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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共赏清歌     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txt下载     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30章反转

    没有了上次的尴尬气氛,这次聊天轻松惬意,尤其是来艳和刘华,发现彼此之间有许多共同话题。

    几人相谈甚欢,一顿酒直喝到月上柳梢,这才尽兴而归。

    此次让刘华对来艳的印象大有改观,之前总觉得此人有些别扭,行为也不够洒脱。

    现在知道确实是误会了他,此人名利心并不重,属于那种颇有抱负,打算为国为民干一番事业的人。

    而且他是世家子弟中,难得的颇负才华之人,学识渊博,涉猎极广,天文地理、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不过回宫后刘华也没在意,过了几天再次去市集玩耍,没想到却又一次给遇到了。

    而且此次段通并不在身边,来艳因为初次见面时曾经传过她的谣言,一直心怀歉疚。

    所以便借着这个机会,打算请她吃饭道个歉,刘华本就落落大方,不是普通小儿女,自然不会矫情。

    二人在西园寻了个清静的雅间,正聊着,忽然看见楼下有一人怒气冲冲地走了上来。

    来艳正自奇怪,仔细一看却是不其侯伏完,这不是刘华的准夫婿吗?于是赶紧打招呼。

    刘华与这个未来夫婿之间,也仅仅只见过一两面,彼此间并不熟悉,看他面色不对,一时便没做声。

    “来艳,你这是何意?为何屡次三番与公主相约,难道你不知我与她马上就要成婚了不成?”

    伏完张嘴就直呼其名,显然是愤怒已极,但他这般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顿质问,也显得太没风度了些。

    来艳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正准备解释,旁边的刘华却怒了。

    身为帝国尊贵的长公主,伏完这番做派明着是在质问来艳,实际上却是在含沙射影,指责她不守妇道。

    高傲如她,几曾受过这般侮辱,立刻在旁边冷冷开口:

    “不其侯,不说我们还未成亲,便是成了亲,难道我与旁人说句话都不行了吗?”

    如今的大汉,在男女大防上并没有后世那么严重,这时代的酒楼雅间也不像以后那样是全封闭的。

    而是用木质屏风隔出来的,其中一面是空的,可以观赏楼下的表演,算不得什么私密空间。

    何况身后还跟着宫女和侍卫,并非单独相处,因此二人的举动,没有任何逾越规矩的地方。

    当然刘华之所以生气,主要还是因为伏完连询问情况的举动都没有,就直接开口斥责。

    可见此人心胸狭隘,习惯于把人往坏处想,还振振有词,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上。

    当时她选夫婿时,资料上说伏完此人心高气傲,当时她还觉得傲气点好,最讨厌那种唯唯诺诺之辈。

    没想到却是这么个傲气法,如果以后成了亲,每日皆如此,她估计自己要发疯。

    还不如现在就把话说开了,免得以后受气。

    见刘华面罩寒霜,伏完的气势顿时便矮了三分。

    “我怎会是如此心胸狭隘之辈,只不过如今婚期将近,公主却屡次三番与此人饮酒。

    便是我不多想,外面总会有人传些闲言碎语,于公主清誉有损。”

    这话明显就是狡辩,拐着弯的还是在怀疑二人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

    来艳怕他们因为自己起了误会,赶紧在一旁解释:“君侯怕是误会了,我与公主只是偶遇,并非提前相约。”

    原以为伏完会就势下台阶,没想到他反而冷笑一声。

    “呵呵~这么说你们两个还真是赶巧了?”

    说来说去就是不相信他们两人的解释,关键你另找机会慢慢掰扯也好,此时大庭广众之下,惹得楼下楼上窃窃私语,投来了不少异样的眼光。

    来艳也怕事情闹大了,影响到刘华的名誉,毕竟这种事情不管谁有理,对于一位公主来说,总是要吃亏的。

    “伏兄既然有误会,不若我们换个地方再慢慢说。”

    这位伏完也不知脑袋搭错了哪根筋,居然就犟住了。

    “既然你们之间没什么不清不楚的,又有什么不敢当着人说的呢,说清楚了不就没有误会了吗。”

    到了此时刘华总算明白了,方才绝对有人在他面前挑唆过,此时他这副作派,明显是为了给自己找回面子。

    他也不想想,踩着一位帝国长公主的脸来抬高自己,真的合适吗?

    “行,是你要在这里说的,有什么话那你就问吧。”

    看到刘华不但不生气,反而姿态优雅的重新坐了下来,嘴角噙着一丝淡淡冷笑,高傲的斜眼看着他。

    伏完顿时有些慌了,原以为刘华会顾忌皇家脸面,当着外人的面多少要给他些台阶下。

    谁知竟然完全猜错了,这下面子没找回来,连里子都没了,他又不敢真的找刘华发脾气。

    只得转头对着来艳怒目而视,“姓来的,如此欺人太甚,我与你誓不罢休。”

    说罢色厉内荏的拂袖而去,整个酒楼中顿时鸦雀无声,安静得针落可闻。

    短短几个时辰之内,谣言便不径而走,传遍了洛阳城的大街小巷。

    而不其侯从西园出去之后,更是恶人先告状,直接跑去了永安宫求见郾太后。

    这件事情就算是闹大了,等到刘华回宫的时候,皇后邓猛早已派人在宫门口等着她。

    “阳安,此时不其侯正在永安宫里哭诉,估计你父亲也已经知道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先与我说说。”

    知女莫若母,邓猛对女儿的品行很了解,自然不相信她会与别的男子不清不楚。

    若她真的有意中人,也绝不会行此苟且之事,早就直接选为夫婿了,哪里轮得到他伏完来告状。

    刘华不敢大意,皇家没有所谓的私事,任何事情都会被人放大了,戴着有色眼镜来看待。

    一旦此事被天下人误解,受损的可不仅仅是她这个公主的名声,还有整个皇室。

    身为皇帝长女,她向来顾全大局,万万没想到,那伏完会做到如此夸张的地步。

    于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邓猛听了也很诧异,这伏完平日里看着还算不错,怎么遇到点事情却如此不堪。

    “你先别去永安宫,到中德殿去见你父亲,赶紧向他请罪,把事情给说明白了。”

    虽然这件事情起因并不是她的错,但闹到这步田地,自己也难辞其咎。

    深知事情重大,刘华也不敢耽搁,赶紧来到中德殿求见刘志。

    此时刘志早已经得到了消息,见爱女脸色凝重,进来就跪下请罪,也不由得摇头叹气。

    这丫头表面上豁达随意,骨子里却倔强的很,遇到伏完这样的未婚夫婿,也是她命中劫数。

    “父亲,是孩儿让皇室丢脸了。”

    用不着她解释,刘志早把来龙去脉了解的一清二楚,不由得叹了口气。

    “那你觉得自己错在何处?”

    刘华脸色苍白,垂首道:“我不该四处乱跑,更不该与男子私自饮酒。”

    “哼!我刘志的女儿,连这么一点自由都没有吗?还需得委曲求全不成?”

    刘志一拍桌子,所说的话却让刘华完全愣住了,不敢置信的望着父亲。

    “闹成这样,我看这亲事也不用再继续了,敢欺负我的女儿,就要付出代价。”

    刘华一直傻傻的看着父亲,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来人,立刻传诏,不其侯伏完诬陷公主,罪大恶极,即刻解除婚约,夺去其封号,令其闭门思过三月。”

    这一系列的动作雷厉风行,把刘华震撼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完全没有想到,在父亲的心目中,什么皇家脸面,根本就比不上自己女儿的幸福来得重要。

    永安宫里,被伏完的哭诉弄得心烦气躁的郾太后,听到诏书内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伏完如此人品,怎么配得上她的孙女,趁早解除婚约才是对的。

    郾太后年轻时候的性格小心谨慎,凡事都以大局为重,从不敢越雷池半步。

    但她当了十几年的尊贵太后,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改变,尤其是刘硕和刘悝兄弟出事之后,她更珍惜身边的亲人了。

    伏完今日鬼迷心窍,虽然也知道自己大闹之后,可能会被刘华记恨,但为了不让人嘲笑自己,也拼着豁出去了。

    只是他永远想不到,刘志会以这样的手段来打发他。

    眨眼之交婚约就没了,连世袭的爵位也泡汤了,这让他如何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心中一痛,两眼一翻直接就晕了过去。

    押解他的侍卫们才不会怜香惜玉呢,管你晕不晕直接就拖回去了,陛下既然说了让他闭门思过三个月。

    那么这三个月期间,他就休想走出家门一步。

    龙麟卫动作迅速,直接出动人手,在京城各处扭转谣言,干这一行他们可是得心应手,熟练无比。

    谣言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其侯酒后发疯诬陷长公主的事情,让京城百姓们很是感叹了一回。

    长公主如此尊贵圣洁的女子,他居然还不懂得珍惜,真是自取其辱。

    很快,被迫闭门思过的不其侯伏完,就完全被人给遗忘了。

    事情是圆满结束了,可新的烦恼又来了,原本五月就是刘华的婚期,可现在婚约解除,这亲事肯定是结不成了。

    关键是后面还跟着刘袖和刘维的婚事,长幼有序,长公主不成亲,他们的婚事也只能无限期的顺延。

    眼看着时间已经不足一个月,仓促之间到哪里再找个好人选?

    而且因为伏完的事情,在预备人选上太后和皇后都慎之又慎,生怕又看错了人,冒出个不其侯第二来。

    挑了又挑,将当初那些人选,剔除掉后来订了婚的,然后派人查了又查,最后剩下两个人选,送到了刘华的面前。

    刘华一看也有些乐了,出了这么多事情,他们居然把来艳又给选上来了,看来是真的很满意这个人选。

    她自然不想耽误弟妹的婚期,来艳此人也确实不错,而另一人素不相识毫无印象。

    于是理所当然的选了来艳,这一次刘志没有将他招来询问意见,直接就下了赐婚诏书。

    来艳对长公主的印象早已扭转,想到因为自己上次唐突,害得长公主丢了姻缘,于是也便心甘情愿的接下了诏书。

    只是三媒六聘的程序已经没时间再慢慢走了,平氏长公主亲自出马,小定大定求期……

    差不多隔天一项,不到半个月就全部完成了,也是来家家大业大,如此仓促之下,聘礼居然准备得十分丰盛。

    到了大婚那日,长公主十里红妆,下嫁来艳,洛阳街上万人空巷,都来目睹这难得的喜事。

    送嫁妆的队伍,蜿蜒如长龙,在街上走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把看热闹的百姓们眼睛都看花了。

    人们热议纷纷,到了此时,偶尔也有人提起那位倒霉的伏完,“啧啧啧,要不是他自己发疯,这等美事哪里会轮到来家。”

    婚礼热闹了整整三日,来府宾朋满座,络绎不绝,新婚小夫妻也落落大方地按照风俗给众人敬酒。

    二人郎才女貌,怎么看都是一对璧人。

    婚礼结束之后,刘华带着新婚夫婿来艳,回宫来给太后和皇帝请安,众人见他二人感情甚好,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家宴之后,刘志特地单独召见了来艳。

    翁婿二人聊了些闲话,刘志又特地考察了他的学识,发现他在政事上见解不俗。

    而且他为人十分务实,认为现在的大汉,中央集权制度已经完善,所缺的是对地方上的掌控。

    说到激动处,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请求陛下让他外放为边远之地的县令,好为国家做些实事。

    把刘志弄得哭笑不得,若他不是自己的女婿,肯定大笔一挥就同意了,年轻人嘛,多到基层锻炼当然是好事情。

    尤其是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只有真正的接触过民间疾苦,将来才可能成为肱骨之臣。

    想了想,才道:“不如这样吧,等过了今年,我有一样很重要的事情,须得有人替我在四处收集资料数据。

    到时候你和阳安一起去,她见识不俗,还能从旁协助于你。”

    听说皇帝要委以重任,来艳自然是喜出望外,他与刘华成亲之后,别的事情都觉得十分圆满。

    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会被困在京城之中,一辈子都没机会去做想干的事情了。

第331章清河郡王

    “陛下,臣当尽心竭力,不负使命。”

    来艳难掩激动地下拜,却换来刘志哈哈一笑

    “哈哈,这句话你留着在朝堂上说吧,我想听到的是,你今后打算怎么与阳安相处。”

    今日是刘华婚后第一次回家,作为一个父亲,最关心的自然还是女儿的终身幸福了。

    听到此言,来艳并没有贸然回答,而是略微思考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说道。

    “长公主性格豁达,若非身为女子,则有凌云之志,某当以友待之,同心同德,不离不弃。”

    “好一个同心同德,不离不弃!”

    刘志赞赏的点点头,“好,这是你说的,我希望今后你能记住今天所说的话。”

    刘华是他最优秀的女儿,也是最疼爱的女儿,谁若敢负了她,他绝对会让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

    翁婿两个的谈话进行得很顺利,气氛也十分融洽。

    女儿能找到一个懂她的人,在这样的社会背景和家庭背景下,实在是特别不容易。

    在回来府之前,刘志和女儿也进行了一次谈话,看得出来刘华对这位新婚夫婿很满意。

    “来郎对我很好,长公主对我亦很亲切,从前是我太欠考虑了,给父亲添了许多麻烦。”

    刘志知道她说的从前,便是指伏完的事情,其实她并不是做事欠考虑,而是不懂感情。

    虽然他也希望女儿能找到一个两情相悦之人,但若是条件不允许,至少也要找到那个最合适的人。

    平氏长公主一向行事低调,为人也贤惠温婉,端庄大气,是个典型的封建时代皇家公主。

    所以刘志并不担心二人之间会有婆媳矛盾,反而会因为同为长公主的身份,三观相近,更容易相处。

    方才来艳的请求,刘志也告诉了女儿,果然不出所料,刘华听后双眼一亮。

    “多谢父亲成全。”

    当然他成全的不仅仅是来艳的梦想,更是女儿刘华的梦想。

    转眼就到了七月间,舞阳公主与段通的大婚之期临近。

    远在边境镇守的段颎,并没有回来参加儿子的婚礼,只是提前托人送来了丰厚的礼物。

    他在那边搜罗了一批红宝石,祖母绿,还有上好的白狐皮,火狐皮,紫貂皮若干张。

    这些东西添加在聘礼里面,让段家也增色不少,毕竟他们段氏崛起不过十几年。

    跟老牌世家来氏相比,在底蕴上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当然,段家也不打算与他攀比,但也不能太寒酸,丢了皇家脸面。

    刚刚经历过阳安长公主超豪华婚礼的洛阳民众,对于中规中矩的段氏婚礼,就冷静得多了。

    刘袖的外祖田家,也全都应邀来京城观礼,自从田圣入宫,其家族在扶风郡又威风起来。

    这次外孙女大婚,田氏能前来参加,自然是喜出望外,当然,这也是刘袖要求的。

    她虽然母亲早亡,但有嫡母邓猛和太后操持,也绝对亏待不了她。

    可在礼制上,刘华是长公主,不管如何婚礼规格都比她要高。

    田圣作为她的亲姨母,这段日子也是经常陪伴左右,为此刘志也很满意。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没出一丝瑕疵,一连嫁了两个女儿,刘志在欣慰之余,也不得不感慨,不知不觉他已经步入中年了。

    当年历史上的汉桓帝,应该已经命不久矣,不过,既然无数人的命运早已改写成功。

    他也有理由相信,自己一样是如此。

    就譬如,史上桓帝儿子早夭,后继无人,可他却拥有了四个儿子,这也是他逆天改命的证明之一。

    段通与舞阳公主本就是两情相悦,婚后自然是蜜里调油,如胶似漆,为了面上好看,刘志还将他调为二等御前侍卫。

    喜事一场接一场,比起两位公主的婚事,朝廷各方更注意的是皇长子刘维。

    按照大汉惯例,皇子成亲之后便标志着已经成年,要赐予封号和府邸,也会参与到朝廷事务中去。

    在四位皇子之中,刘志从未表现出特别的偏爱,但刘维毕竟占着年纪上的优势。

    所以众臣都在拭目以待,看看陛下会给他个什么封号,再者,刘维入朝之后处理政事的能力,也是大家所期待的。

    至于他的妻族,刘志并没有加官进爵,他与德妃耿显事先商量过,刘维急功近利,须得压一压他的心性。

    为此刘维闷闷不乐,还曾经与母亲发生了争执,不过毕竟是母子,没过多刘维就特意给母亲道歉,尽释前嫌。

    出于补偿心理,耿显也尽力为他操持婚礼,至于其他方面,希望等儿子年岁见长,渐渐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过了八月十五中秋节,就是刘维的婚礼,这些天他显得格外乖巧,读书也十分用功。

    每年的中秋家宴之后,刘志都会考察几个孩子的功课,今年自然也不会例外。

    刘维的进步十分明显,一看就下过苦功,刘志自己也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当然清楚他的想法。

    不外乎希望通过讨好他,在获得封号时能够看上去体面一点。

    东汉时期取消了亲王番号,当初西汉时期以国为名的单字王,如赵王、齐王、韩王等等,早已不见。

    一般皇子都是获封的郡王,差别只在于各郡的地理条件上了,受宠的自然封在富饶之地,反之亦然。

    只要封号一出,朝臣们立马就能知道陛下对他的态度。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此时的封号也不会代表以后就没机会登顶成功,封王之后就会有机会进入朝廷。

    这也是正是学习如何处理政务的机会,读书好坏只能证明他聪明,但适不适合做皇帝,能力才是关键。

    刘维的婚期是九月十八,一直到了十七日,中德殿才有诏书下达,封刘维为清河郡王。

    汉代的郡国是有定数的,哪怕绝了嗣,也会暂时保留,以后封赏给其他人。

    但这些年来皇室凋零严重,再加上刘志登基之初国家动乱,受到牵连而除掉封号的也有一部分。

    单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清河郡绝对算得上好地方,但上一任的清河王刘蒜曾经两度造反,最后自杀身亡,子孙都贬为庶人。

    所以这个封号十分微妙,让人实在琢磨不透陛下的真实用意。

    刘维自己也没想到,会获得这样一个封号,左思右想,也猜不透父亲到底有何深意。

    以至于第二日婚礼上,他都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心不在焉。

    刘志给他在城南赐了府邸,已经成年的皇子是没资格再住在皇宫里面的,按理说要二十及冠之后,才算成人。

    可实际上一般只要成亲,就自动算为成人范畴了。

    也就是说,从今日开始,刘维正式搬出了皇宫,开始他的郡王生涯。

    在新的帝王登基之前,皇子都可以住在洛阳,一旦角逐皇位失败,就必须要离开,去封地度过余生。

    身为皇子,若是说不想角逐这个至尊位置,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如何竞争,除了自身努力,还要看时也运也。

    刘志给儿子放了三个月的婚假,让他与王妃培养感情,古人常说成家立业,也就是家的地位在事业前面。

    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小家庭都理不顺,管理不了,更遑论国家了。

    到了九月底,刘志又给三女儿刘颖进了封号,毕竟她也十五岁了,算是已经成人,马上就要议亲了。

    刘颖封为颖阴公主,这个封号不上不下,与她的名字倒是十分相配。

    她性格温和文静,容貌秀丽,虽然没有阳安和舞阳出挑,但也很优秀。

    颖阴公主的及笄礼,也是太后主持的,一干宗室贵夫人都来捧场,却并没有惊动其他人。

    至于她的婚事,也顺理成章地提上了日程,郾太后做这些事情早已驾轻就熟,立马就开始为她筛选合适的京中子弟。

    当然,二皇子刘震本就与刘颖同年,十五岁不早也不迟,差不多可以议亲了。

    刘震的母族当年卷入了谋反案,母亲被打入冷宫,郁郁而终。

    从小他就是在太后宫中长大的,直到最近才搬到南宫去住。

    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孙子,郾太后对他还是很有感情的,这孩子又老实本分,让他更不放心。

    刘志倒是不怎么关心这些,反正交给母亲去办,他放心得很。

    转眼到了建宁十一年,刘志仔细算了算,今年大约是公元165年了,而登基那年,是146年,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儿女都已经陆续成家。

    当年那个风雨飘摇的大汉,在他的手里,渐入佳境,虽然还达不到心目中的标准,但至少他敢夸一句口,绝对是大汉历史上的巅峰。

    春节庆典之后,正月十六首次上朝,大臣们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清河王刘维的身影。

    刘志给了他三个选择,第一,去工部,第二,去户部,第三,去秘书省门下。

    这三个地方,工部和户部都是办实事的部分,而秘书省则是内阁,专管朝廷调度和协助陛下制定国策。

    早说权力的话,肯定是非秘书省莫属了,袁盱一直深受陛下信任,又是朝廷一品大员。

    其地位相当于从前未改制前的太尉,差不多算是百官之首了。

    刘维早就想与他打好关系,上次选妃的时候,他就执意要选袁盱的孙女儿,只可惜被德妃给强硬换了。

    此时见父亲给出选择,稍微权衡利弊,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秘书省,那里可是朝廷权力的中心。

    要想学习处理政务,学习怎样当一个合格的帝王,还有比秘书省更合适的吗?

    听到儿子的选择,刘志表情不变,依然微笑着吩咐:“以后当谦逊好学,不要事事以郡王之位自居。”

    刘维心中振奋,能入秘书省,他就离皇位更近了一步,看来父亲待他也不薄。

    踌躇满志的刘维,刚刚散朝,就迫不及待地走向袁盱。

    “袁公,孤年轻无经验,还请多加指教。”

    袁盱笑吟吟地拱手,“清河王不必客气,陛下既然安排你入秘书省,一切自有章程。”

    他还想多说几句,袁盱却直言家中有事,然后态度和煦地告辞而去。

    一群中层官员围过来给他道贺,刘维立刻风度翩翩地表示感谢,心中却有些遗憾,袁盱似乎对他并不怎么热情。

    看来,他还需格外努力,只要能得到几位朝廷大佬的认可,相信父亲也会看到他的不凡能力。

    下了朝,刘维迫不及待地去了秘书省,到了那里才得知,陛下只安排他做了个小小的侍郎,其工作内容就是每日将全国各地送过来的海量文书,分门别类。

    他顿时感觉一盆凉水倒下来,从头冷到脚,堂堂清河王,就干这种普通文吏之事?

