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大神们的态度
总镖头素来自诩是好汉一条，在江湖中有着不小的名头。然，越是名头大，就越想要脸啊。楚玥璃这招太缺德了，以至于他宁愿挨十刀，也不愿像条野狗般，被剁了爪，剃光了毛，吊在墙头让人嘲笑。
总镖头脑袋一沉，瞥了顾九霄一眼，道：“我说。”看向楚玥璃，目光狰狞地恨声道：“你挑我镖局，又让人断我一只手！此仇，不共戴天！我一直寻机会找你报复，得知你和齐鸣花之间有过节，于是投靠了他。今日……今日得到消息，说你会回楚府，于是就在这儿等着下手。”
楚玥璃觉得总镖头的那只手，和自己关系不大，却并没有过多解释，而是问道：“你和我说话就说话，总给九爷飘媚眼算怎么回事儿？”
总镖头道：“鬼才给他飘媚眼！”
楚玥璃步步紧逼，问：“那你是要暗示我什么？通知的人是长公主？”
总镖头横道：“不知！”
楚玥璃看向顾九霄，勾唇一笑，道：“长公主真是处心积虑啊。抓到我出府的空隙，都不肯轻易放过。九爷，你说，这算不算是不死不休的仇？”
顾九霄皱眉不语。
楚玥璃继续道：“若是有人这么对你，你当如何？”
顾九霄脱口而出，道：“你想怎样？！”
楚玥璃眸光一冷，道：“你且把他送去给长公主，就说我小住三天，承蒙照顾，送上一份大礼，聊表心意。至于我想怎样，就看长公主还想如何？我敬她是你母亲，多番忍让。但是，顾九霄，忍让不是无力反击，请你明白这一点。”言罢，从顾九霄的身边走过。
顾九霄的手指颤了颤，终究没有去抓楚玥璃。原本，他以为自己受尽了背叛和羞辱，而今发现，楚玥璃一直在容忍他的母亲。他是夹在长公主和楚玥璃之间的一块糕点，已经碎成渣了。
武重回来，一手提溜着朱宝，一手拿着缴下来的武器。
顾九霄道：“把人捆了，一同送去给长公主。”
武重应下：“诺。”
二人回到顾府，武重将总镖头和朱宝一同送到了长公主的面前。
长公主面沉似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问：“齐鸣花呢？”
武重回道：“被九爷杀了。”
长公主突然睁开眼，喝道：“什么？！”
武重跪下，回道：“齐鸣花扬言，要杀九爷全家，九爷暴怒，这才动了手。”
长公主的眸子缩了缩，而后仰起下巴，道：“我白霁月虽是一介女流，却也容不得别人踩在头上！武重，你去把这两个人送去给陶公公，且转告他一句，齐鸣花扬言要杀九霄全家，当真是好大能耐。此事，是否需要皇上过问，且看陶公公的意思了。”
武重应下，带人离开，直奔陶公公在宫外的府邸，按照长公主交代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诉过去。
陶公公摇头一笑，道：“得，不过是个小畜生，死便死了。等会儿，杂家让多眼去处理一下，不好叫九爷为难。”目光落下，看向总镖头，重重一叹，“挺好的一条汉子，偏生斗不过一个女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拉出去，喂狗吧。”
壮汉大力上前，如同提溜小鸡仔似的，将不停求饶的总镖头拉了出去。
一阵恶犬狂吠的声音传来，壮汉的惨叫声越来越小，直到再也听不见什么。有那耳聪目明之人，确能听见一些皮肉被撕扯咀嚼吞咽的声音。
陶公公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歪着头，看着朱宝道：“呀……此事，还真不能留活口。”
朱宝吓坏了，立刻以头触地，不停磕头，道：“求公公原谅，求公公原谅，属下也没想到，齐公子会口出此等狂言。”
陶公公道：“你不是没想到他会何等猖狂，而是没想到，竟然斗不过一个女人。朱宝啊，你那舌头不乖哦……”
朱宝抖了抖，道：“请公公责罚。”
陶公公点了点头。
多眼上前，用钩子钩出朱宝的舌头，用刀将其割断。
朱宝满嘴是血，尽管拼命咽下也还是往外流。
陶公公道：“地板弄脏了，杂家让你舔干净。”
尽管断舌痛得他发狂，但朱宝还是立刻脱掉上衣，一边用手按着衣服紧紧捂住嘴，不敢让血流淌而出，一边用袖子擦掉自己落在地上的几滴血，唯恐惹恼了陶公公。
武重将一切看在眼中，顿觉素来心狠的长公主都被陶公公显得温柔善良许多。
陶公公看向武重，问：“这样，可满意？”
武重哪敢说不满意？当即抱拳道：“小人会回去禀明长公主，一切都是误会罢了。”
陶公公道：“哎呦……这话说的，误会？一个小小的误会，死了杂家的干儿子呢。”
武重思忖着问：“陶公公的意思？”
陶公公回道：“杂家总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武重看向朱宝，这才意识到，朱宝已经口不能言。武重道：“小人当时在场，可以给陶公公说说。”
陶公公摇了摇食指，道：“你不行。”往椅子上一靠，“找个能说清楚的来。”闭上眼，手指打上拍子，候在一旁的优伶，又开始哼哼呀呀地唱起曲来。只不过，那声音听起来，总是颤得厉害。
武重看出来陶公公不想再谈，只能抱拳，离开。
多眼引领着武重离开，路过饲养恶狗的地方，看见地上只剩下一颗血淋淋的头骨，以及一团头发和几处断肢。
恶狗们看见人过来了，发出威胁的哼哼声，纷纷用那双泛红的眼睛盯着武重看。似乎，随时想要扑上来，将他撕咬成碎片，大快朵颐。
武重不寒而栗。
多眼伸出手，摸了武重的手指一把。
武重一抖，皱眉道：“何意？”
多眼嘿嘿笑道：“大人的指甲好生厚重呢，用来做纽扣，最合适不过了。人家好喜欢哦。”
武重觉得多眼有病！且，是那种特别诡异的病。他横了多眼一样，没有搭话，只是甩开大步离开了。
多眼将摸过武重的手抬起，凑到面前，嗅了嗅，甚至还舔了一口。
武重回到顾府，再次当起了传话筒。
长公主道：“他这是要让楚玥璃那个贱人过去。”
第四百五十二章：公公带你游园去
楚玥璃寻了一圈戚不然，却没找到人。很多问题，戚不然才是关键。可惜，这人就像皮筋，你若是用力寻找，他就能扯得更远。你若不管他，没准儿他就会出现在你眼前。
楚玥璃按照约定回到顾府，尚未来得及回到梧桐阁，就被请上马车，送去和陶公公聊天。
陶公公的府邸叫诡都府，黑门，红字，看起来就慎得慌。进入诡都府，发现此处占地极广，竟与长公主府不相上下。楚玥璃就纳闷了，这样显摆，就没有言官弹劾他？
顾府里富丽堂皇，贵气不凡，一草一木都很金贵。相对而言，诡都府则是布置得十分诡异，处处透着几分阴森恐怖之意。若是胆小的人走在其中，定会被吓得瑟瑟发抖。
楚玥璃随意地看了看，便安静地跟在小太监身后向里走去。小太监将楚玥璃引领到吃人恶狗处，便说了声：“姑娘，稍等。”悄然后退，消失不见。
楚玥璃一出现，那些恶狗就隔着栏杆围了上来，在栏杆内盯着她流口水，还不时发出哼哼声，做出要扑食的凶恶样子。
楚玥璃折了一根狗尾巴草，拿在手中，隔着笼子，挑拨着那些恶犬。
恶犬们感觉自己被挑衅了，纷纷往笼子上扑，结果……撞得痛了，发出痛苦的呜咽声，那想要伤人的劲儿就松了些，最后统统趴在地上不动，任凭楚玥璃在那摇动狗尾巴草。
陶公公悄然无声地出现在楚玥璃的身后，阴阳怪气地道：“它们很喜欢你呢。不如，你进去陪它们玩玩？”
楚玥璃回头看向陶公公，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而后笑道：“它们更喜欢公公呢。你看，公公一来，它们都摇头晃尾的。”
陶公公呵呵一笑，捏着嗓子翘着兰花指，飞着媚眼道：“小滑头。”
楚玥璃实在是有些控制不住，嘴角不自然地抽了一下。说实话，她很难接受，眼前人就是那个将背脊挺得笔直的陈笙。前者就像一个老变态，后者却是一把藏于袖口的绝世匕首。
楚玥璃嘴角抽搐的那一下，没逃过陶公公的眼。从未有过的那么一丝丝尴尬在他眼中一闪而过，再也没留下任何踪迹，就仿佛从不曾出现过一样。陶公公道：“走吧，杂家亲自带你逛逛这诡都府。”
楚玥璃从善如流，回道：“好啊，有劳公公。”
多眼和另一名小太监模样的男子尾随在后，不远不近地跟着。那名小太监长得一点儿都不出彩，扁鼻子，没有颧骨，骨架很小，过目即忘。然，此人名杂言，是猎十三中的一员，不容小觑。
陶公公和楚玥璃边走边聊，看起来就像多年的老友般。对于陶公公难得一见的好脾气，多眼和杂言看在眼中，却没有人会傻傻的问出口。
陶公公和楚玥璃走到拱桥上，楚玥璃向池中一看，发现水中波光粼粼，好似有镜片在晃动。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池中竟倒插了诸多锋利的长矛！
陶公公指着那池塘道：“这水啊，是活水，若是那水性好的，就能从外面游进来。这不，前年就有人游了进来，想要刺杀杂家，结果呢，游着游着，就游不动了。低头一看，这肚子竟然被划开了。楚小姐，你说有趣儿不？”
楚玥璃回道：“你这么说，我会害怕的。”
陶公公道：“杂家怎么没看出来楚小姐害怕呢？”
楚玥璃道：“我心里害怕，却不想表现出来，怕陶公公笑话我胆小。”
陶公公意味深长地道：“楚小姐可不像胆小的人。”
楚玥璃道：“其实我格外胆小，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就通通藏在心中，保护好。”
陶公公：“……”
楚玥璃道：“陶公公，我们还逛逛吗？”
陶公公：“走。”
二人来到一片树林中，看着树上垂下一个个人形模样的土袋。绳子穿过两条胳膊，将其吊在树干上。一眼望去，大概三十多个。那些土袋子上，缠绕着诸多花枝，且结出大朵的花，格外鲜艳娇嫩，仿若滴血。
楚玥璃道：“这是……?”
