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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共赏清歌     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txt下载     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0章大考在即

    因为这些调整基本上都是在尚书台内部进行,没有损害到其他机构的利益。

    只要尚书令袁盱不反对,就不可能有人提出异议。

    刘志处心积虑要将大汉的官制架构,朝着三省六部制靠拢。

    之前他不顾反对将诸曹从太尉府迁出,划归尚书台,就是为了现在做准备。

    攫欝厽厼。事先他与太尉黄琼和尚书令袁盱打过招呼,与他们商量了一下。

    袁盱对这般调整十分赞同,尚书台职责范围广,诸事繁杂,各曹之间分工过细,有时候同一件事都需要数曹配合才能完成。

    这大大增加了他的工作量,每天日理万机,忙得晕头转向的,关键效果还不好。

    其实作为尚书台的掌舵人,袁盱已经清晰地意识到,尚书台的架构分布有问题。

    但自从尚书台重组以来,朝廷一直各种变故,根本没有时间讨论此事,现在陛下主动提出,他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刘志给出的改组方案也十分合情合理,精简机构,各司其职,何况还增加了工曹这一大类。

    使得尚书台的职责范畴又扩大了不少,现在,他名义上是与九卿平级,但实际的权力甚至已经超过了太尉府。

    刘志用这种不动声色的手段,一点一滴的改变着大汉的朝廷结构。

    他要改革,改变东汉皇帝受世家节制的现状,三公九卿制,就已经成为他最大的阻碍。

    刘志深知自己根基未稳,大刀阔斧地砍掉重建,无异于自取灭亡。

    所以他只能旁敲侧击,就好像一栋摩天大厦,只要将根基一点点撬掉,终有一天会轰然倒塌。

    尚书台,御史台,翰林苑和司隶校尉,就是他向腐朽制度开的第一刀,而且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慢慢改变着朝堂的格局。

    如今的尚书台,已经越来越接近于后世的六部尚书,具有了户部、工部、兵部和刑部的所有功能。

    吏部也初成规模,暂时受制于太尉府,只有礼部还无法独立出来。

    毕竟,掌管典礼的太常,和掌管对外事务的大鸿胪,都属于九卿之一,你要是把他们降级并入尚书台,不拼命反对才怪。

    说起来,汉朝是中国古代进入封建制度以后,第一个成熟的王朝,但许多制度都还残留着奴隶社会的痕迹。

    再加上一些历史遗留问题,这才导致了如今的复杂局面。

    要想如后世一般,成为君权高度集中的王朝,还需要经过艰难而漫长的岁月去改变。

    他没打算完全照搬三省六部制,但大的框架结构会借鉴,刘志的下一个目标,是侍中、中常侍、黄门侍郎等等。

    在东汉官制中,这几个官职主要起着沟通皇帝和尚书台之间的作用,侍中由士人充任,中常侍、黄门侍郎则由宦者担任。

    侍中有事才入禁省,中常侍、黄门侍郎则日常居住在省中。

    因此,虽然三者之中侍中的级别最高、中常侍次之,但与君主的亲密程度,则以中常侍为最。

    在刘志之前的数代皇帝,都无法亲政,皇太后临朝称制,只能依靠这些宦官来传达命令。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造成了级别不高的中常侍,反而权倾天下,成为朝廷的主要势力之一。

    但当皇帝亲政之后,他们的作用就明显减少,权力范畴也就日渐萎缩。

    其实,这三个部门,正好构成了未来三省中的门下省。

    隋唐时门下省是重要的国家机构,与中书省同掌机要,共议国政,并负责审查诏令,签署章奏,有封驳之权。

    但现在,这个机构却没有起到他该有的作用,处于一种比较尴尬的地位。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侍中的权力被边缘化了,被黄门侍郎和中常侍所压制。

    所以,他想在合适的时机,扩充侍中的配制,并将黄门侍郎改为由士人来担任。

    而中常侍则保留原样,不做改变。

    当然,他不觉得现在是个好时候,刚刚才动了御史台和尚书台,总得给那些世家们一些时间来消化适应。

    何况他不想将未来的门下省交给世家来掌控,那样他处心积虑岂不是白忙一场,反而更增加了他们的权力。

    嗯,还是等到大考之后再说吧。

    到时候如果能够选拔到一批寒门学子,就先放在翰林苑和地方去历练,然后选择优秀者担任侍中和黄门侍郎。

    将来再一点点增加侍中权限,使之成长为能与士大夫阶层抗衡的机构之一。

    所以,对于这场破天荒的大考,他内心充满了期待。

    进入十月中下旬以后,大部分州的考生已经陆续抵达京师,统一安排在城郭那边。

    除了路途遥远的交州和益州部分郡考生还未赶到之外,其余的地方都差不多了。

    令得刘志很意外的是,西域都护府居然也有考生过来。

    东汉西域都护府的范围无法与西汉鼎盛时期相比,主要辖它乾、柳中

    、新疆新和县、鄯善县等地。

    在他的认知中,那边都是以胡人为主,能说汉话都已经很不错了,经史子集之类的就不用想了。

    谁知道居然还有十几名考生,千里迢迢地骑马赶了过来,刘志惊讶之余,对他们未来的表现不由得很好奇。

    各地递交上来的考生名额,总数足有五百多,其中京师独占了一百多名,由此可见世家对考试的操纵,依然存在。

    因为此次考试的特殊性,刘志下诏规定食宿都由朝廷统一提供,主要是为了照顾那些寒门学子。

    当然统一提供的标准都比较简素,如果考生不满意,可以自行解决,只需要提前登记即可。

    结果,五百多名考生,居然有三百大几十人愿意自己解决食宿,剩下的一百多人,还未必都是寒门出身。

    其中有部分是世家旁支学子,或者懒得提出申请,偶尔来吃几顿的那种。

    虽然刘志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能发掘多少寒门人才,但看到黄琼呈报上来的情况,心中还是有些失望。

    眼看着大考在即,朝堂上却还在激烈的讨论主考官人选。

    本来众臣都以为非太尉黄琼莫属,毕竟这次举荐制度改革,就是他极力主张发起来的。

    谁知事到临头,他却坚辞不干,这下子,群臣都打起了主意,眼馋这个主考官之位。

第211章愿闻其详

    这个主考官人选,本来刘志是打算让太傅马融担任的,无论学识还是资历,他都足以胜任。

    且他年事已高,又在政治上无所建树,本身门下弟子就过千人,不担心其结党营私。

    可偏偏本届他的弟子参与考试的太多,且大多数都进入了大考之列,为了避嫌,只能忍痛放弃了。

    群臣推荐的人选,因为没有能与黄琼和马融二人比肩的,相互间互不服气,用不着刘志出手,就已经在朝议中被淘汰掉了。

    按刘志的意思,并不想找个政治资本雄厚的人选,如此岂不是助长其势力吗?

    恰在此时,马融却给他推荐了一个人,尚书周福。

    此周福何许人也?

    甘陵周福,乃是刘志为蠡吾侯时的师傅,本是一方名士,郾夫人慕其名,特地为儿子求来授学。

    虽说之后刘志穿越过来,把他所教授的学问都还回去了,可毕竟也是皇帝的启蒙之师呀。

    大汉尊师重道,帝师自然不可轻慢,于是周福便平步青云,擢升为尚书。

    之前刘志是个傀儡,自己尚苟且偷安,做为他师傅的周福自然也就十分低调,毫无存在感。

    不过,自从刘志亲政以后,他就开始变得活跃起来,仗着帝师之名,倒也小有威望。

    刘志对他向来不怎么感冒,此人学识如何尚且不说,但名士派头十足,喜欢长篇大论夸夸其谈。

    而且动不动就爱炫耀他做为皇帝师傅的名头,令得他有些反感。

    说起来,他是刘志的师傅,尽管官职不高,但担任主考官,旁人也无话可说了。

    只是刘志却对他的品性不放心,当主考官的,必须要公正无私才行,不过,也正因为周福,他注意到了另一个人。

    与周福同为甘陵名士的少府房植。

    房植是真正的名士,以经学闻名,顺帝期间,时任大司农的李固上疏举荐,征辟为朝右公,闻名当朝。

    后曾出任河南尹,杜乔出任太尉时,任用他为少府。

    刘志亲政以来,曾经多次与他打过交道,少府掌管着皇帝器具供给和财政收支。

    其下属的考工署,集合了当世最顶尖的各行业工匠,刘志改进造纸术,打造曲辕犁,以及皇家庄园的试验,都得益于他的全力配合。

    动了心思之后,刘志便让龙麟卫暗中查访,为了避免自己的偏见,他特意连周福也一起调查了。

    毕竟他这人有点感性,有时候第一印象不好,便容易武断地下结论,上次胡广的事情就是个教训。

    作为皇帝,用人之时岂能以个人好恶为标准?

    等到杨俭把调查结果送到案头,刘志才发现,他这次的“偏见”还真准。

    周福确实有结党营私之嫌,结交了一帮阿谀奉承之徒,身为尚书,轶六百石,家中却呼奴唤婢,宾客盈门。

    而房植本就是甘陵大家出身,出任九卿之一的少府,反而家中贫无一物。

    杨俭的报告中云其“门无立车,堂无宴客,衣不变裁,食不兼味”。

    据说其所有的钱财都拿来资助族中贫困者,平日里行事也是言出必行,洁身自好。

    在他们的家乡甘陵,二位都是名人,只是名声却截然不同,百姓中传唱着一句歌谣:“天下规矩房伯武,因师获印周仲进”。

    房植字伯武,而周福字仲进,这歌谣便是颂扬房植尊崇法度,言出必践,而周福只不过是个因运气而飞黄腾达的假名士。

    不得不说,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啊。

    这下刘志心里有了数,私下里先召太尉黄琼等人前来商议,对于房植的人品学识,众人都是交口称赞。

    “房植为人勤勉尽责,尽忠克俭,可堪担此大任。”

    能够获得黄琼的肯定,殊为不易,要知道他对此次大考看得比性命还重,之前推荐的人选,大部分都是卡在了他这一关。

    有陛下提名,太尉认可,房植的主考官之位,便当场拍板定了下来,翌日在朝会上走个过场就行了。

    两位副主考也随之确定下来,这次照顾到各方势力,从朝廷几大党派中各取一人,算是皇帝对世家的一种妥协吧。

    随着大考日期渐渐临近,京师之中的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许多人都开始打起了几位主考官的主意,纷纷找借口明里暗里地拜访。

    房植果然没让刘志失望,他闭门谢客,无论是谁通通拒之门外,天王老子的面子也不给。

    另外两人却门庭若市,与之成为鲜明的对比。

    这日刘志一时兴起,微服出宫去了城郭游玩,他的目标是南城,那里也是众学子的集聚地。

    为了掩藏身份,刘志亦是化装成一名前来赶考的学子,身边只带了田晏等几人,内侍一个也没带,免得露了行藏。

    南城这段日子热闹非凡,既有大量的外地学子,也吸引了京师的许多学子和太学生们前来相聚。

    酒肆客舍之中,到处都是三五成群的儒生,个个高谈阔论,或谈经论史,或针砭时弊,热闹非凡。

    刘志一摇三晃地来到人流最集中的南城某酒肆,这里是官府安排的食宿地点之一。

    正是午餐时间,里面已经聚满了各地考生,一群群坐在一起边聊边吃。

    掌柜的忙得热火朝天,因为这里暂时被官府征用,已经停了对外的买卖,所以刘志进去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人来招呼。

    他晃眼瞧了一圈,到处都坐满了,根本找不到空闲的桌椅,好容易看到几人起身,便赶紧坐了过去。

    同桌还有两三名考生,刘志拱手与他们打招呼,“在下河间郾意,见过各位兄台。”

    那几人也赶紧回礼,一一做了自我介绍,他们几个都是来自豫州,那边虽然糟了匪患,却并不严重,大部分的郡县都没有受到波及。

    “之前怎未见过郾兄?”

    其中一名自称颍川王沭的考生,年纪也才二十八九,性子甚是熟络,上下打量了刘志几眼,笑问道。

    “因为路上有事耽搁了,到得有些迟,方才见诸位说得甚是热闹,不知都讨论些什么?”

    王沐对他的说辞并未深究,“我们在议论,谁有机会拿下今年的策问第一。”

    大考前,这样的讨论自然是免不了的,刘志听了也颇感兴趣。

    “哦?愿闻其详。”

第212章文无第一

    王沐一看就十分健谈,有人询问立刻就来了精神。

    “郾兄可有听说过我们豫州的陈寔,陈仲躬?那可是此次大考最有希望夺冠的人选之一了。”

    “陈仲躬?好像听说过,只是不知究竟。”

    刘志确实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只是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于是便含糊问道。

    “他可是我们豫州的名士,无人不知,无人不服,虽出身寒微,却手不释卷,学识出众。”

    王沐一脸的与有荣焉,显然很是引以为荣。

    东汉时期的名士,基本上都是世家出身,陈寔一介寒生,却能做到如此地步,绝对有着过人的学识和品格。

    “陈君品性高洁雅重,只是空有一身才学,却时运不济,只出任些亭佐、督邮、亭长、功曹等职。”

    听起来是个怀才不遇的主,刘志好奇地问道,“既如此,这陈君都些什么雅闻轶事?”

    “那可多了去了,当初县里有桩杀人的案子,同县的杨吏怀疑是陈君所为。

    县长据此将陈君入狱,后查明与他无关才得以释放出来。

    过两年陈君作了督邮,众人都以为他会趁机报复,谁知他却秘密托咐许令,用礼召见杨吏。”

    王沐一边说一边啧啧称赞,“郾兄可有见过这般以德报怨之人?如此公正无私之事,还有许多呢。”

    正说着,临桌一名考生却不屑地哼了一声,“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徒,也就你们豫州人敝帚自珍。

    那里及得上我们荆州,那可是文风鼎盛,人才辈出,随便拉出个人来,也比这什么陈仲躬强百倍。”

    敢情这人是荆州的考生,听不惯王沐吹嘘豫州的榜首,于是出言相讥。

    这下子捅了马蜂窝,直接激起了豫州众考生的怒气,站起来就吵开了。

    “你们荆州就了不起啊,还不是一群夸夸其谈,徒有虚名之辈……”

    东汉时的文人比后世彪悍得多,基本上都有练习骑射,健壮有力,而且喜欢辩论,更喜欢开骂战。

    一言不合就开打的也不在少数,转眼间两群人就从打嘴仗升级到动手了,急得客舍的掌柜都快哭出来了。

    刘志一看坏了,这事儿是他惹出来的,只是没想会闹到这一步,急忙打眼色让田晏等人阻拦。

    田晏从前是个游侠儿,打群架的场面看得多了,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讲道理。

    直接冲上去,将闹得最凶的几名考生,一人拎了一个,扛起来就朝外面走。

    众考生一见哄堂大笑,也没人在意后续如何,只当看了场戏。

    这边田晏一阵风地将几人扛到偏僻处才放下,刘志跟在后面跑过来,忙向几人拱手笑道。

    “诸位对不住,都是因我而起,不如我做东,请几位去西园,一醉泯恩仇,如何?”