    这也太过于大材小用了吧,何况如此职位,是个人都能做,毫无意义,他要怎么展示自己的才华?

    刘维在秘书省忍了又忍,才没当面发脾气,对着满桌子的文书发了会儿呆。

    勉强拿起来看了看,都是些不疼不痒的事情,基本都是各地的例行政报,偶尔有些单独汇报事情的。

    至于大事件,却一个也没有,想来真正的国家大事也不可能通过一个侍郎的眼。

    估计都是直接送到陛下和大佬们案头去了,刘维顿时有些心灰意冷。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好高骛远选择秘书省,这还不如工部和户部呢,起码还能干点儿正事。

    哪像现在,干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纯粹就是浪费时间。

    刘维想了想,招手让自己的一名王府属官过来,代替他这里做事。

    父亲这般安排,毕定是想考验他的应变能力,自己可不能真的被困住了。

    自作聪明的刘维拍拍手,施施然去了七部,他还是去多学点东西,也跟那些尚书们打好关系。

    中德殿里,刘志一边悠闲地喝茶,一边听一名小黄门汇报清河王的情况。

    听到他没有就在秘书省做事,而是跑去了七部,不由得微微一笑。

    这孩子就是过于聪明外露,总是喜欢自以为是,还是让他多历练几年吧,有没有慧根,就看他的造化了。

    同样关心儿子的耿德妃,也派人打探到了消息,听说儿子当庭选了秘书省,后来又拍拍屁股去了七部。

    耿显半天没说话,她自从与儿子争执之后,后来表面上和好了,但却明显感觉到,儿子只是表面上的客气,再难与她交心。

第332章改革的契机

    本想撒手不管,可为人之母,终究又狠不下这份心。

    其实在耿显得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来儿子能够平平安安的去往封地,做一个逍遥郡王。

    而她也可以跟着儿子做一个闲散的皇太妃,安度余年。

    只可惜儿大不由娘,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主张,再也不需要她的主意了。

    自从成亲搬出皇宫之后,对于刘维来说又是一番新天地。

    按照规矩,郡王府可以有自己的长史、属官和侍卫,这些将来都是帮他筹谋之人。

    只可惜自己的母族已经没什么可靠的人了,这些年在宫中又只有一些内侍陪伴。

    所以要想网罗一批有能力又忠心于他的人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毕竟有能力的人谁会甘愿做一些低等职位,除非是正儿八经的皇太子,还可以跟着赌一个将来。

    一般的皇子,都是靠的两种人,一种是母族,一种是妻族。

    刘维既然没有母族之人可用,逼不得已只能打妻族的主意,这也是他最初想娶个名门贵女的初衷。

    无奈之下娶了个六品文官的女儿,派人仔细打听了一下,发现她家中原本是个没落世家,整个家族最出息的就是他妻父。

    换言之,根本没什么厉害人物。

    万般无奈之下,也还是从温家选了几个稍微有点才学的子弟,不过唯一让他觉得还算欣慰的是,王妃温婳确实是才貌双全,性格也柔婉安静。

    这样的女子,家世又不怎么样,将来想必不会管他多找几个小妾吧,到时候通过这种方式,一样可以拉拢一些有才学的寒门子弟。

    于是这些天他都混迹于各官学和文学聚会上,十分活跃。

    刘志一直派人关注他的行为,但却没有过多的干涉,在他的心里,并不看重嫡庶区别,自己当初不就是个庶子吗。

    关键还是要看才能和性格,如今他们都还小,给一些自由成长的空间,日后才能知道谁最适合。

    到了春末,他继续开始自己雷打不动的避暑之旅,前年去了长安,去年到了涿郡。

    而今年的目的地,早在去年就已经商议好了,依然是顺着运河走,但此次不是北上而是南下扬州。

    自从大运河顺利完工之后,连通海上贸易的漕运便兴旺起来,使得本来就比较富庶的扬州和徐州一带,更加的繁荣。

    现在的扬州,已经是整个江南一带的文化经济中心,形成了独特的风格和魅力。

    历史上隋唐大运河竣工以后,扬州成为天下人羡慕的富庶之地,当时便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谚语。

    表示一个人生命中最大的几个愿望同时实现了,可见扬州繁荣到何种地步。

    江南的烟雨斜阳,也是别样风情,最得那些文人骚客的喜爱,古来多少名句,都是从这里诞生。

    当然,刘志出巡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游玩,而是都有特定的政治目的。

    去西安是为了完成祭祖陵,顺带发现西部经济,去涿郡,是为了加强东北的开发。

    而去扬州,是为了考察和规范大汉的贸易情况。

    经过十几年的高速发展,虽然大汉如今依旧局部小灾害不断,却已经不能从根本上影响到民生。

    随着农业上的飞速进步,这几年工业也发展迅猛,商业贸易也日趋繁荣。

    开始有大量的农村劳力涌向城市,充当手工业者,或者是做小买卖,尤其是在扬州这样商业发达的城市,风气更浓。

    漕运与海运相交汇,带来了无限商机,只要头脑稍微灵活一点,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在这样的情况下,当年老太尉黄琼担心的农村抛荒现象,已经开始出现。

    有些偏远一点的村庄,百姓们嫌弃土里刨食挣不到钱,宁愿抛荒田地去城里当伙计。

    虽然还没发生大面积的抛荒现象,但情况依然让重视农桑的当地官员,十分不安。

    刘志也特别让人调查数据,汇总以后看起来还是很严重,尽管目前为止,还只有几个特别繁华的大城市附近出现。

    但随着整个社会的发展,会不会愈演愈烈,谁也不知道。

    西汉时期,就曾经出现过类似的情况,经过文景之治,再加上武帝早期的发展,大量农民开始转行经商。

    最后汉武帝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对商人采取了严厉的打压政策。

    他将所有商人的户籍独立出来,征收高昂的财产税。

    要知道这税钱并不是商业买卖税,而是针对商人的所有财产,一旦出现瞒报财产的情况,惩罚十分严厉,直接没收全部家财。

    除此之外,他还在社会地位上打击商人,不允许他们入仕途,这可是致命一击,有钱无权,那岂不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吗。

    最后,他还规定商人不许穿丝绸,否则就会受到严惩。

    这致命的三条规定,从钱才到出身以及尊严,都全方面无死角地打击。

    短时间内给予了商人们重创,经商的风气从此便淡了下去。

    到了东汉时期,明面上并没有废除这些规定,实际执行当中已经松懈了许多。

    首先第三条不准穿丝绸就被打破了,只是在颜色和规格上有所划分,第一条也改为主要征收高昂的交易税。

    说起来第二条还是在执行,但真正有钱的人,也有的是办法钻空子。

    每到自然灾害,朝廷都会公开买卖部分官职,这种时候,就是商人们改变出身的好机会。

    高等职位买不了,就买低等的,只要入了仕途,用钱去砸关系,再慢慢升迁也不是什么问题。

    这个目的还可以通过资助落魄世家子弟来实现,只要自己的被资助人升官发财,就可以为他们解除商籍,改换门庭。

    刘志继位以后,经历过数次户籍制度改革,最终取消了商籍,同时也将各种商业税进行了细致划分。

    商户人家的子弟只要发愤图强,完全可以通过科举实现阶层跨越。

    他们手里有钱,请得起名师,也迫切需要通过科举改变命运,因此最近一些年来,科举中陆续涌现了不少的商户子弟。

    至于土地抛荒,大汉历史上也曾经制定过对策,那就是在正常情况下,不允许农民离开户籍地。

    而且土地也不准荒芜,否则惩罚力度惊人。

    由于汉代不禁止土地买卖,当农民对土地积极性不高时,他们便宁愿卖掉土地,也间接加剧了土地兼并情况。

    到了刘志上位之后,为了解决土地兼并问题放开了户籍限制,当时是为了更好的促进移民政策。

    但现在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所以以前的土地政策是否还适合,也是一个大问题。

    这个问题历朝历代都会出现,但解决的方法却不尽相同,毕竟每一个朝代都有自己的特殊情况,完全照搬也是行不通的。

    有些政策看起来可行,但经过时间的检验却发现问题颇多。

    所以最近一年以来,朝廷中关于这方面政策的讨论十分频繁,但至今为止,都还没有一个统一的结果。

    因此这次刘志的扬州之行,正是奔着这个目的去的。

    他带去了户部、商部和工部的相关官员,当然涉及到政策改革,秘书省的人也必不可少。

    就连翰林院也派出了部分学士,参与调查研究。

    安阳长公主夫妇也在随行之列,他们将协助调查扬州以及沿途各地的具体数据。

    皇帝乘坐的龙船从洛阳出发,经过兖州、徐州一路向下,沿岸都属于繁华富庶之地。

    但中原文明一向看重农业生产,而且徐州、兖州、豫州等地,也不像扬州那边处于海运和漕运的交汇点。

    因此一路行来,发现中原的情况还算不错,在农业与商业之间保持了微妙的平衡。

    到了江南气氛明显的不同起来,运河上货船如织,海港边停满了大大小小的商船。

    城中集市热闹非凡,无数货栈琳琅满目,还有数量可观的各类手工作坊,尤其是纺织作坊,几乎遍地都是。

    即便是郊区,直接种粮食的农户也比较少见了,大多都种植花草果木以及蔬菜等等经济作物。

    再往外围走便是大片大片的桑田和棉花地,这是为了供应日益繁华的纺织业。

    据说扩展到整个扬州,十之三四的田地都已经开始改种棉花和桑树了。

    按理说江南之地虫害严重,昼夜温差小,并不适合大量种植棉花,但如今此地棉花的种植面积,早已经大大超过了其他地方。

    一个最适合种植稻米的地方,却用来种植棉花,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合理的现象。

    也难怪当地的农官深感忧郁,屡次三番上书给朝廷,希望能够引起重视。

    为了不给当地政府造成困扰,刘志直接住在了郊外,随同他前来的官员们立刻就开始分头工作。

    其实统不统计数据,已经无所谓了,亲眼看到了扬州的情况,刘志心里已经有了数。

    看来高度发展的商业经济,确实和以农为本的国策,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肯定了这一点,也就肯定了必须出台新的政策,但新政策该如何修改,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一个正确的新政策,不但要能纠正已经发生的错误,还要能够预判出以后数年的发展情况,及时进行干预。

    所以说这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需要集思广益,在进行大量的讨论和修改,才能选择最适合的政策。

    社会发展到如今这种状况,已经不再是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的模样。

    按照整个社会发展的规律,汉朝连封建时代的鼎盛期都还没有到来,还处于封建社会的发展初期。

    但刘志这个穿越者的到来,打破了正常的发展进程,使得一个刚刚迈封建社会的朝代,就开始向工业文明发展。

    为了平衡两种制度之间的矛盾,刘志照本宣科,抄了许多后世的经典政策。

    这在最初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但如今的大汉发展速度实在太快,各种制度和思想之间的碰撞越来越激烈。

    各种矛盾也逐渐显现出来,甚至越来越尖锐,到了此时,任何一个时代的政策都已经无法照抄。

    原因很简单,因为情况完全不同,根本就不适合。

    所以如今的刘志在政策制定上,也越来越谨慎,回想当初自己大刀阔斧改革,真有点无知者无畏的勇气。

    幸好这个国家在他手里,并没有被毁掉,也算是十分幸运了。

    当皇帝越久,刘志才越深刻的体会到,他的每一个看不经意的决定,都会影响着万千人的生活,所以他根本就没有资格任性妄为。

    到达扬州的时候是五月底,等到收集完所有的数据已经是七月份了,后面的统计和归类亦十分繁琐。

    而且扬州可不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这里的夏天气候非常炎热,而且潮湿多雨,已经在北方住惯了的刘志,很不习惯。

    七月底数据统计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刘志召集当地官员开会,听取他们的意见。

    作为扬州地方官,当然不希望扼杀商业发展了,毕竟这给当地带来了无数就业机会,也使得整个地区都富饶起来。

    但朝廷官员几乎一边倒的希望,对于已经失控的商业政策进行降温,不能再任其迅猛发展下去。

    如今这种情况还只在几个特别繁华的城市,但照此发展下去,以后会不会席卷全国,还很难说。

    从大局着想,确实于国家不利。

    这次调整不仅仅涉及到商业政策,还将涉及到工业政策,土地政策,农业政策和户籍政策。

    基本上涵盖到了全国的方方面面,这是自他十几年前大改革后的又一次重大改革。

    在来扬州之前,他已经指派了一些专业人士赴成都,广州和福州等地进行调查研究。

    因为仅仅一个扬州,也不能代表全国,而成都等地也因为丝绸之路的兴起,商业空前繁荣。

    所以政策的制定,必须要针对全国平衡发展,这才是长久之道。

    会议中,刘志把重点放在了找问题上,发现问题总是比解决问题要来得容易得多。

    作为地方官他们没有高瞻远瞩的大局观,最熟悉本地事务,也最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果然,这些人没有让他失望,洋洋洒洒半天时间就总结出几十条。

第333章争锋相对

    主要的问题都集中在几个方面,贸易发展速度太快,管理上有些混乱,偷税漏税,欺行霸市的行为时有发生。

    百姓为了追求利润,将良田都改种桑树和棉花,以及其他的经济作物,放弃了粮食作物。

    手工业扩张厉害,却没有一个规范行为的制度,作坊主虐待长工的事情时有发生。

    ……

    找出了问题所在,下一步自然是要有针对性的进行解决了。

    在这一点上,刘志广泛征求意见,从朝廷高官到地方官员,再到普通士族,以及各行各业的代表。

    有人建议恢复户籍分类制度,将农籍、工籍、商籍和士籍分开管理。

    这样农民就不能轻易抛弃土地,也不能随意学徒或者经商。

    也有人建议对农业种植种类进行严格规定,譬如每户种桑或者棉花不可超过二十亩,且不得占用良田。

    还有人建议加倍征收商业税,限制他们的利润,使得商贸发展的速度放缓……

    七月底,带着收集来的所有资料,刘志坐着龙船踏上了归程。

    一路上不再停歇,八月初便回到了京城洛阳,文武百官们照例又迎接到运河码头上。

    皇后带领着众嫔妃到宫门口迎接,两人寒暄了几句,邓猛回首朝人群中看了几眼,表情有些疑惑,却什么都没有说。

    刘志知道她在找什么,于是笑道:“阳安和来艳没有回来,他们去了荆州,替我巡查那边的情况。”

    听到是办正事去了,邓猛微笑着点点头,“他们二人都还好吧,我就是担心,万一她怀了孩子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是那么不小心的人吗,早就从太医院调了两个妇科圣手跟着呢。”

    刘华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即使是放她去飞,身为帝王也会做到有万全之策,保证她的安全。

    儿行千里母担忧,明知她身边伺候的人少不了,却还是忍不住替她担心。

    回宫第一件事,刘志便是去看望母亲,到了永安宫才知道,郾太后最近有些身体不适,因为怕刘志在外面不安心,所以拦着并没有让人告诉他。

    “母亲这是怎么了?身体不适为什么没有告诉儿子。”

    说着又忍不住回身对邓猛道:“你也真是的,母亲不让说,你就这么听话吗?”

    “是妾的错,没能照顾好母亲,让你担心了。”

    邓猛并没有为自己解释,反而歉意的低下了头。

    “皇后听我的有什么错,她这是孝顺,而且人老了怎么照顾都没用,又不是因为她不尽心。”

    郾太后和皇后关系融洽,立刻就替她说话。

    “母亲春秋鼎盛,怎么能说老了呢,您还要长命百岁呢。”

    见母亲生气了,刘志赶紧逗她开心。

    “好啦,我这只是点小毛病,又不是什么大问题,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

    郾太后主要也是些老人病,再加上有点伤风感冒,便觉得神疲气短,容易疲劳。

    刘志也不敢太打扰,陪母亲闲话几句,便回宫去了。

    几月不见,后宫嫔妃和家人们也需要聚一聚,席间刘志问起了颖阴公主刘颖的婚事。

    因为太后身体不适,所以这件事已经交给了皇后去办,这些天她已经挑选了两三个比较合适的人选,等着刘志回来拿主意。

    “颖阴自己有什么条件?”

    前面两个公主出嫁,基本上都是按着自己的意思选择的,所以对小女儿也不能厚此薄彼。

    “我……我也不知道,还是父亲拿主意吧。”

    这么大的事情,颖阴公主却一脸茫然,刘志看得出来,她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没主意。

    这丫头从小怯懦羞涩,后来让郑玄教了几年,平日里感觉已经活泼多了,最起码说话已经没那么唯唯诺诺。

    但没想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终身大事上都还是这么没主意。

    刘志摇摇头,这么随便选一个可不行,完全就是盲婚哑嫁,以后若生活的不幸福,苦的还是她自己。

    于是便试着进行引导,“那我问你,你是觉得跟性格开朗的人相处愉快,还是和文静的人相处更舒服?”

    问的这么具体,自然比较好回答,刘颖想了想,很肯定的回答:

    “我喜欢性子开朗一点的,如果跟我一样闷,那以后就没话说了。”

    很好,看来还不是完全随波逐流,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那么你觉得性格温暖一点的人好,还是性格严肃更合适?”

    “女儿觉得性子温暖的人更好。”

    ……

    就这般一问一答,几句话之后刘志便摸清了刘颖的喜好,看得邓猛佩服不已。

    她找刘颖沟通了好几回,一直没问出个什么名堂来,只好按照自己的猜测给她选了几个人。

    这么一听,居然错得离谱,她还以为刘颖一定会喜欢跟她性子相近的人呢。

    看来她得赶紧重新挑选了,免得耽误了刘颖的婚事。

    宴席上刘志给每一个嫔妃和孩子都带来了礼物,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金银珠宝,反而都是些江南市集上常见的小玩意儿。

    比如一些形状可爱的小泥人,或者是地方特色的刺绣之类,让这些困于深宫的女子,感觉很新鲜。

    此次陪他同去扬州的,照例还是充容田圣,她也给后宫诸人都带了礼物。

    刘志又检验了一下双胞胎的学业,两个孩子淘气归淘气,却聪明好学。

    他们感情很好,从小到大同吃同睡,形影不离,不过大了点之后,渐渐地性格也开始不同。

    刘瑾的性格要稳重点,有什么事情基本上都让着弟弟,平日里也比较乖巧。

    刘瑜的性子则更加活泼好动,而且还是个好奇宝宝,若不是郑玄脾气好,恐怕都被他给烦死了。

    对于学业,刘瑾要好一些,但刘瑜的理解力更强,总是能举一反三,小小年纪,就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

    考完,刘志给他们一人奖赏了一个愿望,刘瑾想了想才道:“我希望姊姊早点回来。”

    从小刘华就对他们两个爱护有加,邓猛后宫事务繁忙,更多的时候都是这位大他们九岁的长姊在教导和陪伴着。

    所以他们对刘华的感觉也十分依恋,刘华出嫁之后还是经常会回来看望他们,但这次随着刘志出门,却几个月都没有回来。

    刘瑾性格温厚善良,思念姐姐也是情理之中。

    他刚说完,刘瑜就在旁边笑话他,“阿姊曾经说过,她希望以后能够游遍山川大河,如今刚去了几个月,你就希望她早点回来,岂不是为难姊姊吗?”

    这话说的颇有道理,刘瑾听了也是一愣,“那我改改,让姊姊玩够了再回来。”

    众人见他从善如流,都忍不住笑起来,轮到刘瑜的时候,他却一本正经的说道:

    “父亲,我如今什么也不缺,可不可以把这个愿望留着,等以后有了想要的东西再说?”

    刘志对他有这样的想法,颇为惊讶,不过还是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要求,只是也有一个前提。

    “最多给你一年时间,过期作废。”

    “没问题。”

    刘瑜答应得很干脆,还伸出小小的手掌,要和父亲击掌为誓。

    宴席散后,刘志今晚便留在了长秋宫,与皇后数月不见,多少还是有些思念的。

    “陛下,颖阴的事情,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

    灯下,邓猛先是汇报了一下这几个月后宫的情况,也没什么大事情,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随后歉意的提起了刘颖的事情,刘志却笑着安慰她。

    “颖阴是跟着太后一起长大的,你对她的性格不怎么了解,也是情理之中,用不着自责。”

    作为皇后,邓猛已经是十分合格了,对这几个庶出的儿女,也都一视同仁。

    既没有特别热情,也没有冷淡虐待,就像刘颖的婚事,最起码她还会等到自己来做主,不会给她胡乱安排一个人。

    二人聊了会儿天,便一起安歇了,第二天刘志在崇德殿召开了朝议,讨论政策改革的事情。

    昨日他回来的时候,便把相关资料发放了下去,朝廷高官几乎人手一份。

    这件事情早已讨论了一年多,一个个都有了自己的主张,现在已经到了应该决定的时候了。

    最近几年来,除了比较大的事情,一般情况下,常规的五日制朝议都已经取消了。

    平时有什么事情书字分别上书上表,大一点的,刘志会在中德殿召集相关人等商量一下。

    值得召开朝议的,必定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就像今日这般。

    “诸位,昨日的资料你们想必都已经看完了,不知有何感想?”

