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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楚芸AI     芳华十年草木深txt下载     芳华十年草木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4章 人生如戏靠演技

    投资的事情东方不亮西方亮,虽然被秦峰过河拆桥,但投资于杨逸公司下的股权基金项目,很快有了新的进展。

    这个环保项目位于开发区的垃圾处理工厂验收合格,刚刚正式投产。杨逸组织了十来位股东前往实地参观考察。

    黄灿第一次参观垃圾工厂,头戴安全帽,挂着工作牌,在工厂专门负责宣传的副总带领下,十分新奇地仔细参观,认真聆听。

    副总在一边展示厂区机械,一遍介绍道:“我们是国内有机废弃物无害化处理,与资源化利用的龙头,国家高新技术企业。公司运用自主研发的、世界领先的超级厌氧微生物等技术,长期致力于餐厨垃圾、生活垃圾、动物固废、环境修复等综合处理项目的建设和运营。各位股东请看,我们这里,除了这种压榨设备是来自意大利的技术,其它全部自主研发,因为国外的人口基数,垃圾处理是远远达不到我国规模的。”

    黄灿虽然为了投资此项目上网查阅学习了许多新闻和资料,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仍然被眼前完全现代化的垃圾处理工厂震撼到。

    “怎么样?对本帅哥的看项目和投资的眼光挺佩服的吧?”杨逸颇为得意地跟在她身边,工厂从筹建至今他已经来过多次,熟悉得不能再熟,完全可以代替工厂的人做股东答录机。

    从没见过像杨逸这么自恋的人,幸亏他倒有自恋的资本。

    黄灿习以为常,笑着瞥了他一眼,接道:“还真别说,今日一见,算是在脑海里把整个垃圾处理流程,融会贯通地理解了一遍。关键是,想象中的垃圾工厂应该是废物堆积臭味熏天的,可是在科技处理之下,不但厂区干净有序,而且工作间也没有特别刺鼻的味道。真好!我想这里今后的业务量,能够圆满完成标书预测吧?”

    杨逸:“目前餐饮厨余和动物固废处理体量大,关键是要争取多拿政府城市环卫标的。竞标关键有时候不单是技术或者价格,还得靠客户和政府支持。我个人非常看好项目前景。话说你研究了那么多项目,怎么单选了这个?跟着我学习,眼光也锻炼优秀啦,哈哈哈。”

    黄灿:“就光跟你学?我那是跟着新闻联播好吗?咱大大指示过,生态惠民,生态利民,生态为民。全面推进绿色发展,建设美丽中国生态环境。我相信不久的将来,居民垃圾分类,现代化垃圾处理是大趋势。我也跟紧一回风口呗。”

    “说得没错。”杨逸赞同:“你之前投资朋友的化工工厂收获不也颇丰?”

    “唉,别提了。”黄灿一提起这事儿就心里别扭,把跟秦峰的事讲述一遍,叹惋道:“可能过去几年我太顺利了,这回算在人性方面上了一课。心里一直不得劲儿。”

    杨逸不但丝毫不惊讶,反而斜睨着她,有些不屑:“亏你打拼这些年,这算什么挫折?非常正常好吗?谁不在各种领域交学费?金钱、人性、人际关系、爱情。。。。。。晚交不如早交。要是为了这点子事愤愤不平和难过,那我,鄙视你!”

    黄灿跟他斗嘴向来不甘示弱:“你这杠精,怎么gay里gay气!”

    “哼,你呢?佛里佛气!”

    歪头瞧一眼杨逸那叫人爱恨不得的模样,黄灿不禁“呵呵”笑了,“我俩在这儿置什么气?摆我一道的又不是你。不过,话说最近你看上去,也有心事哦?”

    “嗯。我,我跟波哥分手了。”

    “啊?对不住,我怎么只关注到自己?但是你和波哥不是有快好多年感情?怎么会?”

    杨逸留意了一下周围其他人,轻声道,“回去路上我单独跟你说。”

    一趟垃圾处理工厂考察下来,投资人都很满意,中午聚餐之后解散。

    与黄灿单独回城的路上,杨逸有的是时间,把自己和波哥的故事娓娓道来。

    同性恋情在备受白眼歧视的大环境下存活不易,因此尽管波哥和杨逸无论是在学历修养,还是阶层收入方面差异巨大,两个人仍然费尽心气地坚持携手将近十年。为了经常厮守又不被父母和外人怀疑,他们甚至在同一个小区置业。两家人混成了世交,都为彼此的儿子交往到铁哥们、好兄弟而高兴。

    但令两家父母焦虑不解的是,同样囫囵全个的两个大好青年,外貌工作都不输人,怎么就连个女朋友的影子都捞不着?

    杨逸和父母之间关系松弛,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一年一年地糊弄了过去。但波哥市井之家,不婚不育是天大的问题,老两口为此觉得在邻里亲戚面前抬不起头,一方面发动亲戚介绍相亲,一方面与波哥的矛盾日益升级,直到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地步。

    波哥焦头烂额,实在架不住面对父母家人的压力和心理煎熬,只得顺从。和一个父母满意的姑娘,只相亲三五次就把婚事草草订下了,准备年前完婚。

    说到与波哥最终分手时的纠缠挣扎,坐在副驾驶位的黄灿分明看见,开车的杨逸红了眼圈,但他立马憋了回去。

    黄灿从包里拿出纸巾,扯一张碰碰他胳膊递出,语调故作轻松调侃:“不愧是经常上讲台忽悠投资人的,故事讲得浓墨重彩,声情并茂,敬你有才!那现在,你们两个都还好吗?”

    “不好怎么办?生活总要继续。他订了婚,包括我在内,都要在他父母面前表演庆幸圆满,衷心祝贺。”杨逸深长地叹了口气,感慨万分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我了解,谁的生活都不容易,遇上什么事都要继续往好里活。我也理解波哥扛不住世俗眼光父母压力。谁都没权力站在道德制高点肆意评价他人。可是,我还是反对他结婚。自己的事应该自己承担,不应该殃及他人。你们只觉得自己委屈,那波哥的未婚妻呢?这世上又多了一位无辜的同妻啊。”黄灿说得旗帜鲜明。

    “哟,高调唱起来真好听。你说反对,那你又什么更好的建议?没有,对吧?你不是别人。本来嘛,期待感同身受这事就不现实。如果是你,也并不能处理得更好。所以,乖乖地,当一双讨人喜欢的倾听的耳朵就成,不然我翻脸比翻书还快。”

    杨逸心底承认黄灿说得没错,却也不把她的话放到心里去。他很快恢复一副玩世不恭的嘻哈表情,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这家伙全无心事呢。

    “在我面前,不用憋着。我能理解,十年感情,付诸东流。你怎么可能不难过?”

    “我难过啊,但我难过需要表现给所有人看吗?”

    “啧啧,说你胖你就喘。又在表演通透。崇拜演技!”

    “喂,过分了哈,你那什么表情?伤口上撒盐不厚道。”

第135章 生活的锤子

    八月广州,天气一直徘徊在三十五六度,一般人还好,但对即将临盆的闫慧来说,即便整日呆在空调房中,也是浑身不舒服。

    秦峰做事目标明确,自打兴起自建厂的念头就开始四处奔走,终于在肇庆找到了合适的工厂新址。令他高兴的是,这块地自带新落成的厂房,规模大小与他计划中的差不多,对方因为个人原因紧急转让,在付款方式上还有优惠。这样一来,建厂的时间精力都大大被节省。

    “时间就是金钱,没想到咱家运气这么好!”秦峰夜晚躺在闫慧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大肚子,不止一次乐呵呵说道:“我肯定,这绝对是托了咱儿子的福,咱儿子是福星,旺我,旺家!”

    “呵呵,那好啊,那你就给他起名叫‘旺旺’好啦。”闫慧柔声揶揄丈夫。她其实很想问丈夫,万一这一胎又不是男孩怎么办?

    但她也知道,问了等于白问。秦峰一定是唯心主义,斩钉截铁地回答她,一定是男孩!只要你坚定地这么想,就肯定心想事成。

    闫慧艰难地稍稍欠起身,但触碰不到自己的脚,“峰,我脚肿得厉害,难受。”

    秦峰赶紧俯身,用大手去轻柔她的肿大的脚掌:“我帮你揉揉,好点吗?医生说了,孕晚期脚肿是一个常见现象,是体内激素水平发生改变,导致水钠潴留。多吃水果蔬菜。”

    “唉。。。。。。”闫慧凝视着丈夫,深长地叹了口气。

    她想说自己没有哪一日不承受着压力与煎熬,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但她的性格不擅抱怨,尤其是每当此时一般呆在丈夫身边,手指穿过秦峰的头发,总能看见那头发竟然白了三分之一,心里更是涌起无限心疼与柔情。

    这早生的华发,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她和孩子,给累出来的呀!

    每当闫慧憋不住的时候,偶尔也会打电话给妈妈诉苦。可妈妈似乎也不能理解她。岂止是妈妈,闫家一家人大概都觉得,自从她嫁给秦峰,简直就是踏上了康庄大道,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闫慧想说的话只能咽进肚子里。说多了倒显得自己不懂事,不惜福。

    闫家人只知道她广州家中,有公婆帮手,还另请了一个家务阿姨。秦峰会挣钱,对家里亲戚也手松得很,一点不小气。

    闫慧惆怅地想,妈妈和亲戚们哪里知道,实际上谁的生活也不如表明风光。在外,秦峰的生意越做越大,挣的钱是要不断投入周转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余钱,抵押贷款,拆东墙补西墙是常事。在内,公婆年纪大,平时也就光能照看一下孩子。公婆有个头疼脑热,她得反过来照顾奔忙。要不是有个阿姨,她简直忙不过来。

    更无语的是,无论家人还是外人,越来越把她当作光养两孩子的家庭妇女看待,有时候连女朋友们也似乎忘记了她也是有职业的。难道给自家打工就不算工作吗?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人简直不足道。

    夜深人酣,闫慧感觉腹中胎动,动法似乎和怀两个女儿时不一样。或许,当真老天怜悯,是个男孩吧?她承受着男人完全不能理解的身体不适,实在太辛苦,几乎是数着日子盼产期,盼着快点卸货。

    秦峰开始往来郑州和肇庆之间忙着搬工厂。位于广州的销售办公室也要搬。有广东本地员工私下奉劝闫慧,不如办公室搬家延迟到她生产之后,说是在广东风俗,家里有人怀孕不可以乱移动家私,连孕妇的床都不能让人随便乱坐,更别说是搬家了,说是怕小孩"小相"就不好了。

    秦峰和闫慧不怎么相信本地人这一套,在说办公室也不算是家嘛。闫慧还安慰老公,有员工动手,自己不过动动嘴。结果搬起来才发现,看着员工整理物品,她就很着急想去帮手,忙乱的那几天,她光是动嘴和坐在那里指挥都累的不行。

    实在看不过眼,她仗着自己皮实,也就力所能及地动上了手。

    直到屏气搬起文件柜里的一大摞账簿,忽然之间闫慧只觉得小腹坠痛难忍,整个脸瞬间疼到惨白。。。。。。

    员工们七手八脚叫了救护车把她送进医院。等到秦峰飙车从肇庆赶回广州,闫慧已经躺在了手术台上。

    刚和供应商开完会的黄灿,快到广州时已是夜幕低垂灯火辉煌。来回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她疲累得只想早点回家冲个热水澡。

    手机响起,她瞄了一眼,是秦峰。自从和秦峰吃完“分道扬镳”午餐,他们之间就再没有联络过。黄灿看着手机屏上的名字,还是觉得膈应,又开在高速上,索性不接。

    秦峰的来电特别有耐性,响了两次,次次不接不休似的。直到第三次,她只好接了。

    “我开车呢,有何贵干?”

    秦峰完全不理会黄灿的冷淡,语气沉重焦急直问:“闫慧住院了,你能不能马上来一趟?”

    “住院?生了?我记得离预产期还有两周吧?”

    “黄灿,孩子,没了。。。。。。是个男孩。”

    “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黄灿的脊背离开驾驶椅背倏然绷直,“喂,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慧慧在搬办公室的时候累着了。送到医院,医生说孩子胎死腹中。已经做了剖腹手术,大人平安,但孩子没了。”秦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气无力,“我怕她想不开啊!。。。。。小玲子正在来医院的路上。可是我想,你在的话总能劝得住慧慧,她比较听你的。”

    “你妈蛋!她都快生了你还让她搬办公室?!秦峰,你丫急功近利到丧心病狂!”