    众人见刘志气度不凡,手底下还有这般高手相随,知道定然身份不一般,不是自己这等出身普通的考生惹得起的。

    于是也借坡下驴,王沐大气地拱拱手,“那就给郾兄个面子,今日事就算了。”

    另一人也笑道,“好个一醉泯恩仇,冲着这一句,我卢关也交定了你这个朋友。”

    原本也只是意气之争,并无深仇大恨,众人相视一笑,拱手互相道歉,随着刘志同去西园喝酒。

    这些人到京师也有几天了,早已结伴同游过西园,但里面的酒肆价格太贵,一般人根本消费不起。

    所以他们也是头次见识到里面的繁华景象,无不啧啧称奇。

    几杯酒下肚,众人的话便多了起来,刘志这才了解到,原来他去城郭之前,那里就已经发生过一次纠纷。

    具体的内容正是为了策首之争,理论上各州的榜首都有夺冠的机会,但自古文人相轻,各州相互间诋毁鄙视,互不相让。

    以至于最后演变成了敌视状态,这也算是地域党派吧。

    刘志闻言哈哈大笑,“这有什么好争的,你们又不打算下注,赌个输赢。

    再说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术业亦有专攻,策试输了,说不定辞赋上又取胜了呢。”

    一句术业有专攻,说得几人哑口无言,回过味来,不禁对刘志心生敬意。

    “郾兄年纪不大,却文采飞扬,妙语连珠,怎么之前却声名不显,着实让人奇怪。”

    那荆州卢关本来恃才傲物,是个眼高于顶之辈,却折服于刘志的睿智之言,生了结交之意。

    他哪里知道,刘志的这些“金句”,都是盗用的后世名言警句,自然是让人耳目一新了。

    “卢兄谬赞了,我就只会纸上谈兵,唬唬人还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莫要被我给骗了。”

    他这番自嘲,反而让几人更是佩服,这张口就是精辟之辞,关键还这么谦虚,实在是太难得了。

    只是大汉并无郾姓的世家大族,因此刘志的身份更惹人遐思。

    席间几人言谈甚欢,自然而然地讨论起策首的热门人选。

    山阳张俭、南阳岑晊、渤海高洵、颍川陈寔等等共十数人,都为人所称道,各有千秋。

    刘志想多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便有意无意地引导他们,尽管各州考生都拥护本地榜首,但心平气和的状态下,也会公正客观地评价他人。

    这些榜首大多数都出身世家,也有几人家道中落,但还算是官宦之后,真正出身寒门的居然唯有陈寔一个。

    此次参考的各地茂才,如陈寔这般出身的可谓是凤毛麟角。

    住在城郭的大多数都是落魄贵族,或者是普通富贵之家的儿郎,有着深厚的根基和底蕴。

    其实这也在刘志的预料之中,即使是在一千多年后的今天,寒门依旧难出贵子。

    何况是现在是知识被垄断了的东汉时期,普通人家的孩子,连生存都成问题,又哪里有精力和时间去读书。

    不过,他却由此看到了另一个阶层的崛起机会,那就是普通的小地主家庭。

    他们不是世家,却家境富裕,能够有机会上学堂,而且他们也迫切地想通过读书改变家族的命运。

    这次州试时,有相当一部分小家族和地主阶层的子弟,崭露头角。

    刘志不禁反思,他的思维是不是过于跳脱了,寒门阶层固然重要,但这部分人,也不容忽视啊。

第213章挖坑

    而且在目前的情况下,寒门崛起之路还十分遥远,不是一年两年,甚至十年八年能够见到成效的。

    只能说作为一个长远布局吧。攫欝攫欝

    反而是小地主和富商这个群体,非常有潜质,他们急于通过跻身仕途来提升家族地位,而他也急需新鲜的血液来稀释朝廷架构。

    正所谓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通过这次亲身体验,刘志再次调整了自己的策略,把重点放在了小地主阶层上。

    这个阶层还有大量的后备人员,正在驻足观望,静等大考结果公布。

    后续他们是想办法参与朝廷大考,还是继续依附于世家大族,就要看刘志如何操作了。

    饭毕,刘志与几人拱手作别,正准备回宫去了,王沐却从后面叫住了他,一脸神秘地凑过来。

    “郾兄,我看你非富即贵,为人又仗义。不知有没有路子搞到这次大考的题目?”

    刘志不觉十分好笑,这人也太天真了吧,头回见面就想通过自己走后门,是不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21434#21437#32#20070#20179#32593#32#115#104#117#99#97#110#103#46#99#99#32#21434#21437巘戅书仓网巘戅

    “不好意思,我还真没这本事,王兄要是有路子,不妨知会我一声。”

    他本是顺嘴调侃,没想到王沐却嘿嘿一笑,“你还别说,我当真有些门路,有个关系不错的世家子,与考官是同宗,可惜价格太贵了,买不起。

    若是郾兄有意,不妨与我合作,你出钱我出力,到时候我们共享成果,如何?”

    这话让刘志心中咯噔一下,竟然有人公开买卖考题?也太猖狂了吧。

    其实刘志并不担心泄露消息,他和太尉黄琼早就预防了这一招,故意先抛出个假题目出去。

    而真正的考题,目前还在刘志的心里,就连黄琼都不知道。

    大汉举荐考试舞弊成风,完全就是世家大族之间的游戏,这一点刘志早就知道。

    所以他和黄琼等一批正直的官员一起,决心改变腐败的现状。

    因此,尽管知道推荐环节和县试、州试都充满了各种潜规则,他们一直没有过多地去干涉。

    刘志带头挖了个巨大的坑,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待着这些贪官污吏自投罗网。

    一旦大考开始,那些花了精力和财力搞到题目的人,突然发现货不对板,你说说,到时候会有什么结果?

    刘志万分期待,那情景一定美妙绝伦吧。

    之前从聊天中得知,王沐只是个破落贵族子弟,祖上也曾经辉煌过,但到了他这一代,早已湮灭无踪,只能说是个普通富户了。

    所以刘志并不相信,他会有买卖题目的能耐,弄不好被人给骗了,到时候出了事,他无权无势的,也拿对方没办法。

    以往的考试贪腐案中,这种情况也不在少数,何况刘志今日微服私访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至于查案这种事情,他一个做皇帝的,心里有数就好了,没必要抢臣子们的饭碗。

    要是事必躬亲的话,那么大一个帝国,他还不得累死啊。

    “哦,想不到王兄竟然还有如此能耐,要不这样吧,你先去问个准信。

    如果事情确实,就同这位联系。”

    刘志轻飘飘的敷衍了两句,便指着一名随身的龙麟卫秘探说道。

    王沐得了这句话,大喜过望,他见刘志出手阔绰,本来只是试探着问了一句,没想到对方还真的接了话茬。

    “郾兄请放心,我马上就去办,今日之内就会给你个准确的答复。”

    刘志使了个眼色,那名密探便跟着王沐一起去了。

    看看天色不早了,便干脆绕路去永安宫给郾夫人请安。

    最近事多,他吃住都在南宫那边,连德阳殿都很少回,虽然也经常记挂着给母亲送些礼物,但自己却已经有些日子没去探望了。

    郾夫人正在张罗晚餐,突然看见儿子过来,自然是十分开心。

    因见他穿着常服,便知道是从外面回来的,顺口问了起来,刘志便把今日的所见所闻,一一说给她听。

    郾夫人平日里并不过问朝廷政务,今日也只是随口一问,不过她对于大考也很重视。

    听到有人公然买卖题目,十分愤怒,“这些人也太不像话了,长此以往,朝廷中都是些不学无术之辈,有才之士却得不到任用。”

    “母亲放心,这次大考过后,肯定会狠狠的整治一番,不敢说以后就能杜绝舞弊,但最起码要让他们有所收敛。”

    郾夫人也知道这是朝廷大事,自己一个后宫妇人不该多管,她向来恪守礼仪,稍微感慨了一下,便不再过问。

    母子两个聊了会儿家常,郾夫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今日周君来求见过我。”

    刘志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问道,“哪个周君?”

    郾夫人笑道,“就是你师傅周福。”

    刘志心中顿时有些不悦,这家伙没当上主考官,反被房植抢了风头,不但没消停点,还把主意打到了自己母亲头上。

    这个周福,当初是母亲亲自为他请来的,毕竟那时候自己只是个普通县侯家的庶长子。

    而周福又惯会沽名钓誉,能请到他这样薄有名声的师傅,郾夫人还很庆幸了一阵子。

    刘志亲政以后,他发现这位昔日的弟子对自己不冷不热,根本攀不上关系。

    于是改为巴结对他有好感的郾夫人,陛下向来孝顺,到时候总会想起他来的。

    可他却不知道,刘志私下里早把他查了个底朝天,对他的人品十分厌恶,若不是顾及这份师徒之名,早让他哪凉快歇哪去了。

    “是周尚书啊,他是来请安呢?还是有什么事情?”

    刘志不动声色地问道。

    “说是来请安的,不过我看他旁敲侧击的,似乎是想让我提醒你,那个主考官人品有些问题。”

    郾夫人大约是听说了大考舞弊的事情,所以才听信了周福的谗言,破天荒的为他传话。

    刘志心下忍不住冷笑连连,这可真是恶人先告状,只是这手段未免太拙劣了些。

    合着还当他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呢。

    “原来是这事啊,母亲不知道,他与房植同是甘陵人,但后者在当地的名声远远胜过了他。

    平日里这二人的门生弟子,相互间多有指责谩骂,说到底只是歇私人间的恩怨纠葛,不足为信。”

第214章匪夷所思

    郾夫人点点头,她今日已属破例,不会再过多地干涉刘志的判断。

    但有些事情,还是在她管辖范围之内的,比如……后宫。

    “猛女的身孕已经过了四个月,也算是怀稳了,你是不是该考虑添新人了?”

    母亲这是着急了,想多添些孙子孙女,这份心思他自然明白,不过,他前几天才答应了邓猛,暂时不会纳美人。

    “母亲不用担心,我只是想等猛女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到时候就怕孙子孙女太多了,您抱不过来呢。”

    他用一贯的玩笑口吻,轻松地把这件事情敷衍了过去。攫欝攫欝

    梁女莹的中宫之位,虽然形同虚设,但刘志既然承诺了梁太后,她一日不死,邓猛便无法上位。

    若是没有皇长子这个保障,以后命运如何,就更难预料了。

    目前刘志看重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邓演,毕竟二人之间的感情也没有浓烈到非卿不可的程度。

    所以即使是刘志自己,都不敢给她一份长远的承诺,他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知道他已经决定了,郾夫人也一笑了之,儿子已经大了,又是一国之君,有些事情她也只是提个醒罢了。

    二人正说着话,益阳公主刘淑过来给她请安,刘志没看到刘悝的影子,便随口问道。

    “三弟最近有没有过来给你请安?”

    郾夫人摇摇头,“这孩子最近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已经很久没过来了。”

    自从上次刘志同意他去学习铸造,刘悝便入了魔一般,整日里扎在考工署。

    见他也不再贪玩胡闹,刘志便不大再关注他的事情了,指示孙怀停了日常报告,有什么特殊情况再临时上报即可。

    刘志在永安宫用过了晚餐,便就近回了德阳殿,想着很久没关注过梁太后了,就把太医令宰窦云召了过来。

    之前的太医令宰孙干,因为与赵戒合谋参与了反叛之举,被抄家斩首。

    刘志便将有过几次合作的京师名医窦云提了上来,此人医术了得,原本他还以为梁太后活不了几天了。

    在窦云的精心调理下,没想到如今都还活着,虽然状况不佳,至少又多捱了一段时间。

    窦云是个医痴,平日里就住在太医署,潜心研究医术。

    此时奉召过来,干脆趁此机会给刘志把了把脉。

    “陛下最近劳累过度,应该多注意休息了。”

    刘志笑了笑,“太后的身子怎样了?”

    “回陛下,太后已然油尽灯枯,拖不过这个冬日了。”

    窦云说话并不遮掩,并没有一般宫中侍医的圆滑,刘志点点头,只要能撑到大考之后,他就不担心了。

    “坐吧,我想跟你讨论个事情。”

    古代的医术实在是太落后了,东汉一连数代皇帝都寿数不高,连天子都如此,更别说那些平民百姓了。

    东汉时期的平均寿命在历朝历代中,算是很高的了,男子为四十九岁,女子为五十二岁。

    当然,据说这个数据排除了早夭的婴儿,那时候的婴儿夭折率非常高,直接把总的数据拉低到平均二十二岁。

    所以刘志对于医学水平的发展,十分重视,希望能够在短期内迅速提高。

    窦云告了座,这才在他侧首坐下,“陛下上次搜罗到的海外医方,臣正在加紧研究,已经小有所成。”

    原来刘志将一些他所知道的现代医学理念,都抄录下来,假托是从海外搜罗到的医方,让他以此为依据,进行新领域的探索。

    曾经他也将这些交给了孙干,但这人思想十分保守僵化,只知道固步自封,对新知识万分鄙夷。

    所以刘志的现代医学理念到了他那里,纯粹就是对牛弹琴,半点作用也没起。

    但窦云却不同,他醉心医术,对所有的新知识都抱着旺盛的求知欲,对于这本“奇书”如获至宝。

    听闻窦云说小有所成,刘志也很感兴趣,他一直担心里面的理论对于古人来说,太过惊悚,难以接受呢。

    “哦?都有些什么成就?”

    “回陛下,臣发现那个外伤用酒消毒,包裹布巾和器具蒸煮过后才能使用,确实有些道理。

    臣最近做了许多试验,发现消毒过后的外伤确实不容易化脓溃烂,难道伤口上真的有微小到看不见的‘细菌’?”

    关于细菌这个概念,现代人几乎人尽皆知,但放在完全以阴阳五行解释人体病理的东汉时期,不亚于一场头脑风暴。

    窦云的疑问目前无法解决,没有显微镜,一切都只能停留在理论上。

    “还有,用固定的方式治疗骨折,臣发觉效果非常好,值得推广。”

    因为汉代还没有开采石膏,所以刘志就先推荐了用杉木皮捆绑固定的方法。

    这个他小时候在乡间曾经听一位老中医聊起过,印象深刻,就连细节都记得比较清楚。

    毕竟他不是医生,对于更复杂的理论也不了解,只能尽量先推荐一些治疗外伤的方法。

    这时代战场上死亡率奇高,但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死于伤口感染引起的并发症。

    而活下来的伤员中,残疾的比例也很大,如果能够有效减少伤兵的死亡率和致残率,大汉的战斗力就能直接拔高一个台阶。

    何况外伤比较容易试验,能够更直观地看到成效,让人更容易接受。

    “嗯,医术上我也不懂,不过据说海外有个国家,医术自成体系,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总还是有值得我大汉借鉴的地方。”

    “臣也这么认为,只是里面说开腹取子,钻颅治病等等,也过于匪夷所思了些,恐怕只能姑妄听之,不能当真。”

    很显然,现代的发达医术,在古人眼中几乎就是神话,窦云不相信也是情有可原。

    反正以目前的技术,再发展个几十年,也未必具有简单内科手术的条件。

    所以刘志也不强求他全盘接受,只要思维方式转变了,找对了方向,将中西医结合发展,相信不久的将来,大汉的医学会迈入一个高速发展的新阶段。

    他也不是个专业人士,没法子详细地给出治疗方法和药方,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当然,这个宏伟的任务,仅凭窦云一人,自然难以做到。

    “我想出一个招贤榜,招纳大汉所有出色的医师,组建一个全新的太医院。”

第215章潜力

    窦云双眼一亮,热切地望着刘志,仔细地聆听着。

    “太医院里分为几个部分,问诊、配药,研究医术以及教授医学。

    还有我想把医学细分为妇科、儿科、内科和外科,这样医师才能各有专精,你看如何?”

    “陛下此乃圣明之举,若能举国之力,何愁医术不能发扬光大。”攫欝攫欝

    激动不已的窦云,眼含热泪,他平生所愿就是能将大汉的医术带入辉煌,从前这只是他的痴心妄想。

    但现在,他终于看到了希望,有了陛下的鼎力支持,他相信自己在有生之年,一定能实现愿望。

    “此事不用经过朝议,我明日与尚书台商议之后,便即刻下诏,你先做好准备吧。”

    当时医师的地位在社会上并不高,民间甚至巫医不分家,带有很浓烈的巫术色彩。

    刘志此举旨在提高医师地位,并大量培训真正的医师,使之成为一门学科。

    只有医师的社会地位提高了,大汉的医术才能得到长足的进步。

    “诺,陛下,臣亲自去邀请几位名医,进驻太医院。”

    窦云眉开眼笑地匆忙告退,瞧他激动的架势,恐怕今晚上会乐得睡不着了吧。

    待他走后,刘志原本打算再看会儿奏章,张让却躬身道,“陛下,窦医令才说了您需要多休息,就是为了大汉,您也得爱惜自己的身子不是?”

