清河王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再探。”

    那人答应着又赶紧拨转马头,飞奔而去。

    沈行脸色惊惶,急急问道,“代王,现在该如何是好?”

    刘蒜清俊儒雅的脸上,一片肃穆,抬眼望着远处的隐约山峦,目光中却幽深无比。

    “事已至此,我们还有回头路可走么?便是死,也要死在京师。”

    沈行脸色一白,刘蒜却一抖缰绳,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进发。

    护卫们立即沉默地跟上,将主子小心地护翼在中心,沈行无奈,只得按捺住心头的不安,赶忙追了上去。

    天色一点点亮了,黑暗正在迅速褪去,天边的云团也开始变得稀薄起来,现出了微微的彤色。

    鼓楼的钟声敲响了,代表着夜漏已尽,昼漏正式开始。

    “当!当!当!……”

    洪亮的钟声回荡在皇城中,仿佛某种带着魔力的讯号,整个沉寂的京师,都开始活了过来。

    平城门前,宽阔的大道上,当第一辆马车出现在守卫眼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连绵不绝的马车队伍给惊呆了。

    若在平时,这是平城门卫士们常见的风景,每到朝议之日,都会出现这壮观的一幕,司空见惯。

    可昨夜皇后下诏召集百官,最后更是动用了执金吾缇骑和甲士,也没能把三公九卿们给“请”过来。

    他们仿佛钻了地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任凭执金吾把闾巷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挖地三尺了,还是没找到。

    可天亮之后,这些人却如雨后的春笋,一个个又神奇地冒了出来。

    这一幕透着股窒息般的诡异,门候赶紧派人进去送消息。

    坐在大殿上闭目养神的赵戒,闻言却精神大振,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

    “全部放行。”

    一直睡得很不安稳的皇后梁女莹,被贴身女官小心翼翼地叫了起来,穿上礼服,准备上朝了。

    不多时,崇德殿外的台阶上,无数公卿便已经列队而立,站在最前面的正是太傅马融。

    马融位列超品,说起来地位还在三公之上,但因为没有录尚书事,所以在实权上并不及三公和尚书令等人。

    而且除了年节大朝会,马融基本上从不上常朝,今日突然现身,确实让人侧目。

    紧跟其后的便是现任太尉黄琼,只见他精神奕奕,双目炯炯有神,看起来昨夜竟然休息得很好,好似一点也不为国事操心。

第187章羞辱

    司徒尹勋面无表情地跟在他身后,司空袁汤却微带倦容,只是一双眼却依旧清亮。

    京师三独坐,尚书令袁盱,司隶校尉曹腾以及御史中丞张陵,都是神色淡定,让人看不出情绪。

    再接着就是朝廷重臣九卿,也各怀心思,神色俱异,与九卿同级的翰林苑主编梁不疑,郁郁寡欢,有些愣怔地亦步亦趋……

    整个台阶前,浩浩荡荡站满了人,这份整齐程度,只有元日大朝会可以比拟了。

    先前被抓进大殿凑数的中低层官员,此时又被无情地轰了出来,乱糟糟地手足无措。

    被御史中丞张陵一阵训斥,赶到后面列队站着去了。

    随着上朝的时辰来到,礼赞过后,马融深吸口气,带头小跑步进了崇德殿,黄琼立马不慌不忙地跟上。

    大殿中,除了一群全副武装的卫士,唯有赵戒一个臣子孤零零地立在御阶前,他的目光直接越过了马融,与黄琼的目光对撞在一起。

    空气中似乎刹那间就凝固起来,仿佛有实质性的刀剑在激烈交锋。

    这个位置是我的,你黄琼不过是个过客罢了。

    笑话,你一个乱臣贼子居然还在做春秋大梦,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被完全无视了的马融,昂起头,咳嗽一声,广袖一挥风度翩然,尽量想给自己增加点存在感。

    不过,赵戒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一个人给抢走了,那就是司空袁汤。

    对于赵戒来说,最可恨的不是敌人,而是背叛他的同盟,原本以为袁汤是他最有力的伙伴,可万万没想到,到头来却成了最大的对手。

    这让他如何不恨入骨髓,目光如刀,只恨不得刀刀刮下袁汤的肉来。

    可惜袁汤却若无其事,似乎对他的恨意毫无所觉,甚至还很自然地对他微微一笑。

    气得暴脾气的赵戒心口一疼,要不是时机不对,他直接就下令让左右甲士冲上去乱刀砍死了。

    好容易遏制住自己要杀人的冲动,赵戒硬生生地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为了保持情绪,他干脆双眼望天,作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架势。

    不多时,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各就其位,此时礼赞方才宣布,“皇后临朝!”

    身着隆重大礼服的皇后梁女莹,脚步微微有些虚浮,显然心里没底。

    涂了胭脂的脸上,依旧能感觉到神情紧绷,低垂着双眼,心事重重。

    按照皇后上朝的惯例,走到了御座后方的垂帘处,等待着众臣礼拜。

    然而大殿上却一片诡异的沉默,众人垂首而立,仿佛没有看到一般,竟然无人行礼。

    有几个本就是赵戒的人,左看看右看看,见其他人都不动,也尴尬地没敢出面。

    梁女莹愣在当场,只气得七窍生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这份羞辱简直就是诛心之举。

    赵戒一看情形不妙,正准备出面,外面却高声传报,“清河王刘蒜前来为陛下守灵。”

    如一枚石头“扑通”咂入了平静的潭水中,顿时激起千层巨浪。

    风尘仆仆的刘蒜,一如既往的儒雅雍容,面色悲戚地缓缓走入了大殿之中。

    这份高贵气质,任何时候出场都让人忍不住生出倾慕之感,果然不愧是当初李固和杜乔据理力争的帝位候选人。

    只是,在如今的局势下,这份儒雅却似乎变了味,让人不由自主地浮想联翩……

    “臣刘蒜拜见皇后。”

    不疾不徐的清朗嗓音响起,如久旱的甘霖,恰好解了梁女莹的尴尬。

    回过神来,梁女莹终于开始按原计划发挥演技,眼圈一红,举袖做拭泪状,悲悲切切地说道。

    “陛下走得急,满朝公卿竟然没一个打算守灵的,还好有清河王忠君为国,不然……”

    说罢低头泣不成声,她自编自演了年余的戏剧,演技虽说有些浮夸,但这眼泪却说来就来,十分到位。

    黄琼双眼向天冷笑连连,拱手问道,“皇后既然说陛下崩殂,臣斗胆一问,不知陛下所患何疾,谁人为他诊治,又为何没按规矩通知我等?”