    撂下手机,黄灿马上在导航上调出医院位置。她握方向盘的双手紧了又紧,提醒自己别慌神,压线闯红灯吃罚单就算了,万一擦碰个车时间耽误不起。闫慧现在不知精神崩溃成什么样子,自己得尽快赶到她身边。

    一路上,黄灿想起闫慧怀孕七八个月时,某日清早兴冲冲地给她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昨晚做了个什么神仙啊观音啊送子的梦,不是送子给她,是送给黄灿。说这预示着黄灿就快喜事降临。说她自从黄伯父走后,就一直盼望着黄灿能早日有个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

    黄灿当时正赶着去上班,对家庭妇女的这些傻白甜梦话完全入耳不入心。此刻想起,她的眼泪忍不住扑簌簌直往下掉。

    等她赶到,距离医院规定探视时间结束九点,只有不到半个小时,闫慧已然昏昏睡去。她和赵小玲子在病床边默默守候,直到被护士请出。

    黄灿原本打算跟秦峰好好理论一番,但被小玲子拽住了。

    小玲子说:“我们明天早点来。许多思也知道这事儿了,她乘明天早班机过来跟我们会合,到时候再理论。多思说,生孩子是喜事她隔空祝福可以,但这么悲伤的事,她一定要亲自过来。我们先走吧。”

    黄灿从秦峰身边擦肩而过,眼光一直气愤地盯着他。

    秦峰满脸的痛苦程度,任谁也无法视而不见。他仿佛一日之间挨了一锤子,精气神都被砸瘪了下去。

第136章 探讨两性关系

    黄灿前往机场接到许多思,直奔医院。赵小玲子已守在闫慧病床前。几年间人人都似乎永远忙不停,四个好友难得聚齐,没想到却是在医院这样的场景。

    黄灿至今仍对医院犯憷,这里离生老病死太近,当年的耄耋老人,今日未及出生的孩子,总有生命被剥夺。

    眼前熟悉的环境,一下子把她的记忆拉回到遥远的过去。朋友们的探视关怀,是当年她至暗日子里,唯一的光亮。世事无常,但一灯点亮千年暗。

    许多思快步走近病床,率先张开双臂,将闫慧的脑袋一把拥入怀里。原本还打算强打精神招呼朋友的闫慧马上忍不住情绪,靠在多思温暖的怀里开始嘤嘤地哭起来。她的肩膀抖动着,哭声越来越大。

    黄灿和小玲子只站立一旁静静地看着,等着,由着闫慧痛哭流涕。情绪但凡能发泄出来,人就会舒服许多。

    许多思一边轻轻拍打闫慧的背脊,一边细语宽慰:“好了好了,想哭就哭,没事了,都过去了。。。。。。”

    哭了好久,闫慧终于平静下来。黄灿和小玲子这会儿才赶紧凑上前忙活起来,一个绞了把毛巾给她擦脸,一个打开热腾腾的汤煲。

    “喏,墨鱼排骨汤,我起大早熬的。虽然不如我妈的手艺,但也是正宗家乡味儿。”赵小玲子舀出一小碗,献宝似的,“宝贝儿,我喂你喝。”

    “谢谢你啦,我手能动,自己来。”闫慧给她一声“宝贝儿”叫得眼圈又红了。

    许多思说:“慧慧,你可把我们大家吓坏了。好在医生说你底子好,好好将养能恢复。”

    “我知道。就是,怀胎十个月,人家挨一刀收获幸福,我呢?得到个‘空’!我的孩子都没能来世上看一眼。都怪我!我太大意了,胎停了一两天,我居然都没察觉。我真是。。。。。。”闫慧说着又哭起来,眼泪啪嗒直往汤碗里掉。

    黄灿劝她:“这是意外,又不是你主观意愿,不能怪你。慧慧,我早该来看你的,要是知道你大着肚子还搬办公室,肯定得阻止你。我很抱歉!”

    “都别抱歉,都过去了。”小玲子道:“我也是,以为慧慧生过两个孩子,很有经验,所以没常来探望。”

    许多思接道:“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闯鬼门关这种事是没有经验值可储备的,回回都是惊险万分。”

    黄灿:“对了,昨晚我打电话问了一圈,朋友给我介绍了个老中医,妇科圣手,等慧慧出院我介绍你去看,好好把身体调理妥当。”

    正说着,病房门口秦峰的身影出现。他望见几个闺蜜正围着老婆悉心照料,踌躇了一下要不要进门,怕被几个女人声讨,怕破坏了眼下和平温暖的气氛。低头抬头间,正撞上几个女人锋利的眼锋,齐刷刷地射向他。

    秦峰马上尬笑道:“你们在就好,我先去拿药。你们聊,你们聊。”

    看着秦峰颇为狼狈地急急退出,女人们心知肚明。但就算他愧疚难受的,她们也不打算放过这个教育他的机会。

    许多思示意黄灿:“小玲子吵架行,讲道理还是你去。不趁这个机会敲打敲打他怎么行?”

    闫慧撑着虚弱护夫:“哎,你们别。。。。。。孩子怀在我肚子里,不是他的错。他心里也不好受,心心念念几年的儿子没了。昨晚上一直抱着我哭来着。。。。。。”

    小玲子抢白道:“他怎么没错?为追儿子不顾惜你身体不是错?重男轻女不是错?”

    黄灿朝小玲子“嘘”了一声,又朝闫慧说:“有些话还真就朋友方便说,换你妈来恐怕都不成。放心,我跟他谈,绝对以你们家的稳定团结、安宁幸福为首要。”

    接连几天,闫慧出院以前,黄灿几人要么中午,要么晚上,都抽时间在病房照料陪伴她。闫慧的身体和情绪逐渐好了起来,关注点也慢慢从自身过渡到朋友身上。

    问起许多思的家庭近况,得知她家这两年风波不断。大伯因渎职被双规,父亲也退休,夫妻关系不咸不淡,儿子可爱就是调皮逆反。

    许多思也想开了:“从小我都仰仗家里人给铺路,现在才发现自己本来平凡。人嘛,接受自己平凡,反而能活得踏实。张幼青和我现在的关注点都在教育孩子上头。不是没起过离婚的念头,但思前想后又似乎没到那个地步。我去上了一些身心灵的课程,现在开始慢慢学着转换思维,试图体谅他在婚姻中的感受吧。”

    黄灿:“不有话句说,再美好的婚姻,也有一百次想离婚的念头,五十次想掐死对方的冲动。意思是,磕磕绊绊正常,磨合痛苦是常态。”

    许多思:“是这样的。谁也不是大奸大恶,谁也没有出轨虐待,大家在底线之上都心怀各种不甘和委屈。慢慢地夫妻变成了室友,生活琐事杀死了亲密。但是,我们还有孩子,还有共同消费了的青春岁月。萧伯纳不是说过嘛,想单身的就单身,想结婚的就结婚,反正到最后都是要后悔的。将来我儿子长大了,我绝对不强迫他结婚。”

    “不过,我还是想督促你俩快点结婚呢,好矛盾啊!”多思说着看看黄灿和小玲子又笑了,“灿灿应该快了。玲子你昨天说的那什么和乔治的‘开放关系’,我是真的理解不了!”

    赵小玲子一摊手:“我知道你怎么想。旁人或许会认为,所谓开放关系,不就是可以乱搞吗?难道不是因为两个人没那么爱了,才想要开放吗?我最初也觉得接受不了。可是只要我放下执着,就发现和乔治完全相处无碍。其实开放关系,对情侣的感情要求更高,因为要求更加信任对方,要求两个人都足够成熟冷静,经常及时理智地沟通。”

    闫慧道:“可这太惊世骇俗了!爱情和婚姻应该是跟和忠诚紧密联系的。前提条件不再,‘皮之不存毛将附焉?’”

    小玲子:“可是你看,最新数据,一线大城市离婚率达40%,快赶超欧美了。有几个人还能活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童话里?面对现实吧!有些夫妻,不也是感情早已消逝,美其名曰激情变亲情?他们也不打算拆散家庭,以及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甚至财产,因为离婚成本太高。不选择离婚,但并不妨碍双方都在外面寻欢作乐。这难道不是一样?”

    黄灿:“你这样想是不是太悲观了?确实现代的婚姻的基础,并不是感情,而是经济基础和共同利益。婚姻的本质,并不是相爱的两个人相守到老这么简单,而是双方财产共享风险共担的共同利益体。但李银河也说过,虽然婚姻制度式微,还是会有一些人留在婚姻关系当中,就是那些陷入了一对一浪漫爱情的人,他们变得一心一意心无旁骛,只想厮守终生,别的人全都不能使他们移情别恋。”

    赵小玲子有点沮丧难过:“谁不想如此?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遇见的运气呢。”

    许多思不敢敞开了表达,只好奇问道:“玲子,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你是性子爆裂,嫉妒心超强的女人,假如男人跟别的女人睡了,你要么头也不回拂袖而去,要么提刀砍死他。乔治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怎么变成这样儿啦?”

    黄灿倒不这么认为,“我倒觉得她没变,还是一样敢爱敢恨。讲真的,两性关系如何,还真轮不到旁人来评头论足。我只是觉得,玲子,你有没有诚实地灵魂拷问过自己?你真的可以接受开放式的关系或者婚姻吗?还是仅仅把它当作退出一段感情的策略,或者,维系一段感情的方法?”

    赵小玲子不说话了,眼巴巴地望着黄灿。她懂黄灿的意思,她担心自己为了维系爱情,被迫把肉体和灵魂完全割裂,这样的结局一定是渡劫不成,神魂俱灭。

    自己到底是,或不是呢?。。。。。。看来思维系统尚不兼容,bug很多,得好好想清楚才行。

第137章 初雪兆吉

    当生活的齿轮嵌入日常轨道之后,日子显得时光如梭,白驹过隙。

    2016年1月24日中午前后,广州市竟然下起小雪,历史罕见。广州市气象局确认,这是广州城区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次降雪。

    黄灿被办公室外同事们的欢呼声震动,开门一看,所有同事都挤在窗户边,拿着手机疯狂拍照。很快,消息刷爆朋友圈,人们跑上街道又跳又叫,兴奋地迎接随雨飘落的小雪花。

    听说有的广州老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雪,难怪大家激动呢。在黄灿家乡雪景并不稀罕,但广州初雪还是令她兴奋不已。

    她第一时间便想到与江云溪分享。手机接通,她欢声雀跃道:“云溪,广州下雪了!五十年一遇啊!”

    “哇!你快拍个视频我瞧瞧,我在香港是看不到雪的了。”江云溪被黄灿的情绪感染,柔声笑道:“不过呢,等你随我回多伦多见爸妈,雪景就一点也不稀奇了。漫天飞雪,屋顶街道雪像棉絮一样厚实,打雪仗有得你玩儿的。”

    “嗯!2月7号除夕,我们的机票是5号的,也就十天左右就放假探亲了。云溪,我一颗心已经飞远啦,但还是要坐镇办公室,不然公司姑娘小伙们心也散了。”

    “不着急,我们都安心工作,这么多年都等了,再多等几天算什么?”

    放下电话,江云溪又打给父母。

    江父接的电话,反复确认过机票时间,老人家乐呵呵地对儿子说:“小子,你稳住,不就是新媳妇上门嘛!放心,一切有我。你妈那儿我盯着呢。她早早把家从里到外清洁打扫,布置一新。”

    “爸,妈也不需要累着,灿灿在长辈面前很有礼貌,不是那种事儿的女孩。就是,妈的脾气。。。。。。”

    “没事儿,我们家现在天气预报是万里无云。跟你说两件趣事你就懂了。”江父饶有兴致地八卦自家事儿。

    “你妈嘴上说,再怎样的姑娘家,我儿子都配得上,用不着大张旗鼓。可是呢,买了崭新的床上用品,为怎么铺排犯难得很。说是单独安排黄灿住一间房怕她尴尬不自在,安排你俩住一间吧,又显得我们家随便,家风不严。我提醒她准备个见面红包,她朝我翻白眼,说红包多俗气,转头把自己的首饰匣子翻了半天。呵呵,你妈呀,嘴硬心软。”

    江云溪在脑海里把父亲的陈述画面想象了一遍,不自觉地眉眼弯弯起来。

    这边厢,赵小玲子正给黄灿打电话,说的也是过年回家的事。

    黄灿奇道:“你和乔治别别扭扭地这半年,他怎么忽然答应陪你回C城见父母?不怕被套牢啦?”

    赵小玲子得意地笑:“男人嘛,不逼不行。也别给他提问,让他漫无边际地找答案。我呢,直接给他三个选项,限定范围,他选了还觉着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哈哈哈。”

    “你是怎么给他画地为牢的?”

    “很简单呀,三个选项。一,他跟我回家,二,我跟他回家,三,分手。”

    黄灿忍俊不禁,扑哧道:“高效有魄力,给你点个大大的赞!”

    正说着,李凡敲门进来问:“老板,我们差不多该出发了?今天下雪了,估计路面有点堵车。”

    “好。玲子,不跟你说了,祝你好运。我还得去见客。”

    黄灿挂断电话,拿上包和桌面乐斯的新产品目录,同李凡一道出门去地下停车场。

    李凡驾车驶去客户公司的路上,黄灿打开车窗,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空中还飘零着细小的雪花,好似白色的尘埃。

    “今天是个好日子,瑞雪兆丰年。说明项目能谈成,明年成功开拓新业务。”黄灿心情大好地对李凡说。

    “希望如你所愿。不过老板,我还是想不通,我们采购办做得好好的,你干嘛非要建议集团和Franz开辟内贸呢?一来内贸我们广州办完全没经验,二来这是销售工作,即便开展壮大,最终也可能被Klaus划归给其他人分管。”李凡求教。

    黄灿解释道:“正是因为没经验才要学做,跨出舒适区。就算最后Klaus成立新销售团队,但只要是国内业务,与我们也是紧密关联,必须充分参与的。现在欧洲市场疲软,世界上最大的市场就是中国,国外许多灯具行业巨头早都进入市场了,这是乐斯未来最具有想象力和挑战的一块。未必总部其他人没有这个想法。由我们广州办主动发起打头阵,没成,对现有工作没影响。成了,大家与有荣焉。”

    “话说得没错。但是。。。。。。由你牵头,会不会让人觉得。。。。。”李凡好意提醒又支支吾吾。

    黄灿和李凡有默契,话不用说完也懂意思,接道:“我知道,老二难当,我自然不会抢Franz风头。内贸的建议我是先报给他的,前期调研报告什么的都是交给他,由他出面争取总部首肯。”

    “那就好。毕竟现在我们的CEO是Klaus而不是Franz了。”

    到达目的地,前台通报姓名,客户市场部刘经理出来迎接。在会客室稍作寒暄,刘经理引领黄灿和李凡前去样板间参观。

    这是一家国内家具公司,所谓样板间实际上是位于市中心家具大型商场的店铺。店铺面积很大,涉猎全线家具产品,定制衣柜、床具、沙发等等。店铺仿照宜家规划,将不同风格产品分区,布置成一个个客厅、卧室、厨卫的样子。而他们主营和代理的产品便自然又多彩地嵌入所有的场景。

    黄灿和所有女性一样,都爱逛家居店,可以一边逛一边想象属于自己家的温馨和品味。但今天她观察得尤为仔细带感,因为一旦合作谈成,由欧洲设计、广州办督导研发、国内近百家供应商生产制造出来的“乐斯”牌灯具,便会装点在这间店铺里,悬挂在餐桌上,静候在沙发旁。

    从这个角度看自己的产品,和看见它包装整齐,堆放在欧洲大超市里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刘经理在一旁热情介绍说:“黄总你看,我们将自己公司生产的家具产品按不同风格分类,和我们代理的橱柜配套,形成几组统一的家装标准,以便客户在我们的线上线下平台选择心仪的完整配套。”

