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六章：杀九生
宫中。
陶公公端着酒水回到宫中，双膝跪地，说：“奴才承蒙皇上青睐，能伴君左右。而今，渡茳郡主被太子救走，老奴自觉无颜见皇上，却想着君臣一场，老奴即便是死，也要死在皇上面前，给皇上再磕个头。”没有多余废话和求情，举起酒杯，就要倒入口中。
皇上喝道：“住手！”
陶公公没有停手，一只匕首却袭向了陶公公手的酒杯，令其碎裂，且擦着陶公公的面具划过，令他的面具碎裂来开，如同美人重生，盔壳碎裂，有种惊人的美颜。
毒酒被碎，毒水洒落大半，却有几滴沿着陶公公的唇，溅入他的口。
陶公公的身体抽搐，缓缓躺在了皇上的脚下。
皇上慌了，立刻抱着陶公公，望着他更加精美绝伦的容颜，用颤抖得不成样的声音喊道：“太医！快传太医！快！快！快！”一叠声地快，将皇上紧张的心思显露无疑。
太医连跑带颠地赶来，给陶公公诊治。
陶公公的唇角流淌出鲜血，如同彼岸花，被人折断，拧出了致命的汁液。
太医在得知陶公公喝下了几滴剧毒后，汗入雨下，忙给他灌入生牛乳等物。
皇上忧心不已，愤怒得要发狂。他将藏身在暗处的供奉吼出，怪他武功不精。供奉本欲为自己辩解两句，奈何皇上已经怒火攻心，不想听他解释，直接摔了茶碗，召唤出另一队隐秘的人。
这队人，共九个人，皆穿着招摇的红色短打，一张脸白得吓人不说，就连眼睛都是灰色的！他们看起来有点儿不像人类，哦，不，准确地说，不像活人。
他们手持锯齿钩，配合得无比默契，一上来就将供奉扯成了碎片，然后……分而食之。
皇上走出大殿，去探望陶公公，剩下九个人。血腥异常的大殿变得静悄悄的，唯有咀嚼声，令人毛骨悚然。
一顿折腾后，太医终是保住了陶公公的性命，陶公公却像一朵凋零的花朵，再也没有了精气神。实则，那毒酒不但被陶公公稀释过，还是他刻意饮下的。因为，他知道，皇上身边不但有武功绝顶的供奉，还隐藏着另一队人马，据说……十分了得。他要翻出皇上的老底，要看他还能撑多久！要看他们父子相杀！要看大宴颠覆！楚玥璃，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太医直言，陶公公需要静养，不能再劳心劳神，唯恐后半生都要缠绵病榻。
皇上心疼得无法言语，立刻命人将陶公公抬进自己的寝宫里，陶公公却催动内力，逼自己吐出一口鲜血，然后才开始求情，要求回到诡都府休养生息。
皇上自然应允，还派了两名太医跟过去负责调理陶公公的身子骨，若是有个差池，且等以死谢罪。
陶公公出宫的软轿和白云间进宫的马车走了个脸对脸，却都没有停下的意思，就如同两个人的命运，看起来总在一条线上，总是背道而驰，甚至可以说，是针锋相对、不死不休的。
白云间刚进入皇宫内院，就有小太监上前，低声回禀了所发生的事。
骁乙将此事转述给了白云间，并总结道：皇上的供奉非一般人，乃是当代武林宗师的人物，平时都是来去如风。皇上将人召回到身边，定是有大用的，却因为陶公公这一手，被皇上记恨。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九个红衣人，能将供奉瞬间扯碎、分食？”
白云间脸色一变，眉头紧锁，回道：“杀九生。”
骁乙没听说过，一脸迷茫。