    刘志也知道他是好意,再说最近也确实熬夜比较多,便笑了笑。

    “好,都听你的,这就准备入寝。”

    张让听了很是开心,立刻就忙着吩咐人为他沐浴了。

    第二日不用上朝,休息了一夜的刘志又精神抖擞地开始了繁忙的工作。

    中间召见袁盱交待了扩大太医院的事情,又询问了一下诸曹重组的情况。

    尤其是新建立的工曹,刘志最为关注了,大汉要发展,除了提高农业生产水平,工业也不能落下。

    工曹的建立,正是基于这个理念,大汉的铸造业已经十分发达,与此配套的采矿和冶炼也如火如荼。

    全国各地有名的铸铁炉,多达上百处,东汉百姓的铁器使用率也非常高了。

    总的来说,除了礼器和酒具以及一些装饰品是青铜之外,东汉已经完成了从青铜时代到黑铁时代的跨越。

    纺织业方面更不用说,丝绸制造早成规模,从养蚕、缫丝、纺织到印染,有一套完整的产业。

    当时的纺车、缫车、织机、染具等等也都是世界领先的。

    汉代丝织品的种类非常繁多,既有平纹组织的纱、绢、缣;还有绞经组织的素罗和花罗,更有斜纹组织显花的绮、锦等等。

    花色之精美,质地之华贵轻盈,即使拿到现代来看,依然让人叹为观止。

    西汉时代著名的丝绸之路就是最好的见证,至今让中华民族引以为傲。

    而且汉朝通过西域胡人学会了缂毛技术,毛织品的制造和印染也同样十分精湛。

    在棉花还没有出现之前,而民间的纺织是以葛和麻为主,水平也相当高,只是保暖性能略差。

    说起棉花,上次刘志让画师绘了图形,交给少府寻找,结果还真给找到了。

    白马寺的院落里便种了一批,名为白叠子,被当做与佛教相关的观赏植物。

    只要找到就好,刘志原本打算,实在找不到就派人千里迢迢去古印度求取。

    现在他已经取了种子,来年先在皇家庄园试种,相信要不了几年,就可以开展规模化种植了。

    有了棉花,大汉的纺织业就能更上层楼。

    其他手工业包括造纸、玉器、漆器,酿醋、酿酒、制酱、竹器编织、食品加工等等,也非常普遍。

    但刘志想发展的,却是工业技术,鼓励在器具和制造方法上的创新。

    因此他与袁盱商量,但凡有革新技术或者器具的,除了物质奖励,还可以在工曹任职。

    相当于让这些手工业者,也多了一条出仕的道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人的潜力都是无限的。

    如此下去,只要渐成风气,相信要不了多少年,工业技术创新就能上一个新台阶。

    作为一名穿越者,很惭愧,他对那些先进的工业技术一窍不通,只能在政策上给一些方便,在观念上放开对手工业者的限制和歧视。

    希望大汉人民不要让他失望啊。

    袁盱也把工曹的设立当成了重中之重,其他几曹都只是合并改组,相互之间协调融合好就行了。

    唯有工曹是个全新的机构,一切都要从零开始,之前虽有盐铁官,但主要任务是限制经营,重点不在于制造上。

    “我希望工曹能够尽快组建新式造纸工坊和印刷作坊,把新的书籍和纸张,快速地推广下去。”

    新的造纸术改进之后,目前生产量连皇家都供应不了,而蔡侯纸又不适用于书写,这与他想普及教育的观念,大有阻碍。

    所以,当务之急,是必须要把纸和书籍普及下去,使得普通人家都能看得起书。

    为了避免被人垄断技术,用于牟取暴利,造纸术和印刷术目前都属于国有。

    他的想法是,只要京师和世家大族都换成纸书,那么他们就会淘汰之前笨重的竹简,而那些竹简书便会大量流入更偏僻落后的地区。

    书籍的传播,任何时候都会带来知识的爆炸,读书的人多了,通过知识改变自己命运的人也就会多起来。

    日积月累,总有一天会打破世家对知识和官场的垄断,到那个时候,也就是他彻底把皇权收拢的好时机了。

    不过他虽然建立了工曹,却没打算在目前大力提倡和发展工业与商业,对于经商的限制政策,暂时还不会有改变。

    毕竟在农业真正发展起来之前,抢先发展工商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越是古老的朝代,对工商业的打压就越厉害,究其原因,主要还是担心劳动力都弃农经商,导致田地大量荒芜,最后无法养活众多的人口。

    两人就工曹的各种政策,商讨了大半天,袁盱此人很有头脑,袁氏虽是世家,但他本人的思想却比较开明。

    这也是刘志看重他的主要原因,尚书台如今的地位是水涨船高,袁盱也成为他不可或缺的左臂右膀。

第216章精彩纷呈

    君臣二人商议完毕,袁盱自去忙碌,一时杨俭又过来汇报昨日的事情。

    正如刘志所料,那王沐还真被人给骗了,他所谓的世家子不过是个旁支,故弄玄虚骗取钱财罢了。攫欝攫欝

    但他们在调查途中,却也发现还真有买卖考题的,只是更隐秘一些,都是暗中进行,并不会弄得人尽皆知。

    看着杨俭呈上来的案件详情,刘志的脸色越来越冷,很好,两位副主考居然都牵涉其中,无一幸免。

    “继续查,记住不要打草惊蛇,把证据收集起来就行了。”

    “诺。”

    杨俭自然也知道,这是个大案子,里里外外不知道牵扯出多少世家,全大汉数得上的世家大族,谁也脱不了干系。

    看来这些人是以前做惯了的手脚,几十上百年来,已经成为他们的常规操作,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他们胡闹。

    但这一次,他们却踢到了铁板,不过刘志还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法不责众,他还没那个能耐将世家一锅端了。

    只能找几个出头鸟打打,以儆效尤,震慑一下他们的行为。

    我不动你们,但你们以后也要给我放规矩点,想当官可以,拿出真本事来,我不偏不倚,平等对待。

    不管怎么说,世家大族的机会仍然明显大过普通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眼看着时间到了十月底,仍然有几个州县的考生没赶到京城,刘志没办法,在黄琼的请求下,将考期再次推后。

    大考的日子定在了十一月初六,洛阳的冬季已经正式来临,等考完,部分路途遥远的考生,甚至没办法赶回去过年了。

    腊月初六日,大考在太学举行,考试分为三科,传统的明经科、明法科和治剧科。

    明经科是指考察通晓儒家经典学问的水平。

    明法科是指考察通晓法令知识的水平。

    治剧科是指考察处理繁重难办事务的能力。

    汉代最开始的明经科考试,是采取贴题,然后口头回答的方式,经过一两百年的演化,如今已然发展到笔试。

    刘志也促狭,临时让太傅马融出了些经学填空题,一共三十多题,涉及到、等等十多部典籍。

    马融出题的时候,并不知道是要被拿去做大考题目,他针对的是刘志本人。#21434#21437#32#22825#31809#23567#35828#32#116#105#97#110#108#97#105#120#115#119#46#99#111#109#32#21434#21437

    这个特殊的弟子跟着自己学了两年多,在他的眼里,目前水平一般,所以题目出得不算高深。

    只要基础知识扎实,平日里涉猎广泛,基本上都能答出来。

    明法科的考题,他同样让刑曹专门掌管律法的官员所写,同样的比较注重基础知识,并不算特别高深。

    在刘志的心里,最看重的不是明经科,也不是明法科,而是治剧科。

    前两科考得好,只能证明他书读得不错,但他们将来都是要做官的人,如果处事能力不强,最直接的后果,将会祸害一方。

    所以,他的题目很现实,假如你是一名县长,治下出现灾荒,百姓聚集为匪,该如何应对?

    这是目前大汉最典型也是最普遍的地方政务,基层的官员如何处理,所造成的后果也会大相庭径。

    当日太学院全部清空,五百多名考生卯时即准时抵达,列队进入考场。

    刘志甚至没有安排搜身检查这个环节,因为题目都是现出的,这些人即便是夹带了小抄,也无济于事。

    五百人分为十个考场,每张案上都放了数张雪白的新式纸张,让许多人都双眼放光,爱不释手。

    除了一部分身份高贵的世家子弟,大部分人都还没能见过这种传说中的神秘新纸。

    据说陛下给它起了个十分好听的名字,雪浪纸。

    雪浪纸洁白细腻,有着浅浅如浪花般的纹路,闻起来清香扑鼻,听说写字的时候,很聚墨,书写十分流畅。

    时辰一到,大厅里便贴出了第一份考题,满堂考生的脸色顿时如开了酱菜铺子一般,精彩纷呈。

    有人淡定自若,有人一脸震惊,还有人茫然失措,更有人满目愤懑……

    考试时间为一个时辰,但题目贴出来不到两刻钟,便有人开始交卷了。

    按照规矩,交卷了的考生便可以提前出考场,去指定的休息室,剩下的人则继续作答。

    想舞弊?那是不可能的。

    除了上面的两位考官,每个考场还有十来名带刀侍卫,面无表情地全方位无死角盯虎视眈眈。

    直到罢试的钟声响起,仍然有小部分考生没能书写完答案,却被考官毫不留情地直接收走。

    休息室里,很多考生的脸色都非常难看,特别是那些靠着一路舞弊上来的人,已经清晰地预感到自己的命运了。

    接下来的明法考,依然如是,只是没人再露出震惊的神色,相反多了几分麻木不仁。

    有人甚至破罐子破摔地干脆交了白卷,反正也没希望,还免得在考场里如坐针毡,根本就是活受罪。

    两堂考试过后,考场提供了一顿午餐,稍事休息。

    此时有考生去找主考官,协商要求退考,房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陛下已经下诏,中途不得弃考,否则将登记在册,将来不准以任何方式入仕。”巘戅小说巘戅

    听得那些想弃考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真是太狠了,这要是一任性,可就永远断了仕途,谁敢冒这个险啊。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返回考场,接着进行这场度日如年的大考。

    第三场考试看起来最简单,谁都可以洋洋洒洒发挥一番,有些人灵机一动,打算投机取巧,将本地方的官员做法,直接来了个乾坤大挪移,照搬到自己的纸上。

    等到未时末,悠扬洪亮的钟声再次敲响,宣示着酝酿了整整大半年的考试,终于拉上了帷幕。

    考生们排着队,有秩序地撤离考场,此时与早晨进来时相比,他们神色迥异。

    有人信心满满,有人垂头丧气,也有人若有所思,患得患失……

    第一堂考试过后,太学的夫子们就已经开始紧张地阅卷,这是一份填空题,有标准答案,所以阅卷速度十分快。

    当天五百多份卷纸就已经批阅完毕,又连夜进行第二科的阅卷,同样的,因为有标准答案,速度非常迅速。

第217章万般皆下品

    阅卷难度最大的是治剧科,根本没有一个统一的答案,就连这些博士们也意见不一。

    为了做到公平起见,刘志规定,这一科必须由两位博士分别批阅,另外指定一批官员交叉批阅。

    并且事后由主考官房植,进行随机抽查,三重保障之下,尽最大能力的做到没有遗漏。

    而且此科不打分,只评出上、中、下三品,三个下品直接落考,两下一中,也落选。

    两中一下,暂时待定,三中则勉强算过关了,两中一上顺利通过,一中两上算为优秀,三上则成为极品。

    由于过程比较繁琐,直到三天后才出结果,当然,也一样没有排名次,只是分为上中下三品。攫欝攫欝

    结果张贴在平城门口,所有考生可以自行前来确认。

    腊月初十,一大早就有许多考生聚集在城门口,等着张贴榜单,谁都想在第一时间知道自己的成绩。

    当然,有部分实在考得差的,也有自知之明,考完后直接打包走人,灰溜溜地冒着风雪回家去了。

    之前他们耻高气昂,还以为凭着家族势力可以轻松晋级,却没想到折戟沉沙,输得灰头土脸,实在没有脸面留在京城。

    反而是那批忧心忡忡的寒门子弟,等到题目贴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吃了定心丸。

    他们没有能力舞弊,一路都是靠着成绩升上来的,现在突然发现大考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黑暗,都是意外之喜。

    平城门对面的几家酒肆,今日的生意特别火爆,连大厅里都挤满了人,全在兴奋而紧张地期待着。

    王沐也在其中,他没能买到题目,心中一直有些抑郁,但后来发现题目并不算很难,这才转忧为喜。

    巳时正,几名官员带着侍卫走了出来,人群顿时激动起来,呼啦啦全都跑了出去,将城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两名侍卫拿出几卷纸书,摊开悬挂于城门旁。

    王沐手脚快,奋力挤在了前面,目光匆匆地在下品里面扫了一圈,一股喜悦瞬间充满了心房。

    他的名字没有出现在下品里面,也就意味着,他没有落选。

    当然,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并没有进上品的本事,于是安心地把眼光投向了中品的榜单。

    果然,他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名字,顿时喜笑颜开,此时许多录取的考生都开始欢呼起来。

    他们与身边的朋友分享着自己的喜悦,相约一起去庆祝狂欢。

    也有部分人抱着侥幸心理来看榜,或者自我估计过高,结果却发现事与愿违,只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五百多名考生,能进入上品的并不多,总共只有二十五人,也就是说,每二十几人中,才有一人进上品,殊为不易。

    令人惊讶的是,各州的榜首只有一半进入上品,其他的大多都是京师考生,但也有几匹黑马杀出来,之前他们名声不显,着实让人意外。

    考前大家热议的几名才子,都是久负盛名,结果也确实是实至名归,全部都成为上品。

    按照大汉的规矩,大考中只要能进入中品,基本上就已经稳了,只需静候吏曹分派官职。

    只不过都是些县一级的普通官职,不可能进入中层。

    而能够进入上品的,肯定会受到朝廷的重视,也会进行重点的培养,所分配到的资源,毋庸置疑肯定会更好些。

    只是这次落榜的人员比较多,接近三百人,无一例外的,全部都是世家子弟。

    这个结果,让大部分的世家都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就仿佛被人当面抽了个响亮的耳光一样。

    当然,也有的世家注重族中子弟的教育,所派出去的弟子全部入围,不但无损声誉,反而让人更添敬重了。

    且不说外面的考生们欢喜两重天,此时宫内的刘志,正与一干大臣们,讨论着那二十五名上品考生的治剧考卷。

    中德殿里,太傅马融、翰林苑主编梁不疑,太尉黄琼,司徒尹勋,司空袁汤和尚书令袁盱,以及几位文采和能力都比较出众的高层,都赫然在座。

    当然,更少不了三位主考官,以及主管教育的太常费兴,太学院祭酒和几位首席博士。

    大殿中济济一堂,十分热闹,众人都在传看着被选为上品的卷纸,不时地低头小声议论着。

    能被三位阅卷人同时定位上品的考生,自然都有着独到之处,刘志昨日就已经全部看完了。

    其中有几人的观念很得他的赏识,特别是一名叫陈寔的颍川考生,洋洋洒洒写了十来页。

    他的论调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民无饥荒,则匪患自解。

    陈寔以最底层的黔首为立场,痛斥了巧取豪夺的地方豪强,水利失修,百姓收入经过重重盘剥,最后要么所剩无几,要么还有可能倒欠。

    他不但清醒地指出民间存在的诸多问题,并且详细地分析了这些问题的成因。

    最后还列出了多个解决方案,全方面地为百姓着想,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对底层劳动者的同情和怜惜。

    虽然没有明说,但通篇都有种民为社稷之本的影射。

    一个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是绝不可能写出这般实际的文章,此人必定出身寒微,并且长期与百姓们相处在一起。

    刘志有理由相信,这就是他要寻找的人。

    虽然他的理念过于理想化了一些,实际操作中不可能全盘照行,但他一个出生于汉代的古代文人,能有如此超越时代的先进思想,着实罕见。

    但即使不完全同意他的观点,所有看过文章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其人的确能力出众,品德高尚。

    这也是哪怕阅卷人不赞成他的观点,仍然会给他个上品的根本原因。

    因为他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他就是不仁慈博爱,对于一名读圣贤书的文士来说,道德永远都是挣不开的枷锁。

    而其他那些上品文章,虽然也独树一帜,但出发点都是从地方官或者统治阶层入手。

    攫欝攫欝。对于朝廷诸位大佬来说,陈寔的观念未必就是最好的,他们各有欣赏的文章。

    众人议论纷纷,分别选出自己中意的试卷进行讨论,在他们心目中,这些人的政治观念虽然还不够成熟,但却潜力无限。

    “明日在玉堂殿举行殿试,现场出题问策,朕亲自点出前三名,赐宴巡街,以做天下之表率。”

    刘志这个做法倒是十分新奇,要知道以往的殿试,并不会有任何形式的赏赐。

    当然,谁也不知道这是后世唐宋时的常规操作,“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正是这份无与伦比的荣耀,让天下人趋之若鹜,形成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社会风气。

    如今他正在想办法调动全民读书的积极性,这些后世的经典做法自然是顺手拈来。

    “朕想给前三名起个雅称,不知诸位有什么好主意?”

    那时候殿试第一名就直观地叫做策首,其他的也只是平淡地称为第二第三等等。

    虽然大部分人都认为没有必要,但些许小事,又不关系到朝政,陛下有此雅兴,群臣自然也乐得附庸风雅。

    “这头名嘛,称为策元如何?”