    “陛下,大汉商贸发展迅速,既有利也有弊。

    该如何修改政策,臣觉得不应该光看眼前的利益,须得看长远一些,才能避免短时间内再次调整。”

    开口的人是陈蕃,当年大的改革时期他并没有在朝中,而是在担任扬州牧。

    如今扬州的欣欣向荣,也少不了他的悍马功劳。

    而且他对扬州的情况一直都比较关注,在此事上也确实有发言权。

    “话是这么说,可未来之事谁能算得准,说不定失之毫厘谬之千里,胡乱猜测,反而会制定出不利的政策。”

    出言反对的正是他的好友李膺,两人虽然私交甚笃,但在公事上却向来不徇私情。

    “陛下常说一句话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若是事事都裹足不前,这么大的国家,便是累死也治理不过来。”

    二人争锋相对互不相让,展开了激烈的争辩,朝臣中也有支持陈蕃的,也有同意李膺意见的。

    一时之间居然分成了两派,相互间谁也说服不了谁。

    刘志静静的坐在上面,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居然觉得还有些怀念。

    从前他一直定时上朝,勤勤恳恳,后来眼看着朝廷步入正轨,对于繁琐的朝议,便觉得有些厌烦了。

    如今久不闻争辩之声,竟然还听得津津有味,果然是觉得日子又有些无聊起来了吧。

    朝臣们这一争辩,就有些停不下来,只是争辩的内容,渐渐的便延伸开去,开始讨论改革的具体内容。

    刘志发现大部分的人都支持进行户籍改革,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此时的士大夫们,对于阶级观念深入骨髓。

    从前取消户籍限制,也是因为当时的形势所逼,如今他们要求重新进行户籍划分,却是因为感受到了来自其他阶层的威胁。

    另一部分人则支持农业改革,认为农业政策应该与时俱进,如今的天下格局早已变了,从前的政策已经不适合发展。

    反而是支持手工业改革的人没几个,看来大家对于这方面还不怎么重视。

    整整一个上午,虽然讨论得十分激烈,但却没有多少实质性的进展。

    刘志干脆赐下了简单的午餐,边吃边继续讨论。

    午饭之后,一直没发话的刘志终于开口了:“我看大多数人都支持农业改革,既然如此,先抛开其他几样不谈,从这一样开始谈起。”

    在这一项上,众位大臣的意见还算是比较统一,基本上都要求对于农业种植,进行国家统筹管理。

    具体的说,就是针对每个地方的地理条件和气候,以及当地经济的发展情况,有国家出面,规定以什么作物为主。

    以扬州为例,虽然纺织业十分发达,但并不适宜大面积种植棉花,所以根据交通和地理情况,可以把棉花种植区移到北方去。

    本地农作物还是应该稻米为主,在田间地头和山坡地种植桑树,解决当地的丝绸原料问题。

    另外离它比较近的荆州和徐州,也可以多种植些桑树,向扬州提供生丝。

    这样不仅仅解决了胡乱种植的问题,还可以带动周边的经济发展。

    只是这样一来就增加了商业运输成本,使得国家在交通运输上的投入增加。

    不过自从水泥发明以来,全国各地新修了几条主干道,已经开始试着运行蒸汽汽车。

    当然交通还是以水运为主除了大运河和一些比较宽敞的天然江河,许多州县都自发兴修了一些小的运河,将整个水路连接起来,形成一个蜘蛛网一般的水运网络。

    当然主要集中在中原和江南一带,其他地方地势险峻,山地太多,发展水运难度太大。

第334章意难平

    至于发电机,这几年虽然小有所成,已经可以正常发电,但并不具备大型发电的功能。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大汉工业技术,还不具备制造输送电能的设备。

    这一点不解决,即使发电机成功了,也无法进行推广。

    好在南方各地大面积种植的橡胶树,已经开始成熟,等再过几年,天然橡胶的产量起来以后,再与钢铁冶炼技术相辅相成。

    相信到时候会再一次给大汉的工业发展,带来一个质的飞跃。

    不过,看到如今商业发展过于迅速带来的种种弊端,刘志也开始思索,工业发展是不是也应该放缓脚步了。

    毕竟整个社会无论是从制度到意识形态,还是工业基础,都过于薄弱,发展太快的话,未必是件好事情。

    如今,在商业发达的地区,已经出现了唯资本论的思想苗头,为了赚钱,唯利是图无所不用其极。

    这些人从前并没有受到过正统的儒家思想熏陶,而是直接进入了商业发展的大时代。

    从而衍生出这样的思想,说起来也并不奇怪。

    两种思想的碰撞十分激烈,格格不入,而朝中大佬们基本上都是读着儒家典籍长大的人,他们对这种行为和思想持着天然的反感态度。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要求进行户籍改革,将商户重新列为低等商籍的呼声,才越来越高。

    这也是讨论时最矛盾的地方,所以刘志才会先避开这个坑,转而讨论大家都比较赞同的农业改革。

    见众人畅所欲言献计献策,不一会儿就总结了许多建议,如今的朝堂议论已不像从前那样勾心斗角乱成一团。

    而是有了规范的制度,文官们在讨论的时候,会有文吏将他们所提出的意见进行记录和整理。

    然后每人抄送一份,进行逐条研究讨论,如能取得统一意见,便留下来,如果争议太大,会先行跳过免得耽误时间。

    到了下午,总算就农业改革方面取得了统一意见。

    那就是由农学院进行调查研究,提出指导意见,然后由当地结合本地实际情况,汇总资料,最后由国家进行全面指导。

    具体实施细则不在本次讨论之列,会由相关部门专门进行商讨。

    其实这也就是后世的农业宏观调控,并不是刘志想不到,而是十几年前并没有这个基础。

    如今也算是水到渠成,而他这个帝王只是从中进行引导,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而十几年前的很多政策,都是他仗着强硬的军事背景,直接制定下来的,其中许多政策,并没有得到当时朝臣们的肯定。

    虽然事后证明,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正确的,然而时隔多年,满朝公卿们,仍然对此事意难平。

    如今的刘志,从最初的懦弱到后来的逐渐强硬,甚至是独断专行,到了现在他已经变得渐渐平和起来。

    这种平和,不同于年幼时的懦弱和屈从,完全是一种拥有了绝对权力和威信之后的淡然。

    无论是对朝廷的掌控力,以及和朝臣们之间的斗智斗勇,他都已经驾轻就熟。

    所以即便他的许多政策和主张并没有宣诸于口,却仍然可以让整个朝廷顺着自己的思路来。

    解决了农业政策改革的问题,也就相当于理顺了思路,打开了一道缺口,后面紧接着讨论的工业改革,也就顺理成章了。

    因为宏观调控这个理念一树立起来,就相当于解决了所有问题,工业发展的问题一样可以用它来解决。

    只是这一次负责调查研究的机构,改成了由科学院和工部联合而已,而且除了调控以外,还需要对这个新兴的行业制定规范制度。

    虽然手工业古已有之,但在此之前并没有成气候,不像现在会有如此铺天盖地的规模。

    为此刘志适时的插嘴,提议各行各业都要建立一个公会,除了国家政策以外,每个行业还要有自己的行规。

    这个公会由政府和商会共同开办,同时商部将对此进行监督,以免出现官商勾结的现象。

    当然不管什么行业,都要接受御史院的监督,多重交叉的监管制度,才是良好有序发展的基础。

    现在再回过头来看待第一个有着严重分歧的问题,似乎也就没那么尖锐了。

    对于整个商人阶层,最重要的同样是规范他们的行为,不能任其为所欲为,扰乱商贸经济秩序。

    只要给他们套上了秩序的枷锁,那么这个阶层就不再如洪水猛兽那么可怕。

    当然对于身份上的限制还是需要有的,这一点哪怕到了现代也不会改变。

    于是众臣一致赞成,对于商业税的细则重新进行修订,对于商贸规则也要制定严格的政策。

    除此之外,所有在朝为官之人都不得从事经商,不仅本人不可以,其直系亲属如兄弟姐妹,妻子儿女等等,一样不能。

    他还效法后世某些国家,在刑法里面加上了一条不明财产罪,凡是拥有大量不明来历的财产,又无法说清来龙去脉的一律重罚。

    按照其金额大小,轻则削职,财产全部没收充公,重则判流放,甚至是斩首之刑。

    而且不明财产不仅包括本人名下的,也包括直系亲属名下的。

    此罪名一出,直接轰动了整个朝廷上下。

    所有朝廷官员们都没有想到,这场举国瞩目的政策改革,到最后打击得最狠的,不仅仅是商人和农民,而是士大夫阶层。

    这个罪名直接堵住了所有官商结合的可能,试想,即便你赚到了大量的财富,可是不能享用又有什么用呢。

    总不可能就为了埋在棺材里,带到地下去享受吧。

    而对于整个御史院来说,这一条简直就是金科玉律,只要能监察出不明财产,根本就不用再去费心找证据,也不用联合大理寺刑讯逼供。

    就这样直接定罪名,简直不要太爽了。

    一时间整个御史院闻风而动,人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哈哈,升官发财立功劳的机会到了。

    要知道不管在哪个朝代,能够进御史院的人,基本上都是些刺头,他们中有些人甚至并不是为了加官进爵,就是那种天生喜欢搞事情的人。

    有了这道尚方宝剑,再也不怕那些他们从前掌握了资料却无法撼动的人了。

    一时之间心里有鬼的官员们人人自危,朝廷上下所有的焦点,不再集中到商人阶层。

    许多人都开始上书,觉得这条政策太严厉了,要求进行修改。

    但真正清正廉明的人,不会反对的,反而拍手称快。

    刚开始刘志并不理会,随着求情的人越来越多,而御史台那边送过来的资料也一样在迅速增加,整个朝堂到地方政府,气氛都十分紧张。

    当然对他来说这是故意的,就是要让他们感到害怕,感到敬畏,让他们瑟瑟发抖忐忑不安。

    任何时代也不可能真正的解决贪腐问题,只有严重与不严重的分别,而且随着经济发展的速度越来越快,这种现象还会继续恶化。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便需要敲打一下,给他们上上紧箍咒,好让他们有所收敛。

    朝议结束之后,刘志便躲进了深宫,百事不问,除了几个朝廷大佬,其余的人求见通通拒绝。

    没过几天便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虽然表面上整个洛阳气氛不改,处处张灯结彩笑语喧哗,无数红男绿女火树银花。

    但许多世家大族豪门贵户,却反而气氛低迷,面对着处处欢声笑语,食不下咽,愁容满面。

    待到气氛发酵了整整一个月,九月初刘志这才颁布了新的命令。

    凡是说不清财产出处的官员,可以自行到户部清退不明部分的财产,只要不投机取巧,故意瞒报,将既往不咎。

    而且朝廷还会对此进行保密,不会公开各人的资料。

    但如果不主动上交,等到御史院查出来,将会按章办事严惩不贷。

    陛下恩典一开,朝廷上下都松了一口气,这一个月他们吃不香睡不着,整日惶惶不安。

    现在终于放心了,只要官职不丢,其余的事情都算不了什么。

    这世上,只要有了权力,钱财、地位和美人,就会应有尽有。

    当然他们也不敢抱着侥幸心理,少退甚至瞒报不退,毕竟这十几年来,陛下早已证明了他的仁慈背后,都会跟着血腥的铁腕手段。

    上一次整顿吏治,韩家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至至今思来依旧让人背脊发寒。

    所以谁都赌不起,反正都是世家贵族,手里头本来就有钱,撇掉那些不明财物,也还是富得流油。

    虽然心肝肉疼是难免的,但至少保住了家族基业,大不了以后多动点脑筋,开源拓流,多搞点正当的财路就是了。

    如此一想,心里头总算是平衡了,一个个为了面子,都是趁着黑夜,躲躲闪闪的溜进了户部。

    而户部也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每天晚上都加派人手值班,负责接待记录的文吏们,天天都笑得合不拢嘴。

    眼看着财源滚滚,户部的仓库里都给堆满了,哪怕不是自己的钱,看着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昂的达官贵人们,无比心疼的嘴脸,就觉得心中暗爽。

    何况国库充盈,户部工作做得到位,到了年底就会有额外的赏赐,且十分丰厚。

    大汉的官员俸禄算不上高,但随着国家越来越富裕,皇帝也很大方,给许多部门都加了津贴。

    每年任务完成得好的,陛下还会给予特别奖励,加起来比一年的俸禄还多得多。

    为此每个部门都卯足了劲,只求能得到这笔额外财富。

    看今年这个架势,户部和御史院,肯定是能够独占鳌头了。

    前来上交不明财产的官员们,除了钱财绢帛,金银珠宝之外,还有大量的房产和田地。

    后期的交接和统计,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至于地方上的清缴,则由各地主管财政的部门负责,整个秋冬季节,差不多都在忙碌这件事情。

    等最后的数据统计出来,估计都要等到明年了。

    当然,朝廷大佬们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政策改革在朝堂上只是商议了大概的框架。

    具体的细则制定,还需要大量的工作才能完成。

    尤其是商部和工部,更是忙的不可开交,当然最忙的还是户部,又要配合农业改革,又要进行不明财产登记。

    说起来,户部的职能涵盖范围实在是广阔。

    农业、田地、税收、户籍、俸禄、仓库等等,都属于户部的管辖范围,差不多相当于把现代的农业部、工商部还有民政部和中储粮加在一起。

    朝廷由当年的五部改为六部,后来又加了个商部,成为七部,现在看来,还是划分得不够。

    刘志仔细研究了目前的七部,户、礼、工、兵、吏、刑、商,尤其是户部职能颇为庞杂臃肿。

    可以把他直接拆分成农部和户部,顾名思义,农部负责农业生产,户部管理户籍和相关事情。

    把收取赋税的事情交给商部,粮仓储备和运输调度,重新成立一个部门,名为仓储,独立于各部门之外,直接归中书省管理。

    换言之,也就是说仓储归皇帝亲自管辖。

    现在,国家部门已经多达八个,成为了八部尚书。

    国家各部拆分,已经经过多次重组,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何况户部也确实是机构臃肿。

    何况民以食为天,农业生产早就应该单独出来了,目前全国面积广阔,管理起来难度大幅度增加了。

    如今的大汉,国家制度早已不是简单的三省六部制,而是集合了多个朝代风格,荟萃糅杂出全新的制度。

    除了八部,御史院,翰林院,也都是与之并驾齐驱的机构。

    刘志又提高了大理寺的地位,确立了大汉独立的官阶制度。

    但刘志总觉得还是不够,对比现代,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政府部门,教育部。

    当初他刚刚登基之时,高等学府只有四大官学,各州的格局也与京城基本相同。

    而私学的级别都很低,基本上限制到启蒙学堂。

    后来董班在武陵首开先河,创办了民办学校,刘志又让邓演开办高等民办学校。

    从此之后,办学之风渐渐浓厚起来,除了各地的官学不但扩大规模之外,民办学校的兴起,也大大带动下汉朝的受教育数量。

第335章误人子弟

    当年官制改革,刘志又在各州郡增设了学官,专门负责各地的学校和科举。

    如今国内的读书风气更浓,也是时候将教育制度化了。

    这日,刘志传召翰林院掌院胡广前来,提出了自己的设想。

    胡广一向对办学之事十分赞成,此人在政事上虽然没什么主意,但在教育和选拔人才上却很是尽心尽力。

    当年梁冀提拔他为太尉,纯粹就是看上了他胆小怕事的性格,后来刘志重新启用,也是因为他在学界的威望。

    翰林院以学识为主,不用参与政治,对胡广来说,确实是再适合不过了。

    这些年来,刘志给他的最大任务,就是维护科举考试,负责为朝廷选拔人才。

    另外,让他负责带领一干文人,收集编撰先秦前汉以来的各种典籍。

    这可是个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件。

    经过了秦代焚书坑儒,和汉武帝焚毁百家典籍,以及新莽之乱时候的战火,许多古籍都已经毁坏或者是失踪了。

    来自后世的刘志,深知古代文化传承对于将来的重大意义,趁着自己如今有这个能力,及时的进行抢救性的发掘。

    十几年来,在胡广的主持之下,这项浩瀚的工程也只完成了十之三四,不过随着参与的人越来越多,经验也更加充分,后面的速度将会大大加快。

    汉代的大儒都流行自己开馆授徒,譬如马融一生收徒上万,最多的时候,同时有三千个学生。

    胡广自然也不会例外,以他在儒林的威望,前来求学的士子多如过江之鲫。

    当然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入他门下,必须经过特别的考核,要知道连陈蕃等人都是他的门生。

    实际上,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民办学校,只是完全靠个人威望来维系,如果斯人已去,则学校就跟着烟消云散。

    基本上跟手工业的师父带学徒是一个模式,好处是可以借用老师的人脉,进入仕途更顺利一些。

    坏处是所学比较单一,毕竟只有一个老师,也就是说,只代表一家之言。

    就刘志个人而言,他是不提倡这种办学方式的,一直鼓励以个人名义开办学校。

    马融荣退之后,便听从号召,回乡创办了一所高等学府,因为他本身还是京师育才学校的名誉校长,对这种办学方式很熟悉。

    所以依样画葫芦,一切照搬过去,复制出一所育才学校。

    因为他帝王之师的名声,再加上确实是当世大儒,在整个学界号召力极强,所以短时间内许多名士风闻而至。

    刘志甚至亲自挥笔赐下匾额,以资鼓励。

    在治学方面,马融可以说是野心勃勃,他根本不满足于这一所学校,又资助他的弟子卢植,在其家乡涿郡也开办一所新式学校。

    由于涿郡还在建设之中,所以便趁机将学校的建设也提上了日程,由国家出面帮其修建。

    虽然这所学校目前还没有开学,但涿郡学校,却是几所育才学校中最上规模的。

    在马融所有的弟子之中,若论学问,最出色的肯定是郑玄,但卢植是有名的神童,从小就追随马融学习。

    后来马融门下弟子太多,懒得亲自教导,后期大部分的学生都是由卢植转授的。

    因此若论群体教学经验,卢植肯定比郑玄强多了。

    刘志对这所学校期许甚高,毕竟此时东北广阔的地域上,教育程度却远逊于中原。

    希望涿郡的这所育才学校,将来能够带动整个东北方的学术氛围。

    民办学校这个概念如今已经深入人心,在扬州和荆州,都已经有名士出面开办正规学校。

    夏季的时候,刘志巡幸扬州就特意去参观了当地的官学和民办学校。

    荆扬一带的学术氛围十分浓厚,才子辈出,与中原相比大有后浪压前浪的感觉。

    当年刘志指示各地方政府开办的工读学校,虽然是以教授手工业为主,文化知识方面只具备扫盲目的。

    认识一些常用字,再学一点简单的算数,并不教导高深的经史子集之类。

    但即便这样,也起到了很大的积极作用,许多老师在民间发现一些天资聪颖的孩子之后,就会起了爱才之心,推荐给官学。

    这使得一些贫苦人家的孩子,也有机会接触高等教育,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从中涌现了不少优秀的人才。

    这些人在整个科举考试中所占的百分比,虽然还是微乎其微,但由于都是些天之纵横之辈,往往成绩名列前茅。

    他们的经历,流传于世,让乡野间的老百姓们津津乐道,也鼓励了更多的平民学子。

    在此基础之上,刘志觉得全面实行初小教育的时机已经到了。

    他想将这些遍布全国的工读学校,改成普通小学,学习内容也调整成以文化为主,手工业为辅。

    而且还分为男班和女班,由于工读学校原本就有教授女子纺织、刺绣,以及其他手工业的班级,所以让女子上小学,还是有着广泛基础的。

    当然,刘志也没打算搞什么男女平权之类的活动,只是让女子得到部分受教育的权利罢了。

    至于将来社会发展起来之后,会不会顺应潮流出现这方面的呼声,那就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了。

    虽然他不打算放开女子进仕途的门槛,挑战封建制度,但却给了女子另一条道路,那就是更多的就业机会。

    且不说全国范围内蓬勃发展的纺织业,其中所需要的工人大部分都是女性。

    其他譬如制糖、酿醋、印染等等行业,也需要大量女工,而且汉朝本就不忌讳女子经商,唯一与现代有区别的是,在身份上必须要附庸于一名男性。

    譬如某商的女儿或某商的妻子之类,现在工读学校的兴起,也使得一批女子走上了从师之路。

    毕竟将女儿送去学艺,一般的家长还是不放心交给男性老师的。

    除此之外,由于医学的兴起,基于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有许多妇科病症还是很忌讳由男子来诊治。

    所以渐渐的涌现出许多女医师,专攻妇产科或者妇女内科,而且还有越来越蓬勃壮大之势。

    经济地位的提高,也就意味着整个社会女子权力的提高,所以尽管刘志并没有在明面上提倡过,却仍然达到了相同的效果。

    现在开办国有小学的理念提出来,不仅仅有着教育方面的意义,还有着提高妇女地位的深远意义。

    胡广对刘志的这个理念表示了拥护,并积极献计献策,认为朝廷应该对小学进行财政补贴,好让更多的平民孩子上的起学。

    这时代的儒家学说,还没有后来程朱理学那般严苛,既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也没有剥夺贫苦孩子学习的权利。

    由于孔圣时代离此还不远,在继承方面比较全面,孔子是个伟大的教育家,他提出有教无类,认为所有有天资的人,都有接受教育的资格。

    因此一个真正的儒学大家,是不会执着于阶级的限制,而泯灭教育权力的。

    在他们心中,教育的对象只有一种,那就是天资聪颖,有慧根之人。

    但由于小学并不教授高深的学问,只是以扫盲为主,兼具手艺学习的目的,所以一些开明的士人并不反对。

    如果他提出的是中学概念,估计反对的声浪就会很高了,让普通而无天资的平民,接受比较高深的教育,在他们心中,这纯粹就是浪费师资力量和钱财。

    想搞全民教育,刘志估计在他这一辈上,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希望下一代能够实现这个目标。

    “朕的意思,不仅仅要把小学纳入朝廷学官制度,还要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负责全国各地的办学和科举。

    胡公以为此议如何?”