白云间回道：“本王也是成为太子后，才对‘杀九生’有过一丝了解。那还是在父皇的书房里，寻到了一本书，看过后有了一些了解。据说，要寻一些幼儿，从小放在一起厮杀，最后活下来十八个人，进行难以想象的残酷训练。这些人，分成两队，从小要服用药物，不知道痛，不知苦，只听一人命令。这人，便是每个月喂他们一滴鲜血的人。想来，此人便是父皇。待这两组人心灵相通，可以同进同退，九人堪比千人万人之时，便要命他们进行厮杀，只留一队。想来，父皇身边的这队人马，便是存活下来的‘杀九生’，活死人。”
骁乙感觉有些冷，嘴角抽了抽，低声道：“听闻他们……还吃人肉。”
白云间冷着脸，说：“已经被当成野兽养，又岂知为人的道理。”
骁乙感觉到白云间的怒意，于是不再说话。至于白云间为何这么生气，骁乙猜，定是因为皇上的所作所为。
白云间来到皇上的大殿，看见大门禁闭，里面却有夜明珠的光晕泛着贵不可挡的光。隐约听见，皇上说：“去吧，寡人要见到楚玥璃的人头。”
白云间要进大殿，却被拦了下来。白云间眼神一扫，大太监不敢在拦，却扬声道：“太子稍后，容奴才去……”
白云间没给大太监去通报的机会，直接推门而入，一眼看见九名红衣人，有男有女，眼珠子灰白，脸色惨白，如同小鬼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白云间脚步不停，进入大殿，跪在皇上，抱拳说：“父皇，可否放过阿玥，全了这段父慈子孝。”
皇上头上的青筋蹦起，暴喝道：“你可知，她就是寡人梦中那个人！就是她，要乱了寡人的大宴！毁了大宴的百年基业！你个畜生！你胆敢护着她，威胁寡人！”谁手抓起砚台，砸向白云间。砚台落在白云间的胸口，砸得他胸腔一痛，墨汁飞溅，却仍旧挺直腰杆，不动。
白云间缓缓抬头，看向皇上的双眼，回道：“儿臣敢。”
皇上大怒，直接抽出长剑，直抵白云间的胸口，看样子是要杀了他。
白云间眸光沉沉，说：“父皇要杀她，便是要儿臣的命。儿臣若死，大宴必亡！”
不知是气得，还是刻意，皇上长剑向前送去，刺入白云间的胸口。红色的鲜血，瞬间流淌而出，湿了白底儿绣金线的衣襟，犹如绽放一朵红花。
白云间不退，始终看着那个所谓一国之君的男人，说：“而今，父皇只有两位尚未出世的孩儿，是男是女，不知；能不能顺利生出，未知；生出能否安然长大，未知。父皇虽不喜欢儿臣，儿臣却是唯一一位令周围小国忌惮的太子！”
第九百一十七章：断腿凤囚凰
既是君与臣，又是父与子，而今论的却不是感情，而是筹码和棍棒！
半晌，皇上甩开剑，眸光沉沉地道：“好，寡人给你一个脸面，你最好不要让寡人失望。”
吞噬人的黑暗慢慢退去，天边露出一丝光线，如同针挑开了黑暗，为世间万物争取到了光芒，殊不知，黑夜只是隐去，乖乖地潜伏在另一边，等着随时扑上来，咀嚼日月星辰。
白云间换了身近似的白色衣袍，将伤口掩在华服之下。他从大殿里走出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身边跟着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捧着圣旨，默默随行。不多时，九名护卫也跟在了他的身后。这九人，眼睛呈现灰色，脸上没有半点儿血色，正是“杀九生”。
骁乙明显感觉到了对方强大的杀气，紧张地将手握着剑把上，瞬间做好了为白云间和楚玥璃拼命的打算。
白云间看似镇定地走出皇宫，却是对等候在宫外的丙文打了一个手势，让他赶快去给楚玥璃通风报信。与皇上给出的选择而言，他宁愿自己成为孤寡之人，也不愿那般伤害她。
丙文转身就要离开，却见“杀九生”突然出手，拔出武器袭向丙文。丙文被天罗地网般的锯齿飞刀环绕其中，瞬间割伤了大腿和胸口，若非骁乙长剑一挑，为丙文挑开两柄致命的锯齿钩，这会儿的丙文已经是死人了。