陶公公随口回道：“这是杂家的小花园。楚小姐且看看，这花开得是否美艳绝伦？”
楚玥璃看了看，发现那人形土袋子突然动了一下，她装出吓到的样子，低低的叫了一声，捂住心口后退一步。
陶公公微微蹙眉，道：“怎还吓客人？”
多眼上前，扬起一根长刺送入刚才动了一下的人形土袋，又快速拔出。鲜血，顺着长刺缓缓流淌而下，落在地上，渗透土中。人形土袋快速抖动两下，再也不动了。
那些柔软的花茎就像一条绿色的长蛇，蠕动起来，片刻后，竟从刺破的麻袋处探出一根绿色的须子，悄然生长。
楚玥璃脸色一变，问：“那里面是人？！”
陶公公冷笑道：“人？都那个模样了，还能称之为人？”
楚玥璃虽不是善茬，却不是嗜杀之人。看着这三十多个人，在微风中绽出花朵，简直犹如地狱那边的景色，令人毛骨悚然。
陶公公靠近楚玥璃，在她耳边问道：“怕了？”
楚玥璃点了点头，回道：“怕了。”
陶公公呵呵一笑，退开，问：“怕自己变成他们那样，成为杂家小花园中的一株？”
楚玥璃摇头，看着陶公公的眼睛，道：“生前苦难，死后枯骨，倒也没什么可怕的。怕的是，这个小花园的主人，心思难懂。”
陶公公的眼神微冷，道：“在宫里，揣摩圣心是只可意会不能言明的罪。楚玥璃，随便揣摩别人的心思，也是罪，可懂？”
楚玥璃垂眸，道：“失礼了。”
陶公公嘎嘎一笑，道：“你只说，这花儿开得可好？”
楚玥璃抬头，点了点头，道：“好看是好看。不过，若是天色灰暗，打眼一看，还以为府里人集体上吊自尽了呢。这风景，真是……绝了！”伸出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陶公公眯了眯眼睛，再次问道：“吓到你没？”
楚玥璃点头。
陶公公似笑非笑地道：“对，装在心中，千万别让杂家看出来。”
楚玥璃点头。
陶公公道：“楚小姐这颗心，真是能装啊。装下这么多的担心受怕，还能面色如常，令人刮目相看。”
楚玥璃感慨道：“除了努力装着，我还能如何？”
第四百五十三章：证词一大卷
二人溜溜达达，绕了半个诡都府，用了一个时辰。
眼瞧着天色不早了，楚玥璃问：“陶公公这是要留玥璃用晚膳吗？”
陶公公笑道：“有何不可？杂家后园子里，还种了诸多果蔬，此时正是硕果累累之时。”
楚玥璃摇头道：“陶公公的果蔬玥璃不敢吃，怕一口下去都是血淋淋的。”
陶公公瞬间冷下脸，拉长调调道：“楚玥璃，你敢不识抬举？”
楚玥璃回道：“公公挺忙的，若是诚心要玥璃为齐公子赔命，不如整二两砒霜直接灌下，别这么吓唬人，行吗？”
陶公公伸手捏了一朵花，回眸一笑，道：“杂家何时说过，让你一命抵命？”
楚玥璃施礼，道：“谢公公明察秋毫，明辨是非。”
陶公公却道：“杂家可不是个明辨是非的主儿。”转动花茎，花儿如同被经历了岁月般迅速枯萎，最后凋零。
楚玥璃瞪大眼睛，道：“公公，你这是……武功还是法术？来来，再来一遍我看看。”随手扯了一朵花，送到陶公公的手中，然后盯着他的手看。
陶公公微愣，转而又转动了一下花茎，花儿迅速枯萎，凋零，飘落。
楚玥璃瞠目结舌啊，惊道：“这一手太厉害了！若是摸着人，是不是人也会瞬间老去？公公那么喜欢种花，可是靠吸食花的精华活着吗？这是不传之秘吗？可以教我吗？啊，公公，可以吗？”
楚玥璃就像一个小迷妹，围着陶公公打转。她是真心想要学这门武功的，简直酷得人满脸喷血啊。
楚玥璃突如其来的热情，别说惊到了陶公公，就连多眼和杂言都被震到了。寻常人看到公公露这一手，都会吓得噤若寒蝉，哪里会像楚玥璃这般，跃跃欲试，恨不得自己上手试试才好。
陶公公捏碎花茎，冷下脸，丢下两个字：“不教。”抬腿走了。
楚玥璃愣了愣，感觉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看见了陈笙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抬腿追上去，问：“教吧，这么厉害的武功，理应发扬光大。”
陶公公站定，垂眸看着楚玥璃道：“八九百人站一院子，人手一只花，转动间看它枯萎凋零。楚玥璃，你告诉杂家，此番如何发扬光大？”
楚玥璃：“……”
陶公公一甩袖子，不搭理楚玥璃，进了大厅，坐在主位上。
楚玥璃尾随着陶公公坐在他的下手，心里想着陶公公说的画面，禁不住噗嗤一笑。
陶公公瞪了楚玥璃一眼，道：“请你来，不是傻笑的。”
楚玥璃收敛了笑，道：“公公请说。”
陶公公道：“顾侯遇刺当晚，楚小姐何在？”
如此直截了当，让楚玥璃心中咯噔一下。原本，她以为陶公公寻她来，是因齐鸣花，不想，竟问起顾侯之事。
楚玥璃略一思忖，回道：“自然是在楚府。”
陶公公挑眉，道：“那个叫戚不然的小厮，是怎么回事儿啊？”
楚玥璃觉得，今天这一天的吃惊量，着实不小。尤其是，她都不知道陶公公是什么时候着手调查起的楚府，甚至连戚不然的存在都知道。
楚玥璃暗自提醒自己，陶公公绝非寻常人，不能再轻敌，也不可以再掉以轻心。
她回道：“戚不然自称我曾救过他，于是寻上门来，声称要给我当小厮。结果，两天不到，我丢了一千两银票，他也不见了踪迹。”
陶公公翘起兰花指呵呵一笑，道：“这胆儿可是够肥的。”
楚玥璃点头附和道：“确实够大胆。”
陶公公道：“杂家说的是你。明明不认识，单靠他一面之词，就敢将人留在府中。”
楚玥璃叹息一声，道：“还不是因为他长得好，不像坏人。”
陶公公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帽子上的长长飘带，由上顺到尾，然后甩开，道：“皮相下皆是枯骨。等杂家寻到他，剥下他的皮送给你，你便晓得，再美的皮囊也不过如此，终究要发臭腐烂。不如，埋入地下，种花。”
楚玥璃装出恶心的样子，转开头，半晌，再次看向陶公公，问：“陶公公为何要寻他？我可不信，是为了帮我寻那一千两银子。”
陶公公回道：“帝京突然出现的可疑人，还是位身手了得的高手，杂家不寻他，寻谁？”伸出手，从小桌上拿起一卷纸，晃了晃，“杂家这里有几份口供，皆是从顾府、楚府和齐府所得。顾侯遇刺的当晚，男刺客的身高、胖瘦，与戚不然相近。”微微一顿，看向楚玥璃，“至于那女刺客的身高，倒是与楚小姐颇为相似。”
楚玥璃一愣，道：“和我相似？”
陶公公道：“不只如此。你们的左侧肩上，都有箭伤。”
楚玥璃怒声道：“我这可是顾九霄射伤的！”
陶公公呵呵一笑，向下压了压手，道：“稍安勿躁啊。”
楚玥璃沉下脸，不语。
陶公公将手中一卷笔录扔给楚玥璃，楚玥璃伸手接住，展开，快速翻看起来。遇到不认识的字，便探着身子，指着字问：“公公，这个字儿念什么？”
两盏茶的功夫过去。
陶公公问：“还没看完？”
楚玥璃皱眉道：“好多字不认识。”
陶公公道：“多眼。”
多眼上前，取过卷子，读了起来。
楚玥璃低垂着眉眼，静静听着。其实，她已经看过了一遍，却没有捋顺细节，于是又仔细听了一遍。
当听见多眼说一个细节时，楚玥璃的睫毛轻轻眨动一下，缓缓抬头，看向陶公公。
陶公公道：“怎么？想好如何自辨了？”
楚玥璃回道：“不知为何要自辩？本是无辜人，却被公公怀疑。难道不应该是公公努力破案，还给玥璃一个清白，也给自己戴一顶公正的帽子，不辜负圣恩。”
陶公公缓缓勾起唇角，道：“好！很好！楚小姐的心，果然能容纳百川。”将身子探向楚玥璃，“楚小姐既然被杂家怀疑，不如就留下来，等杂家缉拿到真凶，再亲自还小姐一个清白。”
楚玥璃也靠近陶公公，低声道：“倒不是怕外人瞎说，破坏了我的闺誉，却怕那些嚼舌根的人，侮辱了公公的清名。公公只管把我送顾府去，想必长公主定能盯得紧紧的，不让公公失望。”
第四百五十四章： 细节追凶
楚玥璃坐着陶公公的轿子，一路悄然而行出了诡都府。
挑开软轿上的薄纱，看向袅袅升起的月亮，却看见了骁乙的身影一闪而逝。楚玥璃放下窗帘，勾起唇角，笑了。他，果然惦记着她的安危，早早儿派来骁乙在外面候着。
扛着软轿的四名轿夫，显然都是轻功高手。脚程不但快，且安静无声，一路好似踏风而去。
回到顾府，楚玥璃下轿，轿夫们悄然离开，就好像不曾出现过一样。
楚玥璃在护卫们的惊讶目光下继续前行，进入府中。
待关上门，护卫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甲说：“那软轿是陶公公的吧？”
乙说：“正是。”
丙道：“送进诡都府的人多，出来的少。这坐着陶公公的软轿出来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乙道：“什么叫少之又少？！是没有！哦，不对，楚小姐是独一份。”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白云间的马车回到顾府，众人停止议论纷纷，再次打开门，恭迎六王爷。马车进入侯府，大门再次关上。
护卫们再次凑到一起，嘀咕起来。
甲说：“都说六王爷不近人情，也从不与人来往，可看这架势，是要长住侯府了？”
乙说：“正是。”
丙意味深长地道：“最近这天啊，要变喽。”
楚玥璃回到梧桐阁，顾喜哥拍着胸口道：“知道你被陶公公请去说话，我一直提溜着心。阿璃姐姐你不知道，陶公公有多可怕。我听说，他的后院里埋的都是白骨皑皑，可吓人了！”
楚玥璃道：“别听那些谣言。”
顾喜哥好奇地问：“不是这样？”
楚玥璃想起那些吊起来的人形土袋，以及那一朵朵娇艳无比的花，口中却道：“后院景色尚可，却没什么稀奇的。”她不想吓到顾喜哥。
顾喜哥拍了拍胸口，道：“那就太好了。阿璃姐姐，你不知道，我特别容易做噩梦。一想到白骨皑皑的后院，我就直打颤儿。”
楚玥璃拍了拍顾喜哥的头，道：“喜哥，我饿了。”
顾喜哥道：“我给姐姐留饭菜了，不过这会儿凉透了，我让人重新做过。”
楚玥璃道：“你让负责顾侯饮食的人都过来，我新学了一个糕点一道菜，且问问有人会做否？”
顾喜哥不疑有它，立刻吩咐人把做糕点的婆子叫来。
甲行推着白云间走进梧桐居。
顾喜哥问道：“表哥用膳了吗？”
白云间回道：“尚无。”眼睛落在楚玥璃的脸上，一扫而过。
顾喜哥道：“那和阿璃姐姐一起吃点儿吧。二哥被母亲派去蓝若寺送香油钱了。等二哥回来，大哥就能下葬了。”
白云间微微颔首。
楚玥璃走向白云间，问道：“六王爷可爱吃糕点？”
白云间回道：“不喜。”
楚玥璃神秘一笑，道：“我这有一份糕点方子，或许值得一尝。”
白云间看着楚玥璃回道：“姑且一试。”
楚玥璃对甲行耳语两句，甲行点头，转身离开，压根就不用问白云间同不同意。
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甲行特别能拿得出眉眼高低。
楚玥璃推着白云间来到树下，道：“喜哥，把晚膳摆在这儿吧，凉快些。再让人把小厨房的炉子给我抬出来，我要做点儿东西給大家尝尝。”
顾喜哥应下，自有大丫头们张罗起来。很快，桌椅摆好，甲行捧着一些像地瓜一样的东西回来，交给了楚玥璃。
楚玥璃将像地瓜一样的东西浸泡在水盆里，随便洗了洗，切了切，就扔进锅里蒸煮了起来。
这时，负责给顾侯做饭的人也都被叫来了。打眼一看，竟有五个人。四男一女，一字排开。女子是位妇人，站在第三位上。
楚玥璃问：“都来了？”
顾喜哥认识这些人，于是点了点头，道：“都来了。”
楚玥璃道：“我今天在外面吃了一个菜，感觉特别好吃，却只能凭借味觉做个大概，你们帮我尝尝，这是什么菜，如何做才能更入味？”掀开锅盖，捞出些半生不熟的东西，让婢女将其分成五份，分别送给五位厨子。