    到目前为止,各州郡的学官直接划归吏部管理,而京城的四大官学和太学,都属于独立机构,但以太学为主。

    京城的民办学校甚至没有纳入任何管理制度,以前学校数量少,还不觉得怎么样。

    随着大汉帝国的各种官办学校和民办学校,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如果再没有规范管理制度的话,就会杂乱无章。

    这一点,许多有识之士都已经感觉到了,但具体要如何解决,却至今没有个统一的标准。

    如今陛下一提,早就忧心忡忡的胡广,立刻觉得豁然开朗。

    “陛下比举真是英明至极,如今各地学校遍地开花,良莠不齐,有些自以为名士之流,办学纯粹就是为了沽名钓誉。

    如此做法,到最后只能是误人子弟,甚至于祸害一方。”

    胡广之所以如此激动,是有原因的,儒林中确实有许多饱学之士,但不可避免的,也会有滥竽充数之徒。

    看着别人开办学校,声名远播,也立马眼红跟风,他们本身学识就不够渊博,平日里装模作样卖弄风骚,博得名士头衔。

    明着开办学校,实际上还是从前的私塾,没有一丁点儿的改变,只是换了个名称而已。

    若是普通假名士也罢了,怕就怕本身家族势力大,学校影响范围太广,会耽误大量的学子。

    其中有个最有名的,便是刘志还是蠡吾侯时的启蒙老师,周福。

    此人本是个小有才学的普通名士,就因为运气好给刘志当过启蒙老师,便因此平步青云,入朝做了个尚书郎。

    第一次大考前夕,马融还曾经推荐他担任主考官,结果经过刘志的调查,发现此人才学浅薄不说,还人品低劣。

    每日夸夸其谈,结党营私,十分看重虚名,要不是顶着帝师的头衔,这样的人刘志早就一撸到底,哪儿凉快到哪儿去。

    但大汉是以儒学为基本思想方针,尊师重道是起码的国策之一。

    所以周福只要不干出谋反的举动,其他的任何事情,都无法撼动其地位。

    后来官制改革之后,刘志便把他踢到秘书省,担任侍郎,暗地里给袁盱打了招呼,也不让他做实事,就这么好吃好喝地供养着。

    前几年周福老父病逝,作为自诩为名士的周福,只能丁忧回乡,守孝三年。

    没想到三年后,他刚准备回京城,老母亲又病了,周福自知短时间内无法回去,就把主意打到了办学校上面。

    因为有帝师之名,官衔又挂在秘书省门下,因此想通过他走关系的人,多如牛毛。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是被他闪亮的名号给蒙骗了,还以为他学富五车,专门前来投奔的。

    在他的家乡甘陵,周福的名气与房植同等,可却远远不及后者的才学和品德。

    对于此事,真正的名士都是嗤之以鼻,但从地方上到京城之中,却无人敢就此事弹劾。

    周福毕竟占着皇帝师傅的名头,陛下若处罚他,就容易落下亏待的不义之名。

    现在对统一进行统一管理,办学资质不达标的,办学条件不够的,都可以直接取缔。

    周福的弱点是贪慕虚荣,喜欢装名士风范,表面上不敢公开做出格的事情,只要尊法办事,他也只能干瞪眼。

    其实刘志何尝不知道周福的种种不良行径,这一招虽然不专门针对他,但也是针对的他这种群体。

    “既然胡公也赞成,那就在翰林院商议一下,看看要如何才能规范办学标准。”

    “是,老臣这就去办。”

    胡广眉开眼笑,乐颤颤地去了,他可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连他都看不下去了的人,行事该有多恶劣,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哼哼,敢打着他刘志的旗号行不义之事,别以为他就拿着没办法了,要整你,随便动动小指头就够了。

    陛下要规范办学制度,纠正不良风气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全国各地,虽然制度还没出来,但其实大部分人心理都有个底。

    民办高等学府,应该是以京城育才学校为蓝本,毕竟那可是在陛下的亲自筹划下建立起来的。

    第一代校长,就是如今的南海公邓演,后来他请来马融出山,自己甘愿退居幕后。

    而且,育才学校的成功有目共睹,尤其是在推广各种新式学问上,更是不遗余力。

    只是要模仿起来,难度太大,必须要具备各种学科的师资力量,还要有专门的场地和规模。

第336章软硬不吃

    翰林院在胡广的带领下,集思广益,又广泛征求了教育界各个名师的意见。

    最后洋洋洒洒制定了一百多条规则,敬献给皇帝。

    其中有如何办校的详细规定,具体从学校规模、设备、师资力量等全方面的阐述。

    不同的学校等级,必须达到相应的条件,否则,要么降级,要么就限期整改,最严重的不但要取消办学资格,还要追究责任。

    除此之外,规定得最严格的,是对为人师者的资格审查,从现在开始,必须对师者进行等级考核,达不到要求的,就要淘汰,不许误人子弟。

    其余的规定,都是针对科举考试制度的补充,还有特殊人才选拔的制度问题。

    这些年来,各行业特殊人才选拔的数量和范围越来越广泛,已经成了仅次于科举考试的人才来源。

    例如农官、工部负责各专业的分管官员、医官等等,都无法直接从科举中选择,必须要具备相应的专业知识。

    还有一个例外的,是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虽然也是进士,但必须接受律法和刑讯侦破之类的培训,并且要合格之后才能上任。

    所有这些之前并没有规范的考试规则,如今都进行了补充制定。

    对于学官本身的资格,以及学官政绩判定条件,一样有着详细的规章制度。

    刘志浏览了一遍,对内容还是比较满意的,一个国家要想长远发展,有后劲有潜力,教育是最重要的事情。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听起来似乎是一句司空见惯的口号,但穿回古代,发现遍地皆文盲的时候,才发现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知灼见。

    汉代的受教育资格,几乎完全掌握在世家手中,这也保证了他们的地位不会受到威胁。

    寒门阶层即使有钱读书,却囿于身份,无法进入官场,或者勉强挤进去之后,却发现寸步难行。

    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又配合户籍改革和民生改革,才勉强撼动了一些。

    但就这点成绩,他都觉得很骄傲了,就譬如一个完整无缺的蛋,只要被他敲出了一条裂缝,这条裂缝就会越来越大。

    当裂痕越来越多,终有一天,这坚不可摧的蛋壳会全部碎裂。

    当读书可以改变命运的理念深入人心,总会有天资聪颖野心勃勃的孩子,去冲击自己的未来。

    所以现在调整教育制度,深化教育改革,正是为了扩大战果,让更多的人拥有接受教育的资格。

    对于最近几年,各地蜂拥办学的怪现象,早就有许多人看不惯了,制度一出,处处都拍手称快。

    很快第一批学官的选拔就提上了日程,而朝廷也发出了文书,让已经开办的学校进行自纠自查。

    同时发出去的还有办学资格的各项制度,让他们对照补充,等各地学官确立以后,就自行前去登记。

    截止登记日期,放宽到明年的三月,留出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让他们自行补救。

    若到时候还是无法达到要求的学校,将取消办学资格。

    各地教师资格的考试,也将定在明年的二月份,若是考试不过关,将不能继续教导学生。

    当然要想蒙混过关,也没那么容易,新成立的教育部将插手进行抽查,或者对学校进行突击检查。

    一旦被抽查出来不合格,将会进行通报批评,严重的还有可能追究责任。

    此消息一出,那些所谓的名士人人自危,趁着过年的机会,许多人悄无声息的关闭了学校。

    但总有那么一些人,毫无自知之明,被别人恭维得久了,就真的以为自己学富五车天下无敌。

    当然这是后话,截止日期不到,刘志是不会轻易动他们的。

    毕竟文人阶层,是一个特殊而地位崇高的阶级,要想动他们,就必须有十分充足的理由,否则后果会十分严重。

    整个下半年,国家出台的所有政策,涵盖了除军队之外的方方面面。

    农业、工业、商业、学界通通都网罗其中,从达官贵人到巨富商贾,再到升斗小民,人人都有利害关系。

    各地方政府和农学院合作,忙着评估本地的农业发展状况,这关系到本地明年的种植种类,马虎不得。

    工商业制度也全部刊印昭告天下,责令各地在政府监督下,立即组建行业工会和商会,接受规范整改。

    商人们刚刚从那个地位卑微的年代走出来,根本不敢反抗,只要不是向从前那样,直接从他们手里抢钱就行了。

    而才兴起的工业,本就与商业息息相关,规范整个行业也是势在必行。

    虽然按照国家规定,他们的利润会有所收缩,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反而拍手称快,刘志出台的部分行规,其实就是变相的古代版劳动法。

    里面规定不得引诱长工签订不合理的契约,一经发现,不但会直接作废,还会受到严厉惩处。

    也不得以不合理的理由,无故扣除长工的工钱,至于工价,当地政府可以根据本地情况制定指导标准。

    如果严重低于标准,则将受到惩处等等,最让作坊主们头疼的是,他们每旬必须放一天假给长工们休息。

    当然,对于本身宽和的作坊主来说,这些规定根本不算什么,针对的本就是那些把长工当做牛马来使唤的人。

    而那些大商人们,更关心科学院与地方政府调查的宏观商业调控政策,这可直接关系到他们的生意好坏。

    若是被朝廷定为需要收缩的行业,就只能自叹倒霉,赶紧调整自家的生意类型。

    反之,要是自己从事的行业,被定为需要大力扶持的对象,那便青云直上,财源广进了。

    聪明一点的,立刻便知道这是个难得的商机,此时何必在其他细枝末节上与朝廷作对,赶紧规范整顿通过了考核才是正经。

    为了搞清楚行业走向,他们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的自己派人去调查研究,分析资料。

    也有人打科学院的主意,想用收买贿赂的办法,影响他们的判断。

    殊不知,大汉帝国的三大学院,都是由皇帝亲自掌控,学术气氛之浓厚,甚至远远超出了太学等高等学府。

    要想用金钱撼动这些地方,根本没什么可能。

    为了杜绝可能出现的问题,刘志甚至下了一样奇葩的规定,凡是接到贿赂的,只要严格举报,便可以将钱落入自己的腰包。

    但如果知情不报,还透露调查内容,对不起了,将会严厉惩处。

    三大学院处于皇城外围,那里一向是龙麟卫控制监视的重点区域,谁也赌不起,因此这条路直接被堵死了。

    转过来的建宁十二年,是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这是继当年大革变之后,又一个充满机遇与挑战的年份。

    分不清形势的人,将会从此退出历史的舞台,而那些搏浪而上,抓住了时代机会的人,将从此混得风生水起。

    刘志也一改数年来不怎么关心政务的习惯,时刻关心着各项改革数据的变化。

    只是这时代信息反馈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很多事情只能靠智囊团们根据情况做出预判。

    消息的滞后性,给政策的检验带来的难度,无法及时将各地政策的实施情况统计出来,也就意味着无法及时进行调整。

    一旦政策失误,那么就只能用此后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来印证,这个代价实在是太高了。

    刘志忽然很怀念现代的互联网,如果他也能够有这么迅速而准确的信息传播手段,那得少走多少弯路啊。

    只可惜到现在为止,他也无法正式发展电能,更不要说发电报打电话了。

    转眼到了二月间,大汉开天辟地第一次教师资格考试,正式拉开了序幕。

    由翰林院统一出题,龙麟卫负责考题的运送和考试监督,各地方上甚至出动了军队来维护考场。

    可见对于这次考试的重视程度了,可以说这是除了科举考试之外,最隆重的考试。

    这其中许多人本身就是进士,当年也曾参加过大考,但这次考试的内容,却与众不同。

    考试分为两场,第一场基本都能猜得到,那就是学识考试,除了基本的经学和算术之外,更重要的专业知识考核。

    大汉这些年来学校的分工越来越明确,经学教师,算术教师,礼仪教师,骑射教师等等,都属于术业有专攻之人。

    而第二类考试的范围,却是十分新颖,考的是教学经验,怎么备课,怎么讲解,怎么引导学生等等内容。

    一个好的教师,必须有丰富的知识储备,但仅仅是这样显然不够,会教导学生才是关键。

    如今的大汉,还没有系统的教育理论研究,但在中,却贯穿了许多孔圣人的教育理念。

    一般只要是教学经验丰富的教师,这题目基本上就难不住。

    一场考试下来,大多数有信心参加考试的人,都取得了相应的教师资格,但也有少数人被淘汰。

    紧接着,三月份的学校资格认证也轰轰烈烈的展开了,年前就已经自觉关张了一部分学校。

    通过教师资格考试,由于缺乏教师,又自行倒毙了一部分。

    因此有信心参加资格认证的学校,绝大多数都信心百倍。

    全国上下的目光,都悄悄聚焦到了甘陵,到目前为止,这位曾经的帝王之师,还是自我感觉良好。

    靠着自身的名气,他已经网罗了足够数量的教师,甚至他本人也勉强通过了资格考试。

    但他为了省钱,在场地和教舍规模上都不达标,仗着是皇帝的启蒙老师,想来那些小小的学官,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吧。

    在此事上,刘志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对于甘陵的学官选拔,很费了一番心力。

    此人要地位和身份足够与之抗衡,又要刚正不阿,不会屈从于他的淫威。

    他精挑细选,最终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那就是郾太后的弟弟郾熠。

    太后郾明本是家中独女,而郾熠是他的从弟,郾家无后,按照当时的惯例,便从侄子辈中过继了一位过来。

    郾家人都十分低调低调太后更是严格执行国法,对于娘家兄弟,只是封了个承恩侯,赏赐了一些钱财土地。

    并没有给出实质性的官职。

    刘志本就对郾家人毫无印象,因此便也从未关注过,直到那年太后寿辰,他才发现郾熠其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二人一番倾谈之下,更是相见恨晚,本来想留他在京城任职,可郾熠坚决推辞。

    无奈之下,刘志便将他任命为家长的学政官员,让他主管地方科举和学校。

    没想到他一干就是多年,而且还干得有声有色。

    这次各地学官考核,他自然也是顺利地通过了,就在此时,刘志突然将他调往甘陵任职。

    当然,明面上规定,不论何人都不能担任本地学官,以免徇私舞弊。

    这次调动差不多是全国性的,一片纷乱之中,自然也就无人注意到郾熠的动向了。

    等到周福去登记认证高等民办学校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碰到了一坨铁块。

    这位大汉国舅软硬不吃,论地位,他是皇帝的亲舅舅,是正经的长辈。

    大汉的基本国策,就是以仁孝治理天下,他周福是皇帝老师,而郾熠却是直系长辈,打成了平手。

    可关键是,人家郾国舅是按章办事,并没有特别针对过谁,也没有刻意刁难,你想去告御状,还自知理亏。

    周福心里头那个郁闷啊,万万没想到会碰到这么个软硬不吃的国舅,没办法,为了不丢脸,临时将自己的家腾了出来,作为校舍。

    可偏偏郾熠还是认为不达标,立逼着他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造,直到满意为止。

    好不容易把这一项搞定了,结果郾熠又说他作为校长,资格不够。

    大汉的教师资格考试,评分后分成三等,成绩优异的自然是上等,中间的就是中等,勉强及格的就是下等。

    而高等民办学校的校长,按规定必须由取得高等教师资格的人来担任。

    这才是周福所办学校的最大漏洞,事已至此,他已经骑虎难下,只能忍辱含羞,重新任命了一位校长,最后才终于通过了认证。

第337章整改

    此番周福与郾熠的较量,以完败收场,简直就是狼狈不堪,被整个儒林学界传为了笑话。

    可即便如此,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名声道理,他都没有办法撼动对方丝毫,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可如此一来,对他故作姿态的名士风范,简直就是致命一击。

    最关键的是那些趋炎附势之辈,从这件事情上隐约窥到了皇帝的态度。

    既然这个周福身上没什么价值可以获取,这帮小人立刻就做鸟兽散,纷纷辞职不干了。

    没几天,学校便因为老师不够,无法再继续维持下去,只能灰溜溜地关了门。

    周福因此被弄得灰头土脸,自觉无颜再四处招摇,于是闭门谢客,暂时躲了起来。

    对于刘志来说,毕竟此人还占着老师的名义,只要他从此后不再继续作妖,他还是会好吃好喝地供养起来的。

    有周福的例子摆在那里,其余的人再厉害,也高不过帝王之师去,于是立刻老老实实的照章办事,再不敢心存侥幸了。

    解决了教育的问题,紧接着摆在眼前的便是春耕,经过农学院的调查研究,确立了北方适合种植棉花、小麦、土豆、大豆、小米、高粱等等作物。

    而南方则适合稻米、甘蔗、油菜等等,至于玉米、花生、红薯等等新作物,是南北皆宜。

    其余还有一些对气候和地理条件有特殊要求的作物,如青稞、橡胶等等,自然就不必多说了。

    不过东北是个例外,大部分南北作物都能种植,而且品质颇佳。

    大汉需求量旺盛的蚕丝,适合中原和江南、西南种植,苎麻则种植广泛,南方,西南,江南,中原,西北都各有特色。

    通过统计,认为江南应该取消种植棉花,改由中原和西北种植,桑树南北皆种,但不能占用良田,可利用山坡地和田埂。

    农户房前屋后亦可多多种植,以维持生丝产量。

    进一步推广土豆、玉米和红薯的种植,丰富粮食种类,也更好的解决粮食问题。

    每个大型城市郊外,可适当种植蔬菜水果,以确保市民所需。

    命令传达下去之后,百姓们却并不那么热衷,像南方棉花价高,一亩稻米的收入,和它比起来要差远了。

    但同时下达的命令,还有手工业方面的宏观调控措施。

    大汉的对外贸易,是以丝绸为主,由于奇货可居,利润十分诱人。

    但这些年各地质量良莠不齐,有些一窝蜂涌进行业的感觉。

    这也正是导致了处处良田变桑田的原因,因此,规范丝织品行业迫在眉睫。

    刘志让内府的大匠们,出台了各类丝绸制品的检验标准,规定凡是不达标者,将取消生产资格。

    标准下发之后,各地政府和行业商会要马上展开检查,限期三个月。

    这可比学校改革掀起的风浪大多了,要知道大汉的丝织业,基本上都掌握在世家手中。

    几乎所有的丝绸作坊,后面都有着官方背景,各地方官员操纵的也不少,现在等于是让他们自纠自查,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即便不是自家产业,可大汉士族盘根错节,官官相护是常见的现象,彼此隐瞒不报也是常态。

    这一点,刘志自然也深知,夺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如果强行一刀切,估计会掀起一场地震。

    于是他从另外一面入手,那就是对外贸易上,在各个大型贸易集市以及边境关口,设置检查点,凡是质量低劣,以次充好的一律没收,还要处以罚款。

    大汉的丝绸再好,也经不起奸商的折腾,长此以往,将会严重损害大汉的贸易形象。

    这样,他不需要再督促盯着行业整改的问题,只需要严格质量检查就行了。

    为了不让世家们投机取巧,他把检查权力拨给了军方和商部联合执行。

    在大汉帝国,由于历史原因,军方和士族向来有些对立。

    再加上当年刘志上台之后,以军事路线来掌控国家,大量启用平民将领,使得这种对立更加激烈。

    何况刘志还让御史院监督他们,因此即便不能说是铁面无私,但检查力度之强,仍然让世家大族们措手不及。

    当然,真正有实力的丝绸作坊,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的,所以此措施对顶级世家以及巨商大贾毫无影响。

    真正打击力度大的都是些中小型世家,以及一些大世家的旁支,他们虽然人数广泛,却并没有站在权力的顶端。

    在发现自己花费了一堆成本生产出来的东西,却无法卖出去的时候,这些人终于慌了。

    一时间各显神通,纷纷想办法自救,有的缩小规模,加强质量,有的四处疏通关系,希望能够蒙混过关。

    也有的希望可以投靠大作坊,进行入股合并,一番混乱之后,最终大汉的丝织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些跟风的劣质作坊消失了,部分质量还算过得去的,经过整顿,活了下来。

    还有一部分被大作坊兼并,行业标准的制定,使得整个规模收缩,从遍地开花到以质取胜。

    同时,也变相地解决了桑田泛滥成灾的现象,以及大量农民抛荒进入手工业的情况。

    丝织业是大汉规模最大的手工业,有了它的示范,其他工业整改也就容易多了。

    另一个规模宏大的产业是钢铁,从采矿到冶炼,再到制造,从业人员也一样众多,但行业情况却并没有混乱无序。

    此时的矿产资源还算丰富,所开发的铁矿大多数都是露天的,只有少量浅表性的铁矿。

    主要还是因为勘探技术不行,还有地下开采的危险性太大,容易塌方。

    以前冶炼行业主要供应的是军队,进行武器和铠甲的锻造。

    自从刘志大力发展工业之后,蒸汽机的大量作用,对冶炼技术的要求更高,用量也更大了。

    再加上如今大汉帝国在军事扩张上,已经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稳的时期,所以钢铁用量锐减。

    目前,在工业方面反而用量与日俱增,并且还有迅猛发展的势头。

    不过采矿业一直掌握在国家手中,基本上都是由政府操作,由于此行业劳动量大又比较危险,传统的做法是大量启用重刑犯。

    成规模的冶炼行业,也基本上都是朝廷开办的,民间的铁匠大多数都是以家庭为单位,手艺传承。

    为了制造蒸汽机,刘志不得不整合了数个大型冶炼作坊,合并成为工厂,并且实行流水线作业的方式。

    其实流水线作业在古代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当年秦朝的武器制作就采用了这种形式。

    所有的武器和装备都采取分段式制造,工匠们还必须刻上特定的记号,谁出了问题就要追究谁的责任。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好处,分段式制作的方式有利于拆卸和安装,更有利于维修,减少浪费。

    自秦代以来,这种生产方式就受到了国家式大作坊的追捧,但在民间小作坊以及大师级别的工匠中,依然采取全程式制作方式。

    而刘志进一步细化了流水线作业的方式,以前是一人制作一部分。

    比如一杆长枪,枪头由甲负责,枪杆由乙负责,而刘志则改为每人负责不同的工序。

    例如同样是一柄长枪,甲负责锤炼钢铁的杂质,乙负责淬火,丙负责成型,而丁则负责组装等等。

    这样每个工匠在学习的时候,只需要精于一道工序即可,把这一道工序专心做到极致。

    如此一来大大减少了学徒所需要的时间,而质量却反而上升了,甚至效率也大大提高,分工协作带来的好处现代人都懂。

    只要有大匠将所有工序的标准确定下来,按部就班分工协作,就能打造出完美的产品。

    流水线作业也提高了产品的质量,比较容易进行规范化生产,也为量产制造了条件。

    这些年大汉的工业日新月异,已经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的正常水准,由于一直在朝廷掌控之中,所以并没有出现其他行业那样特别混乱的情况。