    此事老太尉黄琼最积极,立刻脱口而出。

    元,首也。为气之所始,因此古代新年第一天称之为元日,后来引申为第一的意思。

    只是策元与策首,认真说起来并无二致,算不上什么雅称,其他诸人都不赞同,但也没有出言反对。

    刘志本想引导一番,然后得出状元这个后世公认的名称,但他到了此时才发现,由于考试方式的不同,状元的这个“状”字,放在现在根本无法解释。

    见他沉默不语,另一名太学的首席博士也忍不住提议,“不若叫殿元大气一些。”

    殿元,大白话就是殿试第一名,说起来倒也形象贴切,但刘志总觉得少了点味道。

    。“不可,殿乃神圣之地,岂可随意用在一介儒生身上,此乃大不敬。”

    还没等刘志出言否决,便有一名大臣不悦地提出了反对意见。

    众人立马反应过来,这不是压了“殿下”一头么,确实是大不敬。

    那名首席博士顿时老脸一红,赶紧拱手告罪,“陛下,臣思虑不周,差点逾越礼制,还请责罚。”

    刘志摆摆手,“无心者不为罪,博士无需担忧。”

    “谢陛下赦免。”

    首席博士赶紧谢恩,他是正统的文人,并不熟悉权术,现在才知道,朝堂上随便一句话,就可能获罪。

    吓得他立刻闭口不言,再不敢随便发表意见了。

    “臣觉得,魁首这个称呼比较雅致,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太常费心伸手捻了捻胡须,含笑提出了建议,黄琼眼睛一亮,第一个表示赞同。

    魁为北斗第一星,中便将文采出众人的称为魁士,首的意思就更直白了,就是第一名。

    当时还没有魁首一词,费心此举也算是首创了。

    众人仔细一想,都轰然叫好,刘志也觉得叫魁首比较合适,既大气又文雅,很符合策首的身份,没必要胶柱鼓瑟,死扒着状元这个称呼不放。

    于是颔首笑道,“费太常心思敏捷,这魁首之名就定了。”

    决定了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的名称就随便多了,毕竟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策首上,后面两人尽管也十分优秀,但在那种高光时刻,只不过是个陪衬罢了。

    刘志稍微一引导,便定了榜眼之名,所谓眼,本就左右一双,意为榜首之眼。

    这名称贴切形象,众人都是莞尔一笑,不假思索地投了赞成票。

    其实按刘志的心思,是想把第三名订为探花郎的,多雅致的名字啊,让人一听就仿佛见到了那个丰神俊秀,头插红花,骑着枣红马从长街而来的翩翩少年郎。

    可到目前为止,赐宴插花游街这些招牌的庆典活动,都还没有开始,所以只能暂定为榜眼,等游街时再即兴改名,这样大家才会感同身受。

    当然,名称都是小事,明日的殿试才是重点,各位朝廷大佬云集,将会在这一众新晋殿试考生中,招揽自己中意的人才。

    腊月十一日,玉堂殿群英荟萃,这是刘志登基以来第一次主持策问,他自知水平有限,提前召来智囊做足了功课。

    这次殿试,他有意要将之办得隆重浩大,让这次行为具有庄重肃穆的仪式感。

    要让天下的学子们都看到,以学入仕,才是无上荣光,为那些觉得出头无望的莘莘学子,点亮一盏指路的明灯。

    玉堂殿在南宫诸殿中,规模只稍逊于崇德殿和中德殿等主殿,是重要的仪式举办地之一。

    巳时正,二十五名上品考生鱼贯而入,殿内的场景让人的心都绷紧了,两边列席而坐的,都是大汉的公卿和博士。

    他们要么是站在大汉帝国权力巅峰的人,要么就是站在儒林最权威的学者,总之任何一人平时都是他们需要仰望的存在。

    现在这么多大佬莅临,只为了看他们现场发挥,真是压力山大啊。

    胆子小,心理素质不过关的考生,顿时心跳加速,头上冷汗直冒。

    随着司仪高呼“陛下驾临”,刘志在一群人簇拥下缓缓走上玉堂殿。

    他的目光在那群待考学子身上扫了一圈,便停在了一名四十多岁的儒生身上。

    虽然他从未见过陈寔,但他立刻便肯定了他的身份。

    此人身上的气质明显与众不同,更沉稳,也更质朴,还掺杂着历经风霜之后的洞明与透彻。

    这是个知世故而不世故,看透世情却不偏执激烈的文士。

    不过,他的目光也只是多停留了一瞬,并不希望因此引起不必要的联想与猜测。

    随着皇帝亲临,策问正式开始,刘志看着台阶下整整齐齐列队站立的二十五位考生,个个都严阵以待。

    “诸位,如今大汉灾患频发,粮食短缺,然上下依旧嗜酒成性。

    问,朝廷是否应该短期禁酒,或者恢复武帝时榷酒制?”

    此问题一出,满堂都是一惊,不但考生们十分意外,就连那些大臣们也完全意想不到。

    人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暗中寻思着:陛下,这是何意?

第218章投石问路

    黄琼更是惊得目瞪口呆,邓演的酒庄如今几乎垄断了京师的贵族市场,疯狂揽钱,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可私底下他们都知道,这其实就是陛下的产业,只不过打了南顿侯的幌子,掩人耳目罢了。

    可现在,陛下难道要自断财路?

    狠,真的狠,陛下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啊!

    不过由此也可证明陛下治理国家的决心,但他心中却五味杂陈,皇帝若是太过强势,势必会与世家利益相冲突。

    目前看来,表面上陛下所做的事情都照顾到了各世家,行事风格也并不是十分强硬。

    但他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一连串的事件合起来,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不行,他得好好清理下思路,把其中的前因后果仔细考虑清楚。

    场中二十五名考生,也都在低头寻思,大汉这几年的确国运不佳,许多地方都风不调雨不顺。

    地震、冰雹、干旱、洪水、蝗灾……轮番上阵,粮食欠收也导致了土地兼并加剧。

    按照现在的话说,东汉晚期进入了小冰河时代,所以气候变化才会剧烈而不稳定。

    可由此带来的口粮短缺问题,却严重地影响到了大汉的社会稳定。

    再说禁酒,大汉开国之初,相国萧何便制定了“三人以上无故群饮酒,罚金四两。”的禁酒令,并堂而皇之写入了《汉律》。

    虽然此令至今未改,但已经形同虚设,上至贵族,下至黎民,无不好酒成风。

    而汉武帝时,更一度颁布榷酒制度,也就是与盐铁一样,将酒的经营权收归国有,由朝廷来控制,不准私人酿造和买卖。

    榷酒制度实行了整整十七年之后,武帝最终废除了这道法令。

    究其原因,当年武帝榷酒制只是为了筹集军费,一旦与匈奴的战争告一段落,这条规定便宣告作废。

    毕竟酒与盐铁等不同,不属于生活必需品,而且消费者以贵族和皇室为主。

    一旦到了歌舞升平的盛世,谁不愿意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但现在的国情,与汉武帝时代相去甚远,重提禁酒令和榷酒制度,虽然乍听有点意外,再想想却也在情理之中。

    此时一名年轻的考生,越众而出,拱手答道,“回陛下,在下渤海高洵,认为应该恢复榷酒制,实行严厉的禁酒令。”

    到底是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样的大场合,丝毫也不怯场,落落大方,姿态不卑不亢。

    这个渤海高洵,刘志也比较有印象,他是二十五名上品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年方二十四岁,且生得身长玉立,一表人才。

    本人出身于中等世家,是渤海郡有名的神童,据说七岁能文,十岁赋诗,一看就是那种少年意气飞扬之辈。

    “如今天下粮食短缺,而酿酒之风盛行,更加剧了此种情况,榷酒制可有效遏制此风。

    禁酒令更是国之律法,本就该严格执行,不但节约口粮,还可有效防止酒后闹事,一举多得。”

    众人都微微一笑,这高洵仗着年轻记性好,只不过把汉武帝时实行榷酒制的理由大致重复了一遍。

    这也算是投机取巧,巧的就是必须第一个站出来说,落于人后就用不着开口了。

    果然是锋芒毕露,朝气蓬勃啊。

    刘志点点头,并未给予任何评价,压了压手掌,示意他退下。

    “诸位可有不同见解?或者有何补充?”

    一名三十多岁的考生走出来,拱手道,“山阳张俭禀陛下,在下以为如今天下之势与武帝时相去甚远,不可强行颁布榷酒制。”

    他的话,获得了大多数朝臣的注意力,说心里话,他们谁也不愿意禁酒。

    因为酒已经成为大汉贵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融入了他们的血液之中,说起来不是必需品,可他们却不可一日无酒。

    酒税本就偏高,再收归国有,实行专营的话,那价格肯定会扶摇直上。

    “武帝时匈奴为患甚剧,而诸侯王不服朝廷调度,为千秋计,盐铁酒收归国家乃权宜之举。”

    有些话张俭不好宣诸于口,说得很含糊,不过众人都是心知肚明。

    在刘志的认知中,汉武帝最大的功绩还不是抗击匈奴,而是皇权集中。

    当时诸侯王的权力很大,其封国纯粹就是国中之国,大王更是集封国的军政财权于一身。

    导致朝廷法度虚设,政令不通,而且财富都集中在了诸侯王手上,国库中反而空空如也。

    在这样的困境之下,横空出世的推恩令,惊艳了史册,也是堂堂正正阳谋的巅峰之作。

    不动声色,便将各诸侯国冰消瓦解,而且在他手上,第一次有了比较完善的封建朝廷官制,设立了中朝,尚书台和刺史等等职位。

    盐铁酒的专卖制度,使国库日渐充盈,也奠定了他征伐四方的底气。

    “且当时的酿酒业本就不发达,如今全国各地,凡有井水处便有酿酒者,强行停止,恐会激起民愤。

    因此,在下认为,可严格执行禁酒令,不许无故群饮,然后增加酒税,让民间减少酿酒。”

    张俭曾经为官,后因故离职,其思想与高洵相比,明显地要成熟稳重得多。

    但他的建议依旧让部分大臣露出不屑的神色,酒税本就高昂,何况民间能有几个酒坊,这不是变相从世家大族口袋里掏钱吗。

    刘志的眼光环视了一圈,见陈寔不动声色,似乎没打算参与第一个策论。

    其实这个题目本就个坑,无论怎么回答都不讨巧,考验的是他们在朝堂上的应变能力。

    见无人再作答,刘志便越过这个话题,开启了第二个策论题目。

    “大汉近年气候多变,旱涝灾害频发,而大多数水利设施年久失修,无法担负起灌溉和饮水作用,问可有解决之道?”

    又是一个贴地气的民生问题,让在座的大臣们,神色渐渐都凝重起来。

    这些问题陛下与其说是在考验殿试考生,不如说是在问策满朝文武。

    汉代很重视水利兴建,修建了著名的成国渠、龙首渠、白渠、六铺渠等等。

第219章空前不绝后

    当晚,皇帝为了庆贺殿试圆满结束,赐宴乐成殿,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京师。

    攫欝攫。自武帝以来,大汉朝廷首开策问之风,这还是第一次如此隆重。

    魁首陈寔的名字,随着飘飘洒洒的雪花一起,落到了千家万户。

    大考中的种种情形也耐人寻味,如此之多的世家子弟落榜,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二十五名上品考生中,寒门子弟接近三分之一,而魁首陈寔更是出身寒微。

    大汉开考以来的一两百年间,也曾出过寒门策首,所以陈寔的身份并不算很特别。

    罕见的是寒门子弟在录取份额上所占的比例。

    由此可见,陛下改革举察制度的决心,无数呈观望状态的寒门学子们,心中都燃起了一把熊熊烈火,也许,他们的春天到了。

    。而各世家大族也在默默检讨,如果族中子弟不好好读书,十几年后,自己的家族将后继无人,家族的荣光也会日渐式微。

    世家也不是永恒的,谁能保证一直繁荣昌盛,破落世家也不在少数,甚至有些早已湮灭于历史的烟尘中,无迹可寻。

    乐成殿中,今夜灯火辉煌,巨大的青铜连枝灯,华贵精美,照亮了红漆雕花案前的每一张脸庞。

    坐在上首的二十五名新晋上品孝廉,最为引人注目。

    因为他们才是这场宴会的主角,享受着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的荣耀,就连朝廷大佬们都敬陪末座。

    礼乐声中,翩翩起舞的舞姬们姿态妖娆,芙蓉美酒的香味醇厚而浓郁,熏得人飘飘欲仙。

    刘志一身红裳,带着愉悦的微笑,与群臣同乐。

    坊间的议论,他多少知道一些,甚至还故意派人散播和引导舆论,身为现代灵魂,他深知舆论的重要性。

    何况经过了上次与赵戒的暗中较量之后,他尝到了甜头,从此把控制舆论当成了犀利无匹的武器。

    现在杨俭手下专门有个部分负责监控京师的舆论,并且在关键时刻负责引导。

    要不了多久,皇帝公平取仕的消息,就会传遍大汉帝国的每一个角落,让所有莘莘学子,有志之士都看到出人头地,一展抱负的希望。

    宴会并没有举行很长时间,一个时辰后,便结束了,毕竟这次的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

    第二日,飘洒了一天的雪花停了下来,一轮红日跃出云霄,将白雪皑皑的大地照射得光芒璀璨。

    大冷的天,平城门前却围满了看热闹的市井百姓们,昨日皇帝早已经发了诏书。

    殿试的魁首和两名榜眼将插花游街,从平城门开始,绕皇城一圈,然后重回城门前。

    这可是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稀罕事情,一大早,洛阳城的百姓们就闻风而动,聚集在沿途,等着看热闹。

    直到午时,宫内才出来一群全副武装的执金吾缇骑,个个盔甲鲜明,气势昂扬。

    在执金吾缇骑中间,是三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儒生,皆着红衣,戴文士冠,鬓边插着一朵红艳夺目的绢堆宫花。

    这身打扮端得是新奇无比,大汉时期继承了古老的周礼余韵,讲究古意盎然,一般文士装扮上都喜欢古朴大气,配色大多典雅庄重,有肃穆之美。

    头上戴花更是女子的专利,从未见过男子头戴红花的,据说这是皇帝陛下的主意。

    当先一人四十多岁,骑着匹枣红马,面容沉静,从容自若,颇有大家之风,一望而知是位德高识广的文士。

    第二人三十多岁,骑着匹大黑马,亦是五官端正,气宇轩昂。

    不过许多女郎和老人家的目光,都牢牢地被第三人所吸引。

    只见他不过二十出头,胯下一匹白马,连一丝杂色也无,通体雪白,与他身上的红衣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更衬得他面如冠玉,风流倜傥,头上那一朵颤巍巍的宫花,又为他增添了几分俊俏。

    “我今日才知道,原来男子戴花,也这般好看。”

    “天哪,好一个翩翩少年郎,真是羡煞吾等。”

    “听说他是渤海高洵,七岁能文,十岁赋诗,还是出身世家大族……”

    两边的人议论纷纷,世人都爱好颜色,结果明明是第三名的高洵,却硬生生抢了魁首陈寔的风头。

    甚至还有胆大的女子拔下头上戴的花朵,扔向高洵,她这一带头,许多人都跟着效仿,一时间无数花朵飞了过来。

    高洵端坐在白马之上,启唇一笑,扬手向围观人群挥手致意,却引来两旁的观者发出阵阵激动不已的尖叫声。

    刘志坐在城门对面的酒肆二楼,看着眼前热闹非凡的一幕,不由得心生感慨。

    无论是哪个年代,都有狂热的追星族啊。

    不过,这也正是他的目的,就是要将他们树立为榜样,让天下人人都羡慕。

    刚才那第一个投掷花朵的女子,便是他精心安排的,等会儿半路上,他还安排了舞姬在路边搭台,歌舞助兴,把这一盛况推上最高潮。

    当然,那些士大夫们的关注点,与普通百姓们不同,陛下看似只是爱热闹,好大喜功,但此举背后的深意却值得人深思。

    今日太学也放了一天假,所有学子都来看热闹。

    能进太学的,基本上都是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按照大汉以往的规矩,只要能通过毕业考试,就能以郎官的身份进入宫廷实习。

    等到实习期满,便可以顺利地等待分派官职,他们是大汉学而优则仕的典型,具有无与伦比的优越感。

    但现在皇帝已经放出了风声,以后所有人都必须通过大考才能跻身仕途,只有特殊才能的人可以例外。

    从前他们都是优越感满满,觉得只要进入了太学,便等于一只脚踏入了仕途,以后就能仕途通达,一帆风顺。

    如今,望着马上意气风发的三人,他们心中五味杂陈,十分不是滋味。

    三千太学生,一色的青衫飘飘,在路边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若是在往日,必然也要引起轰动。

    到现在,他们也只是看热闹的人群,所有艳羡的目光都不会为他们停留,而是聚焦在风光无限的三人身上。

    在欢呼声中,队伍缓缓启动,自西向东绕着皇城开始游行。攫欝攫

    满地白雪也挡不住洛阳人的如火热情,许多人都不辞辛劳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还有些小贩提着藤篮在人群中叫卖干果和糕饼,生意好的出奇,个个都赚得眉开眼笑。