“杀九生”还要动手，却见白云间冷眼扫来，喝道：“大胆！父皇可曾让你们伤本王的人？！”
白云间和皇上有血脉关系，且皇上在临行前有所吩咐，所以嗜杀成性的“杀九生”这才收了武器，继续跟在白云间的身后侧。
白云间留下骁乙，护着丙文找太医赶快医治。
白云间坐进马车上，一路无话，回到云邸。他知道，经此事，楚玥璃定会恨死他了。帝王的权衡之物，有时候竟然是如此残忍。
绿荫下，楚玥璃躺在摇椅上，懒懒地摇着扇子。似乎察觉到什么，她转目看去，望着那个风度翩翩好似谪仙的男子，一步步向着她走来。
这一次，他的眼中没有了旖旎和温柔，冰冷得仿佛是冰雕而成，不再沾染任何世间情欲。他要成神，那么她呢？可成魔成鬼成妖成……佛？！
楚玥璃眯着眼，望着白云间，直到他走到近前，她才停止摇动，慢慢站起身，看着他，伸出手，用行动无声地问：是否一起走？
这是她最后的尊严和底线，不能被践踏得太碎。她不相信自己瞎了眼，可总有男人爱江山不爱美人。不过想来也是，有了江山，又怎么会缺美人？
这一刻，楚玥璃只是希望，白云间为她眨一下眼睛，这样，她便能饮下所有委屈，等着他。
然，女人和男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白云间已经陷在了不能保护楚玥璃的痛苦中，无颜欢笑。与之相比，楚玥璃脸上的笑容虽然无比璀璨，却仿佛此时此刻的阳光一般，那般刺眼，令人不敢直视。
终是，听见白云间说：“楚玥璃生性风流、不安于室，而今罢黜你郡主之名，断你一条腿，永囚云邸后院，不得……出。”最后三个字，白云间说得有些艰难，似乎所有堆积起来的勇气，在落场时瞬间崩溃，却又必须强忍着，保持不近人情的模样。
楚玥璃的眸子颤抖，手指间也抖了两下。她慢慢收回手，本想以玩笑的嘴脸，一笑置之，告诉白云间，告诉所有人，她着实就是一个风f流l成c性的人，与白云间之间，不过就是玩玩罢了，她没有认真，皇上也不必认真，白云间……更不用认真……
然，她终究认真了。
她相信了一个男人能够保护她的誓言！她以为自己的一再忍让，会换来一个完美的结局。她以为，白云间会选择和她走，从此天高海阔；她以为，他懂她，知她宁愿死，也不愿意断腿，被囚于后院，葬送年华！
她看着悄然围上来的护卫们，笑了。
白云间是有备而来，不会放她离开。
白云间不想她拼死一搏，因为知道，她根本就拼不过。于是，他对着楚玥璃伸出了手。
楚玥璃那颗濒临死亡的心，竟瞬间跳动起来。她毫不犹豫地奔向他，再一次将手交付给他，不求他护着她，只求他与自己一样，不妥协，绝对不妥协！
事实却是，白云间突然对楚玥璃出手，竟在抱她入怀的同时，点了她的穴道，令她身体一麻，再也动弹不得。
白云间将楚玥璃抱起，放在了摇椅上，然后蹲下……亲自，捏碎了她的小腿骨。
楚玥璃的眸子瞪出了血，痛苦的嘶吼扯碎了心，撕裂了嘴角……
这样的痛，她在上辈子执行任务时，曾遭受过。记忆中，它不至于那么难以忍受。而今定是变得娇贵了，只觉得很痛、很痛、难以形容的痛……
他竟不给她逃跑的机会！他竟亲手捏碎她的腿骨！他何其自私，要困她一辈子！
楚玥璃瞪着眼，望着天空，耳朵里听不见任何声响，眼睛里也看不见任何景物。因此，她不晓得大太监与“杀九生”退走，更不晓得白云间望着她，哭了。
白云间经营多年，不但卧薪尝胆，且运筹帷幄，一步步走到这一步，终是站在了高处，可以大庇天下寒，却护不住自己心爱的女人。她的痛，堪比撕裂了他。