    除掉这两个最大的行业,其余的行业就要逊色多了,漆器、金银饰品、陶瓷差不多平分秋色。

    一些诸如酿酒、酿醋、制酱,制糖……大都采取小规模作业,除了糖和酒,其他的由于销路限制,规模都不大。

    而糖酒行业长期以来国家都有所限制,属于管制行业,制盐业就更不用说了,从武帝以来就收归国有。

    这些说起来虽然容易,实际执行起来却非常繁杂,哪怕刘志全部规定了期限,仍然无法短时间内完成整改。

    但不管怎么说,大汉新生的工业,都开始从野蛮生长,过渡到有序发展阶段了。

    经过了十几年的高速发展,也该给这匹脱缰的野马戴上笼头,放缓脚步,否则,再过几年恐怕就很难控制住了。

    为了此事,刘志高度重视,亲自追踪调查,督促执行力度。

    建宁十二年的夏天,因为一系列改革的问题,皇帝打破了数年以来的避暑传统,并没有出门。

    坐镇中央政府,不断地派出临时巡查御史,去往中原和江南以及成都等等经济高度发达的地区。

    这些人都是他的亲信,大多正直无私,不徇私情,而且还拥有直接上奏的特权。

    另外,龙麟卫也担负起部分检查成果的责任,配合御史院的工作,二者一明一暗,让人防不胜防。

    直到秋季,整个改革工作才开始稳定下来,慢慢进入了收尾阶段。

    刘志这才松了口气,恰在此时,巡查在外的御史来艳,也传来了消息,长公主刘华在成都顺利产下一子,取名来安。

    这让刘志夫妻俩又开心又担忧,这两个孩子,居然一直瞒着他们,等到生了才送消息回来。

    要是中途出点什么问题,自己又不在身边,岂不是让他们担心死。

    万幸安全无虞,刘华常年习武,身体比较强健,只要不遇到特殊情况,正常来说是没有问题的。

    自去年从扬州与刘志分道之后,来艳与刘华便微服出巡,从荆州、湘州一路往西,又进入了蜀中。

    每到一处,他们都会深入民间,仔细考察当地的经济和教育等等情况,当然,也会顺便考察一下当地的官声。

    为了安全着想,刘志交给他们的任务只有考察和收集数据,其他的一概不用理会。

    所有数据都会通过龙麟卫送到刘志手中,这对于今年荆湘一带的产业调整,起了非常积极的作用。

    来艳此人做事很认真细致,而且收集数据的角度刁钻,能够看到许多人没有看到的问题。

    这让刘志对他很满意,看来自己这个女婿确实找对了,不仅与女儿相亲相爱,还是个潜力无限的青年才俊。

    随着来艳夫妇来到成都,西南方面的数据也源源不断的送了过来,川贵一带情况十分特殊。

    此地是丝绸南路的中心点,又是天府之国,丝绸制造业与陶瓷制造业都十分发达。

    但除了富饶的盆地以外,其他的地方确是以山路为主,民族又众多,管理起来十分的麻烦。

    长久以来川贵一带最严重,也最令当地政府头疼的问题,就是多民族互相争斗,互不相让。

    争地盘,抢资源,还有各民族风俗文化之间的冲突与矛盾,哪怕如今全国各地都是太平盛世,此地依然不断充斥着各种小型的局部战争。

    尽管多年前,国家就已经颁布了比较缓和的民族融合政策,但复杂多变的地形,以及数百年来的民族仇恨,都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化解的。

    其中有些民族之间的血腥冲突,时有发生,仇恨深入骨髓,几乎无法调和。

    在这种地方考察危险性极高,虽然刘华夫妇身份高贵,但既然是以御史的身份暗中调查,就不能轻易的暴露自己。

    到了成都之后,刘华因为身怀六甲,便暂时住在了那里,来艳带着几个侍卫,马不停蹄的四处寻访。

    他对那里的种种乱象,深感忧虑,下定决心要把真正的原因找出来,寻找到一条切实的解决之道。

    说起来容易,实际调查途中困难重重,当地政府为此也是头疼欲裂,光是羌族的分支部落就有几十个。

    这些当地羌人习惯内斗,本性又好勇斗狠,三句话不和就开打,不见血根本不收手。

第338章大丧

    来艳私访羌族聚集地,已有数月之久,只在妻子快临盆时匆匆回来待了一段时间。

    幸而刘志性格豁达大度,也没有一般金枝玉叶的娇贵气,只恨自己不能同往。

    不但没有丝毫抱怨,反而十分支持他的行动。

    只是担心他的安危,特地又加派了几个龙麟卫暗中保护他。

    毕竟这些地方都是天高皇帝远的,头领们行事肆无忌惮,又大多数野蛮无知。

    来艳是暗中行事,自然是没有暴露身份的,难免会被误伤。

    他去的地方是犍为郡和巴郡一带,那里大部分都是羌族部落,而汉中郡和蜀郡则以老汉人为主。

    在地理条件上,这两个地方都是崇山峻岭,道路艰险难行。

    所以来艳每去一次,来回都要一两个多月的时间,他扮做行商,到当地去收集土特产。

    借此机会了解当地人的风俗习惯和想法,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互不相容。

    因为此事,夫妻俩过年也没能回京城,就留在成都,邓猛放心不下,派了邓远过去,给小外孙来安送了许多礼物。

    过年的时候,郾太后感慨皇帝已经多年未正式选秀,让他趁着年轻再添几个年轻的嫔妃。

    最近几年来,后宫除去添了个田圣以外,再没进过一个新人。

    其实刘志知道母亲的心思,这么多年来自己再没添过一男半女,几个孩子大部分都已成人。

    这时代的老人家都秉承着多子多福的观念,自然是愿意看到儿孙满堂,越多越好。

    刘志也不好拂了她的心意,满口答应下来,“母亲帮我选吧,你眼光好,看上的肯定错不了。”

    果然,正月里郾太后还真就认真地帮他挑选起来,刘志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又是九五之尊,自然有大把的人愿意将女儿送进宫来。

    刘志也没理会这事情,反正对他来说,这些妙龄女子都是差不多的,春兰秋菊,各有千秋。

    等到某天太后告诉他,已经选定了五名世家女子,让他先看一看。

    起初刘志也没再意,这几名女子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姣好,袅袅婷婷。

    可其中一名女子的名字,却忽然勾起了他久远的记忆。

    “此乃窦妙,城门校尉窦武的女儿。”

    窦妙?

    那不是后来灵帝时期的窦太后吗?

    整个大汉的命运都已经改变,为什么这个女子还是走到了他的面前。

    如果是原来的历史路线,到了窦妙出场之时,邓猛应该已经不在了,而他也命不久矣。

    似乎就在立窦妙为皇后不久,自己便撒手人寰,直接升为太后的窦妙,听从父亲窦武的安排。

    选择了渎亭侯刘宏为帝,正式开启了东汉王朝的灭亡之路。

    而窦妙和窦武,也因为这个错误的决定而死于非命。

    眼前的少女面如满月,羞涩而文静,但刘志却突然间便觉得心情有些沉重。

    他大笔一挥,直接把窦妙的名字从上面划掉了。

    既然一切都已经改变,那就让这个结局也截然不同吧。

    窦妙自认为容貌出众,才学礼仪样样皆好,为这一次选秀之佼佼者,万万没想到却在最后关头被皇帝给刷了下来。

    心高气傲如她只觉得大受打击,原本还有一腔争宠之心,这下子彻底没了机会。

    郾太后之前也很看好窦妙,但她一向不会强制干涉刘志的选择,虽然觉得有些惋惜,但也什么都没说。

    这次选秀突然让刘志意识到,虽然他的穿越改变了许多事情,但历史的车轮依然遵循着某种神秘的轨迹,滚滚而来。

    即使他刻意地避免某些事情出现,但绕一个弯又会回到大道上。

    今年是建宁十三年,也是个极其敏感的年份,本来“建宁”这个年号,应该是汉灵帝的。

    而他刻意提前将这个年号使用了,就是为了改变历史的轨迹。

    一向并不信命的刘志,召大国师张衡来见,让他为自己开坛卜卦。

    然而结果却让他更觉扑朔迷离,张衡连起三卦,皆是不成卦象,根本无法算出来。

    罢了,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是否意味着自己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好坏就看他如何做了?

    之前他打算今夏去成都避暑,顺便巡幸西南,发展一下那边的经济,但现在却取消了。

    一动不如一静,还是坐镇洛阳的好,万一他始终无法逆天改命,也有时间安排后事。

    当初秦始皇威加海内,四海一统,要不是暴毙于巡幸途中,又怎么会被赵高、李斯之流趁虚而入呢。

    大秦的命运也不会二世而亡,如此短暂了。

    到了初夏,刘志自己没事,郾太后却突然一病不起,太医院名医轮番上阵,确诊为严重的消渴症。

    刘志心都凉了半截,虽然中医消渴症的范围很广,但太后的症状明显就是现代的糖尿病。

    消瘦多食、多尿、口渴心烦、尿甜等,至少已经是中后期的症状。

    此病在现代都属于绝症,只能控制不能根除,哪怕大汉医学突飞猛进,但与现代相比,仍然差距巨大。

    所以,刘志意识到,郾太后的生命是真的走到了尽头。

    于是尽量一有时间就去陪伴着她,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如此绝症也苛求不了那些医师。

    只希望这一世不要像上辈子一样,留下遗憾。

    远在成都的阳安长公主,听闻祖母病重,立刻带着不满周岁的儿子,出发赶回京都。

    此时来艳还在巴郡,并没有陪妻子回去,刘华给他留了一封书信,让他不必担心。

    作为帝国长公主,仪同郡王,因此按照礼制来说,刘华最多可以拥有五百亲卫。

    但她与来艳一向深居简出,连同暗卫一共也只有四五十人,因为不放心,所以有三十人跟着来艳去了巴郡。

    益州这边派出了两百多士卒,加上她自己的侍卫,以及龙麟卫大约三百多人。

    尽管刘华心急如焚,但无奈带着这么小的孩子,不得不放缓了速度,等到她赶到洛阳的时候,已经是盛夏了。

    郾太后的病情急转直下,如今已经卧床不起,经常陷入昏迷之中。

    见到长孙女和自己的重外孙,老人很是开心,如此到了初秋的时候,身体已经越发不堪了。

    几位医师会诊之后,都表示已经无力回天,让陛下早做打算。

    作为皇帝生母,郾太后无疑肯定会与先皇刘翼合葬入博陵。

    当初马氏夫人病逝之后,即便她是刘翼的正妻,但因为只有贵人的名分,所以是紧挨着博陵下葬的。

    按照当时的传统,早就在博陵之中为郾太后留好了位置。

    在这一点上,东汉的墓葬制度与西汉有着显著的区别,西汉的帝后同陵而不同茔,棺椁位置同陵而位置不同。

    但到了东汉,却明确规定帝后同室而葬,如果不是同时薨逝,则需要留好位置。

    八月十五,团圆家宴永安宫举行,因为太后已经无法进干食,刘志亲自给她喂了些牛奶。

    过完这最后一个中秋节,太后基本上便进入了弥留状态,每日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昏迷不醒。

    各地藩王早在夏季的时候,便已经受诏入京侍疾,按照东汉礼制,太后病重,除了宗室以外,二品及以上大臣也要进宫轮流值守。

    到了八月十七的晚上,一直昏迷不醒的郾太后,突然变得清明了一些。

    刘志历经生死,知道她这是回光返照,连忙召集妻子妃嫔和儿女们前来送终。

    看着床榻前整整齐齐的几十位后人,郾太后这辈子,从一介小吏之女到尊贵无比的帝国太后,夫君宠爱儿子孝顺,按理说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可她却依然用哀求的眼光看着刘志,久久不语,这最后的坚持也让他无可奈何。

    刘志懂她的心思,暗暗叹了口气,在母亲耳边轻声道:

    “母亲放心吧,我已经下诏赦免了三弟,让他重回渤海为郡王。”

    听了这话,郾太后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这辈子她心性仁厚善良,一直觉得对不起马氏夫人和她的两个孩子。

    眼看着黄泉路近,担心到了泉下无法向夫君和马氏夫人交代,所以心愿未了,一直难以瞑目。

    当日刘悝自不量力,异想天开想谋逆篡位,刘志只当他是个跳梁小丑,让他最觉得不可原谅的是,太后对他视如己出。

    而刘悝却亲自动手劫持太后,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当时没有杀了他,便已经是顾及到太后的情绪了。

    但到了现在,刘志觉得只要母亲能够安心上路,其余的都不必再计较了。

    不过无论如何,刘悝想长居京城的愿望,是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了。

    郾太后得到了儿子的许诺,心弦一松,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直到当晚亥时去世,再没能睁开看过一眼。

    东汉以孝治天下,太后崩逝,乃是举国同哀的大事件,不过因为太后已经病了好几个月,所以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就绪。

    等到宫中的丧钟一传出来,各处便有条不紊的开始治丧。

    刘志在位期间,这已经是他送走的第二位太后了,当年梁太后死后,他也是按照礼节,轰轰烈烈地将她安葬了。

    他和梁太后之间的感情十分复杂,有恩有义也有仇,但总的来说刘志还算是比较敬重她的。

    因此无论是梁太后生前还是死后,刘志都给了她足够的尊荣。

    如今郾太后是自己的生母,母子情深,自然又与梁太后大不相同了。

    何况如今国力雄厚,四海清平,丧事大操大办,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

    因此,郾太后的丧礼极尽哀荣,不但大赦天下,还让民间停止喜宴一个月。

    京城中四处都结了白幡,关门闭户,大型市集也暂停了一切贸易行为。

    原本热闹非凡的洛阳城,瞬间便变得冷清起来,处处不闻丝竹之声。

    太后灵柩直接停在永安宫大殿,方便宗室和文武百官祭奠,朝廷自三品及以上皆需守灵。

    除此以外,还有各国在京的使节,也会前来吊祭。

    各个有品级的夫人们,也需要入宫举哀,由皇后主持安排。

    除了年事已高的老臣和老夫人们,可以每隔一个时辰休息一次以外,其余人等都必须随礼官跪拜祭祀。

    这个仪式需要进行七天,之后便进入停灵阶段,直到一月后,才能进行封葬。

    朝野上下都知道皇帝事母至孝,因此人人都谨慎小心,严格管束自家儿女,生怕在国丧期间闹出点什么事情来。

    因为先皇刘翼去世的时候,只是个小小的蠡吾侯,所以便安葬在当地,刘志登基以后,便把他的墓葬按规格重新修筑。

    因此郾太后也必须要运送到博陵去安葬,当年的蠡吾县属于冀州中山国,为了祭祀孝崇皇刘翼,就从中分了一部分出来,与蠡吾县和并为博陵郡。

    等到他后来封赏二弟刘硕的时候,又将博陵郡改名为平原郡国,封刘硕为平原王,以继承先皇衣钵。

    刘硕死后,刘志特别开恩,没有降低其儿子的郡王等级,依然袭封为平原郡王,负责看守先皇陵寝,四时祭祀等等。

    正因为这些特殊的原因,所以太后下葬须得劳师动众,刘志作为皇帝亲自扶灵,从洛阳一路向北进入冀州。

    朝廷这边,他留下袁盱、陈蕃、杜密和王畅等一干重臣坐镇,如今四海升平,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大队人马中包括了几乎所有的宗室皇亲,四姓小侯,就连远在海外的南海公邓演,也不远千里赶了回来,参与送灵。

    队伍浩浩荡荡,又有沉重的棺椁,且送灵途中礼仪繁多,因此行进速度十分缓慢。

    自九月十八从京师洛阳出发,一直到了十月中旬,这才到达平原郡国。

    刘翼毕竟是追封,只能称先皇,不能称帝,因此博陵的陵墓规格,比之真正的帝王陵寝,还是要逊色许多。

    在此停灵三日,又举行了祭奠仪式,这才准备下葬。

    合葬的程序很简单,打开博陵羡道,皇帝亲自谒便房,祭拜一番后,便可将帝后葬于一室。

    便房内,先皇刘翼的石棺椁静静伫立,对于他,刘志可以说没什么印象了。

    恭敬地行礼,祭奠完太后和先皇,这才默默地退了出来。

    回望博陵,心中感慨万千……

第339章突发状况

    丧礼过后,刘志便遣散了宗室,又让大部分的朝臣们先行返回洛阳。

    既然已经回了家乡,他打算在这里稍微住几天,等到母亲百日祭之后再走,顺便也检查一下冀州的民生情况。

    冀州在大汉各州之中,并不显眼,虽然是帝乡,却也没受到多少特殊照顾。

    在他还没有打下北方鲜卑族和乌桓的时候,冀州属于边境,常年驻扎着兵马。

    等到边境北移之后,冀州成为了内陆地区,但他一没有中原的雄厚底蕴,二没有江南的富庶肥沃。

    夹在中间不上不下,没有任何特色。

    即便是这几年刘志为了平衡全国各州的发展,四处巡幸,也从未考虑过幽州、并州、冀州等地。

    毕竟这里既没有一触即发的商贸冲突,也不是过于贫瘠,必须加大扶持力度。

    冀州南面以平原为主,北面却是崇山峻岭,土壤和气候算不上恶劣,但比中原又要差一些。

    再加上之前冀州是边境,农业发展与中原也有一定的差距,现在虽然比十几年前要好了很多,但产量还是有待提高。

    平原郡国由于地势平坦,在冀州各郡中算是很富裕的了。

    如今这里的农业以棉花、土豆、红薯和小麦为主,因为是沙壤土,水资源也不算丰富,因此只能种旱地作物。

    只要想办法解决了水源,实际上冀州的农业发展大有可为,另外,在他的记忆中,冀州属于矿产资源非常丰富的地区。

    焦煤、铁矿、金矿,还有石油矿藏都非常丰富,如今已逐渐进入蒸汽时代,焦煤的需求量大增。

    但目前大汉的主要煤炭产地集中在并州和豫州,冀州的铁矿属于贫矿,但优点是易采,好采。

    所以一直以来冀州的铁矿都有所开发,但规模并不算大,如今工业发展势头迅猛,也是时候加大开采量了。

    冀州的铁矿比较好开发,可以试着进行工厂化,一直都靠重刑犯劳动的话,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刘志住进了平原王府,这里就是在原来的蠡吾侯府基础上扩建的,刘硕性格节俭,所以王府看起来并不奢华,是实用性为主。

    说起来,刘硕从小老成持重,却万万没想到是个痴情种,慧极必伤,情多寿夭。

    自从妻子病逝之后,他郁郁寡欢地独自过了几年,到最后还是追随而去。

    夫妻二人合葬,墓地就在博陵附近,也算是成全了一对上天入地的情缘。

    如今的平原王刘安是他们的长子,年方十八岁,继承了平原王这一支脉的好容貌,是个翩翩美少年。

    郾太后生病前还一直念叨着要给他找一门好亲事,但刘安自己却并不着急,给郾太后来信说想迟几年再成亲。

    结果这一耽误到现在也还没有定亲,虽然父母早亡,但刘安的性格却比他的父亲要开朗一些。

    对于郡国的政事也比较上心,据说继承了父母爱读书的特点。

    身为郡王,这一世应该是注定衣食无忧了,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前程可言,只需要做好郡王本分即可。

    自从刘硕去世之后,刘志对平原王这一支比较顾念,每年的赏赐都不少,偶尔也会写信关心他的近况。

    因此叔侄之间尽管比较陌生,但感情却不差,刘志还亲自考察了他的学业。

    古代宗族血脉观念浓厚,叔侄与父子关系只略差一些,但因皇家比较特殊,又多了一层君臣之名,所以便要冷淡多了。

    刘志在冀州住了一个月,详细地了解了当地的矿蔵储量,并指示工部准备大力扶持开发。

    这次将实行招募式,而且按照计划,将来基础设施与其他矿区相比,要完善得多。

    准备进行半机械作业,轨道蒸汽车运输,滑轮吊蓝,火药爆破,蒸汽抽水机作业等等。

    在劳力上和效率上,要比之前轻松一些。

    刘志敦促着冀州牧和工部官员,做出了初步计划书,这才放心。

    至于金矿,暂时他还没打算开采,自西汉之后,由于帝国黄金储量锐减,黄金基本上已经退出了支付市场。

    如今主要的用途就在于首饰和装饰品上了,自从丝绸之路开通以后,刘志鼓励商人从天竺等地购进金块。

    而本国的黄金矿,他打算先留着,等以后再说。

    眼看着进入了冬月,北方气候严寒,已经开始大雪纷飞,这给回程带来了许多麻烦。

    刘志还是等到月底,给母亲举行了隆重的百日祭典,上一世他对母亲没什么印象,也从未享受过母爱。

    然而这个缺陷,却因为慈爱的郾太后,终于补全了,一场母子缘分,因为生死终于走到了尽头。

    但他却觉得并没有什么遗憾,生死有命,任何人也难以幸免。

    冬月底,皇帝御驾开始回京,这次没有沉重的棺柩,也没有一群夫人们拖后腿。

    所以刘志计划半个月回到京师,刚好赶得及回宫过年。

    冀州在洛阳偏东北方向,刘志等人轻车简行,速度很快,数天之后便进入了河南尹。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刚到朝歌地界,便遇上了一场猛烈的暴风雪。

    一行人被隔在此地,耽误了几天时间,这日雪停了,天气晴朗,正计划着抓紧时间回京师。

    早上刘志刚上马车,却莫名其妙地开始头疼,当时只以为是受寒感冒了,也没太在意。

    宣了随行太医前来把脉,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头疼加剧,有如一柄铁锤在脑中剧烈敲打。