    皇帝乃一国之根本,他的安危身系天下大势,所以天子有疾,尤其是重症,乃是惊动朝廷的大事件。

    按照惯例,请医延药之后,必须马上请三公及近臣入宫侍疾,甚至还要焚香祷告,为陛下祈福。

    所以作为太尉,黄琼的这份质问理直气壮。

    “昨日午后,陛下在合欢殿用餐之后,便突然腹痛难止,还没等太医令宰过来,就已经宾天了。”

    关于此事赵戒筹谋良久,自然早有说辞,那就是祸水东引,趁机诬赖到邓猛身上,来个一石二鸟之计。

    皇后泪水婆娑,模样我见犹怜,“太医令宰孙干说陛下乃是中毒,我当时已经六神无主,又不敢声张,也不知此事是否与朝中有干系。

    想着赵戒已是局外之人,才想着问计于他。”

    若不是黄琼深知陛下尚在人间,差点就信了,“那么请问皇后,太后如今安在?陛下御体又在何处,容臣等告别。”

    “太后本就卧床不起,如今陛下去得不明不白,更不敢告诉她。

    至于陛下御体,按制停灵于正殿两楹之间,商议完毕,自可去为大行皇帝举哀。”

    这说辞也勉强混得过去,黄琼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不知可能传太医令宰孙干上殿,臣等想问明情况。”

    说起来,刘志早就怀疑孙干与梁女莹是一丘之貉,当初她能屡次三番给太后下毒,还不露痕迹,明显就有医师庇护。

    后来又是这个孙干,跑来建议他放太后入芳林园修养,事实证明,这本身就是个局。

    种种蹊跷的行为,背后都少不了孙干的影子,如今这场李代桃僵之计,他更是主角。

    明知对质也是这个结果,但既然大家要做戏,那就索性做个全套好了。

    孙干绘声绘色地讲述了陛下如何“中毒身亡”的全过程,他是医者,编起谎话来更是细致严密,让人挑不出毛病。

    当然,整个事件都直指合欢殿的主人,皇帝宠妃邓贵人。

    虽然这里面最大的漏洞,瞎子都看得出来,那就是邓贵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身怀龙子前途无量,她是疯了才会去毒杀天子。

    众人都很好奇,梁女莹要如何自圆其说。

    “来人,传合欢殿宫人上殿作证。”

第188章正统之争

    几名宫人被带了上来,看服色倒确实是高阶女官,只是在场的都是外臣,谁也没见过邓贵人身边的人。

    其中一名自称是邓婉,口齿伶俐,“贵人旧日在坊间便有一相好,瞒着陛下弄进了宫,假充内侍,每日淫乱宫闱。

    那孩子便是这相好的,只因陛下动了疑心,所以便痛下杀手,如今已然畏罪潜逃。”

    好大一顶绿帽子,这女官绘声绘色,仿佛亲眼目睹一般,不但定了邓猛的死罪,甚至连她腹中的骨肉也一并定了罪。

    这就不得不佩服赵戒编故事的能力了,果然是面面俱到,严丝合缝。

    站在最末尾旁听的一名小议郎,耸了耸鼻子,强忍住眼中的笑意,这么严肃的场合,真不适合笑出来的吧。

    “诸位可还有何疑惑,一并都说清楚了,免得以后说是我弑杀陛下,到时候时过境迁,我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梁女莹见众人都神情奇怪,默不作声,以为已经被镇住了,立刻惺惺作态。

    “既如此,我等可否先见一见陛下,再商量举哀事宜?”

    从头到底,只有太尉黄琼一人出面,其余人等都保持缄默。

    “可,请太傅、太尉,司徒和司空,宗正等等诸位一同来陛下灵前致哀。”

    这一次,只有三公九卿以及一些重臣前往,剩下的继续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按体制,陛下新亡,还不能移灵入柩,只是整理好遗容,供百官和宗室祭拜。

    楹柱下,确实停有一具尸体,身穿皇帝礼服,面色黑紫,远远看着就知道是被毒死的。

    容貌也确实有六七分像刘志,只是有些浮肿,脸色黑了些,不过死人毕竟和活人有区别,何况还死得如此难看。

    所以这点区别也解释得通了。

    “请太尉看清楚了。”

    梁皇后咄咄逼人,让黄琼立马表态。

    仔细看了一会儿,黄琼不由得心内啧啧称赞,真是难为他们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到哪里找了个如此相似之人。

    “看着确实有些像。”

    黄琼摇头晃脑,说得模棱两可,惹得梁女莹十分不满。

    “既然太尉断定不了,不如让宗正验看。”

    宗正负责皇室事务,但他向来就与梁氏家族牵扯不清,不用说,这查验的结果大家都心里清楚了。

    假模假样地近距离观察了一阵子,宗正便宣布,“此乃陛下真身,确实是中了剧毒。”

    梁女莹眼有得色,下意识地看向赵戒,意思是询问他接下来该如何办。

    见后者对她点点头,忙不迭的说道,“既然确认无误,而今当务之急,是不是该确立新帝,好为陛下治丧?”

    原以为定然会遭到一众反对,没想到这次却十分顺利,黄琼竟然点头应允,其他人也表示附和此议。

    重新回到大殿之中,与两年前相比,情景似曾相识,不过这次主持大局的是梁皇后。

    “国不可一日无主,陛下年少,尚无子女,不知可立何人延续国祚?”