皇上让他选的，不是太子之位和楚玥璃，而是楚玥璃的生与死。若要让皇上接受楚玥璃的存在，就必须打断她的一条腿，将她永困在后院，不准她出云邸一步，否则……杀无赦！
有那么一刻，白云间想过要弑父！
为何要逼他至此？！
他不知道父皇梦中那位颠覆了大宴的奇人异士是谁，却在看见楚玥璃眼中的“平静”后，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也许，这才是一个开始。一个由自己和父皇联手造成的局面罢了。
这一刻，白云间不是在为大宴担忧，而是隐隐期盼着，掀了大宴！然，谁能陪他曾经的那个阿玥？那个意气风发的阿玥？
白云间一口鲜血涌上喉咙，却被他慢慢吞咽下去。这种苦果和结局，难道不是早就预见的吗？！而今后悔，又有何用？且，落子不可悔。
白云间的身形一个踉跄，忙咬住舌尖，走进书房，坐在椅子上，一口血吐在了洁白的宣纸上，人也随之昏倒在书桌上。
第九百一十八章：男人泪
许是无法面对楚玥璃，更是无法面对自己，白云间醒来后，再也没有靠近楚玥璃，只是垂眸望着宣纸上的血迹。血迹已尽干涸，整张宣纸褶皱着，再难以铺平。
院子里，楚玥璃一直躺在摇椅中，就像和摇椅长到了一起，不动不摇。
甲行送完信笺返回时，带回了一个粘人甩不掉的尾巴——顾九霄。以及尾巴的尾巴赵不语。
顾九霄一到云邸，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几个健步冲入府内，一眼看见了躺在摇椅上的楚玥璃，当即冲了上去，问：“外面怎么那么多守卫？看面孔不是跛子的人。你……你怎么了？阿璃？”伸手触碰扶手，摇椅摇动起来，楚玥璃受伤的腿又一次经历了被撕扯断裂的痛。她好像已经习惯，面无表情，汗水却很快钻出肌肤，挂在了额头和苍白的脸上。
顾九霄慌了，立刻问道：“怎么了？阿璃怎么了？你看看我啊！看看我！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不语心细，伸手按住摇椅，对顾九霄说：“爷，摇椅不能动，郡主很可能受伤了。”
顾九霄顿觉自己粗心，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大嘴巴。他立刻跪在地上，小心地检查着楚玥璃的身体。
他轻轻地捏，一点点试探，终是，在触碰到楚玥璃的右边小腿时，楚玥璃的肌肉收紧了。
顾九霄仰头问：“是不是伤到小腿了？”
楚玥璃依旧望着天上那片蔚蓝，丝毫没有反应。
顾九霄怒由胆边生，猛地站起身，吼道：“有没有一个喘气的，来告诉爷，发生了什么事儿？！”
无人应。
顾九霄就像一头愤怒的牦牛，气哄哄地冲去找白云间。
白云间躲在书房，避而不见。甲行守在门口，脸色黑沉沉的。
顾九霄无法，直接向屋里冲去。然，门上了锁，顾九霄只能不停拍着房门，吼道：“白云间，你给爷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阿璃那般模样？！你给爷说个明白！好，你不说，你不说，爷就把她带走！”
白云间的声音传出，说：“你带不走她。”
顾九霄吼道：“你看爷能不能带走她！”转身就要走。
白云间说：“父皇有旨，她终其一生，都要被困在府中，不得出。”
顾九霄瞬间明白了，当即转头看向书房的大门，一双眼睛燃烧起熊熊火焰，突然用力撞向门。一下，又一下。他吼道：“白云间，你个王八蛋！你保护不了阿璃，却偏生招惹她！你困她，无异于让她去死！你混蛋！”
何止？