    他虽贵为帝王,素来性格并不娇贵,但这次却觉得难以忍受,抱着头疼不欲生。

    皇后邓猛也给吓坏了,赶紧做主停在路边一个小镇,一面让太医想办法,一面派人飞奔入京师,去请老院长窦云前来。

    到了下午,刘志已经疼得浑身虚脱,太医没办法,只得给他开了安眠的药汁,再配合针灸,才让他勉强睡下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随行官员都心情沉重,一面焦急地等待窦云赶过来,一面急忙封锁消息。

    幸好是大雪天,如今又交通不便,消息封锁起来相对比较容易一些。

    皇帝暴病,恰好又在半途中,一个不好就会引起朝廷动荡不安。

    虽然陛下才三十六岁,但东汉皇帝长寿的本就没有几个,而且大部分都是暴病而亡。

    万一陛下半道驾崩,而他又没有策封皇太子,一场夺嫡之战几乎难以幸免。

    此次随同刘志留在冀州的高官,只有李膺和荀爽,其余的要么一开始就奉命镇守朝廷,要么葬礼完成之后就已经回去了。

    这二人都是当机立断之辈,果断下令封锁消息,马上去找皇后邓猛商量下一步的情况。

    “陛下平日里身体强壮,此病就算来势汹汹,但想来也不至于会有什么大问题。

    现在就作打算,是不是太让陛下寒心了。”

    邓猛与刘志多年夫妻,感情甚笃,根本不愿意接受最坏的打算。

    “皇后此言谬矣,陛下一身系于国家安危,按照传统,早就应该立储了。

    若是陛下在京师,我等也不会多言,但如今远在朝歌,一旦有任何不测,都会引起朝廷灾难。

    所以此时并不是皇后悲伤之时,应当为了国家社稷和两位皇子考虑。”

    李膺立刻义正辞严地劝解,荀爽也在一旁附和,“国不可一日无储君,太子为朝纲之本,还望皇后三思。”

    邓猛本就不是寻常贤良淑德的软弱妇人,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听从二位重臣的意见。

    “我以陛下为天,此刻已然方寸大乱,还请两位先生指点迷津。”

    二人相视一眼,他们在此之前已经统一了意见,认为在有嫡系皇子的情况下,还是应该立嫡长子刘瑾为太子。

    庶长子刘维的母族曾经叛乱,实在不适合作为外戚,将来对于国家来说,会成为一个特别不安定的因素。

    而皇后的娘家却不同,素来识大体,有仁义,当年邓太后就是明证。

    她在为太后期间,邓家虽然荣耀一时,却并没有扰乱朝纲,也没有耀武扬威欺压百姓。

    所以在东汉的外戚当中,邓家是唯一能够全身而退的。

    邓猛的兄长,南海公邓演,品德高尚,是个出了名的贤臣。

    而且皇后本人也明事理,贤良大度,不是那种糊涂妇人。

    唯一的不足就是嫡长子刘瑾目前才十一岁,虽然聪明好学,但年龄确实小了些。

    但幸好刘志这些年将朝廷制度完善以后,即使没有皇帝的参与,也能保证正常运转。

    所以他们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不干涉朝政的太后,一个未来可期的新帝。

    至于清河王刘维,他在秘书省的所作所为有目共睹,此子喜欢自作聪明,什么事情都要指手画脚。

    李膺和荀爽都认为,这对目前的形势很不利,他们并不需要一个太有主意的皇帝,只要能够守成就行了。

    至于能力,可以慢慢培养。

    现在皇后能够接受他们的安排,就离成功更近了一步。

    “要立太子,就必须取得袁盱和陈蕃、杜密等人的首肯。

    当然,如果能让陛下亲自下诏就更好了,这一点,还请皇后自己想想办法。”

    刘志昏睡不醒,邓猛忧心忡忡,虽然她打心眼里不希望刘志出事,但李膺说得也有道理,必须防范于未然。

    否则等清河王趁机上位的话,他们母子三人,恐怕前景堪忧。

    他们暂时落脚的这个朝歌小镇,名叫鹿肠镇,正在鹿肠山下。

    当天夜里,皇后与李膺派人入洛阳,联络袁盱等朝廷重臣。

    这晚刘志一直昏睡着,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飘飘荡荡,仿佛又回到了千年之后,看到了自己最后出车祸的刹那。

    也知道了很多他前世不知道的事情,原来他的车祸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

    他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团伙老大却担心他会趁机告发,便干脆出手制造了车祸意外。

    自己的好友阿杰,悲愤之下出面举报了整个团伙,为此他自己也获刑三年。

    不过那个黑心老大却被判了死刑,也算是给他报了仇。

    阿杰出狱之后,找了份平凡的工作,成为了一个普通人。

    这个结局,让刘志很欣慰,至此他的心中对于前世再无任何的遗憾。

    而他名义上的父亲,前世今生,他都从未考虑过。

    直到天明时分,刘志才悠然醒转,尽管还是头疼欲裂,但幸好神智还算清醒。

    天降怪病,难道他真的逃不脱历史的齿轮,将陨落于此?

    邓猛见他醒来,不由得悲喜交加,“陛下……”

    “辛苦你了。”

    不过能够改变邓猛的最终命运,也算是好事一件吧,刘志强忍着头疼,作为帝王,即便是命在旦夕,也必须要为自己的国家考虑。

    这是身为帝王的使命,不容推卸。

    “传李膺和荀爽过来,朕要立遗诏,你让阿瑾和阿瑜也在殿外等候消息。”

    听到遗诏二字,邓猛只觉得眼睛都红了,但还是默默地强忍悲痛,出去传达命令。

    李膺和荀爽急匆匆地赶过来,见刘志脸色雪白,神情萎靡不振,便知道没有丝毫起色。

    二人不禁心下一沉,看来情况不妙啊。

    “李公,你几次劝我立储,朕皆以为太早,谁知却人事无常……”

    他们都是刘志的近臣,君臣关系平时都不错,此时闻听这等悲怆之言,都觉得悲从中来。

    “陛下好生休息,自有臣下替陛下分忧,暂立太子监国即可,不用想太多。”

    刘志点头,“二位昨日都做了哪些安排?”

    只要刘志还活着,他们的所作所为就全在掌握之中,二人也知道瞒不过,便一五一十地描述了一遍。

    “嗯,你们做得很好,只是窦老院长如果连夜北上,立刻就会被有心人联想到结果。”

    以窦云的资格,整个大汉能让他亲自出动的,只能是皇帝。

    而非要等到他来出手的,也肯定是疑难杂症,并且还病势沉重。

    医学院人事复杂,他即便是暗中离开,消息也很难隐瞒住,早晚会走漏风声。

    李膺等二人不是考虑不到这一点,但刘志的病情要紧,不不冒险行事。

    “荀爽,立刻给朕起草一份诏书,立嫡长子刘瑾为皇太子。

    至于京师,由阳安长公主监国,将禁军指挥权暂时交给她来调动。”

第340章绝不甘心

    众人都没料到,他会将京城的军权,交给阳安长公主来执掌。

    长公主今年不过二十一岁,一介女流,能有如此魄力控制住京城局势吗?

    但刘志在朝臣中的威信无可置疑,只要他还活着,哪怕是病中,也一样言出必行。

    所以荀爽的笔微微一顿,仍然流畅的写了下去。

    这么多年来,陛下早已证明了他的英明神武,尤其每到危难之时,必出奇招。

    “再发一道诏书,如果朕有不测,着袁盱、陈蕃、李膺、杜密、王畅五人为顾命大臣,共同主持朝政。”

    此五人目前也是朝廷脊梁,更是刘志一手提拔上来的,他还在时,这些人自然不敢,也不会有二心。

    但刘瑾年幼,所谓主少国疑,君弱则臣强,会不会有人生出异心,还真不好说。

    毕竟这世上,除了太阳,唯有人心不可审视,当年秦始皇何其英明神武,死后却一样被李斯和赵高摆了一道。

    所以刘志同时赋予了他们五个人权力,让他们互相牵制,平衡朝廷各方势力。

    “若太子登基,太子太傅郑玄拜为太傅,荀爽为少傅……”

    刘志强忍剧烈疼痛,迅速对朝廷人事进行调整,他必须要趁自己还算清醒的时候,安排好一切。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又能不能够再次醒来。

    这个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强大的帝国,真的不希望,因为他的离去而毁于一旦。

    三封诏书之后,头疼加剧,刘志已经无法忍受,只得暂停了撰写诏书。

    荀爽与李膺两人一商量,由田晏和李膺二人在此坐镇,荀爽与樊超一起快马加鞭赶去京师,传达陛下诏书。

    希望在京师乱起来之前,他们能赶得及回去……

    清河郡王刘维,最近几个月一直觉得很郁闷,当初他成亲之后,父亲让他进入朝堂。

    可他一时糊涂选了秘书省,结果到现在也没什么进展,不但没搭上袁盱这尊大神,还一事无成。

    不过他也不是毫无收获,高层指望不上,却培养收拢了不少低级官员,又从太学里招揽了一批有潜力的士子。

    现在他的清河王府之中,已经变得热闹起来,不说门客三千,至少也是数百人了。

    这次太后薨后,他也随同灵柩一起去了冀州,葬礼过后,皇帝就将他们母子打发了回来,却留下皇后母子三人陪伴。

    刘维心中难免有些失落,眼前着到了冬天,父亲还没回到京城,连日来风雪交加,他便躲在王府中喝酒赏雪。

    因为还在国丧期间,也不敢召美人歌舞,只得与几个心腹幕僚聊天,商量明年的形势。

    正在此时,有名门客匆匆求见,这人姓刁,是医学院的学子,也被刘维收到门下来了。

    只见他一脸焦急,非要刘维摒退左右,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禀报。

    “大王,今日窦院长突然秘密离京,往河南尹方向去了,是随龙麟卫的人一起走的。”

    刘维一愣,一时之间有些转不过弯来,“你们院长离开京城,可能是出诊去了吧,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那刁怀急忙给他解释,“窦院长年事已高,早已不再问诊,他是封侯之人,普天之下,唯有一人才请的动他了。”

    说到这里,刘维的面色也凝重起来,可他离开冀州之时,父亲明明还是龙精虎猛的,怎么可能?

    何况这种事情,一旦会错意,后果就很严重。

    “大王,此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是天纵良机,要是错过了,可就再难问鼎了。”

    刁怀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他比刘维还着急,自己只是个学医的,家世又已经败落。

    好不容易攀上清河王这根大树,赌的就是将来他能够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可即便清河王称帝成功,他作为一名医师,最大的出息也就是个太医令了,哪有出将入相来得威风。

    今日也是凑巧,风雪漫天,医学院大部分人都休假了,他原本并不需要值班,却因为过几天有事,临时与别人调了班。

    因为心中不情不愿,又见天气寒冷,反正也没人看着,便找了个暖和的角落,躲起来睡大觉。

    谁知就正巧被他遇上,窦院长跟随一群人上了雪橇,出了北门而去。

    那群人看起来普通,都穿着一般侍卫的服装,可刁怀恰好认识其中一人,正是龙麟卫密探。

    当时他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了,分析来分析去,越想越觉得蹊跷,最后认定是皇帝半途病重,急召窦云前去诊治。

    这个认知让他如五雷轰顶,顿时感到机会来了。

    如今皇后和两位嫡皇子都在外面,若陛下半途驾崩,对留在京城的清河王刘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只要将皇帝病重的消息散播出去,立刻就会有许多人拥护清河王,到时候登高一呼,相信赶在皇后回来之前,大局已定。

    可他分析得再好,刘维却不敢相信,父亲向来不按套路行事,万一此次只是皇后或者哪位皇子病重的话。

    他此次出手就相当于是谋逆之罪,从此失去了皇储资格不说,能不能保住清河王的位置,都很难讲。

    刁怀见他犹豫不决,急得心头冒火,又不敢说得太过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不如这样吧,孤再与几位先生商量一下。”

    刘维犹豫不决,难以判断,只能求助于自己的智囊团,看看能不能统一观念。

    听了刁怀的话,几个幕僚都预感到事关重大,若真是如此,将来他们可都有从龙之功,官拜一品都不成问题。

    于是围着刁怀详细询问了一番,又怂恿刘维赶快派人打听消息。

    “殿下不如派人赶紧盯着袁大学士等人,一旦他们有任何异动,事情就八九不离十了。”

    他们不敢直接说刘志危在旦夕,都是拐弯抹角,踊跃出主意。

    万一是真的,那他们出人头地的时候也就到了。

    “还有,赶紧让人去河南尹那边打听一下,看看窦院长是不是往朝歌方向去了。”

    “殿下,前后也就几天的时候,机会稍纵即逝,若等到皇后回来,你可就毫无机会了。”

    一众幕僚双眼放光,拼命按捺住心头的兴奋之情,十分有默契的极力劝说。

    刘维本就心高气傲,野心勃勃,哪里经得起这些自诩为心腹之人的挑唆。

    负手在屋内转了几圈,狠了狠心终于下定了决心。

    “既然你们都认为此乃天纵良机,那孤岂可错过,这样吧,先安排人手四处听消息,我们再做进一步的决定如何?”

    刘志威势太隆,刘维打心眼里有些犯怵,即便到了现在,仍然不敢相信他们的判断。

    所以他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进一步的证实消息是否属实。

    众人听得他松了口风,顿时心花怒放,一个个打了鸡血一般,简单安排了一下人手,便匆匆忙忙各自行动去了。

    刘维在清王府坐立不安,他想抓住这个机会,又害怕判断失误,最终落得个凄惨下场,到时候得不偿失。

    可若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可若是自己犹豫不决,错失良机的话,这辈子恐怕就再也与那个位置无缘了。

    一时心中天人交战,左右为难,患得患失了半天,一咬牙,决定先入宫找母亲耿德妃商量一下。

    德妃最近一些年来信奉道教,她年龄渐长之后,也失了争宠之心,每日只在宫中研习道法,大有清静无为之态。

    见儿子已近黄昏还匆匆进宫来找她,便觉得肯定有事,再看他面色焦灼不安中又隐约带着兴奋,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预感到出了大事情。

    知子莫若母,她对儿子的性格十分了解,而且耿显也不是那种平常无知妇人,她对于朝廷局势,有着自己的独特认知。

    “母亲,父亲很可能半道病重,急招窦院长紧急离京。”

    耿显对于儿子的野心一向都十分清楚,她虽然很不赞成刘维的做法,但毕竟母子连心,有些时候也拗不过他。

    “这种事情可随便猜测,你是如何得知的,说来听听。”

    很明显,耿德妃并不相信儿子的消息来源。

    如果刘志真的病危,那么窦院长离开京城就是十万火急的机密之事,又怎么会轻易让他得知呢。

    刘维当然知道母亲不会这么容易相信他的说辞,于是将刁怀所见,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虽然我也不敢相信此事是真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因此我已经派人四处去打探消息。

    母亲,我是说万一如果此事是真的,你会不会助我一臂之力?”

    刘维期待的看向耿显,他这个母亲才能并不普通,若是诚心帮他,绝对比他那些幕僚管用多了。

    耿显闭上眼睛,她知道自己怎么都劝不住儿子了。

    “以父亲的为人,哪怕是病危,也一定会对朝中大事有所安排,若你真要问我的意见。

    母亲还是建议你假装不知道,静等消息。”

    听了这话,刘维脸色大变,这么说就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支持。

    “我知道父亲肯定会有安排,可现在皇后和刘瑾刘瑜就在他身边,如果他要下诏书肯定会偏向他们。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父亲选择的是我,皇后也很可能会扣住诏书,篡改内容。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那结果就只有一个,刘瑾年幼,他若是登基,肯定会百般忌惮我这个大哥。

    母亲你想想,就算我老实本分,一心辅佐他,将来也未必就能落个好结果。”

    刘维越说越激动,“若我趁着皇后不在京城,抓住这个机会搏一搏,或许还能有登顶的可能。

    母亲,你若真是为了我好,就请成全儿子,帮儿子一起想办法。”

    说罢扑通一声跪下,抱住了耿显的腿,“母亲,你就当是可怜儿子吧,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儿子真的不甘心。”

    耿显泪如雨下,到了这步田地,她知道无论自己帮不帮,刘维都会有所行动。

    而自己身为他的母亲,怎么也不可能撇得清关系,这可与当初自己的父亲造反完全不同。

    母凭子贵,儿子若是犯了法,失去了君王之心,她这个做母亲的,再贤良淑德安分守己也没有用。

    “也罢,你先起来吧,让母亲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做才最稳妥。”

    刘维见母亲松口,不由得大喜过望,如今太后薨逝,皇帝和皇后又不在宫中。

    整个皇宫之中地位最高的,就是自己的母亲耿德妃了。

    要有了她的帮助,要想控制宫廷,就容易了许多。

    “多谢母亲。”

    母子二人低头商量了一会儿,耿显即刻派人下令,封锁宫门。

    到了半夜时分,前去河南尹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报告说窦院长果然是往朝歌方向去了。

    而在医学院内部打探消息的人,也汇报说窦云带了几名顶尖医师同往。

    但朝中几位大臣,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似乎还并不知道消息。

    按理说,这种事情瞒不过京畿道大将军和九门提督,他们都是皇帝的亲信,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旨意以前,绝不会轻举妄动。

    耿显与儿子分析了一番,觉得刘志突然病危的可能性,几乎超过八成以上。

    如果是皇后或者其他皇子病危,刘志肯定会星夜兼程,将他们送来京城接受治疗。

    可现在皇帝在半路上毫无消息,仿佛失踪了一般,光是这一点就已经非同寻常。

    相信袁盱等一众重臣,都已经感觉到了异样,只是他们都是老狐狸,明面上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如果陛下真的病危,你若想趁机上位的话,就必须在朝中找到一位有力的支持者。”

    这道理刘维同样也懂,但关键是到底哪一位大臣,有可能会支持他呢?

    万一找错了人,不但不起作用,还会提前泄露消息,对自己后续的行动更为不利。

    “让我好好想想。”

    平时耿显虽然从不参与政事,但并不表示她不关心,实际上她对朝堂人事非常熟悉。

    此刻,她将朝中一二品的大员,全部在心中快速过了一遍,用最快的速度一一分析排除。

    想从中寻找出一个最有力的盟友。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已经是丑时了,而天明之前他们必须有所行动。

第341章长夜难明

    眼看着离天明越来越近,耿德妃却一直在陷入沉思之中,没有做出任何决断。

    刘维心急如焚,“母亲,到底我们该联络谁,再不出手,就只能白白错过时机了。”

    耿显叹息一声,儿子如此沉不住气,实在比他的父亲差远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窦院长治好了陛下,到时候你又该如何自处?”

    闻听此言,刘维愣住了,从事件开始到现在,很显然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然而九五之尊的巨大诱惑,蒙蔽了他的双眼,很快他便咬咬牙,目中现出狠厉的光芒。

    “那又如何,只要我已经登基,最多尊他为太上皇,实在不行的话,就让他永远回不了京城。”

    看着脸孔狰狞的刘维,耿显忽然觉得有些心寒。

    在无情无义心狠手辣这一点上,很显然他的确胜过了刘志。

    但刘维却小看了他父亲的威望,但凡他还有一口气在,哪怕是奄奄一息。

    只要他一声令下,绝大多数朝臣和边关诸将,立刻就会群起而应之。

    明知刘维此次谋划,最多只有一两分的希望,可作为母亲,面对一个已经利欲熏心无可救药的儿子,她已别无选择。

    大不了陪着他一起毁灭,也胜过以后日夜煎熬。

    闭了闭眼,她终于说出了一个让刘维不敢相信的名字:“杜密。”

    “为何是他?此人的性格牛心古怪,油盐不进,我曾经试图拉拢过他,结果他根本就不给我面子。”

    杜密是名士出身,当年被梁冀打压,还是陈蕃趁机推荐,才被重新启用。

    为此他在地方上兢兢业业干了十年之久,后来才被刘志调入京城。

    他性格孤高,不徇私情,曾入御史院数年,就在众人以为他会接替张陵的位置时。

    刘志却出人意料地调他为京畿道卫将军,也就是当初曹腾所掌管的司隶校尉部军马。

    那年官制改革,京畿道大将军的位置由皇帝本人亲自充任,但下面的卫将军,才是真正掌握京师兵权之人。

    整个京师兵权,除了全旭的羽林军,田晏的御前侍卫之外,便只剩下执金吾、九门提督和京畿道兵马。

    要说能征善战,肯定是羽林军,但这次去冀州为太后发丧,羽林军一路随行,御前侍卫就更不用说了,大部分都在皇帝身边。

    因此现在京师的兵力就显得比较单纯了,执金吾在不明情况时,一般不会参与宫廷政变。

    而九门提督的兵力,根本无法与京畿道兵马相抗衡。

    若果然能够得到杜密的帮助,那么此次宫变的把握,至少将增加五成。

    “我曾经特别了解过朝廷各位大臣,发现看起来最没有私心的杜密,其实私心最重了。”

    耿显傲然一笑,这辈子她只恨生为女儿身,若她是个男子,绝对也能出将入相,干一番大事业。

    听她如此一说,刘维就更糊涂了。

    “人的私心分为很多种,最俗的便是图财图色或者图名。

    但即便是图名声,也一样分为许多种,我观杜密此人,已经自律到完美无缺的地步。

    这样的人要么真的是圣人,要么就是伪装出来的。”

    刘维也不是真的蠢,只是性格过于心浮气躁,不肯静下心来好好想问题。

    经过母亲这一提示,也渐渐的回过味来,“母亲的意思,这杜密便是装出来的?”

    “对,像他这样的人,所图甚大,一心要当个千古贤臣,名垂青史。

    可在陛下手中,恐怕他也就止步于目前这个位置了。”

    刘志虽然看重他,但论能力论资历他都比不过袁盱、陈蕃、王朗和李膺等人。

    甚至荀爽和陈寔后来居上,就连郑玄这个书呆子,都比他更得信任。

    如此下去,他只能落得一个籍籍无名的下场,很快就淹没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而耿显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早将他给看了个透彻。

    刘维灵机一动,自作聪明的建议,“母亲,我觉得九门提督窦武,也可以拉拢一下。”

    耿显皱了皱眉头,还是耐心的问道:“为何会如此说?”