    黄灿:“年轻消费者线上采购比重越来越大,我们最感兴趣的就是你们自己的网站还有手机APP店铺。”

    刘经理说:“对,现下偏重体验。您跟我来,我们今天就尝试以消费者身份,看看在线上采购全屋家私是否便捷高效,同时能够合乎心意。”

    黄灿于是在刘经理的指导下,当场体验了一把网上和手机购物。

    这家公司原本是传统家具制造企业,顺应消费模式变化,转型成为一家互联网+家居集合店。消费者不单可以在网上直接挑选由设计师搭配好的风格整合,譬如中式风、美式、欧式、简约风等,还可以在APP店铺里充当一把设计师,直接从产品库内拖拉出图片,自由选择理想搭配。

    “贵司的灯具运用在这几种风格里非常合适,相得益彰。”李经理演示着。

    参观、体验、开会,广州初雪的日子里,黄灿与家具公司拟定意向协议书内容,直到暮色笼罩才结束工作。

    将他们送至家具城大门口,李经理微笑道别:“就快过年了,希望明年我们的合作顺利正式启动。在这里预祝二位,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初雪兆吉。很快,又将是崭新的一年。

第138章 危机即机遇

    2016年全球经济仍处于低速增长区间,世界贸易深度下滑,外贸发展面临的形势较上年更加严峻复杂。一季度,中国外贸延续了上年的下降态势。

    这一切对黄灿所处的外企采购办和关联外贸型制造企业都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工厂普遍反应生意难做。

    赛德明辉因为订单的事情前来乐斯广州办陈情。

    他坦陈:“今年开年,我们面临极大招工难题。最近几年,劳力资源呈现紧缺态势,工人薪资涨幅大,汇率高企,材料等各项成本增长厉害,而欧洲客户给出的目标价越来越低。两厢夹击,可以预期将有不少小企业存活不下去。”

    黄灿:“我们乐斯的订单也呈谨慎收缩态势,并且开始缩窄供应商范围,以便控制管理成本和集中获取最优惠条件。”

    “听说某知名国际企业关闭了在华的自主投资工厂,这说明在严峻形势下,还是本土企业熬得住。”

    “危机也是机遇嘛。听说明总有新计划?”

    “对!不进则退。我准备趁低谷扩产能。别家在收缩,收缩到一定程度对于大型订单的竞争力就小了。都说船小好调头,但只有大船才能抗住风浪远航。”

    “逆流而上,需要眼光和胆识,更需要多年沉淀下来的实力。”

    明辉一边笑道,一边将一篇新闻分享到黄灿手机上:“我不是盲目激流勇进。你看看这个。”

    这是关于2016年多举措遏制进出口下滑的新闻。报告中举出了五项措施,譬如,要加快落实和完善政策。优化出口退税率结构,确保及时足额退税,严厉打击骗取退税。增加短期出口信用保险规模,实现成套设备出口融资保险应保尽保。同时要鼓励商业模式创新。扩大跨境电子商务试点,支持企业建设一批出口产品“海外仓”,促进外贸综合服务企业发展。再就是要优化贸易结构。开展服务贸易创新发展试点,加快发展文化对外贸易等等。

    明辉胸有成竹道:“你看,国家在作政府工作报告时明确指出:面对外需持续低迷的严峻形势,要多措并举,遏制进出口下滑势头。我国外贸处于结构调整的关键阶段,外贸竞争优势转换尚未完全到位,外贸下行的压力较大。但外贸发展的基本面和长期向好的趋势没有改变。”

    黄灿赞同:“有政策支持,相信困难只是暂时的阵痛。大方向看好,然后我们着力落实在当下每一步工作当中吧。我看好明总。”

    “我也看好你们乐斯和广州办呐!今天除了沟通当前订单状况,最主要的还是想打听一下,你们公司的内贸何时正式启动?赛德愿意在这一块率先全力配合。比如提前申请3C认证,比如为你们内贸提供仓库场地、库存等等。”

    “明总果然有备而来。”黄灿一方面叹赏他总是能准确把握切入点,一方面耸肩摇头说:“不过这一次你不算先知先觉,已经有好几家工厂跑我这儿来立军令状啦。”

    “呵呵,大家都想饮‘头啖汤’嘛!”

    “但是内贸的事进展。。。。。。没那么迅速,还得要再等等,等等。”

    明辉锐利,直接问道:“等什么?乐斯进入中国市场已经是太晚了。当然,种一棵树最佳时机,一是十年前,再就是现在。你们公司做事的效率一向不拖泥带水的?”

    “呃,确实。。。。。。”黄灿犹豫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说。

    明辉的提问正是她最近疑虑不解的状况。乐斯向来工作效率比较高,总部和广州办工厂之间沟通的问题,顶多不出三日,通常会得到答复,或提上议事流程。但近期节奏明显变慢,尤其是Franz个人。以往即便国内其他人的邮件会被滞后,但Franz一定是把黄灿的邮件级别放在最高。可现在欧洲不年不节的,Franz也没度假,却开始忽略邮件,堆积待处理事项,包括与内贸相关的文件和提案也杳无音讯。

    邮件得不到回复,黄灿只好电话催促。Franz的回答要么推脱滞后,要么模棱两可。

    黄灿告诉明辉:“最近总部的效率确实存在问题,大概任何人都有疲懒懈怠的时候吧。我原本想去丹麦述职时当面向老板提一提,但不知什么原因,总部通知,我上半年的述职行程暂时取消。”

    明辉听到这里沉吟半响,问道:“凡事都有原因,何况整架机器同时慢速下来。我想提醒你一下,贵司总部可能发生了什么特殊状况,只是你不知道。”

    “能发生什么状况呢?公司的财务、业绩一向很好。”

    “这我不能胡乱猜测。直觉而已。”

    “哈哈,我还以为只有女性才相信直觉。”

    “你可不要小瞧直觉。就连爱因斯坦也是相信直觉的力量的。他认为常识是人到十八岁为止所积累的各种偏见,而真正有价值的是直觉,在探索的道路上智力无甚用处。”

    黄灿觉得有趣,鼓掌道:“不明觉厉!没想到明总除了做生意有一套,对这些也有研究。”

    明辉连忙摆摆手笑道:“说笑了。我只是想说,你应该找出目前问题的根源。”

    “我会尝试,也许直接找Franz问个清楚,毕竟我离总部山长水远,消息不灵通也是有的。”

    “到时候别忘记知会我一声。”明辉喝了一口咖啡,转换话题问:“我听说,你个人倒是有喜讯,忘记知会我了呢?”

    “我的喜讯?”黄灿一时反应不过来,挑眉反问。见明辉笑意含蓄,想起佟若水才提起,她刚和明辉单独吃过饭,大概闲聊时提起过自己的私事。

    她旋即灿烂一笑:“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是的,我订婚啦!和江云溪,你认识。”

    “恭喜恭喜!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什么时候的事呀?八年抗战终于下定决心?”

    “就过年时,我随江云溪回了他家见父母。”黄灿解释道:“原本以为自己都过独了,很难融入陌生的家庭氛围,没想到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一切都很顺利。江妈妈还特别可爱。”

    回想起在多伦多渡过的短暂而又温馨的节日,黄灿不由自主漾起幸福的微笑。临行江家父母提起婚事,她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娇羞地点头答应。

    以至于云溪瞧着她把矜持完全抛到爪洼国的样子,故意当着家人的面大拍脑门,捶胸顿足后悔道:“早知道拼爹妈这么好使,我早干什么去了?”

    明辉完全能体会黄灿的感受,微笑道:“其实有时候排斥拒绝只是害怕失去的一种表现,只要踏出一步海阔天空。我真为你高兴!婚礼定期什么时候?届时一定记得通知我到场祝贺。”

    “一定。谢谢!”黄灿愉快点头:“婚礼定在六一儿童节。哈哈,完美避开五一的婚礼高峰期,免得酒宴难定,客人疲于跑场嘛。”

    关键是黄灿和江云溪可以集中请年假。他们有广州和多伦多两场要办呢。

第139章 公司被收购

    李凡:“老板,宏源的质量索赔方案什么时候定?刘总都发火了,说拖了这么久,再不给答复不出货!”

    黄灿:“损失五五开,报给Franz了,等批。”

    Gennie:“黄小姐,宁波工厂催订单回签好几遍了,我邮件连发总部一个多礼拜,帮忙亲自压一压吧?”

    黄灿:“有多少订单还没回签?我再催,你也催,都催。”

    家具公司李经理电话:“黄总,合作协议到底还要不要签?你们外企效率叫人质疑啊?”

    黄灿:“李经理,稍安勿躁,我再催总部,再催!”

    。。。。。

    迟误工作堆积,合作伙伴催促,员工投诉抱怨,Franz没有回复。

    简直乱了套,头疼!黄灿肝火上扬,把手机丢到桌面,胳膊肘支撑脑袋,双手用力按压太阳穴。

    果如明辉提醒,乐斯总部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她尝试与欧洲同事交流打探,但老外有板有眼得很,不该说的话多一句也不会说。Klaus她不亲近不太敢开口问。几次三番紧迫追问Franz,他居然完全不以工作为意,跑去西班牙度假了。

    现在唯一搞清问题的希望,就是去总部述职。好在Franz的总部特助已通知她准备签证,五一前参加公司的重要活动。究竟什么重要活动?在她追问之下对方才透露,总部的新办公大楼装修完毕,要搞个揭幕典礼。

    乐斯什么时候筹备新办公大楼了?是自建还是租赁?旧址原是Franz家族私产,使用几十年美丽如新,为什么还要同城搬迁这么麻烦?是总部忽然要大量扩招员工了吗?搬迁而已又有什么必要神神秘秘,搞得人仰马翻?

    黄灿这才警觉,没有了Franz的信息输送,实际上她对集团的规划了解有限,仅限于公开通报而触碰不到核心。

    这一切都超出她的掌控范围,尽管焦虑疑惑萦绕,她还是打起精神准备述职PPT。安慰自己说,到了那边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达到奥尔胡斯的当日,黄灿照例先入住酒店,等待次日去总部开会。因为来往多次,总部没有专人接送陪同。她一个人也懒得出酒店,稍事休息后,便独自去酒店餐厅用晚餐。

    餐厅内三三两两的客人把酒叙话,但也一点儿也不显嘈杂,反而有种静谧温暖。黄灿不由记起某年,她陪同两位国内老板在奥尔胡斯市区一家餐厅吃饭,喝到尽兴处互相敬酒高声说笑,引得其他本地客人频频侧目,差点儿没被餐厅老板给赶了出去。

    侍者过来点餐,她接过餐单翻页,点好后将餐单递回侍者手上时,说道:“餐厅内的灯饰很有格调,非常好看。”

    “您真有眼光,那是我们本地一家著名老牌灯具公司的设计款。”

    黄灿报以微笑,她当然知道,那可都是从自己手上开发出来的产品,由赛德制造。她拿出手机准备拍张照片发给明辉看实物应用场景。

    “This…...no,no,Iwantit……”

    身后传来结结巴巴的“glish”,她闻声转头,在这里可是极少遇见同胞啊。

    只见一位身形富态的中年男子正手指菜单,努力向侍者表达,侍者竭力保持着礼貌的倾听,但显然不太明白。

    黄灿轻声用英文插话问:“你好,需要我帮忙吗?”

    男子与侍者同时望向她。男子问道:“中国人?太好了,麻烦你,我英文有限,会说英文的同事丢下我出去啦,呵呵。”

    “小事一桩。”黄灿走过去,很快替男子解决问题。

    侍者走开后,男子问:“这里同胞少见。怎么称呼您?从哪儿来呀?”

    “我姓黄。广州人。”

    “这么巧!我也姓黄,也是潮汕人。”男子大有相逢如故的感觉,毫不客气地邀请道:“难得遇见,不如拼个桌,聊聊天,吃饭也不冷清。”

    黄灿一想也是,于是大大方方坐下,与男子攀谈起来。

    聊天中她得知黄先生是一位银行行长,此次来奥尔胡斯是参与一件跨国收购业务。

    黄灿:“作为中国人,我听着也骄傲。近年来,中国很多公司通过海外并购,极大的提升了自己的技术能力和综合实力,具备了世界竞争力。”

    黄行长:“是啊,尤其去年以来,中国企业在海外掀起了新一轮并购大潮,特别是欧洲,几乎成为中国资本的‘泄洪区’。欧洲人现在对中国投资者恐惧和担忧声那真是不绝于耳。”

    黄灿:“听说连国际米兰足球俱乐部都被苏宁收购了。欧洲人现在一听说收购,都抖着嗓门说:‘中国人又来了’。欧洲经济长期疲软,除了大把钞票的中国人,还有谁有实力收购他们的企业?居然还有人揶揄国人钱多人傻?”

    黄行长:“呵呵,大国崛起总会惹来非议和嫉妒嘛。至少从我经手的业务看来,国内企业家收购是有的放矢,懂得取长补短。”

    黄灿:“敢问是哪个行业的收购?”

    黄行长:“收购已经完成流程和手续,已经在企业A股财报上公布了,说来无妨。国内一家上市企业收购了奥尔胡斯一家灯具企业,他们原本生产光源和电子产品,这家灯具企业有近五十年历史了,设计独特,正好弥补了该企业的空白。”

    说着,黄行长放下刀叉,指了指酒店灯饰:“喏,这家酒店用的就是被收购企业的产品。”

    黄灿的视线停留在那些漂亮的灯饰上久久拉不回来,胸膛中心跳如鼓。

    乐斯被中国企业收购了?!自己作为其国内采购负责人,居然未被事先通知,毫不知情!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黄行长:“呀,国际收购是重大利好啊,您能告诉我企业的A股代码吗?我了解了解。”

    “哈哈,我可不敢荐股,也不是热门。”黄行长打哈哈。

    黄灿也不追问,反正没有度娘解答不了的问题,何况是已公开的信息。

    吃完饭,她婉拒了黄行长“小酌一杯”的邀请,马上回到酒店房间,打开电脑快速搜索起来。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条关于一家叫“九运集团”的海外并购信息,收购的正是乐斯集团。

    百分之百全资收购。这意味着,从本质上而言,乐斯已经是一家中资企业,而Franz和Klaus也从股东变为员工,身份和自己、李凡没差。

    她“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提醒自己深呼吸。

    一场国际并购,从撮合到调研,从谈判到完成,历时不会短于一年。仔细回顾,Franz消极怠工大概就是从并购意向达成开始的。假如自己足够敏感警觉,应该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出一二。但是她没有。

    而她自以为并肩作战多年的Franz,看来并没有真正把她当作战友,竟连阵地换主,都没有提前向她透露一丝一毫的口风。

    “黄灿呀黄灿,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面临巨大变化,你居然半点准备都没有!”