    一片沉默之后,光禄勋章原清清嗓子,带头开口了。

    “有个现成的人选,当年曾两度被提议,深受李公和杜公推崇,若不是那梁……”

    说到这里自知失言,这上面还坐着梁冀的亲妹子呢,总不能当面打她的脸吧。

    “只因机缘巧合,错失帝位,臣以为清河王刘蒜贤良方正,礼贤下士,正是最佳人选。”

    他这一开口,仿佛是个讯号,立刻便有人开始跟进,一会儿时间,居然也有十几人附议。

    刘蒜淡定自若地垂手立在一旁,不骄不躁,仿佛他们所言都与自己无关。光看这份气度,的确令人叹为观止。

    本来,按照赵戒的计划,是要先质疑刘志帝位的正统性,毕竟梁冀已经被定性为国贼。

    而他自己嘛,则可以趁机标榜为忍辱负重,拨乱反正之贤臣。

    但现在情况有变,他必须要和梁女莹合作,才能确保计划的顺利执行,所以只能改了口风。

    程序进行到这里,接下来应该就是皇后接受这个提议,然后垂询本人意见了。

    可梁女莹却目光闪烁,抿紧了唇角一声不吭。

    她也不傻,刘志一“死”,她就升格成皇太后了,清河王已经成年,比她还大了一大截,不可能受制于她。

    她千辛万苦才从冷冰冰的芳林园里出来,总不会就为了继续在永乐宫当寡妇吧。

    当年冲帝驾崩,长姊选八岁的刘绩而弃年长的刘蒜,为何?

    还不是因为他羽翼已丰,不再需要一个碍事的皇太后。

    想到此处,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陛下虽年少崩殂,但还有两位兄弟,怎可以弃近而就远,听闻渤海王刘悝,如今正在京师之中,岂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说罢眼光在众臣头上徐徐划过,“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刘悝今年才十二岁,比刘志登基时还小得多,到时候按大汉制度,梁女莹就能以太后之尊垂帘听政,独揽大权。

    听得此议,最惊讶的莫过于赵戒了,他与清河王早已在暗中达成了协议,如今一切都准备好了,却出了如此变故。

    “皇后,渤海王刘悝不学无术,是个无知小儿,怎么当得起国之重担?”

    他语气急切,眼中厉光灼灼,显然正在向皇后施压。

    谁知梁女莹却视而不见,咬紧牙关坚持己见。

    “刘悝乃陛下亲弟,论身份最为正统,何况到时候还有太傅和太尉等人辅佐。

    当初陛下临朝不也是一样的吗?”

    她一再强调刘悝即位的正统性,言外之意处处针对刘蒜,不管你们把他夸上天,我只咬死这一条,就立于不败之地。

    自家内部同盟分裂,让众臣看了一出好戏,许多人都将揶揄的目光投向了清河王。

    只见他依旧从容不迫,似乎丝毫也不受影响,只是拢在袖中的双手却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正僵持不下,忽然外面一名校尉急匆匆奔了进来,俯首在赵戒耳边说了些什么。

    众人肉眼可见赵戒的脸色顿时更黑了两分,看来不是个好消息啊。

    “皇后,城门校尉和虎贲军作乱,正在公然攻打皇宫,请皇后示下,该如何是好?”

    “什么?”

    梁女莹本就是个没头脑的,一听之下大惊失色,苍白着脸色急急问道。

第189章我反对

    赵戒心内万分鄙视,真是个无知妇人,半点经不住事,脸上却诚惶诚恐。

    “皇后勿需担心,有臣在,绝不会让这些逆贼得逞的。”

    还不等梁女莹惊魂甫定,赵戒又接着说道。

    “如今国家无定,鬼魅横行,说不好后面会有什么事情,皇后还是赶紧将皇储之位定下来的好。

    否则,恐怕老臣也无能为力啊。”

    这简直就是哧裸裸的恐吓,手段虽然简单粗暴,不过对于梁女莹这种胆小又任性的人来说,还是很有效的。

    “这……”

    果然,梁女莹瞬间就开始迟疑起来,不自觉地将眼光投向了阶前的清河王刘蒜。

    后者对她微微一笑,满含善意,再联想到他的仁义之名,梁女莹犹豫了,他应该……会善待自己吧。

    此时皇后内心百般纠结,而黄琼等人也十分识趣地没有开口干扰她的思路,任凭她自己作出选择。

    寂静中,远处似乎传来隐隐约约的厮杀之声,听得人心惊肉跳。

    “我……”梁女莹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头干涩无比,“同意立清河王刘蒜为皇太子,即日为陛下发丧。”

    赵戒与刘蒜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色,彼此的眼中都闪过尘埃落定的兴奋之色。

    真是……不容易啊!

    清河王徐徐吐出心头的一口闷气,六年了,两次与皇位失之交臂,有谁知道他心底的愤懑不平与绝望?

    可表面上他还必须要装出一副泰然自若,完全不在意得失名利的高士风范。

    当年被诬陷造反,贬谪桂阳,生无可恋之时,他忽然间就想通了。

    这辈子,若他自己都不去争,又有谁会在乎他的想法,所以这一次明知胜算不大,他仍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现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于他,已经触手可及。

    他相信,凭着自己过人的才识和手段,一定能成为直追文、景二帝的贤明之君。

    最起码,比那个连字都认不全的刘志强上一百倍。

    “诸位可还有异议?”

    大殿上,皇后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刘蒜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等待着一锤定乾坤。

    “我反对。”

    一人忽然朗声道,那熟悉的语音令得梁女莹如遭雷击,浑身僵硬。

    众人不由大为意外,循声望去,却见角落里一名青年越众而出,身着议郎官服,却姿态傲岸出尘。

    赵戒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小小议郎也敢咆哮朝堂,来人,给我拿下!”

    立刻便有甲士如狼似虎地扑过来,黄琼挺身而出,“大胆,朝堂之上莫非不许人言?”

    那些甲士一愣,回头看向自己的主子,却见赵戒冷冷一笑,挥手让他们退下。

    “好啊,今日就让你们讲个痛快。”

    那议郎明明十分眼熟,却偏又叫不出名字来,众人正自惊奇,只见他伸手撕下了唇上的胡须。

    然后不慌不忙掏出一方雪白的丝帕,在脸上揉擦了一阵,反手将帕子一扔,负手含笑面向众人。

    “陛下?!”

    “天哪,难道我老眼昏花啦?居然看到了陛下。”

    “太好了,陛下没有宾天。”

    ……

    刘志差点忍不住望天翻个白眼,靠,一个个演技也太好了吧。

    明明他昨晚还满城发过诏书,这些人有几个不知道的,瞧瞧这一个个喜极而泣的模样,他都快被感动死了。

    “你们可都看仔细了,莫叫个伎子给骗了,随便什么人就认成大汉天子,真是笑话。”

    面对刘志亲身出现,赵戒却丝毫不慌,反而冷嘲热讽,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什么?难道太尉的意思,这竟然是个假的?”