    “我听说上次选秀,窦武的女儿也曾经参加,当时还被太后给选上了。

    谁知却被陛下给刷了下来,为此她似乎很有些怨言。”

    耿显冷笑一声,“你错了,有怨言的只是窦妙本人,窦武为人忠厚,有勇无谋,绝不可能干出谋逆之事。”

    刘维顿时呐呐无言,到了今日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母亲,颇有大将之风。

    “事不宜迟,你立即出宫,亲自去请杜密,记住,一定要说实话,而且态度要绝对诚恳。”

    对于杜密这种,心高气傲之人,没有什么比帝王的绝对尊重,更能打动他的心。

    刘维对母亲心服口服,答应一声转身就走,却被她叫住了。

    “等等,你就说欲恢复丞相之职,并请杜密就任。”

    不许以重任,恐怕不足以打动他,既然已经出手,就不妨做到极致。

    “是。”

    刘维眼睛一亮,带着侍卫匆匆而去,沉重的宫门,悄悄地打开,又无声无息地合拢。

    暗夜中,风雪依旧肆虐的长街之上,一场夺权大戏正在上演。

    数百里之外,皇帝依然在昏睡之中,这几天他一直断断续续地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

    但即使是清醒之时,他也无法再正常传达命令,邓猛虽然心中焦躁,但却依然命令原地不动。

    毕竟如今刘志的身体状况,谁也不敢保证,能否经得起长途跋涉。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窦云能够早点赶过来,可恨天公不作美,风雪又起,老院长年岁已高,速度不可能很快。

    樊超带着荀爽已经连夜出发,他们手中有刘志昏迷之前口述的诏书,但能否赶得及,还是个未知数。

    每多一天,变数也就更大,这一点邓猛不是不明白,但她困于此地,实在是无计可施。

    在这个风雪之夜,无数人彻夜难眠,老院长窦云不顾自身安危,正在冒着危险赶路。

    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开拓医术,而陛下于他有知遇之恩,所以,哪怕是舍了这把老骨头,他也要尽最大努力,一定要把陛下救回来。

    此时九门提督府,窦武也一样未眠,白日里有龙麟卫带走窦院长的事情,又如何能瞒过他的眼睛。

    都说窦武有勇无谋,然而谁又知道,他只是过于宅心仁厚,以至于谋而不定,反而显得没有主意。

    他从一个小小的城门校尉,到如今威风凛凛的九门提督,多亏了陛下的提拔和重用。

    窦云秘密出京,也一样让他浮想连篇,很自然地,他也想到了陛下半途暴病这一点。

    以至于半夜都辗转难眠,无法安睡,清河王派人出城,然后半夜执令牌紧急回京。

    这一系列的异常举动,更让他心惊肉跳,预感到会有大事发生。

    有些焦躁地在床前走了几圈,望着跳跃的灯火,他终于下了决心。

    “来人,与我一同去仲举府上。”

    他为人多谋少断,这一点自己也深知,既然无法做出决定,那就不如让别人替他做主好了。

    窦武平生最敬重之人,唯有陈蕃,二人也是多年的好友,此时此刻,也只有他才能给自己一个主意了。

    临出门前,他想了想,又吩咐属下加强戒备,看紧了各个城门,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没有他的命令,都不可以轻易放行。

    天明之前,陈蕃的后门被敲开了,听说窦武连夜来访,顿时便觉得出了事情。

    听完窦武的叙述,陈蕃几乎是惊跳而起,“不好,清河王想趁乱宫变。”

    尽管窦武无数次想过这种可能,可却无法认定,此时见陈蕃一口断定,顿时心里便有了主张。

    “仲举,清河王要想宫变,简直就是异想天开,朝中不可能有人蠢到与他联合。”

    陈蕃冷笑连连,“这可不好说,若是陛下真的病危,想为自己将来打算的人,只怕大有人在。”

    窦武一愣,“不能吧,他们哪个不是受了陛下洪恩,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悖逆之事。”

    要说十几年前,有人会造反,窦武还想得通,可现在满朝文武,哪一个不是陛下亲手提拔起来的。

    又有哪一个,不是受了陛下的恩德。

    走过了当年集权的危险时期之后,刘志最近这些年来,对朝臣们多有恩赏。

    虽说去年改革动了一些人的利益,但陛下也留了一线,并没有做得很绝情。

    何况自从陛下掌权,大汉从满目疮痍,一步步成为如今的四海升平,国富民强。

    这份能力和胸襟,实在是当得起千古一帝的荣耀。

    窦武对当今陛下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有任何人会对陛下不利,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维护。

    “这样,你立刻返回九门提督府坐镇,防止有人兵变,任何人有异常举动,你都坚守城门不开。

    我立刻去找袁大学士,与他商量对策。”

    得了陈蕃的主意,窦武心中总算有了底气,立刻朗声答应,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去。

    一边紧急通知各城门加强守卫,一边将休假的人全都临时集结起来,增强城门兵力。

    陈蕃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披了一件大氅,便策马匆匆赶往袁盱府上。

    他与袁盱,应该算是最早一批投靠陛下的臣子,与刘志之间的感情也最深。

    即便陛下病重又如何,以陛下的英明睿智,一定对身后事有所交代。

    而他们身为朝廷重臣,最基本的责任,就是替陛下守护好这片来之不易的和平盛世。

    为了这份责任,哪怕粉身碎骨他也在所不惜。

    暗夜里,无数的灯火都亮了起来。

    京畿道卫将军府,杜密对于清河王的突然造访,深感意外。

    说实话,在诸位皇子之中,他并不看好刘维,此子眼大心空,做事不切实际,偏偏又喜欢自作聪明。

    这样的人,将来绝不是个明君之相,他相信以陛下的才智,也绝不会选择刘维作为太子。

    因此当刘维刻意向他伸出橄榄枝的时候,就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现在陛下不在京城,清河王却连夜造访,必然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果然,清河王一见到他,便十分急切的说道:

    “杜公,陛下半途病危,孤欲请杜公为我拿个主意。”

    “什么?陛下病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又是谁来报的消息?”

    饶是杜密平时喜怒不形于色,可在这样晴天霹雳般的震撼面前,依然勃然色变。

    于是刘维便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详细的与他说了一遍,果然如耿显交待的那般,没有丝毫保留。

    “你的意思是,想抢在刘瑾回京之前,先行登基,那这样岂不是谋逆之罪?”

    杜密似笑非笑的看着刘维,后者见他并没有厉声呵斥,早已多了几分底气。

    “杜公,若我能登大位,必定会任用你这般的贤明之臣为丞相,总理一国政事。”

    杜密完全没有想到,刘维居然有此魄力,这可不像他平日的作风,看来背后应该有高人指点。

    “你跟我说实话,是谁教你如此说的?”

    顿了顿,刘维最后还是决定遵从母亲的教诲。

    “是我母亲,她说杜公乃世间大才,应当名垂青史,万古流芳。”

    刘维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杜密的脸色,见对方震惊的望着自己,便知道母亲猜对了。

    杜密恃才傲物,常为屈居人下而愤愤不平,他没有想到,自己掩藏的如此之深,居然被一介深宫后妃给看穿了。

    这世间最懂他的人,竟然是耿德妃。

    见杜密明显心动,却仍然沉吟不语,显然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刘维也是个狠人,咬了咬牙拱手道:“若杜公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孤愿意尊先生为仲父,与我共理朝政。”

    对于刘维来说,这种空口承诺想说多少都无所谓,只要能够达成目的,怎么做都不过分。

    当年父亲登基之时群狼环饲,尚且能够亲政,如今形势总比当年强多了,到时候还怕整不垮他一个杜密吗。

    杜密老奸巨猾,又怎会看不出刘维的那点小心思,若他真的当了丞相,自己可不是梁冀那样的蠢货,大权在握,恐怕就由不得刘维了。

    想到此处,他哈哈一笑:

    “清河王如此贤明,本就应当是太子的不二之选。

    不过……”

第342章对峙

    “不过什么?”

    他这一转折,刘维心都漏跳了一拍,生怕事情有变,紧张地问道。

    杜密斜眼看了看他,眼底的轻蔑隐藏得十分巧妙。

    “不过可惜不是皇后生的,否则立储就毫无悬念了。”

    刘维闻言面色黯然,他自视极高,总认为自己样样都出类拔萃,唯独出身差了一点。

    却不知杜密还没开始,就已经在隐约挑拨他和母亲的关系了。

    “此次亏就亏在陛下不在京师,否则由朝臣参与议论的话,谁会胜出还未可知。”

    杜密不疾不徐试探着刘维的底线,却丝毫也不急着承诺,让刘维心头焦躁却又无可奈何。

    “还请杜公……仲父教我。”

    论心理战,刘维远不是杜密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套了进去,眼看着东方放白,担心再说服不了杜密的话,便只能功亏一篑了。

    殊不知其实杜密心里比他还着急,刘维行事并不缜密,弄不好早已走漏了风声。

    万一被袁盱或者陈蕃抢先一步,那他的千秋名臣之梦,瞬间就烟消云散。

    不仅如此,以他对陛下的了解,刘志对骨肉亲情比较顾念,而对乱臣贼子却绝不手软。

    到时候他瞬间就会从高位跌落云端,他这样的背叛行为,在陛下心里比当年赵戒还要严重得多。

    因此他所承担的风险比刘维更重,成则名扬青史,败则家破人亡。

    “大王不必如此多礼,既然是诚心请教,又意在国家社稷,那老臣就不惜此身,为之谋划一番了。”

    见他终于答应,刘维喜出望外,急忙连声道谢,又信誓旦旦。

    “多谢仲父,孤将来必做个明君。”

    杜密微微一笑,不再故意架着他,开始与刘维低声商议起来。

    而另一边,袁盱也与陈蕃争分夺秒地布置着,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刘维连夜进了杜密府中,至今未出。

    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心中都十分清楚,很可能杜密已经与刘维结成了联盟。

    如今羽林军不在京师,洛阳一带最大的兵力就是京畿道兵马,要想阻止他们,难度非常大。

    幸好九门提督处所有的人马加起来,也足有一千五百人,关键是都在京城之中,随时都可以召集起来。

    而京畿道兵马虽然有七千多人,但在京城的也只有两千,其余只能从河南尹或者河东郡紧急调派。

    除此之外,剩余的御前侍卫尚有数百人,但目前很可能已经被耿德妃控制起来了。

    执金吾也有一千二百人,但他们负责城内治安,没有皇帝的命令,无法调动。

    龙麟卫也有数百人,同样的,必须有皇帝命令才会参与行动,大理寺有数百甲士,陈蕃可以直接控制。

    明面上京师总共只有这么多的兵力,但如果能把各大世家的私兵纠集起来,那就不好说了。

    “我觉得龙麟卫可以争取一下,他们一向唯陛下马首是瞻,如今此事危及到陛下的安危,没理由他们会束手不管。”

    袁盱与杨俭等人当年就有拥护之功,彼此之间也多少有些交情,大概能猜到对方的想法。

    “不管如何也要试一试,我相信陛下对京师之事已有安排。

    最多撑上两三天,就能等到陛下的诏书,到时候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陈蕃点点头,当年杜密是他推荐上来的,如今居然伙同清河王叛乱,因此他心中感觉十分沉重。

    “王朗那里怎么办?”

    袁盱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王朗与杜密是好友,当此危急关头,谁也无法确定他会倒向哪一边。

    陈蕃沉吟片刻,“我觉得在这件事情上,王朗与杜密不是一类人,等下由我亲自去上门劝说。

    相信至少他能保持中立,两不相帮。”

    “好,那便按你说的办,等会儿我去见一下袁汤,看能不能把袁氏家族所有的私兵和奴才集中起来,临时充作兵丁。”

    袁汤虽然已经退隐,但在朝中仍然威望卓著,整个袁氏家族在京城定居者,人数十分可观。

    但是袁盱这个决定,对自己、对家族来说都有很大的风险。

    毕竟对于一个帝王而言,如果某个家族的势力大到能够左右朝堂格局,是一件非常令人忌惮的事情。

    一般情况下,除了像梁冀那般飞扬跋扈之人,越是实力强劲,就越是韬光养晦,生怕引起皇帝的注意。

    在此之前,袁盱虽然权倾朝野,但一直行事低调,也正是因为恪守着这个原则。

    如今生死关头,他却挺身而出,让陈蕃十分感动,也万分佩服。

    忽然他灵机一动,“长公主不是在京城中吗,我们可以去找她,看能不能从耿德妃手中,夺回皇城的控制权。”

    袁盱愣了愣,起初还觉得有些荒谬,可仔细想了想,却觉得有些道理。

    皇后不在宫中,说起来耿德妃确实是位份最高之人,但最近几年来,她一心向道,基本上没有处理过后宫之事。

    因为她的低调,所以在后宫并没有多少亲信,但长公主却不同,多年来她一直协助皇后处理公务。

    成亲之前,也曾协助太后处理永安宫的事情,所以宫中人手大半她都能指挥。

    何况暂时嫡长公主,按道理尊贵还在耿德妃之上,何况如今她要捍卫的是自己的父亲和亲弟弟。

    “这个的确值得一试,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分头行动,我先去找长公主,然后去找杨俭和袁汤。

    你负责调动大理寺的人马,并与窦武保持联系,还有王朗那里就拜托你了。”

    此时东方已经发白,风雪正浓,二人却毫不在意,一头扎进了凛冽寒风之中。

    这两天长公主刘华,心中一直有些没来由的不安,孩子刚好也有点着凉了,哭闹不休。

    她担心是远在巴蜀的丈夫有事情,即便天气恶劣,依然派人出京去了西南打探消息。

    大清早她便起床去练剑,从很小的时候她就养成了这个习惯,风雨无阻。

    刚摆了个架势,外面就急着来通传,大学士袁盱求见。

    刘华眉头一皱,她虽然贵为长公主,但却与朝中大臣素无往来。

    此时袁旭突然造访,她立刻敏锐的察觉到,一定是朝中出了大事。

    “快请。”

    “见过长公主,袁盱此来有大事相商,不知长公主可知道,昨日龙麟卫请了窦老院长紧急出城。”

    刘华一愣之后,脸色渐渐的就变了,对于窦老院长的地位,她自然再清楚不过。

    而他此去无论是给皇帝看病,还是给皇后,抑或是几位皇子,都是她至亲之人。

    而能惊动袁大学士的,基本可以排除其他人,只能是父亲。

    “难道是父亲……”

    “现在还不确定,但清河王母子已经得到了消息,如今已经联合杜密,准备登高一呼,自立为帝。”

    “刘维他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尽管事出突然,但刘华惊诧之余,仍然是用的肯定句,而不是反问。

    “耿德妃趁着宫中无主,已经伺机控制了宫城,臣想请长公主出面,将皇城控制权先拿回来,等待陛下诏书到来。”

    此时时间紧迫,袁盱也没有一句废话,刘华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允。

    “好,我立刻进宫,若情况属实,还请大学士在外指挥调度,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她之所以丝毫也不怀疑,是因为整件事情,只要让她出面控制宫廷,就摆明了是在维护陛下的权益。

    “来人,即刻召集人手,先入永安宫。”

    听到这道命令,袁盱暗暗赞赏,长公主果然杀伐果断,心思也缜密。

    耿德妃再利害,对于永安宫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控制住。

    而且那边的人全都十分可靠,先收拢永安宫的人手,再从永安宫进皇城,既能保证自身安全,又可以轻易控制局势。

    两人匆匆分手,各行其事。

    刘华一边急急朝永安宫赶去,一边凝眉思考,除了宫城,还有什么能够下手的地方。

    忽然她双眼一亮,记起了一件事情,或许可以成为此事的转机,不过,她必须先要取得整个南宫的控制权。

    永安宫因为不在南北两宫范围之内,太后又不在了,每日宫门紧闭。

    所以耿德妃匆忙之间,也没办法顾及,只能传令关闭宫门,紧守不出,没有她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永安宫众人对于长公主,自然是唯命是从,刘华匆匆清点了一下,永安宫一宫二殿,加起来守卫和宦官也不少。

    总共二百三十多人,剔除老弱病残,有战斗力的只有一百八十人。

    不过刘华觉得已经足够了,德阳殿的侍卫是北宫最多的,只要有她出面,耿德妃就只能靠边站。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进宫,可这也难不倒她。

    当初赵戒和梁皇后叛乱时,梁太后果断交出了宫中的密道,用以换取梁不疑的性命。

    后来刘志深感密道的好处,所以又重新进行了疏通规划,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完整的密道路径。

    但太后和皇后却各知道其中一条,刘志宠爱长女,事先也告诉了她一条道路。

    在这一点上,她甚至比几位皇子还得父亲的信任。

    而她掌握的这条路,恰好就是从永安宫直通德阳殿的密道。

    所以她只需要先潜进德阳殿,然后召集人手打开宫门,再与永安宫众人汇合,一路直奔南宫而去。

    南宫中,皇帝所居的中德殿,朝议的崇德殿,还有皇后的长秋宫,只要她一声令下,马上就可以脱离耿德妃的掌握。

    其实耿德妃也不是知道她无法守住宫城,但她早已无路可走,只能舍命一搏。

    她只能寄希望于杜密能够迅速召集人马,然后昭告天下,立刻登基。

    再以皇帝的名义,将执金吾等兵力抓到手中,只要给她一整天的时间,相信一切都可以改变。

    天终于亮了,风雪暂停,长街上一片寂静,早起的市民,很快就发现今日气氛不对。

    大队的卫兵全副武装,纵马奔驰在主道上,已经享受了十几年太平生活的洛阳人,早已忘记了当年的兵荒马乱。

    但这一刻久远的记忆重新来临,难道又要变天了吗?

    负责城市治安的执金吾,最先发现京畿道卫兵的异象,但杜密扬言正在执行公务,并让执金吾配合安抚民众。

    尽管心里犯嘀咕,可执金吾的职责就是京城治安,没有得到皇帝的命令,谁也不敢擅自多事。

    然而很快他们就遭到了拦截,陈蕃骑着一匹大黑马,静静的立在路中间。

    在他身后是数百名大理寺甲士,尽管两边人数悬殊,但陈蕃却稳若泰山毫无惧意。

    看来他们的行动已然败露,不过就凭陈蕃身后这几百人,想阻止他们前进的道路,简直可笑。

    但杜密却并没直接下令攻击,而是举手暂停前进,催动胯下枣红马,一步步缓缓走了过去。

    两位曾经的知交,终于站在了十字路口,针锋相对。

    “仲举,我知道你对陛下忠心,可如今陛下已然病危,清河王为皇长子,自古便以立长为主。

    不若一起拥戴新帝登基,也是一件泼天功劳,将来大学士的位置就是你的。”

    陈蕃一直冷冷的看着他,直到他说完,忽然仰天放声大笑。

    “哈哈哈……杜密呀杜密,我一直将你引为知己,今日才知道,原来我们根本就不是同类人。”

    以杜密对陈蕃的了解,其实他早知道对方不会改变主意,只不过陈蕃对他有恩。

    而杜密又过于注重名声,不希望将来留下一个败笔,所以惺惺作态,故意前来劝说。

    “仲举,我好意劝说,你可不要执迷不悟,误了清河王的大事,引起国家动荡,生灵涂炭,到时候成为千古罪人。”

    这番话说的实在是让陈蕃觉得恶心,从前看杜密怎么看怎么顺眼,如今却觉得格外面目可憎。

    “呸!你这无耻老贼,亏你说得出口,也不知到底将来谁才是千古罪人。”

    陈蕃生性耿直,此番义愤填膺,直接就开始破口大骂。

    杜密此生还从未被人如此当面辱骂过,顿时脸上变色,黑沉了面孔退了回去。

    “攻击!”