楚玥璃道：“我第一次做东西，你们都要吃光才好，别辜负我的心意。”
五个人捧着大碗，纷纷应道：“谢小姐赏。”
楚玥璃道：“吃吧，等会儿凉了。”
前三名厨子认真地吃起来，却因那半生不熟的味道而有些迟钝，但并没有停下来。另外二人，却只是捧着没动。其中一人道：“楚小姐，这地瓜好象没熟。”
楚玥璃道：“是吗？那也不影响吃。我在乡下时，经常生着吃。今天这水里放了佐料，你们尝尝看，是不是味道特别好？”
于是，第四名厨子也吃了起来。
楚玥璃看向第五名厨子，道：“怎么不吃？”
第五名厨子道：“吃吃，吃……”夹起一块却没送入口中，而是看向楚玥璃，道，“楚小姐，这……这好像不是红薯。”
楚玥璃一脸诧异地问：“不是红薯？怎么可能不是红薯？！”
第五名厨子回道：“小人瞧着，它应该是木薯。木薯也可吃，不过得煮熟了，这样容易克化。”
楚玥璃将脸一沉，道：“我说它是红薯，就是红薯！都给我吃干净！”
第五名厨子无法，只得吃了起来。
楚玥璃打眼一瞧，发现第三名女厨子吃得非常缓慢。
楚玥璃走到那名厨子面前，问：“不好吃吗？”
第三名女厨子一抖，道：“奴最近上火，喉咙都肿胀了，实在咽不下。”
楚玥璃道：“张开嘴，我看看。”
第三名女厨子张开嘴。
楚玥璃探头一瞧，道：“嗯，确实肿了。”
第三名女厨子道：“奴不敢说慌。”
楚玥璃道：“我让他们将地瓜捣碎，喂你吃吧。来人，把地瓜捣碎。”
第三名女厨子显得有些激动，道：“不不，谢楚小姐好意。”
楚玥璃高傲地道：“不用谢。本小姐第一次下厨，所有人，都必须吃得干干净净，一口不剩！来人，喂他！”
甲行上前，就要强行给第三名女厨子喂木薯。
不想，那女厨子却是一惊，磕头道：“饶命，饶命啊……”
楚玥璃抬手示意甲行住手，问：“为何饶命？”
第三名女厨子道：“木薯若是没有做熟，会吃死人的。”
楚玥璃环视其他厨子，笑道：“你们这么多厨子，竟然没几个能分得清红薯和木薯的？”突然喝道，“说！顾侯身亡当日，是谁做的木薯给侯爷吃！”
第四百五十五章：捉拿真凶人
厨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没人供出那个人，眼神却都落在了第一位跪着的厨子身上。
楚玥璃看向跪在第一位上的厨子，道：“小厨房是你负责吧？可是你做的木薯？”
第一位厨子显得十分慌乱，头上的冷汗很快就下来了。他道：“回……回小姐，是……是小人负责侯爷的小厨房，那木薯……那木薯也是小人做的。不过，小人发誓，那木薯饼绝对是熟透的，绝对没有问题。再者，木薯就算不是熟透的，也没关系。小姐若是不信，小人这就吃给你看。”言罢，开始大口吃半生不熟的木薯。
楚玥璃看着他吃完后，道：“再给他一盆。那点儿剂量，对他没用。”
然，第一位厨子却不肯再吃了。
楚玥璃道：“你是招，还是我让你招？”
第一位厨子喊道：“冤枉啊！小人冤枉！”
这时，长公主带着李嬷嬷和顾管家走进梧桐阁。
第一位厨子立刻跪行向长公主，磕头道：“小人冤枉，求长公主救小人一命。小人服侍侯爷多年，从不曾出过纰漏，楚小姐冤枉小人给侯爷投毒，小人实在冤枉，求长公主明鉴，万万不能如此寒了人心呐！”
长公主坐在下，看向楚玥璃问：“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楚玥璃用筷子插起木薯，回道：“这东西叫木薯，不是地瓜。寻常人吃了半生不熟的木薯，只要这一只，就会在六个时辰内身亡。顾侯本就身体不适，卧床多日，只需半只，就能魂飞天外。”
长公主一听这话，眼睛瞬间喷出火来！她看向第一位厨子，问楚玥璃：“此话，可真。”
楚玥璃道：“长公主不信，那就试试。”将手中木薯扔向第一名厨子，“来吧，吃干净，然后咱们就这么看着他，看他何时去见阎王。”
第一位厨子突然崩盘，哭着道：“长公主饶命啊，这东西只能做熟了吃，确实不能生着吃。小人用项上人头担保，小人做给侯爷吃的，一定是熟透的！”抬手指向第三位厨子，“是她做的！是她！不过，小人尝过，确实是熟的。”
长公主震怒，道：“你们竟敢把有毒之物做给侯爷吃？！好大的狗胆！来人，把他们两个都给本宫拖下去，打到招供为止！”
第一位厨子挣扎道：“侯爷绝非中毒而亡，长公主可曾看见哪位中毒者，像侯爷那般肤白唇红？”
长公主皱眉。
楚玥璃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白云间道：“博夕身故，你一个厨子又怎么会看见他死后容貌？”
第一个厨子微愣，转而跌坐到地上，没了话。
第三名女厨子反应过味儿来，扑到第一名厨子身上一顿撕打，口中骂道：“没良心的！没良心的！”
楚玥璃莞尔，道：“你们二人的关系看起来，非比寻常啊。”
第一位厨子不语，女厨子却哭出了声。
楚玥璃道：“现在谁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无人言语。
楚玥璃道：“得，一共也没几个，都拉下去打死得了。免得我挨个问，太累。”
一句话，让所有厨子都开口了，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纷纷和盘托出。
女子厨子垂泪道：“这木薯糕确实是奴做的，不过，却是他让奴做的。”恶狠狠地瞪了第一名厨子一眼，这才继续道，“奴做好后，就交给了他，也不晓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儿。后来，顾侯突然薨了，奴心里害怕，唯恐扯上牵连，这才上了把火。”
第五名厨子道：“奴看见杜管事将生的木薯压碎，搅拌进熟木薯中送去给侯爷享用。奴当时以为，这是新做法，后来啃了两口生木薯，才觉得腹部有些不舒服，却也没有多想。今日被楚小姐审问，心中惶恐不安，生怕与此事有关。”
只要有人开口，就像河水决堤，再也关不住了。
楚玥璃道：“这个木薯的特点之一，便是中毒后不像其它剧毒，让人变得脸色青紫，反而如同正常死亡般极其自然。且，中毒之人，不会立刻气绝而亡，而是因人而异。有的人身体好些，便会迟些发作。”看向第一位厨子，也就是杜管事，“那晚，你几点给顾侯送的木薯夜宵？”
厨房杜管事没开口，那女厨子却道：“是晚膳时上的。”
顾喜哥道：“府中晚膳素来是申时末。”
长公主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杜管事，道：“你竟给博夕下毒，真是好本事啊。本宫自问从不亏待你，你却如此害博夕。”声调突然一变，吼道，“本宫要你全家死无全尸！”
杜管事吓得一抖，回过神，磕头道：“长公主饶命，饶命，小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求长公主放过小人一家。小人也是受人蒙骗，得了偏方，误以为此法能让侯爷身强体壮，想着平时也总吃，没想到竟酿成大祸……再者，侯爷之死，未必就是中毒……”
长公主目眦欲裂，恨声吼道：“还敢狡辩？！来人，重刑伺侯！”
护卫们上前，架起厨房杜管事，拉下去就是一顿打。
顾喜哥不敢看，却也觉得解恨。
楚玥璃抱了抱顾喜哥，低声安慰道：“好了，都过去了。”实则，她心里明白，并没有过去，且大事才刚刚掀开帷幕。杜管事不会平白无故害顾博夕，幕后黑手，和雇戚不然之人许是一人，许是两人，但一定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长公主看向楚玥璃，道：“若博夕是被木薯毒死，那刺客又是怎么回事儿？”
楚玥璃回道：“障眼法。若顾府的视线，都被刺客吸引，自然不会仔细去查顾侯之死的真正原因。且，我认为，杜管家潜伏在侯府，定然还有其它目的。”
长公主目光沉沉地道：“看来，侯府是让人惦记上了。”微微一顿，“楚玥璃，你为何晓得生木薯有毒？”
楚玥璃道：“在乡下时，见过馋嘴孩子啃过生木薯后中毒而亡，面色却很好看。今日到陶公公府上让人念了一些这些奴才们的证词来听，我听到顾侯在生前曾吃过木薯，就留了心。不想，真相竟是如此。”
长公主点头，赞道：“不错。”
片刻后，顾管家来报，道：“启禀长公主，那杜管事没挨几下，竟然死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该死的戚不然！
杜管事死了，却牵连出许多人。长公主震怒，连夜将和杜管事有关系的人和事都翻了个底朝天。天色刚亮，陶公公来到顾府，进行了第二遍盘查。整个顾府都陷入到哀嚎遍野中，比顾侯刚死那会儿哭得还厉害。至于不哭的，那就是被打死了的。没有什么，比眼看着身边人被活活儿打死更有震慑人心的效果了。
白云间被皇上叫进宫中。
楚玥璃向长公主请辞，说要回家尽孝。长公主点头应允，楚玥璃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家了。她来时两手空空，走的时候也是两袖清风，倒也随性自然。
顾喜哥十分不舍，拉着楚玥璃又说了好长时间的话，这才依依不舍地将人往外送。
亭子里，陶公公坐在摇椅上，一边吃着冰葡萄，一边听着属下回禀审问的结果。他一眼看见楚玥璃和顾喜哥从绿柳边徐徐而行，便弹了颗葡萄袭向楚玥璃。
楚玥璃感觉有东西袭向自己，正要躲，却想起刚才的随眼一瞥，晓得陶公公就在暗器袭来的方向，于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额头生生挨下一颗冰凉的葡萄。
顾喜哥惊道：“呀！快擦擦！谁那么讨厌，怎用葡萄打人啊？！”一边说，一边掏出帕子，帮楚玥璃擦脸。
楚玥璃看向陶公公，道：“公公是不是太闲了？”
顾喜哥回头看向陶公公，缩了下脖子。显然，她还是挺怕他的。
陶公公冲着楚玥璃勾了勾手指，道：“楚小姐来和杂家说说话儿。”
楚玥璃要过去，却被顾喜哥拉了一下。楚玥璃捏了捏顾喜哥的手，低声道：“无碍，你先回去吧。”
顾喜哥略显犹豫，却还是点了点头，在大丫头的搀扶下离开。
楚玥璃走向陶公公，问：“公公是要请我吃葡萄吗？”
陶公公笑道：“是啊。杂家这葡萄，还真就唯有楚小姐才配吃上几颗。”
楚玥璃一伸手，从葡萄串上扯下一颗葡萄粒，便倚在栏杆上，吃了起来。这个时候，能吃上冰镇葡萄，还真是一种享受。
陶公公道：“楚小姐看完笔供后，竟能抽丝剥茧，寻到顾侯的真正死因，着实令杂家另眼相看。”
楚玥璃捏掉皮，吐掉籽儿，咽下冰葡萄肉，道：“高深的我也不懂，农家那点儿粗浅的事儿，倒还明白个一两分。再者，幸亏陶公公让人将笔供记录得详细，就连采买多少木薯，用了多少，顾侯吃了多少都记得清清楚楚。”
陶公公道：“你既心中怀疑，为何不当杂家的面说出来？”
楚玥璃回道：“怀疑是怀疑，还是要求证一番才好。不然，我怀疑什么就和公公说什么，生怕公公不耐烦。”
陶公公呵呵一笑，捏着葡萄，翘着兰花指道：“你个小机灵鬼。”
楚玥璃打了个不太明显的冷颤。
陶公公沉下脸。
楚玥璃眯眼笑道：“葡萄太冰爽了！”微微一顿，“公公若是没有其他事儿，我就回府去孝顺父亲大人了。”
陶公公转开视线，挥了挥手，示意她快走。
楚玥璃顺手拎起一串葡萄，笑嘻嘻地走了。
陶公公一伸手摸向冰葡萄，盘子空了！