何止是困着她，亲自动手的人，是他。
他不想楚玥璃在反抗时被杀，他在权衡利弊后做出了伤害最小的决定，亲自动手，分寸尽在掌握。然，对于楚玥璃而言，他此举无异于背叛。身体上最小的伤害，却是心灵上最大的伤。
白云间闭着眼，陷入到无尽的黑暗，因为心疼，险些窒息。
顾九霄捶打着门，直到没有力气。
甲行本来可以拦着，但是，这一次，他没拦。为了楚玥璃，为了白云间，为了顾九霄，为了大宴，为了喜哥，为了他自己，他都不能拦着。甚至，他也想撞开白云间的门，质问他为何如此？然，事情若是落在自己身上，自己又有什么办法？皇权、父权，无一不是压在心上的重量，让人反抗不得。
顾九霄终究是太单薄了，终究没能撞开那扇坚固的房门，他贴着房门滑到地上，竟是哭了。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愤恨地说：“白云间，你给爷等着！”他站起身，一甩袖子，去找楚玥璃。
顾九霄虽然经常做不靠谱的事，但心里对朝廷上那些事却是清清楚楚的。他知道，既然白云间都无法改变皇上的决定，他也无法挣脱这可恨的束缚。而今，他不能强行带着楚玥璃出去，却一定会不停努力，直到可以。
顾九霄回到了楚玥璃身边，蹲在她的腿边，看着她，说：“阿璃，我让憨憨去找大夫了，你等等，不要乱动，你的腿一定会好的。”说着话，眼眶就湿润了，他忙看向其它地方，直到眼中湿润退去，他重新绽放出笑容，柔声道，“你放心，只要你想离开，爷一定想尽办法，带你离开。”他见楚玥璃没有任何反应，于是补充了一句，“爷拿性命发誓，绝不骗你。”
楚玥璃缓缓闭上眼睛，看似睡了。
实则，顾九霄的话，她听进了耳中，只是再也入不了心里，因为灵魂经过教训，再也不敢相信。这一次，她不愿意去分析白云间的想法，去理解他的为难，去尝试包容自己不懂的部分，去接受那些令人不舒服的事情，去相信所谓的……誓言。
皇上不让她出云邸，可她一刻都不想呆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圣旨断她一只腿，难道就不会断她一手一臂？难道就不会在她腿好之后，再下旨折辱她？！被人欺负，总要狠狠反击回去，才是道理。否则，她的尊严将会被一次次践踏，没有底线。
楚玥璃不允许自己一直沉陷于悔恨和埋怨中，她要让欠她的人，体会到无能为力任人拿捏的痛！
她不想变成自己厌恶的那个人。但，若令自己厌恶的那个人，可以强大到保护自己、无所畏惧，让敌人心肝胆肠痛不欲生，那么，她愿意。
当大夫为楚玥璃固定好腿骨后离开，顾九霄立刻派人从自己府上拉来一辆四轮车，亲手铺了柔软舒适的软垫，然后抱起楚玥璃，将她慢慢地放在了上面，起身前，他听见楚玥璃轻轻地叫他的名：“九霄……”
两个字，让顾九霄差点儿再次泪两行。
四目相对，顾九霄高高悬着的心，终是向下落了落。他就像听候命令的小小学子，仰望着楚玥璃，等她吩咐。
楚玥璃说：“我要离开。”
顾九霄点头，用力点头。他攥着楚玥璃的手，保证道：“我救你，一定救你出去。”
楚玥璃重新闭上眼睛，就仿佛关闭了那扇可以向外敞开的心。白云间辜负了她，大宴皇帝容不下她，她却定要逃出去，然后杀回来，掀了他们最为看重的江山社稷，毁了他们所珍惜的天下！
第九百一十九章：使计出逃
顾九霄没有任性地带着楚玥璃离开，而是在出门后，踹了一名守卫一脚，用以发泄着自己的怒火。结果，这一脚踹得太猛，反倒将自己的脚脖子给扭到了。赵不语上前，抱起嗷嗷直叫的顾九霄离开。