    京畿道卫士们举起了手中的长枪,明晃晃的枪尖对准了陈蕃,后者却昂然不惧,冷冷的看着缩在人群中的杜密。

    神色极度不屑。

第343章一分把握

    杜密别过头,在陈蕃不屑的目光中,这一刻他忽然有些心虚。

    “呜呜~”

    号角声响,窦武全副武装,身上的明光铠反射着雪光,分外耀眼夺目。

    手中长剑高举,在他身后,是八百甲士,人虽不多却气势汹汹。

    九门提督虽然有一千五百人,但有各个皇城门需要守护,所以八百人已经是他能抽出来的极限。

    此时他与陈蕃的人马形成前后夹击之势,一场街头大战,一触即发……

    在这个清晨,昏睡了一天一夜的刘志,终于醒了,睁开眼,里面的血丝清晰可见。

    尽管浑身虚软,但头部的剧烈疼痛却有些麻木了,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

    咬牙坚持喝了一碗牛奶,又喝了点参汤,他必须保持精神,哪怕这次真的是天命难违,无力回天了。

    他也要拖到为刘瑾铺好道路,让大汉政权顺利过渡。

    刚刚进入平稳期的大汉帝国,经不起一场暴乱的折腾,而且,经过这两年他对刘维的考察,这个长子的确担当不起重任。

    所以,他宁愿把帝国的未来托付给朝廷大臣们,只要他们能够遵守既定的规则,就不会毁了大汉的未来。

    身为帝王二十一年,他从懵懂无知到中年,其中注入了太多的心血。

    如今哪怕命在旦夕,却仍然不希望一生成就付诸东流。

    听闻陛下已醒,荀爽等人赶紧围了过来,守候在他床头。

    刘志精神不济,闭目躺在床上听他汇报情况,半晌才缓缓道。

    “你们做得很好,从今日开始,继续开拔,哪怕一天前进二十里路,也无所谓。”

    邓猛闻言十分担心,张了张嘴,刘志却睁眼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夫妻十几年,她又如何不懂得夫君的性格,含泪点点头,立刻下令准备出发。

    轻轻叹息一声,刘志慢慢地又陷入了神思昏沉之中,他之所以坚持前进,是因为只要能到达河南尹,他就有这个把握掌控京城。

    风雪初停,路上雪滑难行,车队舍弃了车辆辎重,轻车简行,只留下一辆豪华轻便的大车,供刘志使用。

    为了方便马车通行,羽林军提前在前面扫雪开路,御前侍卫小心翼翼地护卫着车辆前行。

    幸好这一天都没再继续下雪,风也停了,天气阴沉。

    由于担心路上颠簸,行驶速度十分缓慢,中途又休息了一阵子,到了黄昏之前,他们驻扎在另一个小镇。

    总共行程大概有接近三十里路,这期间刘志一直昏昏沉沉,没有清醒过一刻。

    入夜之后,云开月现,天气居然晴了,半夜十分,十几骑快马呼啸而来,惊动了所有人。

    “快去通报,窦院长到了。”

    众人既惊又喜,惊的是天雪路滑,想不到窦院长来得如此神速,喜的是陛下的病情总算有了希望。

    一路没日没夜的快马加鞭,窦云鹤发童颜的医仙形象已经荡然无存,看起来疲惫不堪。

    走起路来两腿发颤,这是长途奔袭之后的结果,邓猛亦十分不忍心。

    “窦公,请先歇息片刻,再为陛下诊治。”

    自己现在的状态确实不佳,很容易误判,窦云点点头,对几位弟子吩咐道:

    “你们先去看一看,等会儿我们再商量会诊。”

    几位医师虽然都很疲倦,可他们到底都是壮年,还能坚持得住,何况陛下病势危重,耽误不得。

    病床前,几人轮流把脉,看舌苔,看瞳孔,又仔细询问了发病经过和这几天的表现。

    随行的太医也参与了会诊,这几天一直都是他们在照料,对陛下的病情最清楚不过。

    窦云半躺在一张软榻上闭目养神,听着满堂太医汇报陛下的种种症状。

    “我等认为陛下很可能是得了急性头风,所以才会剧痛不止,药物无法缓解。”

    这时代所谓的急性头风,实际上就是后世所说的突发性脑溢血,一般起病快,病程急,头痛剧烈。

    会诊的结果让大家都心情沉重,哪怕是最近十几年医学突飞猛进,但急性头风仍属绝症。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再开口了,现有的医治方法没一个有效的。

    基本已经判定了死刑,不可能有任何意外。

    窦云在脑海中将所有人的话都过了一遍,“的确是头风,但不是急性,而是慢性。”

    众医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无论哪样症状都指向急性,为什么窦公连陛下都没见,就敢肯定是慢性呢。

    如果是慢性头风的话,尚有三四分治疗的可能,尽管希望不大,却也不是没有。

    这几年来的确治疗过一些慢性的病症,除了容易留下后遗症之外,病情轻的,差不多都能治好。

    但陛下起病如此之急,完全不像是慢性的症状。

    何况平时陛下经常接受身体检查,如果发现有头风的迹象,不可能半点都没发现。

    因此几位随行太医的脸色都变得很不好,若是窦公一口咬定是慢性,而最后陛下又没能救回来,那么他们都有渎职之罪。

    到时候皇后迁怒下来,那可是杀头的重罪啊。

    “窦公,不知此话怎讲?”

    几人面面相觑,如此大事可不能开玩笑,必须要问清楚才行。

    “若是急性头风,发病半个时辰之后就会昏迷不醒,而且中途基本上不可能醒来。”

    这么一说确实很有道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所接诊的急性头风之中,还没有发现断断续续清醒过来的例子。

    “可为何发病过程如此急,又无法用药物缓解呢?”

    这下子大家都是迷惑不解,搞不清楚状况了。

    “张芝,你再去检查一下陛下的头部,重点用手指按压一下,看有没有硬块。”

    张芝是窦云最优秀的弟子,对于内科病症比较擅长,闻言立刻重新进行检查。

    刘志对医术比较提倡,并不讳疾忌医,张芝上手为他仔细地一寸寸摸索。

    终于,他的手停住了,在刘志的枕部,有一个接近核桃大的硬块。

    一瞬间张芝脑中如遭雷劈,“是脑内缓慢出血,难怪本是慢性却表现为急性症状了。”

    不得不佩服窦老院长的强大,仅凭着别人叙述的症状,就能看清本质。

    “老师,是枕部慢性出血,已经结块了。”

    众人无不佩服至极,窦云是医界泰斗,时至今日,依旧是他们奋斗的目标。

    惊喜过后,众人又沉默了,慢性又如何,脑内出血也不是没有治好的,关键要看位置。

    但以陛下显示出的症状,位置绝对不太好,除非能够清除淤血块,否则一切都免谈。

    此时窦云的苍老浑厚的声音响起,“二十年前,我初遇陛下,给了我一本奇书,从此后开启了大汉医术的新境界。

    那本书里描绘的医术,皆是神奇无比,让人匪夷所思,其中就有一处。

    说断肢可以缝合,心脏可以搭桥,就连脑袋都可以打开做手术。”

    这本所谓的奇书,很多人都听说过,但却无缘得见,此时听来依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之极。

    虽然听起来让人觉得荒诞无稽,但他们都知道,这本医书里面的许多内容都已经成真。

    而那些尚未实现的内容,也只是因为他们的技术还达不到而已。

    也就是说,从理论上来讲,开颅手术是可行的,但迄今为止,谁也不敢考虑这方面的手术。

    窦云的声音依旧娓娓道来,“书上还说,人的大脑是没有痛觉的,只要不是很特别的部位,在技术不是很好的情况下,依然有实施的可能。”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也渐渐明白了杜老院长的意思,很明显他想给陛下做开颅手术,摘除淤血块。

    一个光是听一听都让人面无人色的大胆主意,而且对象还是至高无上的陛下。

    这实在是太过于胆大包天。

    皇后邓猛一直都在旁听,此时忽然插口,“窦公,如果开颅有几分把握?”

    窦云蓦然睁开眼睛,“一分。”

    一分?

    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有一分把握,他就敢给皇帝动手术?

    然而皇后清冷的声音继续传来,“那么如果不做开颅手术,陛下又有几成好转的可能?”

    “一成都没有,此乃必死之症。”

    “好,那我同意动手术,无论成败,都提前写诏书赦免尔等之罪。”

    哪怕只有一分希望,那也是希望,总比必死之局强得多。

    满堂皆惊,为了皇后这份魄力而动容,如果不用承担后果,他们自然愿意配合窦公做这个手术。

    虽然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不认为,手术会成功。

    “多谢皇后,从现在开始,我要休息一晚上,你们也一样要休息好。”

    窦云的目中爆发出异样的神采,这一刻仿佛突然年轻了十岁。

    又转头对着随行太医吩咐,“你们想办法给陛下灌些参汤,再给他注射一些消炎的药物,为明日的手术做好准备。”

    “诺。”

    众医师打点起精神,严阵以待。

    随着橡胶制品的出现,此时早已有了静脉注射,效果奇佳,迅速地就推广开来。

    窦云用了些食物,又服用了一些助眠的药物,沉沉睡去。

    大型手术是个特别消耗医师精神的事情,以窦云的体力,这几年已经很少亲自做手术了。

    何况这次的手术还不容有失,必须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所以,即使皇后赦免了他们的罪责,以窦云的身体,也一样是在赌命。

    这也正是他最值得让人尊敬的地方。

    长夜漫漫,所有人的心中都生出了一丝期待,也许明天会有不一样的奇迹出现。

    此时京城之中,白日里的一场恶战并没有发生,关键时刻袁氏一千多名由侍卫和健仆组成的军队,及时赶到。

    领头的,正是退隐已久的大司空袁汤,只见他银发飘飘,威势不减当年。

    “呵呵~你们袁家可真是舍得下血本啊,也不怕落得个功高震主。”

    杜密嘲讽的看着他,心中却着实气急败坏,现在双方兵力悬殊,此时硬闯他已经没有胜算。

    只能等河南尹和河东郡的人马赶过来了,毕竟对面是些乌合之众,许多人都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和真正的士兵对阵起来是差很多的。

    天明之后他才将消息送出去,河南尹虽然离京城比较近,但这一来一去至少也要一天一夜的时间,才能赶得到。

    现在急也没用,只能赌运气了,如果陛下的病回天乏术,那么这一局他就赢定了。

    退一万步来讲,如果陛下病情好转,那么无论他们现在的行动能否成功,一切也都将化为灰烬。

    所以整个行动,就是在赌陛下会不会回来。

    至少到目前为止,朝歌那边的消息封锁得滴水不漏,说明情况十分严重。窦老院长赶去又如何,他也不是神,真的是绝症的话,谁也无力回天。

    双方就这般对峙下来,他们都在等待着。

    得到消息的长公主刘华,也适时地调整了自己的方案,不再急于拿下宫殿掌控权。

    反而先占据永安宫,以此为据点整顿人马,她将自己夫君家族来氏的卫兵和仆人也调了过来。

    然后亲自去见龙麟卫的杨俭,数年前单超就已经病逝,陛下没再任命右卫将军,而是将所有掌控权都交给了杨俭。

    但杨俭年事已高,也处于半隐退的状态,因此龙麟卫平时主事的的主要是苏曜。

    但如此大事,必须还是要杨俭拍板,否则无法成功。

    今日京师发生的事情,自然瞒不过龙麟卫的耳目,所以一听说长公主来了,不等通报,杨俭就已经在恭候大驾了。

    “杨公,你是陛下最信任的人,如今的情况如何,应该也用不着我说了。

    我想问你有什么打算?”

    长公主开门见山,丝毫也不拐弯抹角,这也是另外一种信任的表现。

    杨俭微微一笑,“老臣自然是等陛下的诏书,但如果宫中有什么问题,龙麟卫愿意甘受驱使。”

    果然是个老狐狸,他口口声声必须要等陛下的诏书,却愿意出面摆

    宫廷。

    实际上就是在帮助他们的同时,又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刘华也不点破,能够用实际行动支持她,就已经很不错了,何必咄咄逼人非让别人表态呢。

    “杨公真是料事如神,我正是要请龙麟卫协助保护宫中各位后妃,免得被乱兵给惊扰了。”

第344章等待

    “龙麟卫是陛下私卫,保护陛下家眷,乃是份内之事。”

    这是杨俭的表态,也是他的终极态度,一切都以陛下为准,不与朝政相干。

    “好,那我就不与杨公客气了。”

    苏曜从龙麟卫抽调了五百人手,这让刘华微微有些惊讶。

    龙麟卫虽然人数众多,但遍布全国,又抽掉了大量人手去了朝歌,而京城中又要保持消息畅通。

    以她原先的估算,最多能给自己两百人,看来所有人都小看了龙麟卫在京城中的分量。

    “长公主,该怎么做一切听凭吩咐。”

    苏曜眼神锐利气质精干,多年前那个瘦弱的百变神偷,早已成为独当一面的龙麟卫统领。

    “我曾经听父亲说过,当年赵戒谋反,你曾参与挖掘密道。”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长公主一向很得刘志的宠爱,所以她知道一些机密之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是,臣的确是参与过其中一部分。”

    此事没什么好隐瞒的,苏曜也爽快地承认。

    “父亲曾经教给我一条路线,是从德阳殿到永安宫,但目前的形势下,我不想惊动北宫中的妃嫔。

    所以我希望能找到一条出入南宫的路线,不知苏统领可否能帮我?”

    刘华如此问,其实便是知道当年苏曜参与的,正是一条能够进入中德殿的密道。

    但她不确定苏曜是否会说出来,毕竟杨俭派人来的借口是保护宫中女眷,而如今几乎所有的妃嫔都住在北宫之中。

    南宫是大汉的政治中心,中德殿更是陛下专门处理朝政的地方,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几乎象征着整个大汉的权力巅峰。

    如果苏曜答应帮助她,也等同于直接参与了政治事件。

    然而苏曜并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说出了答案。

    “当年我曾向陛下起誓,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说出这个秘密。”

    他抬头目光平静的看着刘华,“臣以为,现在就是万不得已之时。”

    “很好,那我们现在就想办法进入中德殿,然后进一步控制崇德殿和其他的地方。”

    南宫集中了大汉绝大多数的政府重要机构,翰林院、御史院、秘书省、中书省以及八部尚书办公地等等。

    耿德妃并没有任何权力指挥这些人,她目前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下令关闭宫门。

    所以要想破解她的封锁,而又不愿意使用暴力攻击的话,密道是最好的方法。

    不过令刘华没有想到的是,密道的出口居然在医学院中,当年挖掘密道的时候这里属于太尉府。

    而老太尉黄琼后来被刘志逼着告老还乡,而且当时的太尉府情况十分复杂,因此几乎无人想到陛下会把密道出口设置在此处。

    从密道进入,里面空气流通,丝毫也没有发霉的味道,可见这些年一直有专人管理。

    密道并没有直接通向中德殿,而是进入了一座并不显眼的偏殿,再通过两三次中转之后,最后才来到中德殿的书房之中。

    刘华心里顿时有了数,看来这密道其实四通八达,可以去往宫中任何地方,关键要看如何中转了。

    苏曜能够进入中德殿书房这样机密的地方,可见已经得到陛下的完全信任。

    突然见到长公主出现,中德殿的侍卫们总算找到了主心骨。

    刘华在大汉宫廷是个特殊的存在,哪怕皇后出入中德殿,也必须要事先通报。

    但作为长公主,她却拥有随时出入中德殿书房的权力。

    几乎所有的人都有个共同认知,如果长公主刘华是个皇子的话,那么皇太子之位非她莫属。

    可惜她是个女儿身……

    刘华迅速收拢人手,开始控制崇德殿和兰台殿等宫殿,果不其然,耿德妃只是守住了皇宫门,并没有接收这些地方。

    不到半天,整个南宫就已经尽在她掌握之中了,但刘华并没有立刻指挥冲击宫门。

    而是让各宫侍卫看守好各自的门庭,静待外面的局势发展。

    这一切耿德妃都已经得到了消息,但她却毫无反应,她能为儿子做的都已经做了,至于能否成功,就交给天意吧。

    至少,她本人并不看好儿子的行动。

    何况,此事的成败本就不在于宫廷之争,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下一步的形势变化。

    冬天的夜晚,寒冷而漫长,然而再长的夜晚,也终究会过去,天亮了,阴云密布的天空现出了一丝彤红。

    窦云睁开眼睛,苍老的面容上,眼神却分外清澈,他开始有条不紊的做准备工作。

    一丝不苟的洗簌,吃早餐,还活动了一会儿肢体,最后用润滑油仔细揉搓着十个手指。

    作为一名医师,拥有灵活柔韧的手指,相当重要。

    因此他的手修长干净,与他饱经沧桑的面孔相比,起码要年轻二十岁,这是长期细心保养的结果。

    张芝作为主要助手,一边帮他换手术袍,一边仔细为他消毒,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却又如此默契。

    刘志已经被推进了准备好的手术室中,墙外烧了炭火,小心地将温度控制到不冷不热的舒适程度。

    四个角上都点了沼气灯,正中间悬挂着一盏大灯,整个屋子昨晚就已经消好了毒,弥漫着淡淡的药水味道。

    除了四名作为助手的医师,其他人都不被允许进入,就连皇后都被拒之门外。

    尽管手术是邓猛拍板的,但她心内的紧张却依然如故,医师已经提前告知了他。

    如果手术失败,那么陛下将无法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也就是说她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这一刻,从来不信佛道任何一教的她,闭上眼睛,开始默默的替夫君祈祷。

    除了这个,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而且,让她就这样一心等待,什么也不做的话,她担心自己要失控。

    两位皇子也在她身边安静地陪伴着,虽然只有十一岁,但皇家的孩子都早熟,自然知道父亲出事意味着什么。

    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的状态处于最佳,全副武装只露出眼睛的窦云,伸出了手。

    张芝立刻递上一柄锋利无比的手术刀,一握住刀柄,那熟悉的感觉立刻就回来了。

    他的手稳如泰山,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刘志俯卧在手术台上,头发已经被剃光,露出了碧青的头皮。

    张芝已经在硬块部位画了标记,窦云稍微估算了一下位置,要怎样划开才能伤口最小,又能顺利清除淤血。

    然后凌空虚拟比划了一下,确定好了下刀的位置,不疾不徐地一刀划开。

    锋利的刀锋瞬间划开头皮,但他的力量控制得非常巧妙,只是割开了头皮层,完全没有伤到里面的筋骨。

    后脑中,一块紫黑色的淤血块赫然在目,然而真正的考验也来了。

    这块淤血明显压迫到了脑干,所以刘志才会深度昏迷,呼吸困难,即使有现代的尖端科技,要想清除血块而不损伤脑干,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几名助手几乎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到了窦云。

    由于刘志的提倡,大汉医界教学研究,早已盛行解剖尸体,不过一般都是些死囚。

    所以他们对于人脑的构造并不陌生。

    窦云却连眼角也没有动一下,仿佛已经进入一个空明的境界,他的眼里只有这个血块。

    迅速在心里闪过数种摘除方案,并用最快的速度排除甄选,看看哪一个才是最适合的方法。

    看似漫长的过程,其实也就只是几分钟,打开的大脑不能长久地暴露在空气中。

    很快,窦云就选定了其中一个方案,但这个方案并不是万无一失,他尽量保全了不伤害脑干,却不得不选择了在一定程度上损伤相邻的小脑。

    也就是说,如果手术成功,刘志即使保住了性命,但小脑却会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

    但这个伤害到底有多重,会影响到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

    对于窦云来说,他此次手术的最大目标,就是要挽救刘志的生命,无法两全其美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伤害最小的方案了。

    不得不说,刘志在病危之时选择让窦云来医治,是最正确的事情,换成其他任何一名医师,哪怕医术更胜一筹,但却没有他这份果断和胆略。

    冰冷的刀锋继续,轻巧得犹如游走在指尖的舞蹈,窦云的脑中模拟出一副画面,而他的手指却按照画面的指示,在刘志后脑中动作。

    前后不过五分钟,淤血块已经被成功的取了出来,并且没有一丝一毫的残留。

    窦云深吸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将手术台留给几位助手,

    接下来的止血、消毒与缝合就交给他们了,这些都是大汉最顶级的医师,曾经做过无数台手术,经验无比丰富。

    但手术是否成功,这一刻还无人能知,他们只能尽最大努力地保持正常程序,争取不出一丝纰漏。

    输液,输血,再次消毒,刘志的血压一直在下降,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这次手术并没有任何麻醉手段,一来断定刘志不会中途醒来,而来脑部深度麻醉,对大脑的损伤太大。

    现在手术已经完成,但刘志能否挺过去,每个人都没有把握,能做的依然只有等待。

    最起码他没有心脏骤停,直接死在手术台上,就已经是一种胜利了。

    但一切都还言之过早,接下来的两天之内,刘志的病情会不会恶化,会不会呼吸衰竭,心脏停摆……

    心力交瘁的窦云,在手术完成之后,立刻就病倒了,以他的年纪,实在是不足以支撑如此高强度的手术。

    剩下几位医师和其他太医,轮流守候在病床前,时刻监控着刘志的情况。

    邓猛亦是不眠不休地守候在屋外,等待的过程是如此的漫长而煎熬……

    这日清晨,河南尹一千五百名士兵,经过连夜行军,出现在了京城郊外。

    而更远的地方,河东郡的士兵也正在半路上,河西郡的士兵也刚刚接到调令,正在集合。

    接到消息,杜密的嘴角终于露出了微笑,早已急得六神无主的刘维也大喜过望。

    “仲父,我们即刻杀进宫城,马上宣布登基。”

    现在,杜密手里已经有三千五百兵力,再加上清河王府的侍卫与一些临时武装的仆役,足有四千多人。

    河东郡的士兵还没有赶到,但已经对京城形成了威慑,这就已经足够了。

    瞥了一眼喜上眉梢得意忘形的刘维,杜密心内冷笑,难怪陛下看不上他了,确实难以担当大任。

    不过对他来说,正需要一个易于控制的新皇帝,否则如何能让他独掌大权。

    清了清嗓子,杜密平静地下达了命令,“出发!”

    这一次,他们有着充足的兵力,不再有任何的犹豫。

    然而长街上却空无一人,没有窦武,没有陈蕃,更没有袁汤……

    他们好像突然间就消失了一般,刘维志得意满,看来这些人也明白了,他才是天命所归之人。

    杜密皱了皱眉头,如此不同寻常的现象,让他觉得有些不安,脑中急速地思考着,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一路从清河王府到平城门,他们都是畅通无阻,甚至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仿佛偌大的洛阳城,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座空荡荡的城市,不仅无人,还寂静得可怕。

    城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他们沉默地入内,宫门一样大敞四开,守门的卫士仿佛一尊尊雕塑,挺立不动。

    事已至此,想再多都已经没有用处,无论发生了什么状况,都只能见招拆招。

    一直来到崇德殿,走进空寂无人的宏伟大殿,望着台阶尽头那个位置,刘维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当当当……”

    角楼上钟声响起,传遍了四城八方,这是上朝的信号。

    无数身着朝服的大臣们,听到讯号都走出了家门,朝着崇德殿进发。

    当他们彼此在大殿前相遇,都互相投去心照不宣的眼神,按照惯例排好次序鱼贯而入。

    刘维并没有直接坐上高位,已经到了这一步,也不在乎多等片刻了。

    半个时辰以后,所有的大臣们都已经就位,站在最前面的袁盱和尹颂,都是半垂着眼,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后面的胡广、陈蕃、王朗等大臣也都面无表情,就好像平时上朝一般平静。

    杜密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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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介绍:
新书《大晋风骨》已发,有喜欢东晋历史的读者,可以移步试看。
本书又名《汉贼》。汉质帝本初元年,东汉王朝已是日薄西山,宦官干政,外戚专权,八岁的小皇帝被毒杀……
刘志不情不愿地登上了帝位,唉,好好地相个亲而已,竟然成了大汉天子。
只是外有大将军飞扬跋扈,内有皇太后垂帘听政,要想破局,该如何出手?
左思右想,平生唯有一技之长,偷而已……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朕就是喜欢偷怎么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