楚玥璃拎着葡萄出了顾府，本要去镖局看一看，却发现有人在跟踪自己。她猜，不是陶公公的人就是长公主的人。她一路溜溜达达地走过集市，结果，却发现自己的葡萄少了三颗！楚玥璃面不改色，又在集市里转了个圈，结果，葡萄又少了三颗！楚玥璃装作不知，继续溜达着，就在一只手再次伸向葡萄时，楚玥璃突然出手，攥住了那只手，且顺眼看去。
戚！不！然！
楚玥璃顿觉自己好炸毛！
戚不然的脑子绝对灌了水银，否则怎么会偷偷跟着她，还偷她葡萄吃？！难道不晓得她在被人跟踪？！楚玥璃险些被戚不然气得肝疼！
楚玥璃抓住戚不然的手，就要大动干戈。戚不然却像涂了油，直接从楚玥璃的手中挣脱。楚玥璃感觉不可思议，却也终于明白，为何戚不然会在多宝和骁乙的眼皮子下逃脱。原来，他会缩骨术。就在刚才，她攥住他手的一瞬间，明显感觉他的手突然变小，然后就从她的手心里抽了出去，压根就不费吹灰之力。
楚玥璃的反应很快，立刻撒腿去追，却发现戚不然就像老鼠，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去看那两个跟踪她的人，发现那二人已经不见。楚玥璃凭感觉向前追了一会儿，在胡同里发现了两具尸体，正是跟踪她的人。至于是谁下的黑手，已经不言而喻。
楚玥璃用手按了按跳起来的青筋，咬牙低声道：“戚不然！你给我滚出来！”
无人应。
楚玥璃转身离开，却听身后有人道：“我出来，你能把葡萄给我吃吗？”
楚玥璃提起葡萄，回头，看着趴在房檐的戚不然，笑道：“能。”
戚不然看见楚玥璃的笑，转身就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玥璃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难道笑得格外瘆人？不至于吧。
楚玥璃快步离开事发地，回到楚府，将剩下的半串葡萄给了多宝和红宵，二人无比开心，围着楚玥璃叽叽喳喳地说不停。
天色渐暗，楚大人回府，面色诡异，推掉依偎进怀中的柔姨娘，拎着一包东西，独自进了书房。半晌，他吩咐管家准备一桌子酒菜，再熬两碗莲子羹，然后耳语片刻。管家一脸震惊的模样，却还是点头应下。
厨房将酒菜和莲子羹都准备好后，楚大人又打发管家去叫楚玥璃过来用膳，自己则是用颤巍巍的手，掏出一包药粉，打开，欲将其全部倒入放在次位上的一碗莲子羹中。
突然，不知哪里发出嘭地一声响，吓得楚大人手一抖，立刻收起只倒出一小半的药粉，藏入袖口，然后快步走到门前，拉开房门，向外看去。
门口没有人，楚大人关上房门，一颗心却越发虚了起来。他稳了稳神，再次将手探入袖口，却听门被推开，楚玥璃含笑而立。
楚大人立刻将手从袖口抽出来，为了掩饰不自然，他开口道：“这么快？！”
楚玥璃一边向屋里走去，一边回道：“父亲寻女儿一同用膳，女儿惊喜交加，恨不得借八条腿赶来呢。”
第四百五十七章：合葬的新娘
楚玥璃进入书房大约半个时辰，楚老爷将管家叫进屋内，悄然抬走了一位身穿凤冠霞帔的新娘。新娘脸覆黑纱，身子发软，是昏是死，人事不知。
顾府，灵堂前，长公主已经傲然而立。张嬷嬷和顾管家皆陪在两侧。张嬷嬷手中还捧着一个陶罐，不晓得装的是什么。
软轿一路抬到灵堂，停在了顾博夕的棺材前。
长公主对顾博夕道：“博夕，母亲送她去陪你。时间有些匆忙，来不及准备盛大的婚事，且等你头七，母亲再行操办。母亲为你，煞费苦心，说动了楚大人，同意让楚玥璃暴病而亡去陪你，你当多多珍惜。”微微一顿，“至于楚怜影那个贱人，既然你喜欢一场，母亲便做主纳了她，收她骨灰去陪你。”
李嬷嬷上前两步，将手中抱着的坛子，放在了供桌上。
长公主道：“验尸，封棺！”
长公主一声令下，李嬷嬷上前，就要验看新娘的尸身。
恰好就在这时，有护卫匆忙来报，道：“启禀长公主，九爷来了。”
长公主不信楚大人胆敢骗她，也不想让顾九霄晓得此事，于是当即立断，道：“合棺，封棺。”
众人抬起新娘的尸体，将其送到宽敞的棺材里，放在了顾博夕的身边，然后盖好盖子，直接封棺。
咣咣咣几锤头下去，新娘和顾博夕一同，被封在了棺材里。
顾九霄赶来，一身白袍，面容十分憔悴，道：“母亲，儿来送葬。”
长公主微微颔首，道：“已经封棺了，即刻可以启程。”
顾九霄微愣，道：“怎没让儿见大哥最后一面？”
长公主道：“你和喜哥身体都太弱，不能因为你大哥，再把自己折腾散了。你大哥若是晓得你为他神伤，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若不见，反倒好些。”
顾九霄听着最后一根木钉钉进棺材中，闭上眼，缓缓流淌下一滴泪，在心里叫了声：大哥，来世我们还做兄弟。
等在另一间房内的和尚们得到通知，这才纷纷从屋里走出，排好队，敲起木鱼，用梵音为顾博夕开道。
顾喜哥听见动静，就晓得要启程了，于是来到灵堂前，和顾九霄并行。
四位步伐稳健的高手，抬起棺材，将其放在马车上，一路前行。
顾侯生前无对无错，一直病歪歪多少年，百姓对他没有感恩也无憎恨，大多数人都选择关好房门，不外出打扰，生怕冲撞到。
顾博夕的棺材在天亮前，需要运到他的墓室中，安放妥当。这浩浩荡荡的一堆人马，无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哭泣声，源于那几个从不曾露面的妾。就这眼泪，还不是为顾侯掉的，而是为了自己未知的命运。
白云间的马车出现在队尾，一路尾随相送，还真是有情有义，却又十分低调，无需别人知晓。
送出城时，大多数人就不能跟着了。毕竟，侯爷的墓室位置，不能让太多人知晓。
少量心腹尾随在侧，一路相送，来到墓室前。
四位壮汉将棺材从车上抬下，就要送进墓室中。
诡异的是，那用来捆棺材的麻绳，竟然断了一股。虽没有整根断掉，却也令人心惊胆颤，唯恐长公主不悦。幸而，长公主一直坐在马车中，不曾下来。
顾九霄发现异样，问：“麻绳怎会断一股？”
一位壮汉回道：“许是棺材有些重。”
顾九霄皱眉，问：“有些重？”
壮汉回道：“许是棺材里放了诸多贵重陪葬，所以才格外重了些。”
顾九霄点了点头，没再追究这件事。
就在这时，棺材里突然传出咚地一声响！真是……吓坏了所有人啊！顾喜哥直接发出尖叫：“啊！”捂着心口后退一步。
紧接着，棺材里又发出咚地一声响！
顾喜哥的眼睛一亮，一把攥住顾九霄的手，激动道：“可是大哥活过来了？！”
顾九霄觉得，不会是顾博夕活过来了，而是……里面还藏着一个大活人！略一思忖，顾九霄顿觉火冒三丈！于是喝道：“放下！开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动手。
顾九霄从武重腰侧，抽走佩刀，就要去撬棺材。
长公主从马车上走下来，道：“九霄，放肆。”
顾九霄道：“母亲，棺材里有异，许是大哥活了！”
长公主道：“你大哥已经咽气多日，不可能活过来。来人，送顾侯入土为安。”
顾九霄却拦在墓室口，态度坚硬地道：“母亲，今日儿定要开棺一看。”
长公主沉下脸，道：“九霄，你非要与母亲为敌吗？”
顾九霄下意识的想要退缩，却又重新挺直腰板，道：“母亲，事关人命，不可疏忽。”
长公主一步步走向顾九霄，道：“你当知，那是谁，却还要和母亲为敌吗？”
顾九霄顿觉心痛如绞，却还是硬气地道：“母亲，人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为何要将一个无辜的生命，送去陪葬？！”
长公主冷笑道：“九霄，本宫竟不晓得，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善良？可是因为，那人是楚玥璃？”
顾九霄正色道：“没错。既然真凶已经寻到，母亲不应该拿她作伐。且，儿那般羞辱她，本是误以为她克死了大哥，而今看来都是儿愚蠢的想法。所以，无论如何，儿都不会让母亲伤害她。”
长公主步步紧逼，问：“正因这个原因？”
顾九霄硬着头皮道：“是！”
长公主道：“那么本宫也可以清楚明了地告诉你，本宫要她死，她必须死，无需借口，也无需原因。九霄，你让开，没有人能耽误你大哥入土为安。”
顾九霄毅然回道：“不。”
顾喜哥来到顾九霄身边，眼中含泪，颤声道：“母亲，放过阿璃姐姐吧。”
长公主沉声道：“喜哥，你躲开。”
顾喜哥摇头，眼泪噼啪掉落。
长公主扬声道：“把他俩给本宫拉开！”
顾九霄扬起手中大刀，红着眼睛吼道：“爷看谁敢动手？！”
顾博夕刚走，顾九霄就是顾府的天，谁敢真和天过不去啊？再者，顾九霄的身子骨那么柔弱，谁都怕一不小心把他抓骨折了，到时候，长公主可不会顾念什么情面，打一顿是小，丢命是大。因此，谁都不敢上前强拉顾九霄。
第四百五十八章：新娘之谜很乱
长公主彻底被顾九霄的态度惹怒了！她目光发狠，咬牙道：“反了天了！都给本宫动手，否则……让你们统统陪葬！这顾府，还轮不到他来做主！”
这句话，太吓人了。
壮汉们上前，去抓顾九霄和顾喜哥。
顾九霄一边用刀去撬棺材盖，一边用脚踹人，。
顾喜哥一口鲜血吐到棺材上，吓得所有人都僵硬在当场。
长公主喊道：“喜哥！”
顾九霄忙抱住顾喜哥，喊道：“喜哥喜哥！”
顾喜哥看着长公主，沙哑地道：“放过阿璃姐姐……”
长公主的头上青筋暴起，却强势的不肯退让一步。在她心中，她能为顾博夕做的，便是这些。死者为大，顾九霄和顾喜哥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她这个做娘的心吗？！
这时，楚玥璃从树后探出头，道：“喜哥，别和长公主较劲儿了，你阿璃姐姐没有那么不堪，会轻易被人当成陪葬品。”若非真是心疼顾喜哥，楚玥璃都想，就让长公主和顾九霄斗个乌青眼才好。
顾喜哥一看见楚玥璃，整个人都懵圈了，转而却是笑着扑了过去。就如小女孩扑入母亲的怀抱。这一幕，看在长公主眼中，当真是无比辣眼。
顾九霄没想到，楚玥璃竟然一路尾随着送殡队伍而来，又躲在树后看了一场大热闹！
他的怒火和喜悦同时奔涌而起，最后还是喜悦拔得头筹，兴奋无比地颤抖着嘴唇，终究没能叫出那两个没日没夜徘徊在心口的字——阿璃。
楚玥璃抱紧顾喜哥，道：“好了，不哭了，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吗？”装出不解的样子，“本想偷偷来送顾侯一程，结果没想到……哎……”抬眸，看向长公主，“长公主啊，你如此惦念着我，以至于我午夜梦回时，总会想起你。不知道为何，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嗯。”
闻听此言，所有人都感觉打了个冷颤。至于长公主，嘴角抖了又抖，就连脸皮都绷紧了三分，看样子就像中风前兆。
楚玥璃放开顾喜哥，走到长公主面前，笑道：“若长公主实在属意我，我也可以搬去顾府同住，免得你日夜惦念，让我心不忍呢……”言罢，就要伸手去挑长公主的下巴。
长公主这辈子，从没被人这般调戏过！且，还是个女人！
她气得不轻，感觉羞愤异常，一把拍开了楚玥璃的手，喝道：“放肆！”
楚玥璃摔了摔手，道：“哦，懂了，长公主这是只准你惦记我，却不能让我喜欢你啊。好吧，我心碎了。幸好还有几个市井中善于说书的朋友，明日就給他们讲讲，长公主是如何惦记小女子的。反正小女子素来有凶名，也没打算嫁个如意郎君，就靠传言活着吧。”