    这场盛宴不光是士子们的,也不单单是百姓们的,整个京师从上到下,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人人都卷入其中。

    共同成就了这一番空前的盛举,但刘志相信,却决不是绝后之举,将来只会一届比一届规模宏大,录取的考生也会更多。

    但这第一次,却永远会被铭记于心,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连同他刘志的名字,一起流芳千古。

    热闹的人群渐渐远去,沿途所过之处,万众瞩目,无数的百姓夹道欢迎。

    待得游行队伍来到夏门前时,长街两边早已搭好了彩台,众人定睛一看,不由得发出阵阵惊呼。

    “天哪,是西园的云中燕,居然在这里搭台免费演出,这下有眼福了。”

    “快看,这是璇雪姬吗?她可是青春苑的当家花魁,平日里捧着千金也未必能见一面。”

    原来这两位都是京师有名的歌伎和舞姬,而且是各自行业的翘楚,身价不菲。

    普通百姓根本连见都见不到,更别说欣赏到她们的表演了。

    万万想不到,今日这二人却在此同台献艺,还是免费公开表演,怎不叫人欣喜若狂。

    执金吾缇骑将三位士子引到两台之间,雁翅排开,将他们簇拥在里面。

    彩台上莺声呖呖,同声道,“云中燕贺陈魁首,岑榜眼,高榜眼殿试高中。”

    云中燕表演了她的拿手绝活,跳丸,九个彩丸如流星赶月,晃得人眼花缭乱。

    配合着她婀娜刚健的身姿,越发的赏心悦目,令得台下传来如雷般的喝彩声。

    那边肖璇雪十根葱管般的纤纤玉指灵活无比地拨动琴弦,琵琶声起,悠扬婉转。

    只听得她漫启朱唇,款款唱道:“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歌声由哀怨渐转激烈,正是西汉著名才女卓文君所著的。

    曲声一波三折,开始变得迷茫而落寞,“……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到最后又变得坚定激越,“……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众人的情绪随着她的歌曲几番沉浮,一曲终了,欢声雷动,久久不息。

    这般精彩绝伦的画面,深深地镌刻于洛阳人民的记忆中,直到几十年后,依然有人津津乐道。

    陈寔依旧是一派淡定从容,拱手道,“谢两位大家相贺。”

    后面岑晊与高洵也彬彬有礼地拱手道谢,云中燕落落大方地回礼,而肖璇雪一双妙目却停在了高洵身上,对着他嫣然一笑。

    高洵顿时只觉得眼前如冰雪初融,莲花乍放,令人目眩神迷。

    云中燕的美是浓眉大眼,英气勃勃,而肖璇雪却是汉代士大夫心目中理想的绝色美女。

    “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刹那间高洵的心中便涌现出那著名的诗句,也许,诗中所说的就是这般佳人吧。

    想到此,不由自主地回她一笑,四目相对,郎有情妾有意,一段红尘佳话就此诞生。

    离开了夏门之后,游行队伍没有再多做停留,日落西山之前,迎着漫天红霞终于回到了起点,平城门。

    在热情的欢呼声中,三人一再拱手致谢,这才转身进了城门,回宫去向皇帝复命。

    这一次,刘志身着常服,在中德殿召见了他们。

    “哈哈,今日朕在城楼上也看到了三位的英姿,尤其是高洵,今晚不知要进多少春闺女儿的梦乡了。”

    一句调侃,让高洵红了脸,“陛下取笑了。”

    “我看那些女子争先掷花,突然觉得该给你改个雅号,以后就叫探花郎吧。”

    皇帝金口玉言,赐下如此风流雅致的名号,令得高洵的第三名顿时增色不少。

    虽然无法与魁首比肩,却也在风流蕴籍上压了第二名岑晊一头,风光无限。

    “高洵谢陛下赏赐。”

    忍不住喜形于色的高洵,立刻附身谢恩。

    “三位都是栋梁之材,可有想过是打算留在京师,还是愿意去地方历练?”

    刘志看似不经意的问题,却让三人都陷入了沉思,这答案可不能轻率,关系着自己以后的前程。

    陈寔微一沉吟,便率先回答,“回陛下,寔愿入地方历练,做个勤勉尽责的地方官吏。”

    岑晊和高洵都有些吃惊地看着他,要知道他可是殿试魁首,陛下又明显十分赏识于他。

    若想留在京师,一定很容易,将来的前途也不可限量。

    可他居然毫不犹豫地表示愿意下地方,这到底是傻呢还是傻?

    “好,你先从县长做起,朕会关注你的政绩,看你是否能做到勤勉尽责。”

    “诺,谢陛下。”

    听到魁首陈寔才做了个县长,岑晊二人都觉得有些不妙,之前看到陛下如此大张旗鼓地宣扬,还以为会平步青云。

    可现在,他们是不是有些飘了?

    “岑晊呢,你有什么想法?”

    刘志又满面含笑地把目光投向了他,令得他根本没时间再考虑。

    “回陛下,晊……也愿意去地方历练。”

    匆忙之间,他心思几番回旋,最后一咬牙,也拱手作答。

    “好,那就如你所愿,与陈寔一般从县长做起吧。”

    其实县长的官阶并不低,关键是他不愿意去地方,天高皇帝远的,要想做出政绩来,难呐。

    如果是在京师,哪怕只是个地位更卑下的郎官,晋升空间却更大。

    轮到高洵时,他咬咬牙,不等刘志询问,便主动回复。

    “回陛下,洵自谓年轻无经验,恐怕难以胜任地方父母官,愿留在京师为一小吏,先积累资历。”

    刘志微微一笑,并未多言,而是温声道,“那就入翰林苑为一名编修吧。”

    闻言高洵松了口气,翰林苑虽然是纯文士机构,不涉及政治,也无实权,但好歹是在宫中,处于权力中心。

    以后的前程如何,就看自己怎么走了。

第220章不负所托!

    接着,皇帝下诏,让吏曹尽快安排孝廉们的官职,务必要在年前完成。

    这下子太尉府忙碌起来,两百多个人呐,关键是时间还这么短,要想顺利完成任务,可见压力有多大。

    翰林苑和侍中,以及传统的郎官,都是好去处,各曹也需要大量的文吏。攫欝攫

    当然,也有许多人去了地方,好一点的做个县长,或者太守属下郎官,差一点的就做个县丞、县尉之类的。

    东汉时期县一级的长官分为两种,万户及以上的县,为县令,轶千石,级别很高了。

    陈寔和岑晊就是县令,而万户一下的县,为县长,轶六百石,县丞和县尉轶四百石。

    总的来说,这一批人的运气算不错的了,没有全部从郎开始实习,基本上都是直接分派了官职。

    就在这一片忙碌之中,大汉皇太后,历经四朝皇帝的梁妠,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腊月十九日,太医令宰窦云亲自前来禀报,太后已经昏迷不醒,全靠老参片和银针吊着一口气,请天子示下。

    刘志立刻赶往永乐宫,病榻上的梁太后,骨瘦如柴,全不复初见时的端庄高贵。

    “太后,陛下看您来了。”

    田娥的神色很淡然,毕竟太后病了这么久,她早有心理准备,给刘志见礼之后,便附身在她耳边轻声呼唤。

    奇迹发生了,一直呈昏迷状态的梁太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浑浊的瞳孔半晌才聚焦到刘志身上,神情却有些恍惚。

    “适才我见到先帝了,他问我,可有把大汉照顾好,我说……不负所托!”

    她望着刘志,眼神渐渐变得清明,带了一丝微微的笑意,“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你是个好皇帝。”

    三年的帝王生涯,刘志自诩已经越来越心硬,不再是当初那个感性而任性的自己。

    此时梁太后一句不负所托,却让他心绪翻涌,其实,他自使自终都不是个有家国大义之人。

    从来没有意识地想做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他的所有行为都只是为了自救。

    最开始,是因为时刻担心会被梁冀干掉,所以推翻权臣梁冀,就是他唯一的目标。

    紧接着,他发现原来除掉了梁冀,他依然不安全,庞大的世家阶层左右着这个国家,而他不过是被世家绑架的另类傀儡罢了。

    尤其是赵戒的叛乱,让刘志更直观的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个无根之萍,随时都有可能被人丢弃。

    因此他兢兢业业地投入到改革大业中去,无所不用其极地削弱世家权力…,在此过程中一步步掌控朝廷。

    到目前为止,成功还遥不可及,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蝴蝶的翅膀已经开始煽动,所有的布置,都将在未来的某一天展开连锁反应。

    所以,他自认不是个合格的好皇帝,因为他的所作所为不管是否间接地产生了有益的影响,但他的初衷,却还是出自私心。

    现在,梁太后对他的肯定,让刘志有些恍惚,“谢太后认同。”

    “该说的,我以前就已经说过了,只希望天子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看着梁太后希冀的目光,刘志郑重地点头,“太后请放心,我绝不会食言。”

    “那我就先谢过了。”

    梁太后似乎很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你去吧,我想最后见一见不疑。”

    “太后……请一路走好。”

    刹那间,他竟然有些词穷,仿佛说什么都不恰当,最后给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这才转身离去。

    外面梁不疑与几个儿女早已静候一旁,神情都十分凝重,见到刘志,赶紧行礼。

    “进去吧,太后想见见你们。”

    梁冀全家都死了,梁蒙、梁让等等也都伏法,而梁女莹,等待她的注定是古墓青灯,漫漫余生。

    现在梁不疑已经是梁氏家族唯一的血脉传承,梁氏也曾经是簪缨大族,钟鸣鼎食之家。

    只因为梁冀的胡作非为,却落得如今家族岌岌可危的地步。

    当然,刘志作为最直接的受害者,绝不可能同情他们,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此时寝殿中的梁太后,早已油尽灯枯,气若游丝地嘱咐着跪伏在地上的家人。

    “我死之后,你们要尽量低调,耕读传家,宁做田舍翁,莫为堂上卿。”

    “谨遵太后教诲,不疑当铭记于心,不敢稍忘!”

    梁不疑看着垂死的长姊,悲从中来,强忍着泪意回答。

    “好,很好。”

    太后说完这句话,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忽然睁大了眼睛,望着榻前欣喜地笑道。

    “父亲,父亲大人是来接女儿了么?”

    梁不疑等人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忽听得田娥沉声道。

    “皇太后……崩了。”

    众人一愣,却见床榻上的梁太后已经闭上了眼睛,一支枯瘦如柴的手无力地垂在锦被上。

    “太后!”

    梁不疑等人全都痛哭失声,俯身叩头,“恭送太后!”

    殿内哀声四起,早已得到消息的司空袁汤,亦跪在殿外叩头恭送。

    人生无常,还不及等到华发满头,而她却已先行而去。

    只是他却没时间沉湎于悲痛,作为朝廷司空,需负责在皇太后崩后,具牲礼告谥于祖庙。

    整个大汉朝廷都因为皇太后的崩逝,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长乐太仆州辅、少府房植、大长秋纪清等人,按制主持丧事,三公九卿与所有两千石京官,皆白衣布绩,临殿哭丧。

    太常及宗正等随即谒见刘志,商量皇太后谥号。

    顺帝既然谥号孝顺帝,作为他的皇后,梁妠自然也顺理成章地继承了这个“顺”字。攫欝攫

    刘志轻轻叹了口气,“谥号顺烈皇后吧。”

    烈,秉德尊业曰烈。

    此“烈”字属于上谥,是对梁太后一生的最高褒奖,即便是刘志,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功业德行。

    刘志向天下人明确传达了一个意向,将梁太后与梁冀彻底切割开来,也给梁不疑留下了一条生路。

    梁太后生前便已决定与汉顺帝合葬宪陵,这一点刘志也不会去改变,即刻下诏准备丧仪。

    汉朝以孝治天下,皇太后崩殂礼仪,仅仅逊于皇帝,亦是十分隆重,作为继承了汉顺帝大统的刘志,也必须披麻戴孝为她哭灵三日。

    是日,派竹使符告郡国二千石官员以及各诸侯王,竹使符到,所有人皆需伏哭尽哀。

    皇太后丧仪到底不如皇帝那么隆重,又考虑到马上就要过年了,只能尽快办理。

    太史令算过吉凶,将发丧日定在了七日之后。

    在此期间,京师停止一切宴乐,百姓皆着白衣以祭。

    梁太后久病,因此一切丧服、明器等等早已准备妥当,所以即使日子短暂,也不至于会有所短缺。

    大殿上,刘志率百官哭临,身后是皇太妃郾明,这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以皇帝生母的身份,站在众人面前。

    但此刻,太后已逝,自然无人再有微词,就连大腹便便的贵人梁猛,也没有偷懒,依然循礼制上殿祭拜。

    不过刘志考虑到她是双身子,特别下诏许她只用每日早晚各哭灵半个时辰,以全礼仪。

    恰好被刘志接过来过年的马氏夫人与平原王刘硕,以及长社公主三人,正好以出席葬礼的名义,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人前。

    此时此刻,大家都无暇顾及平原王违制进京的事情了。

    就在一片哀伤忙碌之中,有个人却被彻底的遗忘了,那就是太后亲妹,当今皇后梁女莹。

    虽然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实情,但她还是从蛛丝马迹中猜了出来。

    无缘无故地,送来的饮食便成了素食,隔着门缝,她发现了宫婢们身上的丧服。

    刘志身强力壮,不可能突然就崩殂了,而梁太后的身体怎么样,她心中有数。

    能拖到现在,已经很出乎她的意料,按照之前孙干的说法,早在两个月前就应该崩了。

    然而她却丝毫悲伤的感觉也没有,长期的怨恨早已让她心态彻底扭曲。

    “哈哈哈……死了好,死啦一了百了,什么都解脱了。”

    这一刻,她的怨恨无处承载,涌起一股深深的迷茫,从尊贵无比的皇后,落得如今凄凉孤独的境况,她……还有任何未来可期吗?

    其实,有时候她也想过去死,自我了断,免得终日沉浸在幽愤中痛苦煎熬。

    一日日,永远看不到希望。

    可她却又没有勇气去死,好死不如赖活着,哪怕活的痛苦无比,那也比死了强。

    到了腊月二十五,刘志率百官和宗室送灵入宪陵。

    当日虽阴云密布,北风怒号,所幸还没有下雪,浩浩荡荡的送灵队伍,按照规定的时辰赶到了顺帝陵寝。

    陵墓的羡道早已提前开通,刘志亲谒便房,由太常导至羡道,将手中王杖递与中常侍唐衡。

    然后走至灵柩前,最后一次伏棺而哭,过于华丽的棺椁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这一切只是一场祭奠仪式而已。

    直到太常高声道,“止。”

    刘志这才止住了哭声,依然由太常引导出羡道,中常侍唐衡复授王杖。

    至此,他作为皇帝在丧仪中的任务便彻底完成了。

    登车前,刘志忍不住驻足回首,眼前这座宏伟的陵墓,埋葬着一对帝后,无论生前如何风光,如今也不过是座静默的陵园。

    两千年后,这般宏伟的建筑依然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中,只剩地底下的墓穴,等待着有朝一日,被一群考古学家们打开尘封的记忆。

    车马粼粼,刘志闭目端坐马车中,巍峨的宪陵渐渐远去,直至再也不见。

    此时另一支队伍却被留在了皇陵,一部分是准备封羡道的工匠,以及主持礼仪的官员。

    还有一部分,都是太后生前近身伺候的宫婢和内侍们,按照规矩,他们将从此常住荒凉偏僻的陵园,为太后守灵。

    跪在最前面的是梁太后的贴身女官田娥,只见她面容平静无波,就仿佛日常伺候主子的每一天般淡然。

    在他们身后的一辆马车上,是被人五花大绑,嘴里塞了绫巾的皇后梁女莹,正绝望地扭动着身体,汹涌的泪水将脸上的脂粉冲得五彩斑斓。

    曾经,她被幽禁长秋宫,可心中却依然斗志昂扬,哪怕被发配芳林园,她怨天尤人,却依然充满了希望。

    甚至后来,宫变失败之后,再次被幽禁,只要不被废黜,从此报了得过且过的念头,日子久了,也渐渐没那么难熬了。

    可此刻,她是真真正正的彻底绝望了,荒墓中的日子,就如一眼古井,一眼就能望到头。

    “刘志,你好狠,你好狠呐!”

    梁女莹心底无声的呐喊,“我以残生咒你和那贱人不得好死!”