    果然,立刻就有懂事的臣子接话了,甚至不顾黄琼在场,直接称呼起赵戒为太尉。

    顿时下面吵开了锅,众人议论纷纷,神色莫测。

    赵戒嘴角勾起一抹狞笑,刘志,今日你既然自投罗网,那我就给你来一出指鹿为马,李代桃僵。

    没死又如何,我说你死了,就得一言盖棺。

    “啪啪!”

    见下面吵得差不多了,赵戒这才拍拍手,让众人安静下来。

    “诸位何须争论,不如让皇后来辨认一下,看这位到底是不是真龙天子。”

    身边的内侍赶紧偷偷推了推梁女莹的胳膊,让她瞬间惊醒过来,两人的目光隔了御阶遥遥相望。

    曾经永乐宫中,一眼万年的俊逸少年,如今已然是气度不凡的皇帝。

    可他们之间曾经的甜蜜和美好,却早已荡然无存,泪水慢慢地濡湿了眼眸。

    梁女莹脸色苍白如雪,极力地睁大眼睛,想从后者脸上,找出哪怕一丝的怜惜和温情。

    然而,她终究还是失望了,那双漂亮的凤眸中,只余透骨的冰凉,直冷到她的心尖。

    闭上眼,梁女莹艰难地摇摇头,“此人是假冒的,乃是陛下之前从龙麟卫找来的替身。”

    刘志微微一笑,笑容冷清而淡薄,罢了,他们之间终究还是走到了那一天,需要直面生死存亡。

    “如何,连皇后都发话了,不知黄太尉还有何话好说?”

    赵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目光中饱含着森森恶意。

    “别的都没有了,我只想问一问,你确定今日外面的兵马够用吗?”

    “什么意思?”

    赵戒眉头一跳,偏头让身后的甲士出去探听消息。

    黄琼叹道,“不用问了,我来告诉你,宫中如今已经全部回到了陛下手中,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哼!危言耸听。”

    见赵戒不屑一顾,黄琼叹了口气,“真是世风日下啊,明明就是说的真话,可偏偏有人听不进去,非要掩耳盗铃。”

    赵戒见他摇头晃脑,故作姿态,不由得怒火中烧,正要反唇相讥,却有甲士疾步前来禀报。

    “主上,宫中八门如今只余南宫朱雀门了,该如何是好?”

    虽然他声音很小,众人都听不清楚,但若是好消息,自然用不着如此藏头露尾了。

    “如何?”

    黄琼胸有成竹,步步紧逼,“此时认输,陛下念着过往,或者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这话听着是在劝降,可却如烈火浇油,赵戒的神情立刻变得狰狞无比。

    “哈哈哈……老匹夫,莫以为这样就稳操胜券了,若我一点后招没有,敢站在这里吗?”

第190章大汉万岁!

    “有什么后招,你倒是亮出来啊,让老夫也见识见识。”

    黄琼不屑地看着他,他就不信了,这老东西还能憋出啥大招来,不过是虚张声势,垂死挣扎而已。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了答案,一名司隶校尉属下前来禀报。

    “河南尹贾黎率五千兵马,前来助皇后稳定局势,现已兵临城下。”

    “河南尹?”

    众皆哗然,关键是他哪里来的这么多兵力,明显不合理吧,难道他早有预谋,私下招兵买马不成?

    真是细思极恐啊。

    “哈哈哈……诸位如今是否还觉得这个假冒之徒是陛下?”

    赵戒纵声狂笑,大有意气风发,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狂妄放诞。

    攻进宫来又如何,此时大殿上都是我的人,顷刻之间便可以叫你血流成河。

    何况现在外面还有五千大军,今日局势已定,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五千人又如何,此时却也救不了你这个乱臣贼子伏诛。”

    刘志与他周旋至今,等的就是他亮出所有的底牌,既如此,哪里还有心思与他多费唇舌。

    “来人,与朕拿下这逆贼!”

    随着他朗声下令,大殿中如潮水般涌出无数武士,转眼之间便将赵戒及其属下全部控制起来。

    战斗只发生了零星的几起,数位甲士奋起抵抗,奈何对方在人数上占了绝对优势。

    不消几个回合便伏尸当场,吓得梁女莹花容失色,放声尖叫起来。

    “皇后乃受奸人蒙骗,带下去好生休息。”

    因为有对梁太后的承诺在先,刘志还是维护了她作为皇后的体面。

    梁女莹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黯然神伤。

    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形势便急转直下,刘志一把扒掉外袍,张让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立刻当廷为他更衣。

    庄严华贵的皇帝吉服上身,头戴黑色的冠冕,晃动的十二串旒珠隔开了君臣之间的距离。

    刘志缓缓走上御阶,宽大的袖袍一挥,威严之气扑面而来,令得群臣忽然生出窒息之感。

    “大汉万岁!”

    黄琼带头山呼礼拜,众人如梦方醒,赶紧跟上,大殿中回荡着洪亮的呼声。

    “大汉万岁!”

    “大汉万岁!”

    ……

    殿内的士兵也齐声呼喝,声如惊雷,响彻云霄,一直等候在殿外的中低层官员们,心头一振,激动地加入了这个行列。

    刘志微微一笑,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有种涅槃重生的沧桑之感,经历了这次生死变换,他已经不再是昨日的他了。

    右掌平抬,殿上的拜祝声如潮水般一浪浪停息下来。

    “赵戒,你意图弑主,罪该万死,而今还有何话可说?”

    眼前着面前发生的一切,赵戒自知大势已去,冷笑一声,“当年梁冀横行,试问有谁不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

    陛下自己不是一样唯唯诺诺,毫无帝王气概?凭什么要把罪过算在我头上?”

    “说得好。”

    有满朝文武在,自然用不着皇帝亲自下场和他互撕,黄琼昂然笑道。

    “旁人即便做不到如李公和杜公那般,壮烈赴死,但最起码也不会助纣为虐吧。

    可你身为三公之首,享受国家供奉,却倒行逆施,陛下念着你四朝元老,网开一面,只罢官了事,没有追究罪责。

    这已经是留了天大的体面,你不思悔过,却怀恨在心,意欲弑主行悖逆之举,天理难容。”

    “哼!成王败寇,输了自然随便你们怎么安罪名。”

    赵戒闭上眼,也懒得再同他斗嘴,到了临死之前,还想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刘志一笑,他可没时间在这里扯皮,既然胜了就要快刀斩乱麻,留着等他咸鱼翻身不成?