如此不要脸的话，简直堪称地痞无赖！偏偏，她既没谩骂，也无眼神羞辱，看来起就像在和喜欢的女子诉说心中求而不得之苦似的。偏偏，那话她又说得隐晦，进可攻长公主，退可守着城池，如此狡诈，竟令人抓不到把柄！
长公主藏在袖子下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唯有左右手用力握紧彼此，才不会去挠楚玥璃，失了长公主的颜面，丢了长公主的做派。
楚玥璃用袖子象征性的擦了擦压根不存在的眼泪，举头望向刚刚升起的太阳，道：“哎……此时此刻，唯有吟诗一首，才能表达我的心情。”
长公主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楚玥璃痛快地回应道：“好，听你的。”
长公主气得差点儿厥过去！这个混不吝的东西，当真……该杀！
顾喜哥捂着心口，看着楚玥璃用几句话就将自家母上的气焰逼退，竟有种暗爽在心中蔓延开来。
顾九霄心中五味杂陈，既怪自己无能，又想为楚玥璃喝彩；既想安慰一下长公主，又想让楚玥璃压一压母亲的势头……九爷，太难了……当然，最难的是，他想和楚玥璃道歉。他怀疑她，折辱她，着实有些不是人。
无人吭声的墓室前，唯有越来越虚弱的敲击棺材声，一下接着一下，仿佛要敲在人的心口上。
这会儿，无论是顾喜哥还是顾九霄都不急着开馆了。
能被楚玥璃送进棺材里的人，想来也是和长公主同流合污联手对付楚玥璃的人。
咚咚声越发虚弱，直到快听不见了，长公主才开口问楚玥璃：“里面是谁？”
楚玥璃一脸无辜地道：“不知道啊。”
长公主挑眉：“你不知道？！”
楚玥璃回道：“父亲请我一同用膳，我觉得脑子一紧，就昏睡过去。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了紫藤阁的后院中。想起今日是顾侯下葬之日，这才没有去问父亲发生何事，而是直奔侯府而去，一路尾随着送葬队伍，来到这里。长公主若是不信，可以去问父亲。”再次用袖子擦了擦根本不存在泪的眼角，感慨道，“想来父亲还是心疼我的。没准，寻了一条狗塞进了棺材里。”楚玥璃说这话时，声音不急不缓，娓娓道来十分动听，可棺材里的那个人，却分分秒秒被死神招呼着，随时可能两腿一蹬就此尾随顾侯而去。
待楚玥璃说完这话，当真好比一个大嘴巴子狠狠地招呼到了长公主的脸上。她要为顾博夕娶妻，结果塞进棺材一条狗，成什么话？！
长公主道：“是人。”
楚玥璃一脸无辜地道：“是吗？我不晓得啊。”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道：“开棺！放人！”
封好的棺材，再次打开，若非长公主亲自做主，谁敢动一下？重新开棺，打扰顾侯安宁，可是重罪。然，这罪，长公主必须得扛起来了。因为，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孩子。
棺材被打开，穿着红色喜服的新娘，颤巍巍地爬出棺材……
新娘大口喘息着，却觉得呼吸不够顺畅，于是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遮挡黑纱，露出那已经被汗水勾画成一条条的大白脸，以及那张红彤彤一大片的血盆大口。
长公主仔细打量了两眼，这才道：“楚大人？！”
楚大人终于缓过一口气，举目四顾，又低头看向自己的嫁衣，立刻捂着脸，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我……”
除了楚玥璃，所有人都变得目瞪口呆。
第四百五十九章：回忆可杀
看着一身红色嫁衣的楚大人，长公主额头上的青筋就一直在跳，且有几分狂魔乱舞不受控制的意思。
楚玥璃拔高嗓子，尖声喊道：“父亲，你……你这是为何啊！？”声音之悲怆，简直令闻者落泪。
楚大人看向楚玥璃，抬起手就要打，却被顾九霄一脚踹倒，骂道：“说，你到底是谁！？为何爬到顾侯的棺材里！若是楚大人，立刻送官查办！”
楚大人要脸啊，如何敢当众承认自己要害楚玥璃，反倒被其摆了一道这种事儿，当即捏着嗓子道：“下官……哦，不不，小女子爱慕顾侯，这才挺而走险……”
顾九霄道：“好个贱人！給爷往死里打！”
未来的顾侯一声招呼，谁不使劲儿往上冲啊？！再者，谁也不傻，早就看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老子贪图富贵暗害亲生女儿，结果反被收拾，真是……活该！
壮汉们拳脚伺候，打得楚大人惨叫连连，想要闪躲，却无处藏身，最后，竟活活儿被打昏了过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收工。
顾九霄看向楚玥璃，似乎有话要说。
楚玥璃对长公主抱拳道：“后会有期。”言罢，转身便走。
长公主垂眸，看向顾侯隐隐发臭的尸体，咬牙道：“下！葬！”
楚玥璃走到树林中，跳上了白云间的马车，舒展了一下腿脚，道：“哎……真是累啊。”屁股向下一滑，坐在了白云间的脚下，将头往他大腿上一依，就闭上了眼睛。
白云间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揉捏起楚玥璃的头，道：“再有下一次，此人，就不留了。”
楚玥璃噗嗤一下笑道：“是谁说，让我隐忍些，不要动楚大人？”
白云间道：“隐忍够了，便无需隐忍。”
楚玥璃用脸蹭了下白云间的大腿，抱住，道：“真是不想留他性命，若非不是喜哥吐血，我心有不忍，绝不会出去阻止这场干戈。你不晓得，楚大人这个人呐，还真是够坏的……”
楚玥璃眯着眼开始娓娓道来这个过程……
楚大人请她用膳，她一边打趣儿一边走进书房，看见他面皮一紧，说不上是尴尬还是虚假地一笑，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楚大人道：“来，坐吧。自从你进府，为父也没单独和你用过膳。”
楚玥璃笑着坐下，道：“父亲公务繁忙，兢兢业业，女儿哪敢占用父亲的时间？”心里却对楚大人的此举颇为诧异。若是寻常父女也就罢了，楚大人此人素来自私得很，若非有事，绝不会对她如此用心。且，这份用心，还未必是好的。
楚大人笑了笑，道：“吃吧。”
楚玥璃拿起筷子，却并没有动筷。
楚大人先下筷，吃了几口，楚玥璃这才跟着吃起来。为了试探楚大人的用意，楚玥璃还道：“今天这菜格外美味，父亲定是用心了的。”
楚大人的手微抖，夹在筷子中间的一块菜，直接掉进了莲子粥中。
楚玥璃见楚大人没有从粥里夹菜的意思，便道：“父亲用我这碗吧。”言罢，将自己的莲子粥拿起，就要和楚大人的换。
楚大人忙推拒道：“不用不用，如此甚好、甚好……”
楚玥璃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直觉认为这顿饭有猫腻，视线在自己和楚大人的碗上一扫，竟发现楚大人的碗上用炭写有四个大字——此碗有毒。
楚玥璃的嘴角微抽，暗道：楚大人这是要害我啊！这提醒之人也忒明目张胆了，不但换了碗，还写字提醒她。
眼瞧着楚大人要端碗喝莲子粥，楚玥璃惊叫一声：“啊！”吓了楚大人一跳。楚玥璃迅速掏出帕子，擦掉楚大人碗上的四个大字，“竟有虫子！要不，我和父亲换着喝吧。”
楚大人一摆手，道：“区区虫子罢了，不算什么。最近容易上火，喝碗莲子粥润润吧。”
楚玥璃应下，端起自己的碗，用勺子舀起莲子粥，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着，却没有咽下。
楚大人道：“多吃，多吃。”
楚玥璃皱眉，道：“怎么有股子怪味儿？”
楚大人道：“莲子心苦，觉得怪也正常。”
楚玥璃在心里冷笑，暗道：这粥果然有问题。虎毒不食子，楚大人这是要将事做绝啊！
楚玥璃撅嘴，道：“不吃了，不好吃。”
楚大人面皮一紧，呵道：“胡闹！良药苦口利于病。”
楚玥璃道：“那父亲陪我一起吃。”
楚大人应下。
于是，父女二人都闷不吭声地喝起粥来。
一碗粥喝完，楚老爷直愣愣地看着楚玥璃，楚玥璃两眼一闭，昏倒在桌子上。楚老爷缓缓吐了一口气，然后……两眼一闭，一头砸在了桌子上。
楚玥璃缓缓睁开眼，站起身，道：“出来。”
无人应。
楚玥璃道：“你再不出来，我把饭菜都倒掉。”
从桌子底下伸出一只手到桌面上，摆了摆，道：“别扔，我饿。”
楚玥璃一把将人拉出来，忍着怒火道：“戚不然！你闹哪样？为何一直跟着我？有何图谋？！”
戚不然用两只紫葡萄般的大眼睛盯着饭菜看，口中回道：“我在帝京里人生地不熟，也就认识你，自然要跟着你。”
楚玥璃被气笑，道：“好，好得很！既然要跟着我，你跑什么？”
戚不然十分自然地回道：“你要把我绑了送去给六王爷，我不跑，岂不是脑子有问题？”
楚玥璃问：“既然跑了，还回来干嘛？！”
戚不然回道：“我在帝京里人生地不熟，也就认识……”
楚玥璃道：“停！吃饭！”
戚不然立刻坐下，拿过楚玥璃的筷子，端过她的饭碗，也不嫌弃，直接就吃了起来。看样子，就像饿了很久。
楚玥璃坐下，问道：“你怎么跑到楚大人的书房里了？”
戚不然回道：“我和他一同进府的，看着他拎着一包东西，觉得好奇，就跟过来看看。”
楚玥璃站起身，去找那包东西，口中问道：“你看见他给我下毒，所以换了下毒的碗？还在有毒的碗上写下四个大字，此碗有毒？”
戚不然嘴里咬着菜，如同乖宝宝般点了点头，应道：“嗯嗯。”
第四百六十章：火红的嫁衣
楚玥璃走到包裹前，回头看了戚不然一眼，见他圆润的脸蛋上沾了一颗饭粒，却浑然不知，顿觉心中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松动和柔软。此人，若非大奸大恶之徒，便是脑回路如此。是她，将他想复杂了，所以才屡次一脚蹬空，接连栽跟头。果然，越是复杂的人，越搞不定简单的人呐。
楚玥璃收回目光，打开包裹，看见一套火红的嫁衣。
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长公主还是不死心呐。
楚玥璃看向楚大人，心中寒意肆虐，恨不得凌迟了这个卖女求荣的狗东西！若真的是傻丫进入楚府，苦苦挣扎活到现在，也会被她的亲爹毒死，卖掉。
戚不然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看向楚玥璃，道：“楚府的菜，不如顾府好吃。”
楚玥璃那满心恨意突然就打了个颤儿，晃得细碎。她问：“你这几天一直在顾府？你到底要干什么？”
戚不然点了点头，回道：“我在顾府，只能偷吃一点儿东西，唯恐被人发现。不过，我看见你和六王爷眉来眼去的了。原来，你俩是有情人，所以才要捆了我去交给她。”言罢，抓下脸上的饭粒，扔进嘴里，舔了舔嘴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楚玥璃扫了眼饭菜，还剩很多，问：“没吃饱，怎么不继续吃？”
戚不然乖乖地回道：“不能吃太多，会胖。胖了跑不动，命就没了。”
楚玥璃横了戚不然一眼，抖开精致的红色嫁衣，被上面的珠翠晃得眼花。长公主还真是大手笔，这套嫁衣镶满了贵重的珠宝。
戚不然来到楚玥璃面前，一伸手，拿起凤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问楚玥璃：“好看吗？”