    只可惜,已经越走越远的刘志,根本听不到她的诅咒,即使听到,估计也会嗤之以鼻吧。

    这世上,若随便一人就能诅咒于他,那还谈什么真龙天子,皇天庇佑。

    回到宫中,刘志给众臣放了几天假,这些天皇太后的丧礼把大家都给整苦了。

    有些老臣年纪大了,本就身体不好,再操劳下去,估计要受不住,于是宣布年前不再召开朝会。

    等到新年元日,举行大朝贺时,再入宫举行新年祭典,参加元旦宴会。

    刘志这些天也乏了,回宫休息了一天,第二日一早就去了永安宫。

    马氏夫人也暂住在那里,刘志过去的时候,一家人正围坐在一起,言笑晏晏,十分和乐。

    刘志看到母亲脸上舒展的笑容,不由也跟着微微一笑,看来他这次违反祖制宣平原王进京,是做对了。

    身为皇帝,若是连自己的母亲都照顾不好,一点小小的愿望都无法满足的话,那当着还有个什么意思。

    当皇帝,不就是图个尊荣无限,为所欲为吗?

    虽然现在他早已知道,权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重,身为皇帝,一样不能任性妄为。

    但至少在这些不大不小的事情上,他还是可以做主的,至于那些个动不动就谏言规劝的臣子们。

    他偶尔任性一回,只要不是太过分,一个个还能把他怎么样不成。

    “你们在谈什么?”

    听到刘志的声音,众人急忙矮身行礼。

    “我们呀,在说先帝的事情呢。”

第221章一诺千金

    他们口中的先帝,自然是指孝崇皇刘翼,而不是汉顺帝。

    郾夫人笑着回答,“夫人感慨说,当年先帝在日,长觉愤懑不平,说自己并无谋篡之心,却饱受无妄之灾。

    如今尽享身后尊崇,可知乃是上天注定的荣耀。”

    要说起来,刘翼早期的经历与刘蒜颇有些相似,都是离帝位只有一步之遥,却偏偏少了点运气。

    攫欝攫。只是刘翼有河间王罩着,至少还能低调地安稳度日,刘蒜最开始也没有谋反之心,时也运也,最后一步行差踏错,落了个凄凉结局。

    仔细想想,刘志也算是个幸运儿,他不过是个庶长子,幸得父亲宠爱,嫡母又不争不妒,才能继承了侯位。

    大汉的规矩,不立白身,继承帝位必需要是王侯,所以当年邓太后才会提前封刘翼为平原王。

    若没有这个蠡吾侯的爵位,梁太后也不会选上他做妹夫,更不会阴差阳错地变成皇帝。

    在这一点上,郾夫人始终觉得自己有愧于马夫人,更是亏欠于刘硕。

    刘志对她的心思也不是不清楚,但却不好相劝,即便当年真是刘硕继承爵位,他与梁女莹年龄不相当,也不会被赐婚,更不可能当皇帝了。

    这话心里明白就行,可要是说出来就会变了味,再说马夫人和刘硕为人确实不错。

    刘志对这个二弟还是挺喜欢的,沉稳本分,严谨守礼,除了有些少年老成之外,其他没什么大缺点。

    不像三弟刘悝,好高骛远,偷奸耍滑的,一点也不靠谱。

    要过年了,刘悝这几日也在永安宫内,前几天梁太后的丧礼上,他就没见到这家伙露过脸。

    看了一圈,没见到他的人影,刘志皱眉问道,“三弟呢?怎么前些日子没见他上殿哭灵?”

    马夫人有些尴尬地回答,“悝儿他……病了,所以就没怎么去。”

    她为人老实,不善于撒谎,脸上的神色颇为不自在,一看就知道是在替刘悝打掩护。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这么重要的场合都敢托病不来,以后还得了。

    “过了年,让他跟夫人一起回平原郡吧,他好歹也是个诸侯王,长留京师不合祖制。”

    “诺。”

    马夫人赶紧答应着,脸上却忍不住带了愁容,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最清楚,她根本管不住。

    “渤海郡那边我派了个国相,替他先管理着,等他年满了十八岁,就必须要过去了。”

    这已经是最低限度了,毕竟一般的诸侯王,哪怕才几岁,也必须马上入住王府,担负起自己的责任。

    马夫人听了,急忙看了一眼郾夫人,想让她帮自己说几句话,可惜后者打定了主意不开口,只低头与两位公主轻声慢语,假装没看见。

    长社公主刘溶长相娇俏可爱,性格也比较活泼,一看就是在家中备受宠爱长大的,与益阳公主的文静温存,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不过看得出来,两姊妹的感情还是很好的,手拉着手,叽叽喳喳说个不休。

    刘淑也比平时的话多了许多,脸上笑意不断。

    “溶儿过了年就十五了,你是打算在身边寻个人家,还是在京城找?”

    一家人在一起,聊的自然也是家常,郾夫人看着模样水灵的刘溶,关心地问道。

    马夫人愣了愣,“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按理说在平原郡那边离我近些,可又怕委屈了她。

    。京师这边世家子弟更多,家境也更好,唉,真是不知怎样才好。”

    看来她内心也挺纠结的,郾夫人回头看着刘溶问道,“溶儿自己可有想法?”

    刘溶黑白分明的眼珠滴溜溜转了转,“母亲既然拿不定主意,那我就听太妃的安排。”

    这丫头,真是个机灵鬼,明显就是想嫁到京师来,可又碍于母亲不好开口,便故意推脱给郾夫人。

    “要我说啊,京城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不是还有我和皇帝照看着吗,谁还敢欺负她不成?”

    郾夫人和两个小女孩关系好,倒是心领神会,立刻帮着她说话。

    “你要是实在舍不得,就找个祖籍平原郡那边的,这样每年祭祖时就可以回去看望你了。”

    马夫人本来就没什么主见,听郾夫人这么一说,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点头答应了。

    “既如此也好,那你就多费心了,替溶儿留意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刘溶支楞着耳朵,一直在旁边倾听着,此时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脸,偷偷朝刘淑吐了吐舌头。

    “行,我来帮你寻摸着,你可有什么条件?”

    郾夫人笑得慈和,她对两位公主都很看重,刘溶过完年就已经十五岁,挑挑选选也还得大半年。

    就算是找到了合适的人家,毕竟是皇家公主,身份尊贵,从求亲、问名开始,一整套程序走完,怎么也得要个一年多。

    到出嫁时,差不多也有十七岁多了,年龄刚刚好,不早也不迟。

    马夫人闻言无所谓地笑笑,“你看着好就成,我相信你的眼光。”

    这边姊妹两个聊着儿女亲事,那边刘志也和二弟刘硕聊了起来。

    “二弟近日在读何书?”

    刘硕恭敬地回答,“回陛下,臣日前正在读。”

    这孩子说话一板一眼的,很讲规矩,只是未免有些无趣。

    “你在平原郡那边,可有学着处理郡国政务?”

    平原郡地方不错,土地富饶,物产丰富,离京师也不算远,按地理环境来说,确实比渤海郡强多了。

    “回陛下,臣每日都有跟着国相学习处理政务,只是年轻经验不足,还要多加历练。”

    刘志满意地点点头,刘硕的确是个勤勤恳恳的好郡王,这一点早有龙麟卫给他汇报过了。

    若是刘悝也能像他这么省心,那就太好了。

    攫欝攫。正想着,刘硕却拱手请求,“陛下,参加完元日大典,臣想着最多初五初六日就回家。”

    这么急?莫非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闲话不成?

    刘志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不悦,安抚道,“过了年,等到路上冰化了,天气暖和再慢慢启程出发,不用如此着急。”

    刘硕立刻行礼表示感谢之情,但却仍然坚持己见。

    “回陛下,是这样的,因为平原郡今年也有部分地方遭过旱灾和匪患,所以明年春耕特别重要。

    臣担心国相忙不过来,因此才准备先单独返回,等到春暖花开时,再让三弟护送母亲回乡。”

    听到这里,刘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刘硕看着有些老成,实则心思细腻通透。

    方才他听刘志说要让三弟回家,便知道以刘悝的性格必然不肯走,于是便故意先行一步,给了刘悝一个不得不去的理由。

    刘志微微一笑,叮嘱道,“既然是有正事,那就准你先回吧,路上要多注意,莫让夫人担心。”

    “臣拜谢陛下关怀。”

    刘硕俯首行了个大礼,三弟闹得太不像话,陛下已经数次宽容,这份情他不得不领。

    只是他心中也隐隐有些担忧,三弟年轻任性,他不懂得君臣之别和兄弟情谊,完全就是两回事。

    长此以往,恐怕终有一日用尽了陛下心中那点情分,到时候他后果堪虞啊。

    作为同父同母的兄长,父亲不在了,他有这份责任教导弟弟,刘硕心中暗叹一声,该怎么样才能让他明白这个道理?

    一家子又聊了会儿家常闲话,到了午饭时间,刘悝依然没有出现,想来是自知理亏,怕受到刘志的责问,所以躲起来了吧。

    想到他明年春天就会回平原郡了,刘志也就懒得再理他,反正到时候他不回也得回,派人押着也要送过去。

    郾夫人的办事效率奇高,到了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就已经搜罗了许多京师世家子弟的资料,摆在案上与马夫人分析。

    刘溶好奇得要命,又不好意思自己跑过来听,便撺掇着刘淑帮她来打听。

    “你看看,这些都是京中家世和年岁相匹配,又没有婚约的少年郎。

    我让人筛选了一下,去掉了相貌丑陋和性子不好的,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刘志在旁边陪着说话,随便瞄了一眼,好家伙,足有三四十个,都快赶上皇帝选妃了。

    马夫人捧起来看了一会儿,“这……我看着都好,真不知该如何挑选了,要不还是你来吧。”

    谁知郾夫人却笑道,“我顺便把京师世家女儿的详细资料也弄了一份,硕儿也不小了,该留心替他找个好媳妇。”

    说着身后女官又递过来一大叠资料,马夫人惊喜不已,她早有意要为刘硕选一位京师贵女,可又有些不好意思张口。

    现在郾夫人主动提出来,她自然喜出望外,“还是姊姊想得周到。”

    郾夫人又回头问道,“硕儿,你可有想过,要娶个什么样的女郎?”

    听见询问,刘硕居然老老实实地答道,“娶妻娶贤,只要她知书达理,孝敬母亲就可以了。”

    得,要求还真不高,很像他的一贯风格。

    郾夫人听了,很是赞赏,“那好,就按这个标准找。”

    刘志颇有兴味地看着母亲和马夫人还有邓猛三人在那里挑挑拣拣,仿佛在市集上挑选货物一般,不断评头论足,觉得很有趣。

    郾明身边有位叫卫曼的女官,十分厉害,对京师各世家的情况了如指掌,如数家珍,看来是特别训练过的。

    几人争论了一天,最后各挑了四五个,准备让人去认真查访一下再说。

    汉时男女大防没有后世那般严格,谈婚论嫁之时,可以明着打听对方的家世人品,甚至还可以婉转地相亲。

    一般都是找个机会,让对方隔着珠帘之类的相见,或者偷偷见一见对方,看看合不合眼缘。

    当然,即使是在汉代,自由恋爱也是不可能的,卓文君和司马相如那般的才子佳人,也只能被人称之为私奔。

    正月间京师宴会比较多,等有了合适的人选,找个机会相看容易得很。

    只可惜刘硕初几就要离开京城,到时候恐怕时间上会来不及。

    “无妨,母亲和太妃看着好就成了。”

    刘硕淡定地回答,仿佛她们谈的并不是自己的终身大事。

    “天子是不是也该添几个美人了,后宫就邓贵人一个,多孤单啊。”

    马夫人历来都将刘志当成自己的儿子一般,自然也凡事都替他考虑,旁边邓猛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掩饰地垂下了头。

    “我啊,不急,宫里才放了这么多人出去,何况太后新丧,于情于理此时都不宜选妃。

    。再说我与太尉说好了,后年掖庭遴选良家子,以充后庭。”

    再过两天就是明年,也就是说还有一年多的时间,邓猛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陛下一诺千金,她实在不该心有所疑的。

    马夫人见他说得在理,也就没有多言,邓猛却忍不住朝刘志展颜一笑。

    原本刘志根本没往别处想,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这具身体还小,过了年才虚岁十九,不想太早纵欲过度罢了。

    此时看邓猛的反应,知道她是误会了,不过他自然也不会去解释了,这种事情,跟一个古人是没法说得通的。

    可今日他心里还真有件事情要跟母亲商量。

    “母亲,如今后宫无主,我想在元日庆典上,宣布册封您为皇太后。”

    郾明愣了愣,还未来得及说话,马夫人便已经欣喜地道贺,“恭贺姊姊。”

    “这……太后新丧,会不会太着急了些?”

    郾夫人素来注重礼教,做起事来思虑过多,有些瞻前顾后,虽然现在梁太后不在了,作为皇帝生母,她晋封皇太后名正言顺。

    但梁太后腊月间才崩逝,她正月初一就急匆匆地入主后宫,总有些迫不及待的味道。

    “母亲,都已经转了个年,有什么不合适的,何况如今后宫无人主持,我在前朝做起事来也不安心啊。”

    刘志了解母亲的性格,凡事都会为他着想,所以故意皱起眉头,长吁短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明知儿子是装出来的,可郾夫人就是看不得他为难,勉强点头接受了。

    “那好吧,只是我住惯了永安宫,不想搬到宫里头去。”

    刘志顿时放了心,这个要求容易,永安宫的规模其实更甚永乐宫,而且也曾经当过太后寝宫。

第222章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其实郾夫人的意思,是怕旁人说她占了梁太后的位置,身在永安宫,至少在心理上舒坦点。

    刘志哪里会去想这么多弯弯绕绕,天子生母,放在哪朝哪代,也是正经的皇朝太后,谁敢反对?

    晚间回北宫的时候,刚准备上车,邓猛忽然“哎哟”一声,停下了脚步,旁边的宫人吓了一跳,急忙抢过去搀扶。

    “怎么啦?可是有什么不适?”

    刘志也关心地问道,这时候医疗水平低下,女人怀孕生子全凭运气,有点什么情况就会危险重重。攫欝攫

    “没有,只是这孩子淘气,踢了我两脚。”

    邓猛的表情很是温柔,带着些初为人母的慈爱之情。

    “咦?才多大,就会动了吗?”刘志有些惊奇。

    “快六个月了呢,力气还挺大的。”

    邓猛满心期望腹中是个健康强壮的儿子,刘志也知道,身为古代帝王,必须尽早有个合法的继承者,以安民心。

    不过,生男生女这也没法子自己决定,印象中历史上的汉桓帝似乎只有一个儿子,还中途夭折了,到最后才会立了汉灵帝刘宏。

    穿越至今,他已经改变了很多既定的历史轨迹,相信这一点也会有所不同了吧。

    建和三年的元日庆典,是他亲政以来第一次大朝贺,于刘志而言,意义非凡。

    天色未明,刘志便已起床开始准备,至夜漏未尽七刻,新年的钟声响起,皇帝仪仗在一片肃穆的氛围中,缓缓入朝。

    大朝贺与平时朝会不同,凡是在京师的公、卿、王侯等,以及京师所有二千石、千石、六百石,四百石官员皆须入宫。

    各郡国在京师的计掾吏,所有在京的外邦使臣和质子,同样要入朝为贺。

    不过,只有二千石以上官员和王侯,方有资格上殿,其余人等皆在殿外列队而立。

    “万岁!万岁!万岁!”

    如雷的呼声响起,刘志高居御坐上,看着眼前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使命感。

    这里是他的宫殿,他的朝臣,外面广袤无垠的大地,是他的国家和土地。

    穿越至今,他一直在为了生存而努力,从未停下来想一想,上天安排他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

    在他的身上,是否又赋予了什么特殊的使命?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恍惚,这里真的是两千多年前的东汉晚期吗?会不会只是个平行世界?