    她坐在沙发上盯着笔记本发呆,兀自苦笑自嘲。

第140章 天真或无畏

    与其大晚上打电话质问Franz,不如当面看一看他如何敷衍。黄灿心里愤然地想,反正木已成舟,早一天或晚一天问清楚也没什么意义。很显然,包括Franz在内,没有人真正在意她和她属下同事的反应。

    次日清晨,她早早到达总部,和同事们一一打过招呼,就只见Franz从财务室旋风一般地快步走出,大声喊她的名字,然后张开双臂,像往次一样,对她大大拥抱热情寒暄。

    黄灿脸上保持微笑嘴里机械应答着,心知自己看Franz的眼神已然不同。Franz同样敏感,他很快察觉到她的些微异样,于是提议趁Klaus等人还没来,单独喝杯咖啡聊聊。

    既然单独谈话,黄灿也无心再兜圈子,直截了当问道:“老板,这次叫我来总部,不光是参加什么新办公楼揭幕典礼吧?公司有重大消息宣布,对吧?”

    “呃,是不是刚才别的同事已经告诉你了?你一向触觉敏锐消息灵通啊。”Franz笑嘻嘻地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乐斯集团被你们中国人收购了!”

    现在听到他夸自己敏锐灵通,听上去像大大的讽刺。黄灿感觉起床气都被挑起来了,语气中已带上质问:“老板,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半点也没有提前通知我?!”

    “我其实,其实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而且你人一来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惊喜?是惊吓吧!”黄灿声调陡然提高,惊得Franz身躯一抖,他立刻警惕地望向咖啡间门口,生怕被其他同事撞见一向与他统一战线的下属起冲突。

    “嘿,放轻松,放轻松。”他连忙双手做出下压的手势,皱眉解释道:“我知道,这很突然。但是作为股东我是签订了保密协议的,事先不能向任何无关人员透露收购计划。你必须要理解这一点。”

    无关人员?果然职业经理人只是打工者,无论平时多被重视,被抬得多高,对于公司也只是区区一颗没有发言权的螺丝钉而已。企业如何走向,一切只是资本家们的游戏。黄灿一方面义愤填膺,控制不住地腹诽老板,腹诽公司。一方面心内澄清,Franz理直气壮,保密条款的解释确实合理。

    她在气恼自己糊涂的同时,更气恼Franz明知收购对所有同事也影响重大,明知她目下会是如何感受,还隔岸关火,一副无辜无知的装模做样。

    “至少,至少你应该事先给我哪怕一丁点明示暗示也好。我们广州办也是乐斯重要部门,应该给予充分时间,以便根据公司大方向做出调整。”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固执地坚持表达愤慨和受伤,既没作用也不明智,徒添笑话。

    Franz无奈:“如果你坚持这么想,我很抱歉。。。。。。但收购对乐斯是一件极大利好,Klaus和我,我父亲,包括所有总部同仁都为之振奋。有了资本的助力,乐斯会走得更远,九运集团对你们国内市场了如指掌。你不是很想开展内贸吗?他们有现成的渠道,有品牌经验,有。。。。。。”

    看黄灿低头不语,不但没反应,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逆反,Franz说不下去了,只好草草收尾:“好吧,今天揭幕式你会见到他们,可以听听他们怎么描绘宏伟蓝图。”

    黄灿不置可否。公司被收购,对于Franz等股东自然是大大有利。她从网上看到,九运真是花了大价钱收购,这个价甚至远超乐斯实际价值,甚至放眼全世界,乐斯断不可能寻找到更阔绰的买家。

    欧洲股东们收钱上岸,还会对乐斯一如既往吗?一家北欧本土公司完全由国人控股,还能维持原有基因吗?九运集团的组织架构中,又能给广州办留下位置吗?中资公司与外企管理模式截然不同,自己和同事们能在多大程度上适应转变?薪酬又将会如何调整?

    种种忧虑让她一时间无话可说。反正看样子Franz也不会真正关心。

    咖啡凉透了,黄灿和Franz同时站起身,一前一后走出去,彼此之间拉出了一大段距离。

    远远的,从Klaus的办公室传来热烈的交谈,黄灿敲门前仔细分辨了一下,里面两位中国男人的英文相当流利优秀。进门之后,Klaus便互相替她们介绍。朱姓男子是九运集团副总裁兼乐斯总裁,麦姓男子则是乐斯亚太区总裁,看来应是黄灿以后的新上司。

    朱、麦两人身材不到一米七,都是短小精干型,站在两米多的Klaus旁身高对比滑稽,但谈吐之间,宾主关系一目了然。

    麦总年约三十上下,对黄灿显得格外热情,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地夸奖她一番,大有迅速拉近距离的意思。黄灿打起精神,提醒自己充分发挥职场社交本领,彼此之间“精诚合作,互相勉励”之类的场面话说得行云流水,让整个场面显出一种中规中矩的和谐。

    麦总强调:“黄小姐,虽然九运收购了乐斯,但我们只为发展助力,不会破坏乐斯现有格局和人事,Klaus仍然是z也仍然是采购领导,我呢,专长在光源和电子这块,灯具领域今后还要多多向你学习啊。”

    “麦总客气。”黄灿礼貌欠身。

    不知怎的,第六感让她芒背在身似的。她自觉地朝那个紧紧盯着她观察的视线望去,正撞上九运朱总的眼神。

    朱总话很少,一直面带微笑,倾听,观察。站在人堆里,似近且远。

    一般人堆里说话最少的人往往是位高权重的核心。

    接下来上司们忙于接待揭幕式宾客,黄灿基本没什么和别人深入交谈的机会。她掂了掂手上的电脑包,估计这一趟出差,没人会对她的工作汇报感兴趣,白瞎了她熬夜写完的报告。于是索性好整以暇,全程闭嘴睁眼,好好地观察几位上司之间的互动。

    这一观察还真是越来越有趣。

    Klaus能屈能伸,对朱、麦两人殷勤备至,时不时弯下庞大的身躯倾听两人说话,关心体贴的小动做得恰到好处,不愧市场出身。反观Franz则还是一副不拘小节的二世祖模样,交谈不切重点,还经常不合时宜地卖弄他的冷笑话。

    黄灿心里叹息,老板呀老板,你脚下土壤的酸碱值已经改变了,看看你的发小,多么擅长顺应生态。

    在揭幕式的人群中,黄灿与昨晚遇见的黄行长打了个照面。双方都知道彼此的身份在这样的场合不方便,也就没有再说话。转头她发现,黄行长直接把她的微信给删除了。

    临离开丹麦前,黄灿一个人在酒店附近踽踽独行了半日。她从一幢撞房屋墙壁下走过,一边抬头仔细观察着那些形形色色的灯饰,一边嘴里喃喃报出它们制造商的名字。

    这是她和李凡每回来总部都爱玩的游戏,互相考对方的眼力,看谁能单从产品外观报出出身。

    她耳畔响起Franz在揭幕式对她的一句耳语:“放心,一切都不会改变,你的和我的位置,乐斯无论在谁手上,都需要我们。”

    她很想反驳他,记得当时乐斯部分股权变更,老Mr.Ja正式隐退,Klaus担任CEO时,他不也是这么说?结果呢?时至今日,乐斯算得上彻底改弦更张。

    但她只是张了张嘴,再无声地闭紧。真不知道Franz到底是天真,还是无知者无畏?

    一切都在变化之中,谁也不可能原地不动。

第141章 拥抱爱人最重要

    回国后不久,当公司被收购的消息在整个广州办引发的人心揣测,不安的动荡还未平息,黄灿焦头烂额之际,突然接到江云溪的电话,带来江父因突发心梗辞世的噩耗。

    屋漏偏逢连夜雨,时隔多年,这句话再一次在她脑海中响起。

    毫无犹豫地,她一边赶紧预定机票,一边同时向Franz和麦总发出请假邮件。乐斯并入九运之后组织架构正处于混乱期,她现在需要同时报告两位上司,排名分不清先后。

    陡然间丧父的江云溪已第一时间飞回多伦多,只待她前去会合。丧父之痛,忧母之难,他该有多么难过。这样的时刻,她是无论如何也要站在爱人身边的。

    邮件刚发出去不久,意外收到两个截然相反的答复。Franz准假,麦总sayno。

    黄灿以为,一定是自己邮件中说得笼统,没有阐明“因私”的轻重,否则管他哪国领导,没有在这种事上不给行方便的吧?

    她马上拨通了麦总的电话。“麦总,是这样的,我确实遇到紧急事情,必须请假处理。再说您看,我请的是自己的法定年假。”

    “是年假没错,如果没有工作还好说。但是恰巧过三天是九运集团渠道发布会,我们打算趁此机会对外公布收购消息,同时全面介绍乐斯的产品线。”麦总解释。

    “这应该属于市场或销售部的工作范畴啊?”

    “对。但是乐斯市场部的欧洲同事需要一个翻译嘛。论对产品的熟悉程度,非你莫属。”

    “公司需要我从来义不容辞绝无推脱,但这次实在事出有因。”黄灿听说给自己的任务是翻译,马上详细将私事原因解释给麦总听。她以为很有把握获准,毕竟九运和广州办英文好的同事多了去,技术含量有限,真算不上是什么“非你莫属”的任务。

    “这样啊。。。。。。”麦总听完沉吟半响,颇似为难道:“这个任务可是朱总钦点你的,我个人实在不方便更改。不如这样,我建议你直接向总部人事申请,只要他们批准就没问题。我把人事总监胡经理的联系方式发到你微信。”

    黄灿担心他有踢皮球之嫌,连忙追问:“但你才是我直系上司啊?以前我只需要获得Franz首肯。”

    “你也知道那是以前。以前乐斯统共百十号员工,我们九运呢?近万人!完全不同体量级别,管理模式也大不相同。我只负责业务,行政人事我决断不了。为节省时间起见,你还是赶紧联系胡经理吧。”

    “那,行吧。。。。。。”黄灿只得挂断,转头打给胡经理。

    胡经理是位女士,大概正忙,接电话的声音又冷又硬。还没耐心听完她的陈述便打断道:“黄小姐,按照公司流程,你应该先填写请假申请,再由麦总、Franz、朱总等人逐级批示,然后由我人事部批假。你越级了。”

    黄灿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请个假都难上加难,只好又将苦衷详细解释,希望通融。

    胡经理不听则已,一听反倒更不耐烦了:“又不是直系亲属过世,这样请假更不恰当了,不符合规定嘛。”

    “哪条规定不允许?年假也不行吗?”要不是事情紧迫,怕吵架耽误正事,黄灿恐怕没那个好脾气。但此刻她忍气沉声,问道:“胡经理,如果我实在没办法,必须要请呢?”

    “那就按流程来!”

    “走流程多久能批?”

    “三到五天吧。要是人人都说请就请,那公司还要不要开了?”

    三到五天?黄灿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到时候恐怕江父的葬礼都办完了吧?她当下没忍住,把话筒摔出去,砸在座机发出“砰”的巨响。

    李凡正拿了文件走进来,见状连忙劝她:“消消气,消消气!”

    “什么鬼制度?什么鬼官僚主义?这个什么胡经理一点专业素养和共情力都没有!居然跟我打官腔哎!搞笑!”她气得猛拍桌子,从来没在办公室发过这么大的火。

    李凡瞥了眼外间,赶忙帮她把门关上。

    “机构越大越官僚,这简直无可避免。”他叹息一声:“现在九运在我们技术部门也安插了人手,都是些不懂技术的,光回答他们的问题就得耗费我大量时间。磨合吧,磨合不就得阵痛吗?也许时间一长大家就都习惯了吧。”

    “习不习惯先不论,不让我请假太没人情味儿!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不是以工作为先?但这件事特殊呀。什么不是直系亲属,难道我还得亮结婚证给她看?”

    李凡:“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她不批假,你能怎么办?”

    黄灿不服气地冷笑一声:“哼,法还不外乎人情呢,我自有主张。”

    李凡用同情的眼光看了看她,想说什么又不敢多嘴咽了回去。

    黄灿麻利地订好机票,直到次日上了飞机,才用手机给麦总通报了行程。她当然知道,等她回来,肯定会因为擅自脱岗面临一场争执,甚至狂风暴雨。新官上任三把火,难保别人不逮住机会杀鸡儆猴。但她没有选择。

    飞机缓缓降落多伦多机场。取行李出关口,黄灿一直心不在焉地焦虑。出了关,远远看见江云溪矗立在接机的人群中,还是那么醒目。她立刻撒手行李箱,任它被推出滴溜乱转,便朝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奔跑过去,几乎是纵身扑到他怀里,同时用双臂紧紧地环绕住了他。

    江云溪的长臂也随之环绕上她的腰背,下巴用力抵住她头顶的发丝,无限温柔地来回摩挲着,摩挲着。。。。。。

    机场来来往往经过的旅客,都不免对这对小情侣投以好奇又善意的眼光。在这个地方,每天上演的都是离别的淡淡忧伤,重逢的满满喜悦。一生的旅途太长,久而久之人会变得善于克制,假装平静。然而无论什么时候,一瞥间那年轻的激情也总是会令人不由自主地动容。

    黄灿和江云溪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长久地紧紧拥抱着。两个人在这一瞬间同时涌起了一种地老天荒的情愫。

    管它什么擅自离岗呢,没有什么比拥抱自己所爱的人更重要。即便自己来也可能帮不上大忙,但只要陪伴在爱人身旁就好。

    良久,他们才慢慢松开彼此。黄灿双手捧上江云溪的脸,他眼圈通红,刚才眼泪都把她的头发濡湿了。

    “云溪,你憔悴了。”她哽咽。

    “灿灿,谢谢你来送爸爸最后一程。我一个人,真的很难。”

    “我知道,我知道。。。。。。伯母呢?她怎么样了?”