    大手一挥,“斩!”

    一直站在赵戒身后的樊超,应声动手,手起刀落,赵戒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血溅当场。

    大好的一颗头颅咕噜噜滚了出去,正巧落在了黄琼脚边,犹自双目紧闭,来不及睁开看最后一眼。

    “呸!”

    黄琼万分嫌弃地一脚踢飞,真是怕这种不知廉耻的逆贼弄脏了他的靴子。

    “来人,将赵贼余党悉数拿下。”

    御前侍卫和龙麟卫如狼似虎地扑进人群中,将方才为赵戒鼓噪的官员控制起来。

    光禄勋章华,太尉府东曹伍纶等等都在此列。

    这些人有的面如死灰,默然不语,也有的高声大呼冤枉,说是受了奸人蒙蔽。

    不过,狡辩都是无用的,龙麟卫密探也不是吃素的,早就做足了功课,当即宣布了他们的罪行,就地处斩。

    一时间崇德殿上血流成河,一排二十多具尸体摆得整整齐齐,血腥味冲鼻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

    场景十分触目惊心,尤其许多文臣自诩风雅斯文,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顿时面无人色。

    甚至还有胆小的两股战战,直接失禁,不过此时却已经无人笑话于他,大家都好不到哪里去。

    温和仁厚的少年天子,终于一改往日的做派,这样当庭处决的行为,明显就是在立威。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而天子一怒呢?

    自然是血流成河,伏尸百万。

    “将一众逆贼头颅悬挂平城门,以儆效尤。”

    从前的刘志,对古代人这种死后悬尸的行为,是打心眼里不赞同的,人死债消,这是现代人深入骨髓的理念。

    但现在,他的血液中渐渐地晕染了时代赋予他的气质,乱世当用重典,若不能杀出个太平盛世,要仁义又有何用?

    城门校尉暂时空缺,司隶校尉曹腾便领命而去。

    平城门前,反叛的卫尉士卒还在负隅顽抗,可一见到赵戒的头颅出现,便士气一泻千里,顿时就有人弃械投降。

    剩下的人一看也都没了抵抗的心思,三两下就被司隶校尉的属下给制服了。

    一骑骑快马带着皇帝诏书奔向四方,城中的各处战斗在接到消息之后,都是形势逆转。

    擒贼先擒王,赵戒懂得这个道理,刘志也一样清楚。

    没有了领头人,其余附逆立马失去了主心骨,只有羽林军,本就是些绣花枕头,不等诏书下来,便已经被打得呼爹叫娘,丢盔弃甲了。

    现在,只剩下城外的五千兵马,进退维谷,河南尹贾黎心一横,反都反了,哪怕现在放手,依然还是个死罪。

    不如趁着此时攻进去,说不定还能搏条生路……

第191章这么值钱的吗?

    崇德殿上,刘志终于大发善心,使人将血淋淋的尸体收拾干净。

    只是,哪怕再好的熏香,也压不去空气中腥膻的气味,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方才那残酷的一幕不是梦幻。

    现在,当他们再看向那位年轻的帝王时,眼神中明显多了几分敬畏。

    唯有清河王刘蒜失魂落魄地跪坐在案旁,仿佛已经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刘志从头到底,连眼风都没有往那边扫一下。

    可危机还没有解除,五千兵马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

    城内现在杂七杂八的士卒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六七千不到,何况真能打仗的还没有这么多。

    再说了,现在京师之中混乱不堪,司隶校尉还需要四处收拾残局,根本抽不出人手来。

    最多只能将虎贲军先压上去,可这点人,完全不够看啊。

    看着御座上岿然不动的帝王,有人顶不住了,惶然问道,“陛下,未知城外兵马该如何抵御?”

    “朕自有安排,诸位勿需担忧。”

    刘志笃定而淡然的语气,让众人安心不少,想到今日的神转折,他们之前似乎都小瞧了陛下的手段啊。

    “现在,我们是不是该来算一算账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让所有人心头一紧,注意力马上就被拉了回来,之前赵戒谋划之事,其实有很多人暗地里都知道些风声。

    还有部分人,甚至抱着脚踩两只船的心态,与他暗通款曲。

    尤其是最后这几日,到处传言纷纷,很多人都以为大势已定,背地里投靠了赵戒。

    方才陛下以雷霆手段当廷杀人,着实震撼了一把,让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

    一听说要算账,顿时面无人色,吓得几乎要尿裤子,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叫你两边骑墙,现在报应来了吧?

    大殿内人心各异,城外却剑拔虏张,虎贲军中郎将赵恺望着身后的两千多人,忍不住黯然长叹。

    自己的属下只有一千多,加上刚刚收编的几百羽林军,再看看对面全副武装的五千兵马……

    这要怎么打?

    咚!咚!咚!

    激昂的鼓声传来,所有人都惊讶地回头,一支奇形怪状的军队,如猛虎下山,气势汹汹而来。

    他们没有铠甲,甚至大部分人身上都衣衫褴褛,手上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

    长枪短棒,有刀有剑,赵恺甚至眼尖地发现其中有人扛着锄头和铁锤,人数更是不少,粗略估计,至少有一两千之众。

    尽管武器和装备简陋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但他们的精神面貌却十分激扬饱满。

    一个个杀气腾腾,跃跃欲试。

    京师之中何时有了这么一支军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喂,兄弟,你们打不打?不打我们就先上了,不然等会儿汤都不剩,哈哈。”

    当先一名身板魁梧高大的汉子,身背巨剑,冲他们叫道。

    听得赵恺脸皮直抽搐,有这般打仗的吗?这不是赶着去送死么。

    罢了,管他们是哪里来的,若是让一群乌合之众冲到前面去挡枪,他以后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啊。

第192章煽情

    “穷寇莫追。”

    赵恺正色道,“还有,我们啃了骨头,总得给别人留口汤吧?”