顾九霄登上马车后，脸色瞬间冷了下去，立刻对赵不语说：“再准备一辆四轮车。”
赵不语点头应下，却是劝道：“属下知道侯爷不肯听劝，只是太子都无力护着郡主，侯爷拼死一搏，也未必会有良效。”
顾九霄眸光坚韧，道：“皇上执意要困死她，我虽无法护其无忧，却可放她离开。”
赵不语眉间染上担忧之色，说：“云邸之中，带人离开，怕是不妥。”
顾九霄放下车帘，仿若自言自语般说道：“带着爷，多累赘。”
赵不语听见了，心就是一惊。顾九霄若是不走，皇上怪罪下来，谁能承担得起？只不过，顾九霄心意已决，他多劝也没用。
顾九霄看起来柔弱，做事却从不含糊。隔天，他就坐上了四轮车，准备再次来到云邸，探望楚玥璃。
与顾九霄分前后脚到的，还有皇上的赏赐。皇上的赏赐在先，顾九霄在后。皇上赏给白云间两位美人，为他红袖添香。这赏，明明就是监视，却又推拒不得。两位美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在楚玥璃面前晃悠着，看样子是得了皇上吩咐，专门来监视楚玥璃的。
楚玥璃曾经站在高处，那般傲然，而今世人皆知，她变成了太子后院里的普通女子，无名无人，还断了一条腿。
那些眼热的人，又怎么会放过她？
粉裙美人摇着扇子笑吟吟地道：“不知姐姐姓甚名谁？何日进府的？”
楚玥璃不语。
绿裙美人接话道：“哎呀，莫不是个哑巴？啧啧……好煞风景哦。”
粉裙美人嘎嘎笑着，看起来十分开心。
四轮车的声音响起，两位美人同时看去，却见顾九霄坐在四轮车上，指着二人对赵不语吩咐道：“掌嘴！”
赵不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手掌，说：“属下……不打女人。”
另一个声音传来，吼道：“奴打！”
但见多宝如同小爆竹一般，从长廊口冲了过来，撒丫子狂奔，很快就冲到了两名美女近前，抬手就打！不想，这看似娇滴滴的两位美人，竟然是有功夫的。二人同时出手，袭向多宝。赵不语立刻出手帮忙。多宝在赵不语的帮助下，武力值爆表，左右开弓，愣是将二位美人打成了猪头，然后扔进了池塘中，喝稀泥。
多宝打过后，咳嗽得不轻，却还是很快忍住，跪在了楚玥璃的腿边，仰头看着她，眨巴着大眼睛说：“主子，奴来陪你。”
楚玥璃低声问：“范量等人可安排好了？”
多宝小声回道：“主子放心，封疆接到主子的信笺后，拿给奴看。奴知道，主子让封疆护送我们离开帝京。奴骗了封疆，让他护送范量、何茹姐姐还有于婆婆离开，奴要留下来，陪着主子。奴不走！哪儿都不去！”
多宝喘了几口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你为何坐在四轮车上？可是……腿受伤了？”
楚玥璃微微颔首，没有过多解释此事。多宝却是眼圈一红，没有继续追问。她是鲁莽没错，但是，不笨。
楚玥璃被困后院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帝京。蓝蔺赶来探望，却被挡在了大门外。顾喜哥和即将临盆的楚照月也纷纷赶来，但是都被温柔地劝走了。为此，顾喜哥第一次和甲行发了脾气，将他赶出了房间。至于楚照月，则是被气得动了胎气，当晚生下一个胖小子，却不肯给丁纵抱一下。
夜色降临后，顾九霄换上了楚玥璃的衣裙，又将自己的衣袍递给她，说：“你行动不便，换上爷的衣袍，让憨憨送你离开大宴。”
楚玥璃问：“我走，你当如何？”
顾九霄傲然道：“顾家就剩爷这么一根独苗了，皇上不会赶尽杀绝，让脸上过不去的。你走你的，爷和多宝在这儿住几天。”