    “妈妈不太好。你知道,她一辈子都在爸爸的荫蔽之下,从小公主活成老公主。突然之间天塌了,她完全没法子接受和应对。”

    “所以啊,现在我们做儿女的就是她最重要的支撑。”

    听见黄灿把自己当作江家的一份子安慰着他,江云溪的眼泪又下来了,他再次紧紧搂住女友,内疚道:“灿灿,很抱歉,发生这样的事,我们的婚礼恐怕要推迟了。”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伯母的‘聘礼’我收下就不打算归还。”黄灿也很难过,咬了咬下唇装作不在意地拍拍云溪的背脊道:“就当好事多磨。”

    “嗯。”

    良久,两人终于稍稍平复情绪,走出机场,驾车回家。初夏的多伦多气温宜人,是个舒爽的季节。接连两次来到这里,黄灿的心境却截然不同。

    人都如此,父母在时尚有来处,父母不再只余归途啊。

第142章 父母之爱

    “叮”,吐司片从面包机内弹跳出来,黄灿用手指把它们拎放到盘子里,再放两片进去接着烤。平底锅热好油,她一边煎蛋一边自言自语,云溪喜欢吃太阳蛋,伯母要全熟。把煎好的鸡蛋和培根铲到盘子里,她又踮脚打开橱柜拿出牛奶倒上两杯。江母每日必喝的养生豆浆在豆浆机里冒着泡。

    “呼。。。。。。搞定!”她对着一桌子还算看得过眼的早餐长出一口气,幸亏西式早点比较简单。她才不过做了三五日,要是一年365天这么起早做饭,可不比上班族加班轻松,家庭主妇没有足够的爱心和耐心也不是好当的。

    解围裙转身,正看见江母倚在厨房门口,似乎在看她忙活又似乎在发愣,这几日,除了哭泣,她经常处于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白天会有一些亲朋好友过来陪伴,说话开导陪她拭泪,晚上就只有江云溪和黄灿守在身边。

    黄灿不禁心生忧愁,等儿女们也走了,留下独守空房的江母怎么办?

    “伯母,早。”黄灿走上前轻轻托了把江母的胳膊,才把她给弄醒似的,“伯母,没事吧?昨晚睡得还行吗?我刚做好早餐,正准备去叫你们。”

    江母虚弱地朝她点点头,行动迟缓地在餐桌旁坐下,接过黄灿递来的豆浆:“小心,很烫。”

    她看上去没有胃口,也不想说话。但察觉黄灿准备上楼时出声阻止道:“哎,你别去叫他,让他多睡会儿。这几天他太辛苦了。”

    黄灿瞧着江母刚要“哦”,头顶的发丝便被一只大手揉皱,抬眼,撞上江云溪的怜爱的眼神。江云溪搂住她的肩膀走过去对妈妈道早安。

    江母的脸上这才有了点血色,柔声心疼儿子道:“怎么不多睡会儿?来,坐下吃早餐。”

    “灿灿也来。”江云溪拉黄灿坐在自己身边,看了看一桌早餐,说:“难为你,这算是拿出十八般武艺了吧?”

    说着他的手又抚上她的脑袋。这几日,江云溪显得特别粘她。江父的丧礼,亲朋的接待,里里外外全靠他在张罗,心灵煎熬的同时承受身体的疲乏,还要时时安慰照料情绪悲伤彷徨的母亲。他只有在黄灿身上寻找到慰藉。一个阳光大男孩一夜之间变成了成熟担当的大男人。

    黄灿注意到江母看见小情侣亲密,垂下眼帘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借机取水果起身,落座时绕到对面坐在了江母身边,轻声道:“伯母,苹果给你削好了。”

    “嗯。”江母吃了几口,觉得味同嚼烛,放下叉子对儿子愁道:“今天下葬,亲朋好友都会来,照规矩我这个未亡人还得当众说点什么,可我脑子里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

    江云溪安抚道:“妈妈,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想说就不说,这个时候没人会计较的。”

    “但这可能是向你爸爸最后当众道别的话呢,我。。。。。。”

    “伯母,”黄灿轻声说:“说什么其实没那么重要。因为我想,但凡认识江伯伯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位平凡中见卓越的人,是一位体贴的丈夫,更是一位言传身教的好父亲。”

    “当然,他是!”江母声音颤抖了一下,转头看向黄灿,眼神也柔和起来:“我这一辈子,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以为做得最成功的就是妻子的角色。男人和女人之间是互相成就的,婚姻更是如此。”

    “不但妻子,您也是一位好妈妈。”黄灿诚恳地对她说。

    江母泪光泫泫,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未过门的儿媳,略感安慰地点点头。

    江父的葬礼是西式的,庄严肃穆之中不失尊严优雅。江母的发言远比大家想象的要感人得多,尤其是场下妇女们,无不奉陪上许多同情的泪水。

    对一个社会人来说,葬礼和婚礼同样重要。人断气的时刻不算死得彻底,有人说人会死三次,第一次是断气的时候,从生物学上他死了;第二次是下葬的时候,人们来葬礼上怀念他的生平,从社会学上他死了;第三次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也把他给忘记了,那时候他是真正地死去了。

    而葬礼是为活着的人准备的,他们需要一个宣泄伤感的场所,需要正式慎重地向亲人做个告别,否则再美好的诗歌也无法划下句号。

    礼仪大多数时候,黄灿都乖巧安静地陪伴在江母身边,替她把亲友招呼招呼得周周到到,把葬礼上的细节弄得清清楚楚。同时一点也不多话。这一点在江母看来尤其难得。

    女性亲友们因此都不免要添上几句替江母庆幸的话,什么“幸亏儿子出息是个有肩膀的男子汉”,什么“准儿媳看上去有文化又懂事,将来婆媳问题少。”

    也不乏个别好事的,在江母耳边嘀咕,“老公走了,将来你不得全依靠儿子儿媳养老?我看呀,结婚前就得早早拿出你做婆婆的规矩来,免得到时候自己吃亏!”

    江母一歪头问女人:“怎么立规矩?”

    “哎,就是要端出长辈的架子呀,叫她忌惮些你,那婆媳关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嘛!”

    江母不含糊,眼睛斜睨拉长了声调说:“什么东风西风的呀?你以为是打麻将?婆媳争斗儿子就是可怜的夹心饼干,那将来吃亏的不还是我儿子呀?我还没糊涂呢。再说,江爸爸要在的话,他肯定不喜欢看到的呀。这话说得。。。。。。”

    对方被她呛得面皮尴尬,只好打哈哈:“我这不都是为你着想嘛。”

    “是呀是呀,都是好意。那我一个做妈的,不更得为儿子着想吗?”

    女人们说话嗓门不小,黄灿虽然离得不近,还是隐约听到了一些。

    入夜,尘埃落定,宾客散去。屋外长廊上的藤椅上,江云溪将自己的脑袋伏在黄灿的膝盖处,无声地感受着片刻静谧。黄灿用一只巴掌轻轻在他的背脊上有节奏地拍打着。

    “像在安抚小孩子。”江云溪突然说,脸上现出一丝多日未见的笑意。

    黄灿也微笑,不知道自己何时开始生长出如此柔情,大概女性的爱中天然包含着母性吧。

    “其实伯母是个很可爱的女人。”黄灿想起白天听到的闲言碎语,“能一辈子做公主的女人不但幸福而且智慧。婚姻中有多少小公主最后都不知不觉变成了大巫婆。”

    “嗯哈,这话应该当面说给你婆婆听,我转达显得不够真实。”

    “云溪,我这不是卖乖或是要讨谁喜欢,我说的是真心话。”黄灿把膝盖上云溪的脸掰过一点儿:“正像你说的,伯母一辈子都没和伯父分开过,伯父走了,这是她人生中最艰难悲痛的时刻。可是即便她多么悲痛还是强打精神,试图体贴关怀着你。早上她提醒你刮胡子,说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持仪容仪表,这是教养和自尊。哎你知道吗?这一点上,跟我父亲一模一样。”

    江云溪坐直身体,搂住黄灿的同时,望身后的窗户瞄了一眼,然后笑了。再一次强调:“看来我以后不用担心婆媳关系了。公主和女强人其实完全可以达成共识的嘛。”

    “我捶你啊!乱贴标签。”

    “好好好,我投降。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些话你当面跟妈妈说更中听。”

    “哎呀,你知道我的,做不来向长辈撒娇哄人的小女儿姿态。独立惯了。”黄灿说完遐想了一些什么情境,若有所思:“云溪,我从小就没有妈妈。我不知道母女之间该如何相处,不知道妈妈该是什么样子?好女儿是怎么当的?但是同伯母相处,我忽然觉得,妈妈若是这个样子,也很好。”

    江云溪一边爱怜地握了握黄灿的小手,一边又转头向背后窗里,看见一直站在窗后不远处的妈妈转身离开了。

    虽然看不见妈妈的表情,江云溪想,但她一定是在嘴角带笑的吧?

第143章 沉没成本

    操办完江父葬礼以及一切繁杂又琐碎的事情,江云溪和黄灿的假期也快用光,虽然担心江母的状态,但因为工作不得不返程。

    黄灿清楚失去挚爱亲人是种什么样的体验。往往最锋利的刀子割下去的那一刹那,人会痛到麻木,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往事历历纷至沓来,知觉才会慢慢苏醒,才会越来越清晰地感到痛苦,往后漫长的日子里所经受的思念,才是真正钝刀子割肉的折磨。

    她和江云溪商量,不能把江母一个人扔在已经空荡寂寞的家里,万一出什么事儿连个照应都来不及。反复劝说江母随儿子先去香港暂住,但她就是固执地不同意。

    没办法,在江母故作坚强的催赶之下,他们只得暂时请了个人照顾她,自己先回工作岗位。但大家都清楚,往后这种三人三地的境况显然不现实,必须赶紧想办法做出改变。

    回到广州,黄灿第一时间向麦总销假。她一早做好心理准备,无论是通报批评还是扣除工资奖金,照单全收就是。

    出乎意料,麦总也好,胡经理也罢,全都不动声色地将她未经批准擅自离岗的事,大而化之地淡化过去。细细琢磨,估计是因为九运收购乐斯正在磨合关键期,领导们不想因小失大,节外生枝,放她一马。

    李凡倒是真心替她轻易解了围而高兴,但她想,磨合期顶多一年半载,那过后怎么办?一件小事已然反应出中外资企业文化的巨大差异。她于是主动写了封道歉信,感激领导们理解万岁。

    工作难得,且行且珍惜。

    自从佟若水失业以来,黄灿多次去探望,发现她的状态似乎越来越糟。创业面临资金缺乏、风险系数高的问题,应聘又高不成低不就,企业更愿意自行培养提拔管理者,对空降部队越来越谨慎。三五千的工作岗位不愿做,而高薪高职机会本来就少。

    人太忙会麻木,需要闲暇来修复。但在该奋斗的年纪,太闲则简直是一场灾难。忙碌起来困难就像脚下的石头,连消带打心气饱满。一旦长久懈怠,人便像被针尖刺破的皮球,很快地萎靡下去。

    黄灿以前工作靠的是自我驱动力,现在除了时时提醒自己,还得开例会给全办公室的同事加油打气。

    不止如此,乐斯被收购在合作伙伴和供应商方面引起的地震更难应付。人人都向她打探消息,关系好的又都埋怨她保密工作太严实,她越解释越像敷衍,真是有苦难言。

    遇上脾气大的老板,直接跟她发牢骚,什么“这不等于外贸改内贸了吗?跟中国人做生意那可比跟外国人复杂多了!你说不会有大改变?你拿什么担保?你能担保以后议价方式、付款方式都不变?!”

    黄灿脸上堆笑,心里不以为然,爱给人做担保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只敢怼她等于柿子捡软的捏呗。

    大家风向一律悲观,反倒激起她逆反心理。她还就真不信了,既然九运花了大代价收购,总不可能让一个将近半世纪的品牌式微甚至消亡吧?

    等到江云溪过广州出差,她才知道,不仅只有她正在为工作头疼。江云溪两月来在智联、领英等人力资源平台投了大量简历,这一回趁着出差也来面试。

    乔治和赵小玲子请他俩吃饭,饭桌上,乔治提醒江云溪:“别看平台上每天发布无数条招聘信息,但对口高薪福利好的工作可不好找。你在公司已经做到中高层,资历人脉都稳定,换工作要谨慎啊。”

    黄灿接道:“我倒觉得投投简历、面面试无妨,有更好岗位固然不错,没有就当作练兵,踩踩面试的雷,试探下人力市场水深。”

    “人家还不都是为了家庭和感情的长治久安着想?”赵小玲子为江云溪说话的同时心直口快地反驳男友,“一个男人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是责任心!责任心你懂吗?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不成熟?”

    “人和人之间可以这么粗暴地比较?”乔治现在有点反感小玲子在人前跟他抬杠,抬杠就算了,还总是内涵他。

    “嘘,别吵。”江云溪赶忙平息道:“乔治说得也没错,各人情况不同选择也不同。以前我和灿灿可以两地分居,是因为我们都有信心,最后我们总是会在一起的。但现在我不能不为妈妈和整体考虑。我同时也向公司发出了最后申请,希望调职广州。公司同意自然最好,不成,我面试的公司里总有可接受的选项。一颗红心两种准备。”

    赵小玲子更希望江云溪调来广州,那不就跟自己在同一办公室了?她说:“我觉得你还是把重心放在调职上更好,找领导们多多陈情,我听说这边的大客户经理去年就有离职的苗头。你放弃自己打拼多年的领地,实在可惜。”

    江云溪:“是有点可惜。但生活不就是无时无刻在选择取舍吗?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关键看什么才是自己最珍视的。问问自己的内心,做起决定来就不那么难了。”

    说完他将目光投向黄灿。黄灿握住他放在桌面上的手,肯定地说:“云溪,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完全支持你!”