    魏野恍然大悟,“你是说后方还有军队?哈哈,倒让他们捡个大便宜了。”

    虽然有点遗憾,但魏野也不是个小肚鸡肠之人,那点不快转瞬即逝。

    “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小卒易得,猛将难求啊,赵恺一脸欣赏地看着他,盘算着该怎么把他拉进虎贲军里去。

    “在下姓魏名野,字胜文,乃是里巷一无名小卒。”

    有了这次战役,魏野身上的罪责估计不成问题了,他自然也有心结交赵恺这样的高级将领。

    “魏兄身手不凡,果然不愧是胜文啊,哈哈……”

    赵恺哈哈一笑,有意用玩笑与他拉近了距离。

    说话间属下士卒便已经开始清点战绩,这一仗死伤并不严重,说起来里巷这些人也算是运气很好了。

    他们没经过训练,但对方也大多都是新人,关键士气不振,一触即溃,要真是拉到正规战场上,这些人都不够别人试刀的。

    好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崇德殿中,众位大臣一听总算彻底放下心来,这场轰轰烈烈的谋逆大戏,也就此尘埃落定。

    只是,对于某些人来说,难过的还在后头呢。

    龙麟卫和司隶校尉一个负责追索余党,一个抓紧时间查抄赵戒的老巢,不一会儿,一个精美的檀木箱子就被送上了大殿。

    “禀陛下,这里面全都是赵贼与人勾结串通的信件。”

    朝堂上顿时出奇的安静,有人吓得魂飞魄散,也有人置身事外,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更有人怒火中烧,振振有词地进言要求严惩不贷。

    刘志伸手拍了拍箱子,似笑非笑地巡视了一圈,将百官们的神色一一看在眼里。

    瞧这脸色,被这箱子套住的人还不少啊,呵呵~有意思。

    说实话,他还真没料到,会有如此多的人毫无气节,与赵戒背地里勾勾搭搭。

    他实在是高看了古代公卿们的品格啊,以后,可千万要引以为戒。

    唉,这些家伙真是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他的三观,对付他们,还得要多用点手段才行。

    “看样子,与赵贼交往密切之人,不少啊。”

    他这里语气不明,只听得那些心中有鬼之辈,心惊肉跳。

    完了,陛下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你们都说说,这箱子朕该如何处置?”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玩弄权术的,还不是被生活吊打出来的。

    “陛下,国家危难之际,这些人不思为君分忧,反而与逆贼为伍,实在罪不可赦,当诛!”

    老太尉黄琼少有地态度坚决,其实他的意思刘志也懂,那些人首鼠两端,今次不除,下次再有人振臂一呼,他们照样趋之若鹜。

    经过了此次动乱之后,黄琼与刘志之间的关系,是真正地进入了蜜月期,他们相辅相成,却又相互辖制,这才是皇帝与太尉该有的样子。

    但刘志却不这么想,时代如此,人人都是趋吉避凶,将国家大义置之脑后。

    这是整个思想层面的问题,根源不除,就是换一批人,事到临头的时候,结果还会是一样的。

    黄琼的观点,得到了朝中许多重臣的呼应,当然他们的动机就不尽相同了。

    有人的确是嫉恶如仇,觉得不能姑息养奸,但更多的人是藉此机会打击异己,剔除政敌。

    一片吵吵嚷嚷之中,刘志却看得兴致盎然,他现在慢慢地发现,其实朝堂议事大有文章可做。

    这些人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个个都胸有城府的高深模样,但为了自身利益最大化,却在朝堂上各种斗法。

    做皇帝的,有些时候要能做到跳出局外去,以一名旁观者的姿态去分析,才能冷静地洞察到他们每个人深藏内心的真正意图。

    要知道,这里可是汇聚了全大汉最会说话的一批人,什么含沙射影,语带双关,指桑骂槐,指东打西……

    真是处处皆陷阱,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忽悠到坑里去,栽得头破血流还不明不白。

    就像现在,只要刘志明白了他们的真正目的,就不会受话术的影响了,不但看了一出好戏,还能不时地分析一下各人的攻击特点和风格。

    临朝听政两年余,刘志如今才摸到些做皇帝的真谛。

    尤其是看着那些心怀鬼胎之人的种种反应,他心里渐渐地有了底,朗然一笑。

    “前日逆贼突然发难,连朕都避之不及,然其挟持太后,蒙蔽皇后发布朕驾崩之消息。

    当是时,人心惶惶,流言四起,诸位臣工有不明真相者,实属情有可原。”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主张严惩的自然很失望,不过他注意到黄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选择了尊重他的意见,没有出言反对。

    而那些本以为大祸临头的官员们,更是反应各异,有人如释重负,也有人还是愁眉不展……

    “昔日朕读,有楚庄王绝缨之逸事,朕今日便效法为之。”

    说罢朗声道,“来人,将此信当廷焚烧,其中内容,朕亦未曾阅览,从前种种一笔勾销。

    往后我等君臣当同心协力,共建太平盛世。”

    这一番言辞他说得十分煽情,配以豪言壮语,振聋发聩,直指人心。

    果然不愧是一碗上好的鸡汤啊。

    张让与左悺立刻走出来,抱过檀木箱子放在台阶上,又泼了点松香,这才引火点燃。

    刹那间就腾起了熊熊烈焰,黄琼叹息一声,按他的意思,这可都是送上门的把柄,留着以后对那些心怀二意之人,也是个警告。

    没想到刘志居然有如此心胸气魄,竟然看也不看,就付之一炬了。

    在场之人也有许多露出了可惜的神色,而更多的人终于彻底放了心。

    司空袁汤一直沉默不语,这里面也有他的信件,虽然陛下早已与他挑明了,但这些信件留着,始终都是个威胁。

    也时刻证明着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将来即便百年之后,恐怕史书也会把他放入奸佞传吧?