楚玥璃噗嗤一笑，道：“还真挺好看的。”
戚不然长得讨喜，就像Q版人物，佩戴上凤冠，当真是视觉暴击啊。
戚不然晃了晃头，凤冠上的珍珠跟着他摆动起来，甚是好玩。他问：“我比六王爷好看吗？”
楚玥璃想了想回道：“各有千秋。不过情人眼中出西施，我看他最好看。”
戚不然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问道：“所以你绑了我，送给他？若我比他好看，你会不会绑了他，送给我？”
楚玥璃哑然。
戚不然取下凤冠，道：“屠匕阁里，也有以色杀人者，却是顶顶好的皮相，我终是做不来。”
楚玥璃第一次听戚不然说他的事儿，于是一边摆弄着嫁衣，一边搭话道：“哦？那人很漂亮？”
戚不然回道：“不是漂亮，是妩媚，很勾人的那种。”微微一顿，“我不喜欢。”
楚玥璃笑道：“你这样能在屠匕阁里活过三个月，俨然是奇迹。”
戚不然回道：“我都活过十六年了。”
楚玥璃噗嗤一下笑开了，问：“你竟然在屠匕阁里活了这么久？！不是打生下来，就在屠匕阁里吧？”
戚不然回道：“我就是在屠匕阁里出生的。”
楚玥璃还要再套话，却听戚不然道：“我只能说这些。”
一句话，成功终结了楚玥璃的全部心思。不过，这一次，她也不再恼火，而是道：“行。等你下次能说什么的时候，记得多说说，我爱听。”
戚不然诧异地问：“你不生气了？”
楚玥璃回道：“与其听那些虚假的话，莫不如听你说两句真话。虽短，却也不用费心思量真假，挺好。”
戚不然笑露两颗小虎牙。
楚玥璃道：“来吧，我们把楚大人装扮一番，总不能辜负了长公主的一番心意。”
戚不然应道：“好。”
两个人剃光了楚大人的胡须，为他换上凤冠霞帔。楚玥璃从楚大人的桌子里找到柔姨娘留下的胭脂水粉，将楚大人的一张脸涂得雪白，嘴巴涂得通红，绝对符合时下新娘的装扮审美。然后，戴上凤冠霞帔。因是冥婚，所以用黑纱覆脸。楚大人素来保养得宜，肤白貌美，剃掉胡须后，透过黑纱，仔细端量，还真有几分美貌女子的样子。
做好这一切后，楚玥璃让戚不然穿上楚大人的衣袍，然后弄暗蜡烛，自己躲起来，让戚不然尽量模仿楚大人的声音叫管家进来。
戚不然背对着门口，喊道：“进来吧！”一开口，倒也有五六分相似。
管家的心一直绷着根弦儿，因此也没细听楚老爷的声音是不是有异。他深吸一口气，应了一声，偷偷招呼人进来，架起放在榻上的新娘，送到了可以半躺着的软轿上，捆好，从后门出去，一路抬去了顾府。
书房的门关上，楚玥璃从暗处走出，露出一记似笑非笑的表情。
戚不然脱掉楚大人的衣袍，问：“你可伤心难过？”
楚玥璃回道：“不值得伤心难过。”
戚不然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楚玥璃道：“顾侯之死，虽指向了一位厨房管事，但陶公公和长公主的人还在到处找你，你就在书房里住着吧。最近，楚大人应该不会来书房了。”
戚不然点头，应道：“好。”
楚玥璃向门口走了两步，突然住脚，扭头看向戚不然，道：“别再追杀白云间了，否则就是与我为敌。”
戚不然想了想，回道：“好。”
楚玥璃颇为诧异，干脆走到戚不然面前，问：“为何答应得这么快？”
戚不然回道：“杀不了，还要杀，那不是自寻死路。”
楚玥璃问：“上次是谁说，杀手接了任务，就是不死不休？”
戚不然回道：“是我说的。”
楚玥璃道：“我知道是你说的，现在问你，为何改变了主意？”
戚不然回道：“我接任务时，并没有人告诉我，刺杀的是六王爷。若真要杀他，一百两银子是不够的。刺杀通买卖，定要公平才好。买主欺我不懂，这生意定要作废。”微微一顿，“再者，六王爷口碑不错，我也不想杀他。老百姓本就不容易，有人能为他们做些事，便是好的。我爹说，杀戮太重会遭报应，总有死无全尸的那一天。所以，能做些为民除害之事，就要去做，权当给自己积德。我放过六王爷，便是积德。”
楚玥璃感慨道：“杀手竟还会考虑遭不遭报应这种事儿，我也算开了眼界了。”
戚不然回道：“杀手也分很多种，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杀猪者靠杀猪吃饭，杀手靠杀人过活，不过是营生罢了，又不是喜欢此事，非做不可。不过，也有那喜欢杀戮追求凶险想要扬名立万之人，就不同了，他们……”
第四百六十一章：藏舍
楚玥璃发现，一说起杀手这个职业，戚不然就会滔滔不绝，虽然听着有趣儿，但她现在可没心思听这些。她道：“改日煮酒，听你详谈如何？”
戚不然回道：“我不会喝酒。”
楚玥璃从善如流：“改日准备好葡萄，请你详谈如何？”
戚不然点头回道：“好。”
楚玥璃摇头一笑，道：“我回去休息了。”
戚不然点头。
楚玥璃吹灭蜡烛，悄然出了书房，一路回到紫藤阁，换上一身黑色衣裙，直奔后院而去。看热闹，她也是很喜欢的。尤其是，这热闹还是楚大人亲自上演的。至于长公主那儿，她也得好好儿思量一下，自己的容忍是不是被当成了懦弱？
楚玥璃刚来到墙根下，一跃而起出时，就看见了戚不然那双大眼睛在看着她。
戚不然问道：“我要去看热闹。同路吗？”
楚玥璃顿觉头痛了。这阴魂不散的人，要如何甩掉啊？！楚玥璃咬牙点头，道：“同路。”
戚不然从怀里掏出一包糖，晃了晃，道：“我们边吃糖，边看热闹。”
楚玥璃牙痛似的道：“好。”
二人追上软轿，然后藏身在阴影里尾随着，一路来到侯府，来到平时观摩出的安全位置，翻墙而入，靠近灵堂，看着长公主将新娘封入棺中。然后又尾随着送葬队伍，看见了白云间的马车。
楚玥璃道：“戚不然倒是警觉，一看见你的马车，就跑得无影无踪，拉都拉不住。我只能自己来扛这个热闹喽。”
白云间问：“拉都拉不住？”
楚玥璃道：“我说六王爷，你这个侧重点总是很特别啊。”言罢，在白云间的手上摸了一把。
白云间一把攥住楚玥璃的手，道：“楚小姐这顺手调戏人的习惯，得改。”
楚玥璃赖皮道：“都说是顺手了，如何改？”
白云间抬起楚玥璃的手，凑到唇边，一张嘴，咬了一口。
楚玥璃倒吸了一口气，横道：“真咬啊？！”
白云间松开楚玥璃的手，用指尖轻轻勾画着自己留下的牙印，道：“本王说话可像玩笑？”
楚玥璃立刻哄道：“六王爷说话素来有板有眼，谁敢当那是笑话？！我第一个不饶他！”
白云间笑骂道：“马屁精。”
楚玥璃抱着白云间的腿，仰头看着他，道：“只做你一个人的马屁精。”
白云间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三分，道：“骁乙，去藏舍。”
车轮滚滚，到达藏舍。
所谓的藏舍，其实是一家书屋。书在古代，那是极其珍贵之物，却从不放在金碧辉煌处。
藏舍大门是两扇厚重的大木门，经年累月被风雨侵蚀，有种不可言说的沧桑感。门楣上，同样是一块厚重的大木板，凹刻着一个字——藏。
若不细看，会以为藏字只是一个凹下去的图，有些乱，也看不出什么意思，但却能够让人静下心来仔细琢磨两遍，这才豁然开朗，明白其意。
马车从藏舍前门绕了小半圈，竟直抵了一个开在正门和后门之间的偏门，进入院子。
白云间和楚玥璃下了车，看见一位老者正坐在摇椅上看书。
这本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满头白发，三撇胡须，精神矍铄，气度斐然。然，此时此刻，他打着赤膊光着脚，只穿着一条灰色的短裤，还翘着二郎腿。他躺在摇椅上，左手抓着花生豆，右手拿着一本书，那叫一个逍遥自在。很显然，那本书让他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还嘿嘿笑两声。
白云间微用力，将楚玥璃扯到自己身后，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这才对老者开口道：“散人，穿件袍子去。”
老者听见声音，举目望去，看见是白云间，也不起身，只是道：“大热的天，穿什么袍子啊？衣服脏了还得洗……”
楚玥璃从白云间的身后探出头，摆了摆手，道：“散人，你好。”
老者微愣，转眼间一个高蹦起，撒腿跑进屋内。片刻后，一身宽松白袍的老者，犹如仙君般举步而来，抱拳施礼道：“給六王爷请安，給姑娘问安……”
楚玥璃一伸手，抓起一把花生豆，丢进嘴里一个，咀嚼着道：“别客气。我饿了，咱能不能先整几个大包子吃吃？”
老者一僵，看向白云间。
白云间不说话，不表态。
老者又看相楚玥璃，豁然一笑，也伸手抓了把花生豆，一边吃一边道：“老朽和姑娘投缘，几次只大包子太过寒酸，再加两碗粥和一碟小菜吧。”
楚玥璃点头：“若是有咸鸭蛋，那就最美好不过了。”
老者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道：“没错。”问，“姑娘可会包包子？”
楚玥璃摇头。
老者为难道：“那就坏了。老朽也不会。偏偏，老朽不喜欢外面那些浊气，事事亲力亲为。”
楚玥璃看向白云间。
白云间问：“你看本王做什么？”
楚玥璃回道：“就是单纯的看看。”
老者也看向白云间，道：“对，随便看看。”
于是，楚玥璃和老者就那么盯着白云间看，愣是把他看得有几分不自然，道：“或可一试。”
楚玥璃和老者相视一笑，顿觉吃到肉包子的几率高了不只一星半点。
白云间一伸手，拉住楚玥璃的手，道：“你来打下手。”
楚玥璃爽快地应道：“好。”将花生豆送到白云间的嘴边，“先吃几颗，顶顶饿。”
白云间横了楚玥璃一眼，却是乖乖张开嘴，把花生豆含进了口中，慢慢咀嚼着。
老者喊道：“喂！小姑娘，六王爷可是第一次边走边吃东西啊！”
楚玥璃头也不回地回道：“第一次就是用来突破的！”
老者躺回到摇椅上，嘎嘎一笑，就像下蛋的老母鸡。
楚玥璃被白云间拉进了厨房，开始乒乒乓乓地忙了起来。
楚玥璃厨艺不行，但是制作的原理还是知道一些的。白云间爱看书，理论知识倒是强悍，二人看起来煞有其事，做起来也都有模有样，却是典型的纸上谈兵，半斤八两。
单是分辨盐和糖，就得挨个尝一尝。这个太苦，那个太涩，还有一个酸得人直皱眉。
白云间指着一个白色的晶体道：“这个是盐。”
楚玥璃用食指点了一下，送入白云间的口中。
白云间提起楚玥璃的下巴，吻了上去。
楚玥璃吧嗒一下嘴，道：“是糖。”
第四百六十二章：云间请话
白云间说：“柴，当取干，勿用湿。湿起烟，令人头晕目眩。久闻成疾。”
楚玥璃动作利索，很快就生起了火，烧起了水，道：“想不到，你连厨房里的事都了如指掌。”
白云间被楚玥璃夸奖，唇角含笑，道：“略懂一二。”
楚玥璃打了温水，和白云间一起洗手，问道：“你会和面吗？”
白云间回道：“略懂一二。”
楚玥璃顿时信心大增。毕竟，白云间素来是个低调的人，他的略懂，一定比自己这个半吊子强多了。
她舀了两大碗的面，道：“我和，你给我放水就行。”
白云间道：“你伤势未愈，我来和面，你倒水即可。”
楚玥璃道：“你那伤也不轻，还是我来吧。”言罢，直接将手伸入面粉中。
白云间舀了水，倒入面中，口中振振有词：“以温水揉面，面易醒发，口感绝佳。”一瓢水下去，面成汤了。
楚玥璃斜眼看向白云间。
白云间舀面放入盆中，道：“屏气凝神，不急不躁，以面融合，最是劲道。”
楚玥璃继续揉面，感觉很干，道：“是不是太硬了？”
白云间又舀了一点水，道：“少则润之，多则减之。”