    “嗯,我知道。”

    赵小玲子无比艳羡地看着他们,又看了看身旁正在翻手机的乔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从前四人见面,总是她和乔治打打闹闹秀恩爱,云溪和黄灿对比之下显得感情平淡温吞。现在她才明白,秀恩爱死得快,真正经得起考验的爱情细水长流。

    她没好气地拍拍乔治面前的桌子说:“哎,能不能别老玩手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面对面聊聊天不好?整天放不下手机,手机都变成你一个器官了。”

    “我有事!”乔治皱眉。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公司的事。那个,云溪,不好意思,我公司刚发了个急召,我得过去。今天这单我先买,改天再请。”乔治怕小玲子阻拦,说着已起身,换了副讨好的嘴脸对玲子说:“别生气呵,这不是工作嘛。你陪灿灿他们好好聊,我晚点才能回家。”

    “哎。。。。。。”小玲子还没来得及反应,乔治已经一溜烟跑去结账,空留她吹胡子瞪眼。

    黄灿盯着乔治远去的背影,搅动甜品,若有所思地问小玲子:“你和他,就这么耗着呀?”

    “我能怎么办?一哭二闹三上吊逼婚?”小玲子被点到痛穴,半天才幽幽地说:“带他回了趟家,偏我那看谁都不顺眼的老爹还就看上他了,现在经常让我妈催婚,连彩礼也不提了。”

    “你确定你老爹是看上乔治,不是担心你嫁不出去?”

    “担心有什么用?这都是命,咳!”

    “玲子,我觉得,若非良人,早作决断。”换作别人,黄灿肯定不好轻易棒打鸳鸯,“你和乔治表面上相似,其实三观并不同。乔治是暖男没错,可暖成中央空调谁接受得了?”

    “灿灿,你这么说已经算客气。”赵小玲子道理拿有不明白的?可正因为女子花期短暂宝贵,随着时间的拉长,沉没成本越来越高,她不甘心啊。

第144章 桃色糗事

    原本是特地招待江云溪和黄灿的晚餐,反过来变成了两人陪伴赵小玲子。

    吃完饭三人又看了场电影,结束后已近夜晚十一点。江云溪第二天还要面试,便先送赵小玲子回家。

    黄灿接过车钥匙,说:“我来开车。”然后眼神示意他。

    江云溪心领神会,避开小玲子给乔治打电话。乔治一去几个小时连个电话也没有,也不知究竟干什么去了,加班加到这个点数,谁信?电话没人接,他转身上车,冲黄灿摇头。

    黄灿心里来气,当着朋友的面乔治都能随口编瞎话,平时玩心肯定缰绳都拉不住。眼角余光看小玲子倒像个没事人似的,扭转半个身子跟后座的江云溪继续侃大山,看不出是真不在乎还是假不在乎。

    到楼下,两人执意送小玲子上楼,也想确认一下乔治会不会已经回家了。结果当然扑空。

    “别等了,估计不到半夜十二点他不会回来。别为我们耽误了你俩春宵一刻值千金。”小玲子推搡黄灿和江云溪离开。

    黄灿只好拍拍她的脸蛋说:“那你早点休息,有事打给我。”

    见小玲子笑着乖乖进屋,关上房门。走到电梯间的黄灿不高兴地对江云溪说:“你再给乔治打个电话吧,跟他说,凡事总要有个底线嘛。”

    江云溪刚点头,手机响,他一看苦笑道:“这不,说曹操曹操到。喂,乔治?你在哪儿?。。。。。。什么?什么保安室啊?你搞什么鬼?。。。。。。”

    电梯来,黄灿怕里面信号不好给摁了,见江云溪听电话听得眉头攒紧,一头雾水。好半天,看他似乎搞清楚状况,口中播报出一个详细地址,黄灿赶紧用自己的手机记录。见他挂了电话,才着急询问:“什么情况?他还不回家?”

    江云溪一副牙疼的表情:“看样子现在想要他回家,得我们亲自去接。”

    “嚯,好大阵仗。是出什么事了吧?不会是像电视里演的,在酒吧里跟人争风吃醋打架斗殴?”

    “剧情太落俗套,想象力还不够丰富。”江云溪哭笑不得,“电话里他支支吾吾也没说太明白,好像是这家伙跑去跟一良家妇女家约会,被什么人给逮住了,现在人家小区让保安给扣住了。”

    “这什么人啊?我也是醉了!”黄灿气得原地转了三圈,想了想又捋了把头发,下定决心说:“光我们俩去接人算怎么回事?正好还没走,我去叫小玲子。”

    江云溪连忙一把拽住她:“哎等等,这样做好吗?不但搞得大家尴尬,还会把事态严重扩大化。”

    “我知道,不应当插手别人的感情问题。但乔治出轨成性,还美其名曰开放式关系,给小玲子洗脑!下猛药,一次尴尬治百病,为了玲子我就当做回恶人也值。倒是你啊,不会想和稀泥,偏袒你哥们儿吧?”

    江云溪一瞧黄灿义愤填膺的样子,生怕受池鱼之殃,连忙举手投降:“我坚决站在正义的一方。”

    敲开门,小玲子刚卸完妆,顶着张白面膜惊讶地看着他们:“咦?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玲子,你把面膜卸了,我们出去一趟。先说好,到了地方不许着急上火,不许当场发作,账等回家关上门再算。否则。。。。。。”

    “呵呵呵,生气伤肝,一千张面膜也补不回来。是乔治又怎么着了吧?”

    江云溪讶异女生们怎么都好直觉,一猜一个准。尴尬咳嗽一声,把电话里的信息复述一遍。赵小玲子脸上敷着面膜也看不出啥表情,短暂沉默后,她点点头去洗脸。

    乔治给的地址是一个中等小区,三人进去的时候被门禁拦住,江云溪刚解释了几句,那保安立刻拿两只冒光的眼睛朝他身后的姑娘们直瞅,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暧昧憋笑。

    “车停地面。保安室在B栋一楼。”保安一边指路一边管不住嘴絮叨:“那哥们是你们什么人哪?嘿,刚才他就挂在,喏,就那一栋,六楼的阳台外头。那可真叫一个红旗招展,鬼哭狼嚎,半个小区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嘿嘿,我算开眼荤了,那小子赤身裸体白花花的,比看A片还刺激。哈哈哈。。。。。。”

    赵小玲子要不是被黄灿硬拉着走,估计地怼他个心肌梗塞,一边走还一边反转身,死命瞪了那幸灾乐祸的保安小哥好几眼。

    进了保安室,他们一眼就看见了乔治,正坐在办公室沙发上垂头丧气,像只斗败的公鸡。

    看见他们三人进屋,乔治的面色红了又绿,绿了又紫,把心虚尴尬无地自容表演得淋漓尽致。他尤其害怕赵小玲子会控制不住脾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今晚他已经够倒霉的了,泡妞史上第一次可笑的滑铁卢,担惊受怕得够呛不说,差点把小命都给搭上。要再当众吵架,一个地洞都不够他钻的。

    江云溪示意黄灿看住小玲子,这样的场合他来应付,女孩子不方便。转头十二分客气地跟两个保安核实情况资料。听完保安队长陈述事件经过,就连江云溪也咬牙切齿地朝乔治直瞪眼,乔治吓得连连作揖求饶。

    本来今晚同他约会的风韵少妇丈夫出差,谁知两人还没入港呢,房门被敲得乒乒乓乓,把衣服脱光光的两个人吓得魂飞魄散,误以为那做丈夫的半道折返了呢。这要是被抓奸在床,乔治怕自己会被人生吞活剥。他还是第一次遭遇这种险境,当场脑子发懵,胡乱抓了件衬衫冲到阳台,打算爬墙踩管子脱险。谁知道敲门的是外卖小哥,送错房号。外卖送错不要紧,差点把他的小命给葬送了,他衣服被勾在铁栏杆上下不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少妇着急没法子,他手也快给坠脱力,为了性命,也管不了洋不洋相,只好冲着小区夜色鬼哭嚎啕,大喊“救命!”

    “这个事,太伤风化,小区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保安队长严肃地对江云溪说:“本来按照我们的职责,救完人该扭送派出所!但是嘛,人家那女的还挺仗义,说是自己请到家的朋友。事实嘛,也不用我多说,违反道德但我们也没违法的证据。你在这份记录上签个字帮作个证。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下次再发生同样的事,不管谁作证,都得交派出所处理!”

    “是,是,按您说的办。实在不好意思,大半夜给你们添麻烦。”江云溪不得不点头哈腰。

    “添麻烦事小,你朋友也太色胆包天了吧?小心把命玩儿完。”一旁的小保安嘲笑道。

    “真对不住,他一定会吸取教训,下不为例。”

    江云溪赶紧签字画押,抽空踢了一脚乔治:“还不赶紧把衣服穿好!”

    黄灿和赵小玲子全程不发一语,后面听保安挖苦,干脆躲到门外。直到领完人,赵小玲子脸色铁青地走在前头,越走越快,黄灿只得一路小跑追在她身后,乔治耷拉着脑袋跟在最后。

    上了车,狭小的空间里谁也没法子开口讲话。赵小玲子忽然虎着脸对江云溪说:“把我送闫慧家去,我不想回家,再跟这个人呆在一起,老娘要发疯!”

    江云溪从倒视镜里看见黄灿点头,打了方向盘,夜色中朝闫慧家驶去。

第145章 经一事长一智

    车至小区入口,得到黄灿电话通知的闫慧,穿着身小熊睡衣,早已经立在那儿焦急等候。

    看见几个人从车上下来,样子一个比一个颓,她赶紧上前懒住了披头散发的赵小玲子,轻声问:“你们,怎么回事啊?”

    “慧慧,我在你家住两天,你可不许说不,否则我离家出走!”赵小玲子一看就是堵着气,早已千疮百孔的铜墙铁甲,此刻被闫慧有力的臂弯和肌肤的温暖烫穿洞,一开口眼泪终于止不住汹涌而出。

    闫慧不知事情原委,她从没见过小玲子哭成稀里哗啦的,吓得慌忙拍着她的背哄道:“想住就住嘛,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哎呀在我家,谁还敢赶你走?你别哭,别哭啊。。。。。。”

    小玲子只是哭,她只好向黄灿投去求救的目光。黄灿附在她耳边低声道:“狗血故事一匹布那么长,一句两句说不清。先把她安顿好,我待会儿跟你解释。”

    说着两人一左一右护着小玲子准备进楼。乔治一看架势不妙,终于鼓起勇气在她们背后喊道:“等等,等一下!”

    小玲子此刻根本不肯也不想回头看一眼他的脸。刚才门禁保安可真会讲故事,她怎么也阻止不了自己疯狂长草的想象力,不断脑补着那滑稽又可恨的画面,每一帧都想一把刀子,把她曾经美好的爱情,切割得稀碎。

    乔治唤不回她,三步并两步跑上前去,用尽全力双手去掰她的肩膀,掰转过来她还是不肯面对他,他就用力摇晃着,乞求道:“玲子,还记得我们说过的,我们之间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可以直接、当面、第一时间互相沟通。你要留宿闫慧家?留几天呢?有没有个期限?你留宿朋友家,我就不方便来骚扰,对吧?你知道吗?如果这样处理,我们之间就,就真的不好办了呀!”乔治以往的经验给了他勇气,以往每回只要他诚恳道歉,总能赢得小玲子的谅解,“玲子,今天这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向大家道歉,我可以道一百次歉!你先跟我回家,行吗?行吗?”

    “说完了?说完了请你放手。。。。。。你放开,放开!”赵小玲子的挣扎越来越强烈,乔治也越抓越牢,两个人看上去简直像在互相扭打。

    力量悬殊的小玲子无论怎么死命甩,也无法甩开乔治钳子一般掐住肩膀的大手,就好像长久以来,她怎么也甩不掉的爱情陷阱。顷刻之间,她只觉心里的蓄积的厌恶、委屈、失望统统聚集到一个点上,乍然爆发了:“乔治你个混蛋,你给老娘放手!你还要怎么样?啊?今天晚上,你、我、你哥们儿全都糗大发了!都是因为你!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么丢人,这么没有尊严过!”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在向你道歉呢吗?”乔治脸色灰败,假如挽不回女友,今晚他就算一输到底。

    “道歉有个屁用?以前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我欺骗罢了!可现在呢?事实摆在眼前,那么多人证,我还能装得下去吗?啊?你这样欺负人,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离不开你?混蛋。。。。。。。”小玲子一边痛哭一边控诉,浑身的气力泄光,她嚎啕大哭着慢慢蹲在了地上,泪光莹莹中只看见自己的心,碎成一地玻璃渣。

    闫慧心疼死了,试图弯腰去抱去拖她,被黄灿拦住:“让她哭吧。情绪发泄出来,内伤多少会减轻些。”

    闫慧只好把手从小玲子腰上松开,环顾朋友们,个个神色凝重,一圈人就那么围着蹲在地上的玲子,默默地陪着,看她痛哭,哭得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乔治也在流眼泪,那伤心应该也不是假的呀?虽然她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情况肯定很严重,严重到这一对黏黏糊糊的小情侣看似要关系破裂的程度。一直以来她还挺看好两人的,乔治帅气、风趣,也算多金,绝对是小玲子交往过的男朋友里财貌最佳。自从俩人恋爱同居,小玲子看似生活得既快活又安逸,这不刚过年回家见过父母了吗?

    过了许久,小玲子终于哭累了,嚎啕渐渐变成抽泣,她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身,用手眼泪鼻涕一把摸,转过身往楼内走去。

    黄灿和闫慧立刻跟上。乔治冲上前一步,想拦又不敢拦,被身旁的江云溪一把给用力拽住。

    闫慧家开门的是秦峰,一看几人模样就知道有情况,非常识趣地闭嘴不掺和女人事儿,殷勤地给她们拿拖鞋倒水。

    黄灿这才抱歉道:“秦峰慧慧,你们家有老有小的,给添麻烦了。本来应该把她安置在我家,但江云溪刚来,他要面试,我明天九点整电话会议不能迟到。我现在上班,大不如从前好过。所以。。。。。。”

    闫慧说:“什么话?再客气真见外了。放心,玲子在我家比在你家舒服,我管饭,你只会叫外卖。”

    秦峰:“没事儿,夜里我带两个孩子睡觉,你们睡客房。”

    黄灿走过去捧起小玲子的脸,柔声叮嘱道:“玲子,哭也哭过了,是时候拿出你一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气魄来,谁一辈子还没遇见识过几个渣男呢?好好睡一觉,睡饱了才有力气解决问题。乖乖的,我先走了哈?”