    因为这个原因,他已经暗下决心,准备找个机会辞官归隐,从此放浪山林,再不问世间俗事。

    可现在,他惊诧地抬首,看向了御座上那个年轻的帝王……

第193章清算

    大汉能有一位如此胸襟开阔的帝王,实在是天下苍生之大幸。

    曾经,他也与李固等人一样,觉得没能将才高名广的清河王拱上帝位,实在是平生之遗憾。

    但现在他却觉得,梁冀固然有百恶,却做对了一件事情,误打误撞为大汉选了个好皇帝。

    作为皇帝,其实有没有才华真的没那么重要,如果凡事都需要他亲力亲为,那还要这么多臣子干什么。

    关键,他要有能容纳百川的胸怀气度,有任人唯贤的御人之道,更有心怀万民的大慈悲。

    斜眼看了看面如金纸的刘蒜,这一刻,袁汤打心眼里瞧不起他。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此人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罢了。

    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刘志将众臣百态尽收眼底,现在他很庆幸自己耳聪目明,善于观察判断别人的微表情。

    哪几人如释重负,暗自窃喜,哪几个怅然若失,失魂落魄,又有哪几个面有愧色……

    他一一看在眼里,脸上却不动声色,历经风雨,如今的他也学会了不轻易表达自己的感情。

    “陛下真乃千古仁义之君,此等大气度旷古绝今,将来史书上定然会大书特书一笔。”

    司徒尹勋不遗余力的吹捧,余者立刻跟上,一时间刘志被淹没在各种花样翻新的歌功颂德之中。

    刘志心中暗道,今日他抄了三国枭雄曹操的作业,不知道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偷”呢?

    之前龙麟卫将书信呈上来时,该如何处理,确实让他有些为难,无论看与不看似乎都不太妥当。

    这些信就像是定时炸弹,成为他和臣子间的强力隔阂。

    正两难间,一眼看到曹腾,顿时灵机一动,他清楚地记得,三国演义中有个十分著名的桥段,常被人津津乐道。

    官渡之战后,曹操搜到一箱信函,里面全部都是自己属下与袁绍暗通款曲的罪证。

    可人数太多,让曹操也左右为难,经过深思熟虑,最后他聪明地选择了当众烧毁。

    这一招高明至极,直接稳定了军心,也展现了他作为政治家的恢弘气度,更为他收买了无数人心。

    今日的情况与之颇有相似之处,刘志立即毫不犹豫地来了个全盘照抄,现在看来,真是成果斐然。

    “诸位今日都辛苦了,京师经此大乱,百废待兴,相关衙门当各司其职,尽快恢复民生。”

    随着一声“罢朝”,这场轰轰烈烈,一波三折的大朝会,终于落下了帷幕。

    刘志径直回了中德殿,各公卿也赶紧回各自的衙门,现在京师到处都乱糟糟的,有得他们忙了。

    唯有一人被遗忘在大殿上,他无诏进京,兴冲冲而来,转瞬间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可悲可叹。

    陛下不发话,其他人等又避之不及,刘蒜踉跄起身,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看起来状若癫狂。

    走出大殿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御座,为了那个位置,他穷其一生,如今彻底断绝了希望……

    回到中德殿的刘志,立刻颁布了第一道诏书,恭迎梁太后回到永乐宫,皇太妃郾明重回永安宫。

    这是他第一次堂而皇之地在诏书上提到自己的母亲,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更没有多事的臣子横加指责,就连梁太后也保持了沉默。

    自从三月间梁冀伏诛,到如今赵戒斩首,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京城可谓是风声鹤唳,动荡不安。

    不过为了尽快稳定局势,刘志选择了尽量减少杀戮,除了首恶赵家夷三族,其他附逆只杀主犯,家人则只是判了流放。

    参与叛乱的卫尉士卒和羽林军,都没有追究责任,只是对他们进行了彻底的整改。

    仓皇逃窜的河南尹贾黎,被赶过来交接城门校尉的并州军拿了个正着,而清河王刘蒜出了平城门后,便万念俱灰,选择了自挂东南枝。

    接到消息,刘志也只是笑了笑,兜兜转转,他还是逃不脱自缢的命运,反而因一念之差,毁了半世清名。

    “传诏,仍以宗亲之礼下葬,其家人贬为庶民,除清河王位。”

    倒也不是他假仁假义,毕竟清河王是正宗的刘氏宗亲,看在他识趣自我了断的份上,这点体面还是要给的。

    当然,也少不了再一次的论功行赏。

    太尉黄琼,司空袁汤等人,本就是位列三公,职务上赏无可赏,只得赐了些财帛,再加封了一些荣誉性的称号。

    虎贲军中郎将赵恺,护主有功,一跃而为最年轻的光禄勋,跻身九卿之列。

    至于杨俭、单超、徐璜等等皇帝心腹,也都以赏赐财帛为主。

    而里巷的士卒们,不仅得到了许诺的钱财,还被打散编入了卫尉和羽林军,执金吾等处,与那些世家子弟共职。

    刘志借着这个契机,改变了几处禁军的人员结构,将他们牢牢地握在了自己手中。

    现在,他终于可以稍稍松口气了,起码在京师之中,已经无人能撼动他的统治了。

    整个九月中旬,都在一片忙碌中度过,刘志日理万机,忙得几乎晕头转向,连自己的生日都给忘了。

    这时代还不流行过生日,哪怕是皇帝寿诞,也没有隆重庆祝的道理。

    再加上他是穿越来的,对于原身的生日自然不怎么感冒,所以也未放在心上。

    九月二十一那天,刘志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在中德殿处理政务,到了早餐时间,却听见外面禀报,“邓贵人求见。”

    咦?这丫头跑来做什么,刘志有些疑惑,莫非是这些日子忙于国事冷落了她?

    “传她进来吧。”

    不多时,邓猛便亲自提着个食盒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如今她的腹部已经微微凸起,看得出来怀孕的迹象了。

    “陛下,妾给您送早餐来了。”

    说着便打开食盒,捧出一碗热腾腾的汤饼,面片微黄,上面盖着几片红烧牛肉,还洒了点葱花和芫荽,看起来十分的诱人。

    “哇,好香,今儿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送汤饼?”