楚玥璃道：“白云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纸上谈兵最厉害。”
白云间从楚玥璃的身后抱住她，修长的手指缠着楚玥璃的小手一同揉捏起面团，道：“需让阿玥晓得，本王的动手能力也是极强的。”
面团有粘性，却不及白云间和楚玥璃自带的粘性，恨不得将彼此永远黏在一起，黏成一体，再也不分开。
手指缠绵，肌肤相贴，便胜过世间千言万语。
楚玥璃回头，在白云间的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
白云间用手指，刮了下楚玥璃的鼻子，留下一层面粉。
楚玥璃将面粉蹭在白云间的脸上，哈哈地笑了起来……
面揉没揉好，不晓得，二人却你侬我侬得不舍分开。
楚玥璃道：“果真不能和王爷一起下厨啊，否则真要缠缠绵绵到天明了。有人说，红颜祸水，使得君王不早朝。我若是君王，遇王爷这样的蓝颜绝色，也绝不想从被窝里爬出去早朝。”
白云间毫无诚意地呵斥道：“混说。”
楚玥璃用头在白云间的肩膀上顶了顶，道：“是是是，我混说，我就应该把你这种颜色的打入冷宫！”
白云间給了楚玥璃一记爆栗，楚玥璃也用手去拍白云间的头。白云间抓住楚玥璃的手，低声道：“别动。”
楚玥璃站定，不再动。
白云间抓起一把面粉，轻声道：“闭上眼。”
楚玥璃依言而行。
白云间将手探到楚玥璃的头上，通过指缝一点点儿洒下面粉，覆盖到她的头上，将那一头黑亮的发丝，染成了灰白色。
做好这一切后，白云间打量着楚玥璃的脸，柔声道：“阿玥，你已白发苍苍，可看在本王眼中，依旧倾国倾城，举世无双。”
楚玥璃的唇角扬起，缓缓睁开眼睛，道：“即使我白发苍苍，昏花的双眸也会追随你的身影，且当成我全部的风景。”
白云间的眸子轻颤，低头吻向楚玥璃的鼻尖。
楚玥璃微扬着头，如同嗅着蜂蜜的小熊，露出甜美的笑容。是的，此时此刻，她的心很甜，就连唾液都变成了蜂蜜。
忽然，她扬起手中的面粉，袭向白云间的头，道：“也让我看看你老了后的样子吧！”
白云间躲闪不及，被着着实实地砸了两把面粉。他挥动衣袖，扫开呛人的面粉，好似从雾中走来的谪仙，不食人间烟火，却引得红尘震荡。
楚玥璃一把抱住他的腰肢，道：“云间，我初见你，为你美色所惊艳，却感叹你不良于行。而今，我却十分庆幸，你并非那么完美。”
白云间第一次听楚玥璃提起对他的感情，心在胸腔里震荡，面上却始终如一。许是越发紧张，就越想控制自己的表情，不敢将潮水般的感情外泄而出，唯恐……决堤。
楚玥璃抬头，看向白云间，笑道：“老天爷是个小心眼的，不但天嫉红颜，还嫉蓝颜。你不完美，正好属于我。你若完美，估计我就算长八条腿，也追不上喽。”
白云间盯着楚玥璃的眼睛，霸道地说：“就算有一天，我可以如常行走，你依旧是我的阿玥，我心不变，你亦不许变。”
一声阿玥，叫得楚玥璃心都颤抖了，恨不得立刻啃向他的嘴巴，将他压在案台上就地正法！楚玥璃就纳闷了，为何她那么渴望他，简直到了如疯如魔的状态。而他，却能浅尝即止，连个擦枪走火都没有。若非她贴他身，晓得他一切如常，还真要怀疑他才是公公咧。
她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将自己从旖旎的想法中扯回来，玩笑道：“你原本就招蜂引蝶，若是能如常行走，整个帝京的女子，还不为你疯狂？一人盯着你的一块肉，也够呛。就算我大度，不和那些女子计较，保不准哪个公主看中你，非要嫁给你呢。”
白云间道：“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皇家子女的婚事，也素来不能自己做主。娶谁，纳谁，皆是权衡之下的考量罢了。我虽贵为六王爷，却也只是父皇手中的一粒棋子。阿玥，我能做的，便是拖延和扶持。而你要做的，却是尽早上位。今日带你来此，便是要让散人和你讲讲这朝中内史、外史和野史。你是聪慧之人，定能从中获取良多。且，等会儿诸多学子都会到前院去翻阅书籍，讨论时下，你可多听听，或者参与其中，也能增长见识，或是收人为己用。”
楚玥璃第一次真真切切感觉到，白云间在帮她靠近他，成为可以和他比肩而行的女子。她想到，在现代时，看见诸多新闻，说某某女子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成功嫁入豪门，却无法辅佐家族事业，只能居家生娃儿，几年生几个，生不出就得退二线。最后，那些嫁入豪门的女子，几乎都被小三所取代。而小三，很快会被小四取代。
白云间让她去争上位，原是和那些富豪没两样，可他却愿意拉着她的手，一同去争！且，他让她“收人为己用”，便是要为她铺垫一条长长的道路，不会因身在后宅而束手束脚。真好。
第四百六十三章：执手铺路最感动
许，情话对于所有女子而言，最是动听。可在楚玥璃这儿，白云间的推心置腹，更让她踏实、心安、甜蜜、幸福……
在楚玥璃看来，即便是感情，若不能完全平等，终究会失了最初的新鲜滋味，变成一种拖累。精神也好，肉体也罢，浸泡在泥潭里一段时间，是养生、是休闲、是享受。一直浸泡在泥潭里，就是负担、压力，以及想要挣扎却无力逃脱的惊惧恐慌。
楚玥璃从不认为是泥潭，于是，她笑着应道：“好。”
二人心意相通、情意相投，干起活来也不觉得累，嬉笑怒骂间，就将包子送到锅里蒸起来。
等到包子出锅，香味还是挺诱人的，只不过，理想和现实相差有些远呐。包子摆上桌，满满一盘子，却显得干瘪瘦小。
老者道：“你们两个大费周章，就弄出了这些所谓的大肉包子？”
楚玥璃道：“它曾经是大肉包子。我也十分纳闷，为何放到锅里时，它那么大，出锅后，却这么小？真是不符合逻辑啊。”
白云间道：“且当它是小笼包。”
老者道：“若说是小笼包，就实在太大了些。”
白云间道：“是非对错，皆由心、由念而生。散人说它是大是小，是黑是白？岂不知，包子便是包子，不是馒头，与大小无关，与黑白无关。”
老者摸着长长的胡须，笑吟吟地道：“六王爷所言好像极有道理的模样，容老朽三思。”
楚玥璃道：“别三思了，再思下去，包子就凉了。来来，同吃。”抓起一只包子，送到口中咬下，摇头一笑，含糊道：“瞧着不怎么样，味道却不错。尤其是肉馅，甚是多汁。”
白云间拿起一只包子，送入口中，咬了一口，咀嚼着咽下，道：“皮儿也挺有嚼劲儿。”
老者拿起包子，咬了一大口，脸色就是一变，然后……转身，寻个桶，吐掉，道：“压根就没熟！”
白云间和楚玥璃将手中包子往盘子里一扔，相视一笑。
老者用水漱了漱口，这才指着二人道：“行行行，你们合伙逗弄老朽。”
楚玥璃将口中的包子馅吐掉，道：“古人茹毛饮血，吃到这么好的包子，定会感动得热泪盈眶，散人不拘小节，随性如风，理当喜欢才是。”
老者道：“可能是老朽不够老吧。”
三个人相视一笑，彼此之间的关系瞬间拉近不少。
侍者端上老者吩咐准备好的膳食，三个人这才真正动筷，打点起五脏六腑。
院子里开了一个小桌，骁乙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捧着粥，暗道：主子竟然亲手包包子給我吃，真是……太感动了！一口咬下去，脸色僵了僵，叫来侍者，将所有包子打包起来，准备拿回去和甲行等人分享。
屋里，吃过饭后，白云间道：“还请散人给她讲讲大宴及周围诸国的内史、外史，以及野史，且让她看看藏书，对时下诸事多多了解。”
老者道：“且收拾一下，随老朽来。”
楚玥璃起身，到院子里将自己身上和头上的白面拍干净，这才随着老者前行，去往藏书阁。
藏书阁本身的布局十分有趣儿，分了前后两处藏书，而散人所处的位置，恰恰是两个藏书阁的中间。且，整个藏舍，简单不凡、厚重深远。几棵其貌不扬的老树，恣意生长。一路行来，古意阑珊。
来到靠近后院的藏书阁，其大门竟是石头做的！每一扇石门上，都雕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细看之下，都是训诫人的话。
老者道：“这些话啊，都是老朽的爷爷留下的。若非这雕刻的功夫不错，老朽早就想把它换成老朽自己的文章了，也不至于每次看到这些字，就心慌，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为人不够端方。”
楚玥璃道：“相信以散人的能力，完全可以视而不见。”
老者笑道：“嗯，有道理。”伸手按下机括，后重的大石门缓缓打开。
楚玥璃也曾见识过世界级图书馆，却远没有这间藏书阁带来的震撼力那么强大。宽敞的高墙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书。光线从四面八方透进来，有种时空交错的错觉。一排排一行行的书架上，摆放着的都是一笔笔书写而成的书籍。有的是历史，有的是故事，有的是秘籍，有的则是杂记……
八根金丝楠木拔地而起，撑着整间恢弘大气的藏书阁。每根金丝楠木上，皆镂空着一列龙飞凤舞的大字，于古朴中透着一丝主人的洒脱和飘逸。
楚玥璃来到一副巨型山水画前，发现上面有许多孔洞，且，有声音能够清楚的透过来。她靠近孔洞一看，能看见一些学子模样的人，手持书卷，在讨论学文，禁不住笑道：“这些都是散人的学生吗？”
老者回道：“老朽开了间小店，也提供些茶水点心，让学子们研讨学问，仅此而已，可说不上是谁的恩师。”微微一顿，“不过，可别小看了这几个孔，确能窥探到世间百态。有人在老朽面前好似虚心求学之人，通过这个小孔，你却能看到一个极其自负的蠢货。你口中的孔洞，于老朽而言，便是照妖镜。且，那镜子，六王爷也十分喜欢。”
楚玥璃想起偷窥狂魔，忍不住笑了笑。
老者引领着楚玥璃一路来到放置历史书卷的地方，道：“一般而言，历史是十分严谨的。可惜，越是严谨的东西，越是令人想要染指，甚至不惜血染帝京，也要用脏手将其涂改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因此，那些所谓的内史、外史，远没有野史来得精彩绝伦。你可准备好，听听这大宴内外的故事？”
楚玥璃郑重施礼，道：“且听散人传教。”
老者点了点头，开始娓娓道来。
楚玥璃听得认真，不时提出个疑问，令人颇感意外。老者觉得楚玥璃聪慧，且看事情的角度十分有趣，于是搜肠刮肚，恨不得将一些犄角旮旯的东西都挖出来和楚玥璃研讨一下真伪，推敲一下人心。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晚。
老者道：“今天就到此吧。老朽平时就在这藏舍中，楚小姐若还想听故事，只管来寻老朽。”微微一顿，“这么多年，你还是云间第一个带进藏舍的女子。”微微一笑，“也是第一个能让他亲自下厨做生包子的女子。”啪嚓一下合上书，“甚妙！”
第四百六十四章：傻事儿
比起动脑，其实楚玥璃更喜欢拜师学艺，练就一身好武功。但是，散人讲得实在是精彩绝伦，让她都感觉不到时间流逝。这种亦师亦友的人物，当真是不容小觑。
此后一段时日，楚玥璃每天都会来藏舍里求学，不但对宴国的各种历史有所了解，就连周围其它国家的政权和风土人情，都晓得个八九不离十。因此，越发产生出去看看的想法。
楚玥璃忙得脚不沾地，却苦了顾九霄。
顾九霄对楚玥璃心存愧疚之情，多次想寻她说话，却连人面都见不到。夜里，他对着紫藤阁的墙面发呆，几次想爬进去说声对不起，却都迈不开腿，张不开嘴。有时候，信任这种东西实在是微妙，明明不如金银财宝实在，也不是个什么物件，却成了丢了再难找回来的宝贝。