    赵小玲子把她的手扒拉下来,垂头丧气地点点头。

    黄灿下得楼来,乔治迎上前焦急问道:“她怎么样了?”

    “乔治,你现在嘴还给我滚远点儿!你丫还攀岩走壁?你以为你是蜘蛛侠啊?”黄灿厌恶地狠狠瞪他,“你要是真关心她,真的爱她,绝干不出这些伤害她的事!”说完自顾自气呼呼地上了车,把车门关得山响。

    “你犯众怒了,少说两句。我还从来没见过我家灿灿这副样子。”江云溪拉着乔治上车,一路谁也不再说话。

    第二天,江云溪面试完和黄灿会合,去闫慧家看赵小玲子正赶上蹭晚饭。

    秦峰和闫慧已经了解情况,一见江云溪便问:“乔治没跟你们一起来?”

    江云溪:“我觉得发生这么糟糕的事儿,小玲子情绪又激动,还是先冷处理的比较好。他想来,是我不批准。”

    秦峰打趣道:“也好。不然我家光小玲子一个人就兵荒马乱,两个人对峙,还不得把我家给拆了。”

    “说什么呢?”闫慧斜睨老公一眼,又看看房门,正赶上小玲子从客房门出来。

    只见她身上穿着闫慧的居家碎花卫衣,趿着双拖鞋,长发刚洗还没干透,眼泡浮肿厉害。

    “哟,这一晚上变病娇美人啦?”黄灿故意打趣,搂住她,“穿成这副样子很良家妇女嘛。”

    赵小玲子经过一夜发泄,情绪平稳了不少,懒洋洋地坐在餐桌旁,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凉白开猛灌,灌完一抹嘴:“抱歉哈,昨晚喝醉了,断片。”

    “那么晚回来你们还许她喝酒啦?”江云溪拧脸看秦峰。

    秦峰想起昨天半夜被小玲子搅得翻天覆地,忍不住好笑:“谁能拦得住她呀?嗨,我说小玲子,喝醉乃人之常情,但是你昨晚把我家大女儿的仓鼠给扔出窗外,还大喊什么‘去吧!皮卡丘!’,我就没法子理解了。幸亏我机灵,一大早守在楼下宠物店给笼子里替换了新仓鼠,不然我女儿得哭得比你还疯。”

    江云溪和黄灿互对一眼。别看小玲子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好像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内心照样有许多细碎的、不能揭开的伤口。越是武装越是脆弱。

    “玲子,我很抱歉,你和乔治的事我也有责任,毕竟是我介绍你们认识的。”江云溪说。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哈,关你什么事?大家都是成年人。”小玲子没好气道,“要怪就怪我自己,为了一段爱情,自欺欺人。”

    “我们替你找乔治谈判去,给你讨个公道!”闫慧打抱不平。

    “讨什么公道?两个人的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你们别管。”小玲子说得斩钉截铁,她揉揉太阳穴:“头疼!烂醉一场得修复好几天。年纪大了哦。”

    说完她起身又往客房走,半道转头对秦峰说:“昨晚我真断片了,买仓鼠的钱记我账上。”

    秦峰耸肩,黄灿也笑,转头对闫慧说:“我看经一事长一智,玲子一晚成熟了许多似的。”

第146章 潘多拉魔盒

    送走了江云溪,暂时安顿好赵小玲子,黄灿必须开始聚精会神处理自己的事。

    这是九运集团收购乐斯后,第一次正式组团前来广州办视察。来的五个人里面有三个,现在都算是黄灿的顶头上司,朱总、麦总,加上集团人事总监胡经理。

    整个广州办严阵以待,气氛紧张。此紧张和过去老外们来开会时不一样,那是至少是外松内紧。不消说,同事个个都心知肚明,中国老板们的气质态度肯定不似老外那般随和。对广州办的满意程度,很可能决定了广州办未来的发展趋势。

    为期两天的会议安排得密密麻麻,各部门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好在所有数据资料平时都很详备,在对方严格细致的查问下没出什么大的纰漏。

    工间餐在麦总的指示下全是快餐,也没打算与民同乐,显示出九运对办公经费的严格控制。麦总八面玲珑,倒是获得不少同事的好感。朱总一贯少说多听,就是那个笑脸,像个永远不会摘下的面具。

    笑面虎。黄灿不由自主脑海里蹦出这个词。

    她看见朱总的表情老感觉瘆得慌,但转念一想,自己凭实力说话,做好分内事,哪儿有本事管得了别人的看法,又怎么可能周全到令所有人都满意?既然做不到八面玲珑,索性不要赶鸭子上架,。

    胡经理的人事工作安排在所有业务会议结束之后。此前她已分发调查问卷给每位同事,除了黄灿。有同事偷偷拿了问卷给她看,都是一些员工责任制度之类的问题,跟她熟悉的CSR问卷内容差不多。

    她嘱咐同事:“都是正常流程,按实际情况填写就好,没事。”

    应要求,她将好几摞广州办规章制度、保密条例、会议记录,连同员工劳务合同、奖惩通报等等,完完整整堆放在胡经理的面前。乐斯和Franz对她完全放权,八九年从未要求查看过这些资料,但她每一份资料都按时归整,几乎从无遗漏。

    胡经理翻阅了一个多小时,终于从浩瀚的文卷中抬起头,扶了扶眼镜,问她:“所有记录有头有尾,签名手续工整。黄小姐以前做过人事?”

    “呵呵,那倒没有,自学成才。”

    “OK,那先这样吧,我抽查完毕,麻烦你把这里所有资料,一张不少全部复印一份,快递到总部人事部。”胡经理指点着桌上的小山。

    “全部?”黄灿不明白,里面有许多陈年已结的文件,按常规早可以销毁的,人事部要来何用?但看胡经理笑而不语,她转问:“复印件发总部,对吧?”

    “不,复印件你留着,原件给我。这是公司制度。”

    “好吧,公司制度。”黄灿嘴里重复。自从九运插手日常,类似这种耗时巨费,于业务无益的工作也不知干了多少。九运所有部门的人都长着同一张嘴,说着同一句口头禅:“这是公司制度。”

    胡经理点点头,也不打声招呼,开门从黄灿的办公室走出去。

    又凝神和朱麦两人开了近两小时会议,他们终于工作完结要回酒店。送至电梯口,黄灿左右不见胡经理,便问要不要等一等?

    麦总说:“不用等了,她工作未完成,会自行回酒店的。黄经理,这两天会议顺利,感谢配合。”说着他伸出手。

    “应该的。”黄灿和他握了手,毕恭毕敬地站在电梯口相送,直到电梯门“砰”地闭紧,才从胸膛长长呼出一口气。以前和Franz他们连续出差开会也不觉累,现在怎么感觉爬坡过坎似的精疲力竭。

    她一边松散筋骨一边进办公室,刚进门就看见李凡和Gennie两人等在她门口,看那意思有紧急的事儿。

    “怎么了?老板们走了不用工作啦?”她话虽如此,自己语气也明显轻松。

    “你真以为走光了?”Gennie把总经办门关严实,还把嗓音压得极低,“那个胡经理还在楼下星巴克喝咖啡呢。”

    “啊?”她一头雾水。

    “刚才趁你和朱麦开会的功夫,她从我们各个部门抽调员工问话呢!”

    “这,这也算常规操作。”黄灿冷静说道。当然心里难免产生了一些小情绪,办公室这么大,要问话不能在办公室问?非要去外面星巴克?这个骚操作不免显得刻意,不那么光明正大。她只好理解为又是“公司制度”。

    “但是我猜,她没有事先跟你打过招呼吧?”李凡神色凝重,“我感觉很不常规的就是,她问我们的那些问题。”

    “什么问题?”黄灿示意两人坐下慢慢说,看来事情不简单。

    “我和Gennie互相对了一下,问题都差不多,估计问其他同事的也是相似的话。”李凡说:“刚开始都是常规问题,后面胡经理就开始引导,说工作中肯定发生过不愉快的上下级冲突什么的,问有没有受到不公正待遇?有没有对领导的不满?另外有没有发现领导在业务上的违规操作?比如跟哪些供应商走得太近?近到什么程度?都可以畅所欲言。”

    Gennie补上一句:“临了还交代,以后凡有和领导沟通不良的事情,都允许跨级找她,直接投诉。”

    李凡:“她嘴里的领导不就是你吗?这是鼓励广州办全体越级,打你的小报告啊!”

    黄灿听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这何止是打她小报告,简直是要诛心!以后她还怎么放手管理员工?也许这确是九运公司制度和一贯作风,并不是特意针对她,但真的令她很别扭。

    “她说得对,这么多员工呢,我怎么保证从不出错?当领导又怎么保证人见人爱?真要是人见人爱,那才是讽刺呢!一定是曾经把公司制度徇私做过人情。”黄灿压制脾气,冷笑道。

    “我们俩肯定不会出卖你的,别人怎么说的,那就不知道了。”Gennie瞧她脸色不好,马上拍胸脯打包票。

    “没事,实话实说,我就不信了。就算是有同事对我有意见,也不能无中生有。和供应商之间有没猫腻,他们要查也容易。”

    李凡:“我猜九运真的会去找供应商调查你。别的倒不怕,就是这样一来,怕引起有些人误会,以为你失势,影响你威信。”

    “咳。”黄灿摆了摆手,李凡说的后果显而易见,但那已经超出了她可以担忧和掌控的范围。“看来九运对上次我擅自离岗的惩罚在这里呢。”

    “我看尤其是胡经理,对你的态度比较傲慢,看来你把她得罪惨了。”

    黄灿否认,“怎么可能?就算她天然就不喜欢我,总不至于假公济私。”

    她得承认,大概是顺风顺水的外企经历把自己给宠坏啦,如今面对九运的这种管理手段和模式实在有点格格不入。

    “就比如你今天背的这个包,就得罪人。”Gennie朝她桌上的小香包努努嘴,“人家背的虽然也是LV,但是个入门款。她在级别上比你高呢。”

    “嗯?”黄灿看了看自己的包,这几天小玲子闹腾,她完全把心思放在这些事上。

    李凡也附和:“是啊,我早跟九运的打听了一下,按他们的工资分级,胡经理工资顶多一万出头,连我都比她高!而且我还听说,KPI考核下来,就连麦总整个上半年都没拿满月薪。这次来,Gennie帮订的酒店,包括朱总在内,住的都是几百块的商务酒店。你想想,我们以前出差住的什么样?”

    “可这是历史问题,不是。。。。。。唉,算了,先不说这些,都回岗位正常工作。将来的事,走一步看一步。”黄灿尽量不把失望和气馁表现在脸上,以免同事们察言观色。

    李凡和Gennie都是一起和她筹建广州办的元老,对九运收购后的变化敏感得很,大家都觉得手上的饭碗好似没以前端得牢靠。

    离开办公室前,李凡很是低落地向她直言不讳:“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只要工作不出差错,说不定我们也能像丹麦同事一样,在乐斯干到退休。现在看来,我太盲目乐观了。”

    黄灿不回答,转头盯着自己的包,越看越来气,一气之下抓起它丢到桌子底下。她并非完全不介意胡经理对她的态度,明明都是同事,都是打工者,非要摆出一副官大一级压死人,你给我小心些的傻样子。但她也必须反省,虽说嫉妒源于自卑,但倘若使别人对自己产生了这样的感觉,本身就是件危险的事,这会害了别人更害了自己。人不会嫉妒远处够不着的人,只会嫉妒身边的,和自己差不多的人。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她打开邮件箱,心里杂乱,工作效率低下。

    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再也无法关闭。谁也不知道,留在盒子里的,究竟是不是希望?

第147章 快刀斩乱麻

    在闫慧家赖了几天的赵小玲子,每天除了上班回去就是做沙发土豆蛀米大虫,吃了睡醒了刷剧。不但把闫慧的厨艺逼到一个新高度,自己曾经斤斤计较的体重也破记录。

    闫慧看着很放心,女人治疗情伤的方式看似简单粗暴其实卓有成效,要么暴饮暴食,要么疯狂购物,比起酗酒发疯副作用小多了。

    而小玲子自己实则是查了查花呗和白条,摸了摸信用卡,想了想以后的日子,被迫自律地选择了吃睡这样后遗症最小的实惠方式。

    周六晚餐,她吃着吃着,忽然当着闫家人的面把碗筷一丢,像宣告又像下定决心似地喊了句:“不行,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闫慧的大女儿问她:“小姨,不能再怎么样啊?”

    她摸摸小姑娘的头,笑眯眯道:“第一,小姨不能再赖在你家胡吃海塞,身材告急,小姨还得保留资本,重出江湖同别的年轻漂亮姑娘竞争呢。这第二嘛,小姨不能再对着打翻的牛奶哭泣,要重振旗鼓,再振雄风!”

    小女娃似懂非懂,眨巴大眼盯着小玲子的脸,觉得这个小姨比别的小姨都好玩儿多了。

    “喂,你别教坏小孩子。”秦峰的手指在桌上叩了两下,“她听不懂。”

    “现在的孩子比我们小时候可聪明多了,有什么是她们不懂的?”小玲子朝秦峰翻个白眼。“知道你烦我呢,所以明天一大早我就告辞去也!”

    “他不是这个意思。”闫慧解释。

    “瞧这话说得多没良心。”秦峰不吃她这套。

    “不开玩笑。明早我找乔治摊牌分手,本姑娘还有多少大好年华经得起浪费?得速战速决。趁着江云溪回香港之前,把烂摊子收拾干净。”赵小玲子看样子已经下定决心,“乔治是过错方,有灿灿和江云溪陪着,不会闹事,放心。你们就别去了,这几天我把你们家折腾得够呛。一句谢谢不足以表达干脆就不说了哈。”

    “你又不是孙猴子,闹不了天宫,我和孩子们有你陪还觉得有意思。”闫慧说着犹豫了一下,“不过我想,情侣之间的问题,俩个人关起门单独解决会不会更合适?”