    初升的阳光透过琉璃瓦折射进大殿,正落在御座之前,刘志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手中的酒觞。

    清澈的酒液在阳光中晃动成无数碎金,亦真亦幻。此时礼乐响起,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司空袁汤款步上殿,为皇帝奉上一盆羹汤,新任大司农冯绲奉上一碗饭,乐师奏食举之乐。

    仪式完成,标志着宴席正式开始,礼乐大作,一队舞姬踩着曲拍轻歌曼舞,让所有刚举起酒杯的大臣们,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歌舞是宴会的标配,自然没什么稀奇的,大朝贺这般的庄重场合,也多以典雅舒缓的歌舞为主。

    但今日的舞蹈,却着实新颖了些,无论是洒脚皱纱长裤,还是紧贴胳膊的窄袖,都从未有过,舞姬们欢快的舞步也让人耳目一新。

    不过说实话,虽然怪异了点,还挺养眼的,这般装束更显得腰肢婀娜,做起动作来也更加的无拘无束。

    大约又是从西域传过来的新鲜玩意儿吧,众臣很快收敛了心神,淡定自若地开始恭祝陛下。

    其实这套服饰刘志是参照的现代仿古舞蹈敦煌,圆领束腰,胳膊和大腿都比较修身,到手腕和脚腕处呈喇叭状。

    搭配上头顶的飞仙髻,婀娜多姿中透出股飘飘仙气,随着节奏明快的飞旋舞步,真是赏心悦目。

    他一直在留意臣子们的反应,见众人并无嫌弃不悦的神态,心里便已经有了数。

    要说大汉帝国有什么是他最看不惯的,那肯定非服装莫属了。

    东汉晚期,传承数百年的曲裾深衣,已经渐渐地退出了时尚舞台,只有正式场合才会穿戴。

    如今都是流行着直裾深衣,女子也有少数著襦裙,不变的却是里面的胫衣,也就是无裆裤,实际上就是两条裤管直接套在腿上,然后用丝带系紧。

    所以汉代男子宽袍大袖,儒雅风流,女子长裙曳地,看起来仙气十足,里面却是光溜溜的,是不是很煞风景?

    刘志对这种陋习很看不惯,他本人自亲政以后,一直都让少府制作麻布内裤穿着。

    因为没有松紧带,裤腰便穿了丝带打结,裤裆处按照现代的做法加了一块横裆。

    虽然没有现代内裤的舒适贴身,但总比光着屁股好吧。

    梁猛在他的带动下,也改穿了新式内裤,为了保暖,还在长裙里面套了有裆的长裤。

    刘志甚至把扣子这一完全新颖的东西引进了过来,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开始推广。

    估计很多人以为汉代没有合裆裤,其实是有的,那就是犊鼻裈,非常类似于现代的五分休闲大裤衩,据说穿着历史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

    但在汉代,这可是下等人和平民百姓的标配,只有农夫、仆役和军士才会穿着,为的是干活方便。

    当年司马相如带卓文君私奔,在成都开酒肆,卓文君当垆卖酒,司马相如就穿着犊鼻裈和仆人一起洗酒具,如此有辱斯文,把老丈人卓王孙气得个半死。

    所以说,在礼制极严格的东汉时期推广内裤和长裤,难度系数很大,弄不好会引起一场道德礼教方面的大争议。

    但刘志当了三年多的皇帝,早就摸索出一些诀窍。

    上有所好则下必甚焉,楚灵王好细腰,而宫中多饿死,据说当时饿死的可不止求宠的宫女,许多大臣都饿得两眼发昏,就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苗条。

    攫欝攫。帝王的喜好,在很大程度上能带动潮流风尚,所以,他打算身体力行,亲自担当长裤的代言人。

    用实际行动来改变大汉贵族的行为习惯。

    当然,改变穿着习惯是小事,但有很多时候,一些不经意的小细节,却能够不动声色地改变社会观念。

    所以,他打算从饮食习惯,穿戴习惯等等小事情上全面入手,一点点改变大汉人的思想。

    建和三年的刘志,一改从前的小心隐忍,开始雄心勃勃的加快了改革步伐。

    大朝贺结束之后,他将太尉等重要公卿留了下来。

    “朕前日与太尉商议过了,趁着元日准备下诏书,将大考制度固定下来。

    一年县试,二年州试,三年殿试,凡县试名额无需推荐,皆可报名应试。”

    黄琼一愣,这事他之前确实与皇帝商议过,但当时并没有确定下来,怎么突然之间就要下诏书了呢?

    按照此次大考的结果,推荐制度的确已经有些多余,何况陛下还保留了特殊人才的举荐制。

    而且到目前为止,皇帝也没有动过官员举察制度,那才是利益攸关的大事。

    尚书令袁盱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赞同,“此次大考录取的人才,都有真材实料,效果非凡,臣以为此举可行。”

    “臣以为大考制度尚有弊端,自古举才以德行为主,如此一路考试,若其人有才而无德,岂不是贻害无穷?”

    司徒尹勋提出的疑问也很实际,代表了部分大臣的意见。

    这问题他早就考虑好了,自然难不倒他,刘志稳如泰山,淡定地回答。

    “这个好办,县试报名时,凡有特别恶行者,将不予录取,殿试后吏曹和龙麟卫对所有考生进行品德复察,发现问题将予以除名。

    同样的,如有人举报恶意为难考生,查明属实者,严惩不贷。”

    由于大考将分为三年完成,不像这次过于匆忙,各种考核复查都时间充裕,所以这些建议实施起来都不是很难。

    “至于大考的细节,待会儿太尉自会向你们解释,诸位协作商议,拟个章程出来,交付尚书台下发。”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以为这道命令是与太尉共同制定的,也没怎么反对,很自然地接受了。

    只有黄琼一人深知根底,当日就取消推荐这一关,两人相持不下,到最后也没能达成共识。

    但刘志却单方面决定下诏书,而且时间还如此紧迫,这不是逼着他同意吗?

    改革考核制度,最开始就是他提出来的,也是他多年的心愿,当年在汉顺帝时虽然多少有了些进步,但后来梁冀掌权,一切都被推翻了。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个愿意全盘改革的皇帝,甚至做得比他想象中更好,如果因为自己此时反对,会不会一切努力又将化为乌有?

    他年事已高,再也没时间等待了,错过了这次,恐怕此生再无希望。

    黄琼一生行事决绝果断,此时却陷入了犹豫间,还没等他理清思绪,刘志便以晚上宗室家宴为名,直接走人了。

    得,也别想了,发就发吧,陛下不是也退了一步,将所有的细节决定权,都交给了自己吗。

    “太尉,您与陛下那日是怎么商量的,先报出来,我等一条条仔细斟酌。”

    袁盱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将黄琼的思绪拉了回来,赶紧答应着,“好好好,等下与诸位一起商议。”

    众人径直去了太尉府,听黄琼详细阐述制度详情。

    “我和陛下都认为,应该取消明经科和茂才科之类的限制,为减少县试压力,可先经过童试,取得资格称为童生,方可参加县试。

    县试每年秋季进行,通过后便可称之为茂才,享有免力役和兵役的特权。”

    茂才就等于其他时代的秀才,当初西汉时也称为秀才,意为才之秀者,光武帝时因避讳刘秀的名字,才改作此名的。

    做为光武帝的子孙,自然不可能再改回来。

    这新加的童试算是解决了县试的压力,比较合情合理,众人都点头赞成。

    “县试后,第二年春举行州试,凡录取者,称之为举子,在茂才基础上,享有免三十亩田赋的特权。

    至第三年仲秋八月京试之时,凡录取者称之为进士。”

    果然已经很详尽了,袁汤想了想问道,“陛下可有说取消征辟制?”

    黄琼摇摇头,“那倒不曾,陛下从未说过要取消征辟制。”

    。经此改革,推荐制已经彻底消失,而大汉的另一个重要的举才通道,征辟制,在传统文士中仍然影响深远。

    许多朝廷重臣都是通过征辟制度走上仕途的,像房植、李固和李膺等等,皆是如此。

    大汉的征辟制很严格,正常情况下,所征辟上来的都是享誉一方的名士,无论才学还是德行都出类拔萃。

    因此大汉历史上,许多名臣都是靠此进入的仕途。

    “关于科举制度,哦,陛下是这么命名的,诸位还有什么意见?”

    这可是自己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大事,黄琼自然想早点确定下来,免得节外生枝。

    “我还有个疑问,去年州试后,是由朝廷统一安排进京的,以后是以此为旧例,还是有所不同?”

    这些事情都在尚书台的职责范畴之内,他自然要问清楚了。

    “这个陛下倒没提,诸位有什么看法?”

    黄琼负手问道。

    “我认为应取消此例,去年系事出有因,然长期为此劳民伤财,甚至占用军用物资,朝廷恐怕难以负担。”

    大司农冯绲立刻提出反对意见,他是掌管朝廷财政支出的官员,此次大考花费甚巨,令得本就状况不佳的朝廷财政,雪上加霜。

    他的话的确有道理,但少府房植却忧心忡忡,“可若朝廷撒手不管,那些寒门子弟要如何上京赴考?总不能让他们走过来吧,山长水远的,也容易出意外啊。”

    两边都有道理,也都是从实际情况出发,袁盱皱了皱眉头。

    “不若这样吧,只要能证明确实家贫难以筹措路费的,县衙开个文书,先垫付资费,查明属实者,予以返还。”

    考生中大多数都是世家子弟,少部分也是家境富裕,唯有极少数家境贫寒。

    袁盱这个主意算是完美地解决了两难之境,既不会过于加重朝廷负担,又不会让考生因为家贫而放弃。

第223章元日

    当然,他绝对想不到,十几年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寒门子弟都参与到科举中去,浩浩荡荡,前仆后继。

    此时众人计议停当,又誊抄了下来,挂起来逐字逐句抠了一遍,修改了一些用词不当的地方,这才交付给袁盱。

    一番忙碌,已经快天黑了,袁盱赶紧将拟好的诏书交给中常侍徐璜,让他用最快速度拿给天子用玺。

    此时刘志正在千秋万岁殿宴请皇亲宗室,看到徐璜呈上来的诏书,仔细看了看,没什么大问题,便立刻用了印。

    尚书台以最快的速度将诏书发布下去了,于是入夜之后,各世家都得到了消息。

    科举制度横空出世,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之前众人便有所估计,知道大考改革以定。

    但却没有预计到,会完全取代推荐制度,这对家族中的精英子弟没有影响,但那些学业不佳的,也大有人在。

    以后岂不是就断了仕途?

    虽说从军也是条路子,但他们都是身娇肉贵的,根本吃不得苦,如今陛下对各军的管控也越来越严格,混时度日已经行不通了。

    别到时候花了钱,人还被踢了出来,徒惹笑话。

    科举制度已是大势所趋,关键是得到了朝廷多位重臣的支持,他们背后一样有庞大的家族。

    其余的家族哪怕有一肚子的意见,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谁让自家子弟不争气呢,怪的了谁。

    大汉的所有顶级世家,在此事上难得的保持了统一,按照目前的形势,科举制度其实对他们更有利。

    因为他们深知,家族中若能捧出一名精英,胜过几十上百个纨绔子弟,数百年来,有多少家族是靠在朝公卿撑起来的。

    只要家族屹立不倒,其余的族人们就能跟着吃香喝辣,家族的荣耀也能继续延续下去。

    何况科举还能带来危机感,鞭策和激励家族子弟奋发图强,举荐制度再好,却让家族子弟不劳而获,长此以往,失了进取之心,终不是长久之计。

    当然,有这般思想境界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的中流世家,都对此满腹牢骚。

    而城郭那些普通的士子们,却在奔走相告,新年的这第一道诏书,让他们看到了曙光。

    从前,他们发愤图强,哪怕书读得再好,也只能依附于世家豪族,做个一辈子混迹于官场底层的文吏。

    偶尔有特别优秀的,能正式跻身官场,却一辈子都被打上了主家的烙印,沦为附庸。

    到现在,这一切都已成为过去,甚至有些聪明的世家,立刻开始资助那种读书不错的旁支子弟,或者网罗一批寒门学子。

    将来他们中如果能有几个出息的,始终都撇不开这份恩情,那他们就赚了。

    身在宫中的刘志,趁着皇族家宴的机会,宣布将册封郾明为皇太后。

    梁太后已经不在了,作为天子生母,登上太后之位顺理成章,谁也不可能有意见。

    一片恭贺声中,第一次正式出席皇家宴会的郾明,终于松了口气。

    元日之后,朝廷暂停了常规朝会,除紧急大事之外,其余一概不理。

    但太尉府吏曹却一天假没休,两百多名进士的任命,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进士们只能迁延京都,住在客栈里等候消息,正常情况下,需要先汇总各地空缺职务,再慢慢安排。

    往年殿试之后,背景不硬的学子,甚至一两年都等不到实缺,只能一直以郎的名义实习。

    幸好青州等地去年查办了一大批贪官污吏,一下子腾出了许多空缺,涉及四个州,十几个郡,把现有的人安排进去,还不一定够数。

    当然了,朝廷也会遴选能吏调过去,不可能全用没有经验的新人,毕竟那边百废待兴,情况比较复杂。

    作为魁首的陈寔,第一个拿到了任命文书,他被分配到青州泰山郡东平阳为县令。

    那里曾经是匪患最严重的地区,也是匪首公孙举的老巢所在地,民风极其彪悍。

    啧啧,这种地方,要出政绩比登天还难,一个不好,还有可能丢了官帽。

    就说嘛,他一介寒士,就算拿到了殿试魁首又如何,还不是没背景,只能分到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地方去做县令。

    在一片幸灾乐祸的眼光中,陈寔依旧如平日般沉稳,不,应该说有些隐隐的期待。

    泰山郡啊,他神交已久的名士李膺,不就是泰山太守吗,这次,他终于能一尝夙愿,追随其左右了。

    等不及路上化冰,陈寔便迫不及待地踏上了旅途,哪怕寒风呼啸,可他的心中却怀揣着一把火,熊熊燃烧。

    却说宫中的刘志,也放下堆积如山的奏疏,难得清闲了几日,陪着母亲一起安安静静地过年。

    元日那天,刘志虽然下诏册封郾夫人为皇太后,但正式的册封仪式还没有举行,不过宫中上下都已经改了称呼。

    母子俩就册封仪式起了争执,刘志觉得母亲含辛茹苦抚养他成人,于情于理都应该有个盛大的册封仪式,让这份尊荣天下皆知。

    可郾太后却不愿意,她为人低调,恪守礼仪,也不希望因为此事铺张浪费。

    两人辩论了一下午,到底还是刘志拗不过母亲,只好同意了,虽然他的出发点是为了母亲好,可若是因此让她不开心,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到了初六日,平原王刘硕参加完郾太后的册封仪式,便匆匆告辞上路了。

    因天气严寒,郾太后和马夫人都万分担心,刘志承诺派出龙麟卫护送,这才让她们勉强同意。

    马夫人将儿子送到洛阳郊外,直到车队渐渐远去,看不见踪影了,这才神色怅惘地回宫。

    刘悝本来也随母亲一起去送别兄长,回到城内,想着皇帝这些天也长在永安宫,搞得自己浑身不自在,于是眼珠一转笑道。

    “母亲大人,国傅说让我从明日起开始读书,恕孩儿不能去永安宫陪伴您了。”

    刘悝性子惫懒顽劣,最讨厌读书了,此时突然主动提起,马夫人自然喜出望外,连声答应。

    “好好好,你去吧,记着可要听国傅的话。”

    “知道了,母亲,孩儿定会苦心研读的。”

    刘悝随口敷衍了两句,便不耐烦地跳下了马车,这几个月他认识了不少世家子弟,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相约出去游玩。

    趁着过年,再不尽兴玩耍,岂不是白来了京师一场。

    刘志见马夫人独自回来,不用问也知道那小子半路上跑掉了,想着拘束了他那么久,过年就当放个假吧,于是也没怎么理会。

    如此清闲自在地过到了正月十五,此时还没有元宵节的称呼,称为灯日。因汉明帝笃信佛教,为了弘扬佛法,于是下令正月十五日宫中和寺院需“燃灯表佛”。

    经过近百年的发展,已然成为一个传统节日,家家户户悬挂灯笼庆贺,整个洛阳城都陷入了璀璨的灯光中,美轮美奂。

    刘志一时兴起,让人煮了糯米汤团,一家人吃着汤团看灯。

    汉代的宫灯虽然也够精致,种类却不如后世繁多,刘志悄悄让人扎了些孔明灯,准备给母亲一个惊喜。

    吃完汤团,众人便到廊下来看灯,忽然见得后面树丛中一盏明灯晃晃悠悠飞了起来。

    长社公主眼尖,最先看到,不由得惊呼出声,“快看,有盏灯飞起来了。”

    话音未落,更多的明灯缓缓升起,在空中形成了一道美丽的星河,此情此景,美得如梦似幻。

    “母亲,这是许愿灯,可以保佑天下风调雨顺,母亲福寿安康。”

    郾太后仰头看着漫天飞舞的明灯,眼眶微微的湿润了,这一生,她是幸运的,夫君宠爱,夫人温柔,儿子也这般贴心。

    “好,我们都来许愿吧,祝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一时间,永安宫的大殿前,所有人都垂首许愿,刘志轻轻叹了口气,前生种种,仿如隔世,从此后他只是皇帝刘志。

    飘飘扬扬的孔明灯越来越远,仿佛颗颗明星消失在天际。

    “皇帝哥哥,这个许愿灯好神奇啊,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长社公主拍着手好奇地问道,众人也都觉得十分不解,想不通其中的奥妙。