    刘志接过来闻了闻,果然香味浓郁,令人食欲大开。

    “陛下为国事操劳,却忘了今日是您的寿诞呢。”

    邓猛闻言轻笑出声。

第194章自食其果

    她这么一说,刘志才恍然回神,忘了的主要原因,也不尽然是忙,关键他从未把这个日子当成自己的生日。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他,孩子的生日也是母亲的受难日,他是不是该过去给郾夫人请个安了。

    “阿猛的汤饼越做越好了,我很喜欢。”

    想着邓猛在孕中,依旧为他洗手作羹汤,刘志也不吝夸奖。

    “妾记得有次与陛下闲谈时,曾说过希望在寿辰时吃上一碗汤饼,所以就记住了。”

    看着浅笑盈盈的邓猛,刘志微微一愣,汉代的汤饼类似于现代的手擀面,他也的确说过这话。

    上辈子,每次过生日奶奶都会亲手做一碗面条给他,当时他也不过随口一说罢了,没想到却被她记在了心间。

    一瞬间,刘志便决定今日给自己放个假,陪着邓猛和母亲好好玩一天。

    三两口吃完汤饼,刘志笑道,“走,我们一起去永安宫看望母亲。”

    自从九月以来,刘志一直忙碌,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了,闻言邓猛自然喜出望外。

    永安宫里,郾夫人正在精心准备午餐,想着等会儿给刘志个惊喜,却见二人携手同来。

    问安完毕,刘志便陪着母亲说笑,见小妹益阳公主和渤海王刘悝也在,便顺便问了下他们最近的情况。

    “多谢皇兄垂问,我日常跟着母亲读书刺绣,偶尔侍弄花草。”

    刘淑性格文静温存,低声细气地答道,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沉闷了些,完全不像是十一二岁的青春女儿。

    回头看了看刘悝,发现小胖子最近很是清瘦了不少,不由得十分好奇。

    见皇帝大哥询问,刘悝赶紧回答,“我最近也在读书,每日都有写字,也没去街上玩耍了。”

    他的情况刘志其实基本上知道,孙怀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写一张奏疏送上来,风雨无阻。

    至于不上街乱跑,主要还是前段日子京师叛乱把他给吓坏了,生怕自己小命不保。

    “嗯,那你最近在读什么书,默一段来给我瞧瞧。”

    刘悝是那种一看见书就头疼的学渣,调皮捣蛋起来鬼主意一大堆,让他一读书脑袋马上就成了一摊浆糊。

    尽管孙怀十分尽职尽责,但奈何刘悝确实顽劣,最多只是强压在那里坐着,根本学不进去。

    此时听到刘志的要求,刘悝顿时脸都白了,立马将求助的眼光投向了郾夫人。

    “陛下让你写就写吧,他又没指定哪一段,就拣你熟悉的写就行了。”

    郾夫人倒是好心替他帮忙,也只怪他平时总是哄骗对方,此时自食其果,反而弄得下不来台。

    陛下的吩咐,谁敢怠慢,左右立马为他拿来了笔墨纸砚伺候着,刘悝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提起了笔。

    “急就奇觚与众异,罗列诸物名姓字,分别部居不杂厕,用日约……”

    这是西汉史游所撰写的,也是东汉应用最广泛的幼童开蒙书籍。

    刘悝字写得惨不忍睹也就罢了,就这么几句话,还给卡住了,抓耳挠腮地急得满脸通红,越急越写不出来。

    郾夫人见了,哪里还不明白被他给骗了,又好气又好笑,便也决定不开口为他解困。

    到最后刘悝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还是刘淑见他实在可怜,趁着刘志不注意,小声地提醒。

    “用日约少诚快意,勉力务之必有喜。”

    刘悝如蒙大赦,赶紧一挥而就,自己看看满纸歪七扭八的字,也有些羞愧难当。

    十二岁的人了,一般的普通子弟,早就开始读和,而他还连启蒙读物都写不全。

    连一向对他溺爱的郾夫人都看不下去了,连连摇头叹息。

    这家伙,看来实在不是个读书的料,以后能把字认全就不错了。

    刘志也不敢对他报多大的指望,“除了这个,你还有些什么喜欢的东西?”

    “我……”刘悝有些瑟缩地看了看他,“我喜欢练武,还喜欢看别人制作兵刃器具之类的东西……”

    原本以为会被长兄痛骂一顿,没想到刘志却点点头,“既然喜欢,那你有没有专门去了解过如何锻造器具的?”

    “有啊有啊,我经常跟那些工匠们聊天,懂得不少啦。”

    一提起自己的兴趣爱好,刘悝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滔滔不绝。

    从分辨矿石到入炉冶炼,从如何制作陶范到如何倒模开刃……以至于兵器的设计和优缺点,说起来头头是道。

    刘志本人对这方面并不怎么懂得,也很少涉猎这方面的知识,但他听得出来,刘悝是真的用心去学习过,并非只懂得点皮毛。

    郾夫人听得直皱眉,对她来说,一个贵族诸侯王,好好的圣人书不读,反而跑去操此贱业,实在是有些不务正业了。

    可她见刘志很重视,甚至出言鼓励,也不好多说什么,便选择了沉默。

    “嗯,很好,不如这样吧,以后我准许你入少府学习铸造,你可能做到持之以恒?”

    刘悝万万料不到,长兄竟然会如此支持他,顿时大喜过望。

    “太好了,多谢皇兄,我定然努力学习,绝不辜负兄长的信任。”

    少府是专门为皇室铸造各种器具的地方,那里汇聚着全大汉最顶尖的工匠,甚至许多都是大师级别。

    能够光明正大地奉诏去学,再也不用担心会被人耻笑了。

    见刘悝欣喜若狂,刘志亦是深感欣慰,若是他能从此步入正途,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原本,若没有这个插曲,他是准备跟郾夫人商量一下,把他强制遣回渤海郡去的。

    诸侯王无缘无故滞留京师,本就不合规矩,这次叛乱时,梁女莹甚至异想天开要利用他的身份。

    但现在,刘志决定给他一个机会,暂时压下此事,以观后效。

    说说笑笑间,午餐已经准备好了,竟然都是蠡吾县那边的家乡菜。

    虽然刘志并不感冒,但母亲的这份心意却让他觉得很温暖。

    郾夫人一脸慈爱,不停地给几个孩子夹菜,又感慨道,“昔日你父亲还在时,一家人齐齐整整,如今却再不可得了……”

    刘志知道她是动了思乡之情,要不要悄悄把平原王刘硕和马夫人几个也接过来过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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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介绍:
新书《大晋风骨》已发,有喜欢东晋历史的读者,可以移步试看。
本书又名《汉贼》。汉质帝本初元年,东汉王朝已是日薄西山,宦官干政,外戚专权,八岁的小皇帝被毒杀……
刘志不情不愿地登上了帝位,唉,好好地相个亲而已,竟然成了大汉天子。
只是外有大将军飞扬跋扈,内有皇太后垂帘听政,要想破局,该如何出手?
左思右想,平生唯有一技之长,偷而已……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