    “不,我就是要当着大家的面,有个见证。而且,我心软过太多次,不想再给自己留退路,退路后面肯定是陷阱。”

    “真不需要个保镖?”秦峰朝她举胳膊展示肌肉。

    “哈,又不是去打架斗殴。你守护好一家人,让我这个小姨没后顾之忧就成。”

    说干就干,周日上午,黄灿和江云溪,小玲子和乔治,四个人已经坐在小公寓里面对面。

    乔治坐在沙发对面的椅子上,耷拉着脑袋。这种对峙形同审判,他很不开心,他知道这样的情形相当于把自己和小玲子的关系一撕两半,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小玲子暗自深呼吸,选择有话直说,免得自己好不容易做的心理建设坍塌。

    “乔治,说真的,那天晚上,我真想扇你几个大耳刮子以解心头之恨。你知道我爱你,你就把宽容原谅当默许,一次次变本加厉。因为我爱你,你就有了可以肆意伤害我的武器?”

    “玲子,我不是。。。。。。至少,我没有伪饰男人风流的本性,我对你算诚实吧?”

    “嗯,渣都渣得理直气壮。我还能说什么呢?”小玲子苦笑,“好吧,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们都敢作敢当。事情就无需多扯谁对谁错了,再扯下去很难看,面子里子都丢光。我们分手吧。”

    乔治不出声。江云溪倒是暗自惊讶,没想到小玲子拿得起放得下。他默默瞅了眼黄灿,黄灿会心一笑,这才是她心目中小玲子的本来样子嘛。

    “既然分手那得讲点现实的。彼此相爱几年,都是彼此青春的共担者,我们两不相欠。这房子是租我姐妹儿的,你收入高,你搬出去。我只能给你三天时间找房子,或者,找下家?反正我不能老住闫慧家吧?”

    “玲子,真要做这么绝吗?我还是爱你。。。。。。”

    “打住!我就怕这个。你以为我说两不相欠就真的两不相欠啊?乔治,我们不一样!”小玲子终究没忍住,嚯地站起身拔高音量:“我们青春价值不一样!我们感情含金量不一样!事到如今你还想怎么样啊?”

    乔治被她突如其来的崩溃歧视给吓住了,铁青着脸举双手示意:“你别这样,别这样,我听你的,我先搬出去。”

    “不是先,是永远!”

    乔治垂下头,又转头看江云溪,发现求助无门,终于点点头,去衣柜拿出一个背包,把几件衣服充电器什么的胡乱塞进去,走到门口,又对江云溪说:“热闹看够没有?出来,送我一下。”

    江云溪跟随他走到电梯口,下了楼。

    沉默了一会,乔治掏出手机闷声说,“我转给你三个月的房租,你替我给黄灿。”

    “别,我可不敢收。”江云溪说:“这件事儿,我无话可说,无忙可帮。你好好想想,回头聊。”说着拍了拍乔治的肩膀转身回去。

    回到房间,只见黄灿和小玲子已经开始动手收拾乔治的物品。

    “呵,一分钟都不耽搁,快打斩乱麻啊。都说分手见人品,小玲子,刮目相看。”江云溪竖起大拇指。

    小玲子被夸反颓,拖着哭腔说:“拜托,别在那儿说风凉话成不?是朋友赶紧替我想辙啊,怎么办?我以后怎么办啊?”

    黄灿捡起她摔在地板上的袋子,安抚道:“瞧你急得,刚才的气概哪儿去啦?有什么难题我们一起慢慢解决,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现在还能有什么问题,除了缺钱,还是缺钱!大概是命里‘含穷率’太高,这几年就没攒下几个钱,工资只够付房租。”

    “房租半折,包租婆说的。”黄灿拍胸脯。

    “那我能一辈子蹭你的?”

    “一辈子?唔,我还是去朋友圈给你发征婚广告吧。”

    “讨厌!”小玲子倒笑了,“我可算想明白了,追逐爱情,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搞事业挣钱才是正途!”

    江云溪失笑:“瞧,这又从一个极端跑另一个极端去了。”

    “灿灿,我现在才开始去学英语,报培训班什么的,还来得及吗?”小玲子嘟起嘴可怜兮兮地。

    “只要你想,什么时候都不晚。”

    “说是这么说,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倒有个建议。”江云溪说:“我们集团每年内部竞岗有那么多机会,你为什么不试试?尤其是业务部,去年不就有行政竟聘上了,听说业绩还不错,薪水加提成翻了一番。”

    “业务?我行吗?我最怵考试了。”

    江云溪:“不逼自己一把怎么知道自己有多厉害?你呀,不是‘含穷率‘高,是‘含懒率’高。再说了,你到哪儿请我这么一好教练?笔试面试的规则题目我轻松给你摸熟。”

    “真的啊?你免费给我开小灶?”

    “比真金还真。”江云溪笑:“我是真怕你把我家灿灿赖上一辈子,那我可有得受。”

    “切!我和你媳妇好了半辈子啦,比你久。”小玲子觉得江云溪的提议可行,一下子感觉没那么慌了,于是故态复萌,大大咧咧搂住黄灿的脖子。

    三个人相视而笑起来。旧章翻篇,意味着重新出发。

第148章 2018的山丘

    “想说却还没说的,还很多,攒着是因为想写成歌,让人轻轻地唱着,淡淡地记着,就算终于忘了,也值了。说不定我一生涓滴意念,侥幸汇成河。。。。。。也许我们从未成熟,还没能晓得,就快要老了,尽管心里活着的还是那个年轻人。因为不安而频频回首,无知地索求,羞耻于求救,不知疲倦地翻越,每一个山丘。。。。。。”

    黄灿接着播放器里哼唱道:“越过山丘,虽然已白了头,喋喋不休,时不我予的哀愁。还未如愿见着不朽,就把自己先搞丢。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喋喋不休,再也唤不回温柔。。。。。。”

    汽车在夜晚的车流中匀速行驶,望着广州熟悉的繁华街道夜景,赵小玲子一边出神,一边手指合着音乐节奏打拍子。

    忽然她细声细气地说:“李宗盛这首老歌太好听了,从前怎么就没听出味道来?人一路走来,可不就是翻过一座座山丘吗?”

    “这就叫做,少时不懂曲中意,懂时已是曲中人呐。”黄灿手把方向盘应道。

    “是啊,时间过得嗖嗖地,转眼都2018了,你我都奔五七年纪了。”

    黄灿听得微微笑,赵小玲子把三十五岁叫成五七。

    是啊,时间怎么跑得比白驹过隙还快?有时候明明内心还藏着一个小女生,但镜子里的影像却在提醒,是不是也该动用医美手段打打水光针来保持年轻态。喜欢小辈们不叫阿姨叫姐姐,也显得多少有那么点矫情。

    已经逝去的2017年过得飞快。一年间,发生了许多令国人瞩目的大事件。雄安新区成立、国产航母下水、C919首飞、营改增一年累计减税近7000亿、“一带一路”峰会召开、比特币从疯狂到关停、房地产市场迎最严厉调控。。。。。。这些能够载入史册的大事如同时代的烙印,也昭示着2018年特有的经济发展轨迹。

    黄灿的生活也发生了许多变化,最重要的就是,江云溪终于原公司调职广州,俩人卖掉小户型换婚房,装修完毕之后,今天小玲子陪同她来广州东站迎接江母。

    “灿灿,你来广州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以后就要和准婆婆共同生活,能习惯吗?”

    “不习惯也得习惯呀,难道让伯母一个人独居海外?那我和云溪怎么安心?”黄灿说,“而且我和伯母之间经过一年多的互相了解关心的缓冲期,应该问题不大。我和云溪商量着尽早陪她适应广州的生活。”

    小玲子点点头,“嗯。不过你已经很幸运了,两家只有这一位老太太。人家好多80、90后的小孩子一旦结婚,俩个人得奉养四个老人,亚历山大呀。”

    “谁说不是。哎,待会儿你可别当面管她叫老太太,人家江伯母风魂犹存呢。把她哄好,以后有你的口福,她一手江浙菜做得地道极了。”

    “放心吧,我现在是做什么的呀?资深业务代表!拿出讨好客户的手段还怕搞不定你婆婆?”

    “还资深嘞,不就转做业务刚满一年吗?”黄灿揶揄道,想想倒是替小玲子开心。

    没想到自从和乔治分手后,小玲子转性似的,开始一心埋头搞事业。在江云溪的建议和督导下,还真就让她成功内部竟岗转到业务岗位,并且顺利通过新职务三个月试用期,如今底薪加提成月薪破万有余。虽然在一线大城市打工族月薪万元户,也不过只算得起步价,但对于小玲子来说,头一次尝到打拼的果实,她上瘾得很,号称要后来居上,恋爱也不谈了。

    江云溪说得不错,以小玲子的性格和亲和力,只要肯用心,是十分适合业务这种外向型工作的。

    东站永远是人如过江之鲫,黄灿终于看见熟悉的身影,忙挥手喊:“伯母,云溪,这边。”

    只见江母富态雍容的身影风风火火地朝她们走来,把拖着两个大行李箱的江云溪还拉在后头。

    刚一照面,江母便主动拉起黄灿的手,噼里啪啦讲个不停,“哎呀灿灿,总算见着你啦,哎哟,我在云溪那儿住了两个礼拜,给你买了好多东西。。。。。。”

    黄灿几乎插不上嘴,还是江云溪提醒,“妈,火车站人多,我们回家聊。给你介绍下,赵小玲子,黄灿的发小,好姐妹。”

    “伯母好!”赵小玲子笑眯眯地,“总听灿灿提起自己婆婆多年轻多有品味,今天一见果然,您气色好得不得了!”

    江母打量眼前是位大美女,嘴巴又甜,不免高兴,寒暄得知小玲子还是儿子同事,更加一见如故起来。

    江母在车里热情问道,“小玲子呀,你结婚没有?生孩子没?”

    “伯母,我单身,现在正经历最长空窗期,您有没有哪个朋友的儿子好介绍?要能找到像您儿子这么既英俊又有责任心的男生,就最好不过啦。”

    “我家云溪,像他爸爸。单身?单身贵族好呀,自由自在,拥有广阔森林可以慢慢挑。”

    “可是我老大不小了呢。”

    “哪里,你小姑娘长得这么水灵。”江母被小玲子带得自来熟,正儿八经安慰她,“再说了,人家马克龙当选法国总统,不是娶了大二十岁老婆吗?说不定你未来男朋友还在学校呐。不急,条件好,急什么?”

    “伯母,您还支持姐弟恋?好新潮哇!”小玲子和黄灿都被江母的话逗笑一路。

    到家后,小玲子帮忙搬完行李和江母告辞,“伯母,今天怕您累,先休息。明后天周末,我和灿灿其他几个要好的朋友都为您准备了晚宴,轮流接风!”

    “哎哟,这太麻烦你们了,不用客气的。”

    “伯母,不客气。以后我们是要常来常往的,我还有事打算麻烦您呐。”

    “我?我能帮你什么忙呀?你说。”

    “除了接风宴,我还打算去看看房子,摸摸行情,看啥时候能攒个首付。灿灿和云溪都忙,老没空,不陪我。”小玲子还认真请求起来。

    “我眼光还是毒的,房子好坏嘛总看得出来,行,我陪你!”江母答应得爽快,没想到刚来广州就找到可以忙活的正经事儿,她一下子感到自己的重要性。

    黄灿把小玲子送出门口,低声耳语:“让你陪老太太,你怎么还使唤上人家啦?”

    小玲子撅起嘴踌躇满志反驳,“亏你是职场老鸟,甲方的思维就是不同我们做乙方的。你知道怎样迅速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吗?主动请他帮你一个忙!利用‘登门坎效应’,鼓励别人喜欢你。”

    “真有你的!对江妈妈都用上理论了。”黄灿笑着轻拍她一把,然后认真说道:“现在买房子要盯紧政策。16年随着经济L型企稳以及一二线城市房价暴涨,刺激房地产稳增长的阶段性任务完成,但三四线城市去库存效果区域差异较大,同时金融风险凸显。7月政治局强调“抑制资产泡沫”、10月强调“防风险”、12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首次提出“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强调住房的居住属性,房地产调控开始从刺激转向收紧。”

    “嚯,灿,你是政策复读机吗?”

    “干什么不得吃透政策,研究大趋势?还有,2016限购重启宣告收紧周期正式开始,2017房市的主要特征是限购和限售拓围到三线城市。到2018年政策越来越紧,丝毫没有放松迹象。也就是说,房地产泡沫破灭不破灭咱不知道,但房价进入下行通道无疑。”

    赵小玲子连连点头,“好好,我知道。我呢就是最近业绩不错,痴心梦想,等楼市泡沫破灭能凑个首付,其实哪儿有那么容易?现在一线城市小白领按揭一套房等于买断青春。我就是随意看看而已。真要出手肯定首先咨询你黄军师。你赶紧回去陪你婆婆吧。886。”

    黄灿看着赵小玲子焕然一新的背影,脸上差点没露出老母亲般的欣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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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十年草木深介绍:
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人生中黄金十年。
大学毕业不久的黄灿,离开三线家乡城市毅然南下广漂,从孤身白手,到从容扎根。
而她的年少好友以及成长路上结交的朋友们,也各自挥洒热血,演绎精彩青春。
看似每一个平凡的人物,裹挟在时代浪潮中,都面临着社会价值观的取向问题、经济发展金钱至上的人心浮躁、股市房价惊心动魄的泡沫,国内外金融形势对企业家的挑战、同行业之间的激烈竞争、剪不断理还乱的婚恋家庭问题。。。。。但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与时代俱进,与境遇搏斗。
事业、亲情、爱情、友谊,相似的起点,不同的选择,迥异的代价。
光阴荏苒,芳华稍纵,红了殷桃,绿了芭蕉。芳华十年草木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芳华十年草木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芳华十年草木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