    “这个嘛,不能说也,说出来就不好玩了,哈哈。”

    孔明灯的飞翔原理,说穿了很简单,但说出来却有些煞风景,不如保持着一种神秘感,惹人遐思。

    正月十六日,本年第一次常规朝会正式召开,今日基本上没什么正事,各地州牧和郡国计掾吏上交的政绩和账册,已经清点完毕。

    按规矩今日就是个总结大会,去岁的功过得失,都必须有个说法了。

    很显然,建和二年是个跌宕起伏的年份,从年初的雷霆出击除掉权臣梁冀,到与逆贼赵戒斗智斗勇,刘志几番与死神擦肩而过。

    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些运气的,果然上天都偏爱穿越者。

    但运气总有用完的那一天,所以励精图治富国强民,同时想办法集中君权和兵权,就是他如今最大的目标。

    大汉帝国十三州,去岁有多达一半的州,卷入了战火,凉州和益州的羌人叛乱,青州、豫州、徐州、兖州的匪患,还有荆州和扬州都有小股流寇。

    即便是司隶校尉部都经历了一番刀兵之祸,形势严峻啊。

    目前为止,明面上所有的叛乱都已经弹压下去了,可暗地里矛盾却没有得到解决,就如一座外表平静的活火山,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爆发。

    建和二年,除了人祸,天灾也不断,地震、冰雹、洪灾、旱灾、蝗灾……轮番上阵。

    让本来就风雨飘摇的大汉帝国,岌岌可危。

    看起来,他似乎已经做了很多改革,可要么是治标不治本的权宜之计,要么就是宏观规划,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见到成效。

    若是今年异常天气继续降临,或者变本加厉更甚去年,估计揭竿而起的百姓会更多,而他几乎没有任何办法能彻底解决困难。

    当家难,当一国之主更是难上加难啊,刘志面瘫着脸,一边听臣子们连篇累牍地念着奏疏,一边思考着对策。

    这些奏疏相当于后世的年终报告,基本上都是些套话,没什么可关注的。

    忽然一封来自凉州的奏疏,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在这封奏疏里,州牧种暠力陈边境之弊端,羌人反复无常,乌桓虎视眈眈,而匈奴又不时趁火打劫,可谓是群狼环饲。

    但边关常规兵力布置得太少,长期以羌制羌,调动各归义军压制,并不是长久之计。

    因此,种州牧上书建言,希望能够增加边境的常规兵力,此要时可主动出击,收服周边的异族,消除隐患。

    并且让归顺的羌族分散居住,改游牧为农耕,教习汉家文字。

    这个种暠,有意思,别的州牧都在拼命的粉饰太平,歌功颂德,可他偏偏却把总结写成了建言献策。

    说起凉州兵马,段颎支援青州至今未归,而冀州兵马和幽州兵马,都已经回归本部。

    如今的凉州,在防护力度上,确实差了点,使得那些异族个个都蠢蠢欲动,全靠几个能征善战的猛将在那里镇着,否则恐怕早就马踏中原了。

    看来,是该好好考虑一下种暠的建议了。

    不过,无论是打仗还是增加守军,都是朝廷大事,此时提出来还不是时候。

    因此刘志并未表现出多少兴趣,令得凉州长使甘淮十分失望,种州牧冒险借此机会进言,也是迫不得已。

    当初还在顺帝时,他就多次给皇帝上书,要求重视边关问题,结果却屡次三番被罢免。

    要不是种暠有勇有谋,打仗有一套,估计早就被踢出朝廷了。

    去年凉州动乱,种暠好不容易被晋升为州牧,忧心如焚的他,不顾属下苦劝,执意再次向皇帝建言。

    太尉黄琼与种暠同朝为官多年,自然了解他的脾性,听到他的奏疏,顿时神色莫明。

    虽然在军事上二人观念背道而驰,但黄琼依然十分佩服种暠的为人和毅力。

    抬眼看了看岿然不动的刘志,也不知道天子听进去多少,大汉乃礼仪之邦,以仁德服人,这般穷兵黩武之策,绝不可取。

第224章大汉疆域

    罢朝之后,刘志回到中德殿,脑中却一直在想着种暠的奏疏。

    东汉的版图,其实并不大,甚至比西汉鼎盛时期也大不如。

    攫欝攫。与后世相比较,如今的内蒙古地区,东北的一部分,整个西藏地区,甘肃、陕西、四川以及贵州的部分地区,都不在版图之内。

    汉武帝时国家强盛,兵力雄厚,武帝东征西讨,开疆扩土,至汉宣帝时,疆域面积达到了整个大汉的顶峰。

    西至沙漠瀚海,北至河套地区,南至南越国和海南岛,国土面积比之汉初翻了一番还多。

    可从此后,却每况愈下,汉元帝初元三年,因国力衰弱,无奈之下忍痛放弃了珠崖郡、儋耳郡,从而失去了对海南的控制。

    至光武帝建武六年,因天下初定,无力征讨,从而放弃了岭东地界。

    交州的日南郡象林县,也于汉顺帝永和二年,被林邑割据独立。

    不过,东汉也收复了一些国土,建武二十四年,匈奴分裂,南匈奴归顺大汉,被安置于河套地区,又于建武二十六年置匈奴中郎将监护南匈奴降部。

    建武二十五年,乌桓亦率众内属,内迁于北部诸郡之北,又置乌桓校尉监护乌桓并兼领鲜卑。

    汉明帝永平十二年,哀牢内附,以其地置永昌郡,西南得以扩充至缅甸北部。

    汉和帝永元六年彻底平定西域,西境抵达海滨,后“及孝和晏驾,西域背畔”。

    直至汉安帝延光二年任命班勇为西域长史,并于汉顺帝永建二年平定西域诸国。

    然而遗憾的是,乌孙国及葱岭以西诸国,已经脱离了大汉朝廷的控制,着实让人痛心。

    一百多年来,东汉朝廷三次占领西域,又三次无奈地撤退,刘志每读史册,几乎能感受到那种血与火的悲壮气氛,扑面而来。

    如今的大汉朝廷,早已失去了天汉之国的骄傲和锐气,一味地采取守势,强汉之名,早已名不副实。

    究其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国力衰退,而是大汉的士大夫阶层,已经失去了锋芒,逐渐变得保守而中庸。

    几十年来,往西域增兵,彻底收服西羌的呼声一直未断,但无一例外地遭到了强烈反对。

    遥想当年班超仰天长叹,投笔从戎的豪迈气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勇猛精进,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

    最近几十年来,西羌各族反复无常,乌桓也时常叛乱,就连归顺已久的南匈奴,渐渐地都有些尾大不掉了。

    大汉的边境,真是群狼环饲,人人都恨不得来啃上一块肉。

    可大汉真的就衰弱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了吗?

    身为皇帝,没有人比刘志更了解自己的国家,尽管和光武帝时没办法相比。

    但大汉的军队,依然是各异族仰望的存在,无论是单兵素质,还是协同作战能力,无论是武器的先进程度,还是铠甲的防护能力……都远超异族。

    各族唯一能与之比肩的,也只有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射了。

    总的来说,大汉军队的综合素质,在当时是无敌的。

    当然,以上仅仅指边军,京师各军队由于充斥着大量的世家子弟,严苛的训练机制被废置,作战能力已经大不如前。

    朝廷众臣坚决反对大型战疫的理由,不外乎有以下几个。

    第一自然就是国库空虚,粮食短缺,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钱粮,谈何动武?

    第二,东汉时期,征兵制度早已名存实亡,几乎全靠募兵制,而天下人口锐减,若是大量募兵,会导致农田抛荒严重。

    第三,他们并不认为南匈奴、西羌和鲜卑等异族,能够威胁到天汉之国的统治,认为完全没必要小题大做,只需多加安抚即可。

    刘志特意捡出种暠的上书,再次仔细地浏览了一遍,此人言词激烈,痛陈边境之危,请求朝廷重视。

    作为凉州牧这样的封疆大吏,他的履历刘志早就了解过了。

    种暠是洛阳人,出身没落世家,父亲曾任定陶县令,有家财三千万,父亲死后,种暠散尽千金,将这笔钱全都赈济宗族及县里的穷人。

    起初他担任洛阳门下史,负责举荐的王谌,私下向河南尹田歆推荐了他。

    田歆经过考核,认为他是个可造之材,于是召他代理自己的主簿,举其为孝廉,被太尉府征辟,以成绩优秀再举为高第。

    顺帝时,种暠任侍御史,当时,朝廷派光禄大夫杜乔、周举等八位使者巡行天下。

    他们上奏纠劾了许多官员,大将军梁冀及诸宦官都互相请救说情,使得这些事被搁置。

    种暠认为自己的职责就是要检举揭发,又有志查办行奸违法之人,于是再次弹劾被八使检举的蜀郡太守刘宣等人罪恶昭彰,认为应当对他们处以极刑。

    又奏请令四府自查,凡是有父兄及亲友任二千石高官者,如不胜任,一律将其免官治罪。

    可想而知,当时种暠的行为几乎得罪了朝中所有的权臣,幸而顺帝十分器重他。

    太子出生后,顺帝更是提拔种暠在承光官监护太子刘炳,看中的就是他的正直无私,不畏强权。

    当时中常侍高梵从宫中单车出迎太子,时任太子太傅的杜乔对此犹疑不决,但又不知所措。

    此时种暠挺身而出,持剑将车拦下,并怒斥高梵,以死相抗。

    攫欝攫。杜乔退下后感叹不已,对种暠临事当机立断的气魄,感到很惭愧,顺帝也嘉奖了他的处事持重。

    后来种暠出任益州刺史,他一向意气激昂,喜好立功立事,在任三年,岷山杂居的部落白狼、槃木、唐菆、邛、僰等诸国,全都率部归化。

    当时永昌太守刘君世冶炼黄金铸成文蛇,献给大将军梁冀。

    种暠闻讯揭发他的行为并将其逮捕,以最快的方法上报朝廷,而二府怕事懦弱,不敢查办。

    但大将军梁冀因此忌恨于他,正逢巴郡人服直聚众数百人自称‘天王’,种暠与太守应承出兵讨伐,却以失败告终。

    梁冀借机陷害他们,传命想要逮捕种暠和应承,时任太尉的李固上疏力保。

    梁太后看了上奏,赦免了种暠和应承的死罪,将二人同时罢了官。

    不久之后,凉州羌人发生骚动叛乱,梁太后便再次任命种暠为凉州刺史,上次益州白马羌叛乱,引起连锁反应,种暠就亲自指挥退敌。

    刘志曾因此事下诏表彰过他,并延长了他的任期,去年底御史台改组,凉州刺史又改为了州牧。

    而且根据这次改组的职责划分,州牧不再负责纠察属官,只负责财政和政务,以及部分军事调动权。

    种暠忧心边关,借着年底上书的机会,再一次痛陈利弊,他为人宁折不弯,明知这样会触怒当权者,却仍然义无反顾。

    正想着,外面的小黄门进来禀报,太尉黄琼求见。

    今日没什么大事,种暠的上疏便是唯一的例外,上次益州和凉州平叛,他的立场就是以抚为主,以战为辅。

    黄琼进来的时候,第一眼便看见刘志手里的凉州奏疏,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太尉来得正好,种州牧的奏疏,你有什么看法?”

    见刘志很大方地向他询问,黄琼自然趁机阐述自己的观念。

    “种州牧为人刚直,但激烈太过,把这些胡人看得太重了些。

    羌人和鲜卑本就是些反复无常的小人,不过是借此找朝廷要钱要粮的无耻手段罢了,不足为虑。”

    这套论调他早就听得两耳起茧了,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黄琼本就担心刘志少年气盛,好大喜功,容易受到开疆扩土的功勋蛊惑,此时见他似乎不以为然,便鼓起三寸不烂之舌,借一步劝说。

    “陛下亲政未久,当励精图治,治理民生吏治,这才是大汉立国之本。”

    他说的也没错,此言其实是在暗示他立足未稳,不可妄动刀兵,若是穷兵黩武,弄得民不聊生,后果堪虞矣。

    刘志只是在试探他的立场,何况种暠的建议他也只是在考虑之中,并没有决定。

    如今已经知道了黄琼的想法,更没必要泄露自己的真实意图了。

    “我只是就事论事,问一问太尉的想法罢了,种暠在凉州的政绩还是不错的,这封奏疏也是出自公心。

    只是朝中的事务他不怎么熟悉,然建言献策是臣子本分,用与不用,自有朝廷来商讨。”

    说着便随手将手中奏疏扔到了一边,黄琼看了会心一笑,他对种暠的为人十分敬重,原本就没有要深究之意。

    刘志的这番话,更是希望他能挡住来自其他朝臣的攻击,毕竟今日的事件,很可能引起朝臣不满,从而弹劾他包藏祸心。

    “景仲之为人有目共睹,连先帝都曾盛赞他刚正不阿。”

    有黄琼这句话,刘志自然不用再操心,笑了笑便换了话题。

    “吏曹那边的工作如何?”

    “回陛下,任命事宜才完成十之一二,臣会尽量加快进度。”

    这事来得仓促,毕竟腊月中旬才大考完毕,到如今也才正月十六,大过年的,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尽责了。

    “科举制度颁布已有半月之久,太尉可知各方反应?”

    黄琼摇头笑道,“对此事各方有褒有贬,反应不一,但总的来说,还是支持和观望的更多。”

    这与刘志私下里收集的信息差不多,可见黄琼对此事十分在意。

    东汉晚期世家林立,但彼此之间却不是铁板一块,相互间勾心斗角,拉帮结派,并没有魏晋时期的世家那般权势滔天。

    像这次科举制度,反对的主要都是中层世家,他们不像那些顶级世家资源丰富,族中弟子也良莠不齐,所以每年的举荐名额都至关重要。

    对那些多如牛毛的小家族来说,他们本来就很难拿到名额,科举制度反而机会更多,自然是利大于弊了。

    此次能够顺利推行科举制度,主要还是靠了以黄琼为首的顶级世家支持,这一点,刘志也心中有数。

    “今年的童试和县试,就交给太尉了,希望和去岁相比,能多网罗些人才。”

    两人又就今年民生方面的计划,交流了一下意见,总的来说,还是抓紧一切进行春耕,同时各地方官府加紧修复水利设施。

    但刘志却不看好今年的年成,毕竟一连十几年都气候古怪,地质灾害频发,不可能刚好到了今年就好了。

    尤其是青州等地,刚刚经历了一场天灾人祸,实在经不起折腾了。

    唉,怎么就偏偏穿越到这么个操蛋的时代呢,没有天时地利,他的一切努力都如浮冰聚沙,随时都有可能化为乌有。

    君臣两个聊了会儿,刘志又留黄琼用过了晚餐,如今宫中的各种新奇菜式,早已成为各世家跟风追捧的时尚。

    可无奈皇帝这边还是屡屡有更新更奇巧的菜式冒出来,让他们应接不暇。

    因为炒菜的兴起,由此也不知不觉带动下一个新的产业,那就是炼油。

    在此之前,东汉的植物油主要是从西域传来的胡麻,榨油技术也十分初级,出油率低。

    不仅如此,由于煮菜都是用的鼎和罐,也限制了炒菜的普及。

    刘志不仅带来了炒锅,更改进了炼油技术,运用物理热榨,先炒香,再粉碎,蒸煮,打胚,最后运用木榨撞击,挤出油脂。

    除了胡麻,他还普及了黄芥籽和芝麻用于榨油,并让人加大益州油茶的栽培。

    但他却没有普及大豆油,因为大豆是主要粮食作物,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会造成世家疯狂从百姓手里抢口粮。

    要知道,口感不好的豆饭,因为受到贵族的嫌弃,成为百姓们最重要的的主食之一。

    而胡麻,芝麻和黄芥以及油茶等等都属于山地作物,耐贫瘠和干旱,不但不会与民争食,还能加强土地运用率,增加几种经济作物。

    至于油菜和花生这两个重要的油源作物,目前他还没有发现。

    当然,由于炒菜兴起时间太短,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一些公卿级别的人能有限度地享受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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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介绍:
新书《大晋风骨》已发,有喜欢东晋历史的读者,可以移步试看。
本书又名《汉贼》。汉质帝本初元年,东汉王朝已是日薄西山,宦官干政,外戚专权,八岁的小皇帝被毒杀……
刘志不情不愿地登上了帝位,唉,好好地相个亲而已,竟然成了大汉天子。
只是外有大将军飞扬跋扈,内有皇太后垂帘听政,要想破局,该如何出手?
左思右想,平生唯有一技之长,偷而已……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