他黯然神伤，回到侯府，本想寻赵不语说话，却吃了个闭门羹。最近，赵不语都不肯见他，即便伤好了七七八八，也不肯从屋子里出来。
顾九霄一心惦记着楚玥璃，倒也没功夫研究赵不语这是怎么了。只不过，偶尔想起他，心里还真添堵。好像他在乎的人，最后都要离他而去似的。
顾九霄让护卫远远跟着，自己一个人游荡在诺大的园林中，忽然听见有人在说话打趣儿。
甲道：“瞧见没，最近赵副护卫长明显被九爷弃了。”
乙呵呵一笑，道：“赵副护卫长的小情人，都被九爷給开苞了，等他晓得这个消息，指不定要怎么闹腾呢。”
甲道：“闹？我看他不敢闹！九爷马上就变成侯爷了，他那个小情人給九爷睡了，还能怎地？！再说了，那个小情人指不定还得贴上来，求九爷接着睡呢。”
二人嘿嘿一笑，无比猥琐。
顾九霄来到二人面前，语气格外平静地问：“爷把谁睡了？”
甲乙两名护卫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不敢搭话。
顾九霄道：“刚才不是说得很来劲儿吗？这会儿不会说话了？来人，拖下去打，打到说明白为止。”
护卫们闪身而出，将二人拿下。
甲乙二人立刻争相将事情的经过说出，唯恐挨打。
顾九霄一听，瞬间明白了赵不语闭门不见的缘由。原来，他误以为他醉酒后要了红宵。呵……真是天大的笑话！他既已喝醉，又如何能要了红宵？再者，他裤子上那点儿血红，压根就不是……
顾九霄联想到白云间衣袍上的那点血红，身体就是一震，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将白云间和楚玥璃想得太过不堪。白云间有腿疾，而楚玥璃又并非风尘女子，怎会在书房里行苟且之事？！
顾九霄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病，至少是脑子拎不清。
他闭上眼，平静了一下极其纷乱的情绪，道：“把这两个乱嚼舌根的人，給爷各打五十棍，赶出顾府，永不再用！”
这一句话，比判二人死刑还狠。
顾府不用的人，其他府又谁敢用？谁能用？
甲乙两名护卫哭喊着求饶，却丝毫动摇不了顾九霄的心。他道：“不用捂着嘴，且让大家听听，乱嚼舌根的下场。”言罢，在此起彼伏的痛苦哀嚎中，走向赵不语的房间，强行推门而入，坐在床上，对背对着自己的赵不语道，“爷发誓，爷没动红宵。”
赵不语不吭声，也不肯看顾九霄。
顾九霄顿觉十分无力，却又满腹委屈。他道：“爷喝多了，身子又糟糕成那样，如何能要了红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红宵和她那主子一样，彪悍的很。爷若是真做了什么，脑瓜又得开瓢……”他伸出手，想要推了推赵不语的肩膀，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反应。然，他的手没落下，赵不语也没有给他回应。
顾九霄顿觉心中火起，噌地站起身，吼道：“赵不语，你别给脸不要脸！爷都纡尊降贵来给你解释了，你还不搭理爷！爷想要一个女人怎么了？！就算真要了红宵，也是她的福气！爷就是不稀罕她！爷稀罕谁你她娘的不知道吗？！你給爷起来！”
赵不语还是没有反应。
顾九霄勃然大怒，一把掀了被子，结果……哪里有赵不语的身影啊？！
顾九霄愣了，脑子又开始缩水了。好好儿的，这人呢？顾九霄本想出去找，但是转念一想，干脆脱了外袍，往床上一躺，盖上被子，蒙头大睡。
天快亮时，赵不语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就连嘴角眉梢都透着几分难掩的喜悦之情。
他躺在床上，嘿嘿傻笑了两声，然后一掀被子，却看见一张惨白的人脸——顾九霄！
赵不语吓了一跳，抖手扔掉被子，然后又慢慢将被子掀了起来，绷紧脸皮，道：“九爷怎在这儿？”
顾九霄打个哈欠，道：“憨憨，行啊，爷在这儿和你掏心掏肺的说话，你却塞了两个破枕头糊弄爷。行，你好样的。说吧，去哪儿了？”
赵不语吓了一跳，露出一记笑脸，道：“随便走走。”
顾九霄道：“走走？顾府是让你随便走走的地方？”
赵不语道：“上外面，随便走走。”
顾九霄道：“顾府是让你随便出入的地方？”
赵不语道：“九爷，直说了吧，你要做什么？”
顾九霄坐起身，盘腿道：“憨憨，你跟了爷有很长一段时间了，爷问你，你最近为何对爷避而不见？是不是误以为爷怎么着红宵了？”
赵不语憨憨地一笑，回道：“伤好一些了，晚上就……出去走走，白天犯困，也就借着养伤偷个懒。”
顾九霄感觉自己满头发丝都要被气得竖起来了！这个没心没肺的狗东西！不过，他有事相求，不得不忍。
赵不语继续道：“至于有关九爷和红宵的传闻，属下也确实听了不少。不过，属下觉得，这种事还是要当面问红宵，胡乱猜测没用。”
顾九霄顿觉自己矮了赵不语一大截啊！他烦躁地揉了揉头，道：“你家九爷可能做了一件傻事儿。”
赵不语安慰道：“没事儿的九爷，你哪天不做傻事？不用难过。”
顾九霄：“……”
第四百六十五章：母亲，你真误会了
顾九霄追着赵不语踢打了一会儿，自己累得气喘吁吁，赵不语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由此联想到，自己和他的情路，比较之下，简直天壤之别。顾九霄顿觉心灰意冷，大敞四开地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棚。
赵不语道：“九爷，天快亮了，回吧。”
顾九霄不动。
赵不语道：“九爷，属下也需要休息了。”
顾九霄还是不动。
赵不语道：“九爷想让属下做什么？直言吧。”
顾九霄转动眼球看向赵不语，道：“你帮我约阿璃出来，我想和她谈谈。”
赵不语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道：“不行不行……”
顾九霄噌地坐起身，问：“为什么不行？！”
赵不语回道：“听红宵说，最近楚小姐特别忙，天刚亮就出发，天黑才回府，倒头便睡，十分繁忙，没空搭理……”
顾九霄挑眉。
赵不语改口道：“没空出去和某某谈心。”
顾九霄一脚踹过去，赵不语翻身躲开。
顾九霄一个猛虎扑食，直接骑在了赵不语的腰上，压着他的胳膊，气喘吁吁地道：“看爷不弄死你！”
“咣当……”门被踹开。
长公主逆着微亮的晨光，冷眼看着屋里“不堪”的二人。一个字都没说，转身便走。
顾九霄和赵不语互看一眼，然后同时跳起，追出门外。
顾九霄对长公主道：“母亲母亲，你误会了！”
长公主也不看顾九霄，只是淡淡道：“你应娶妻了。”
顾九霄一拍大腿，道：“母亲！你真误会了！”
长公主停下脚步，看向顾九霄，道：“本宫没有误会。你和赵不语胡闹也就罢了，确实到了娶妻的年纪。本宫这两天就进宫帮你请回顾侯之位，再帮你寻觅一桩好婚事。”
顾九霄还要说什么，长公主却道：“你大哥不在了，你便是顾府的天。若你还想像往日那般游手好闲，祖宗祠堂你定要去守一年！好生听听列祖列宗的教诲！”
顾九霄道：“母亲，你曾答应儿，婚事让儿自己做主。”
长公主道：“此一时彼一时。九爷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娶自己喜欢的姑娘，然……古侯却不可以。门庭于你而言，重过喜好。”言罢，转身便走。
顾九霄心中极其不甘，喊道：“母亲当初嫁给父亲，是不是也是权衡利弊下的结果？！而非心甘情愿！”
长公主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她将背脊挺得笔直，眯眼迎向初绽的阳光，第一次正面回道：“是。嫁你父亲，非本宫所愿。你父亲心中有人，却也只能天人永别。皇家尊严不容践踏，本宫的地位，不可撼动！”迎着光线，一步步走出了聚宝阁。那些服侍长公主的婢女们各个噤若寒蝉，悄然随行。
顾九霄闭上眼，捂着脸，蹲在了地上。
赵不语出现在顾九霄身边，道：“九爷别哭。你还有什么心愿，属下定帮你完成。”
顾九霄抬头看向赵不语，道：“我要见阿璃。”
赵不语点头应下，向外走去。
片刻后返回，对顾九霄道：“长公主有令，以后任何人出府，都必须拿她的对牌，否则……发现谁私自出府，腿打折，赶出府去！”
顾九霄：“……”
顾九霄惦记着和楚玥璃道歉，最好能冰释前嫌，因此茶不思饭不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长公主将一切看在眼中，毅然决定，不能让一个女人毁了自己的儿子！于是，她乘坐马车，出府去了。
另一边，楚府内，一如每日清晨那般，升起了袅袅炊烟。看起来有些热闹的府邸中，却总是透着几分令人心慌的异样。
谁都知道，楚大人不但被剃光了胡须还被人痛打一顿，简直是鼻青脸肿惨不忍睹。那颗头啊，原本还有几分文人墨客的儒雅之风，而今却变成了歪瓜裂枣，青紫浮肿各不同，看起来格外别扭。他请了长假，在家修养。每天就窝在书房后面的一间小屋里，以用心读书为名，行了无生趣之事。就连最喜欢的柔姨娘处，都从不曾去过。
殊不知，一墙之隔，书房里还睡着戚不然，和他一起养伤。
夜探顾府那晚，其实，戚不然也受伤了。只不过，他的伤在屁股上，比较隐晦罢了。
若是楚大人晓得自己和一位刺客同住书房，不晓得还会不会长吁短叹，辗转反侧了？想来会撒腿就跑吧。
在所有人的异样中，楚玥璃的小日子当真是无比充实，相当滋润。尽管，所有人都晓得，顾侯已经下葬，她这个嫡妻未亡人的身份又成了屁一样的笑话，却也没谁敢拿她练手。毕竟，能练手的又不是没试过，下场都挺凄惨的。
再者，自从楚玥璃在踏着夜色回到府中后，顾总管就病了。至今躺在床上，接连说着胡话，眼瞧着人要不好了。
楚府里，柔姨娘和徐姨娘在争夺管家权，虽还处于小打小闹阶段，却也足够让楚府乱上一阵子的了。甚好。
唯一没有受到怪异气氛波及的，唯有一个紫藤阁了。
楚玥璃照例起床运动一番，活动了一下筋骨，用过早膳，便要出门。
红宵围在楚玥璃身边，欲言又止。
楚玥璃问：“怎么了？说吧。”
红宵道：“奴想出府去看一个人。”
楚玥璃挑眉道：“赵不语？”
红宵的脸一红，问道：“小姐怎知道？”
楚玥璃道：“你俩天天晚上在后院里你侬我侬的，我既不老眼昏花，也不双耳失聪，怎就不晓得？”
红宵偷眼看了楚玥璃一眼，见她没有不悦的样子，这才开口道：“这两天他没来，奴心里惦记，想去看看。”
楚玥璃道：“你老实在府里呆着。长公主惦记我这条小命，早已心生执念。若非如此，我早就带你们搬出去住了。让你们暂住楚府，虽然不能挡住长公主的利爪，却也能让她注意几分分寸，不至于行那不顾颜面的事儿。”
红宵点了点头，道：“小姐出门，务必多加小心。”
楚玥璃点了点头。
多宝从门外走入，道：“主子，奴听说，昨天有个女子在门外转来转去，门房问她是要寻人还是卖身为奴，她也不说话，撒腿就跑。过了一会儿，她又来了，门房嫌她脏兮兮的，怕冲撞了主子们，就把她赶走了。”
楚玥璃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却也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