多宝点头应下，说：“主子快走，奴和侯爷留下。”
楚玥璃眸光沉沉，道：“皇上既然要留我，就不会轻易放我走。我虽是鱼肉，却也有刺。”
入夜，赵不语推着四轮车走出云邸。四轮车上坐着一人，披着斗篷扣着斗篷帽，看样子是顾九霄没错，但谁晓得斗篷帽之下，会是哪个？
当护卫们连人带车一同搬上马车，赵不语便赶着马车一路前行，方向却并非顾府。皇上派来的人追上马车，将其拦下，拦住的却是实打实的顾九霄，而非楚玥璃。
与此同时，楚玥璃当着两名美艳女子的面，放了一把火，将自己所在的房间点燃。
两名女子大惊失色，正要去将此事报告给皇上知晓，却被戚不然偷袭，昏死过去。
多宝背着楚玥璃从屋里逃出来。
封疆上前两步，接过楚玥璃，将其抱在怀里。
楚玥璃对戚不然吩咐道：“把她们俩扔进去。”皇上派来的人，理所应当先一步到地府去给皇上铺床叠被，顺便喊一声冤枉。
封疆抱着楚玥璃，撒腿跑向墙头，一跃而出，动作又快又流畅，好似夜里的主宰者。
嘈杂声传来，有奴仆和护卫们发现了火种，要来救火。
戚不然伸手去抓多宝，要带她一同跑。
多宝却只是看了楚玥璃的背影一眼，然后一手抓起一位美女，以悍不畏死的姿态，一头钻进了火海。她要替主子去死，让主子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这要吃人的云邸，唯有埋下一人性命，才能令皇上安心。或许，她的死微不足道，但只要能故布疑阵，给主子一个逃生的机会，她便无悔。
戚不然见多宝去意已决，心中虽有不舍，却也不好改变多宝的决定，于是在护卫冲上来之前转身离去。
大火很快吞噬了房间，烧毁掉楚玥璃曾出现过的痕迹，以及她与白云间生活的点点滴滴。
大火无罪，却要与罪相连。一如活在世间的人们，不能豁免，无法逃脱。
第九百二十章：遣人与杀人
楚玥璃发现多宝没有跟上来，立刻让封疆停下，问戚不然：“多宝呢？！”
戚不然回道：“她冲入火海，以身替你。”
楚玥璃的眸子如同野兽受到致命攻击时猛地一缩，说：“回去。”
戚不然却道：“回去也来不及。”
楚玥璃再次重复道：“回去！”
封疆最听楚玥璃的话，闻听此言就往回走。
戚不然不得不开口说道：“你现在回去，再也不容易逃出来。”
楚玥璃不听。
戚不然继续道：“封疆若是露面，大将军将如何向皇上交代？！”
楚玥璃攥紧拳头，吱嘎作响。
戚不然直接捏上楚玥璃的后脖子，将她捏得昏睡过去。既然抉择这么难，坏人他当好了。反正，自古以来都没有人将杀手当成好人。
封疆看了戚不然一眼，果断抱着楚玥璃继续狂奔。
暗处，陶公公的“猎十三”盯上了封疆等人，悄然尾随。
戚不然察觉到异样，示意封疆先行，自己则是挑剑去断来人性命。结果，等他绕回去时，却发现“猎十三”中的二人已经死于他人剑下。戚不然返回，越发小心谨慎。
树后，骁乙返回云邸，对白云间回禀道：“主子，属下斩杀了两名‘猎十三’的人，确保郡主身后并无尾巴。”
白云间看着熊熊大火，微微颔首。
骁乙面露不解之色，问：“主子一心维护郡主，权宜之计不得不伤她，而今又冒着皇上的雷霆之怒放她离开，为何不……？”后面的话，他问不出口。
白云间却知道骁乙想问什么。他淡淡道：“为何不和她一同离开？”
骁乙点头，承认这是心中所想。在他看来，放马南山才够快活。
白云间却只是望向皇宫的方向，没有解释。
骁乙以为，白云间想要皇位，虽心中有些不舒坦，但也认可白云间的选择。毕竟，他的这位主子，就是真龙在世，定要手掌乾坤、造福百姓。这大宴，在皇上的统治下千疮百孔、民不聊生，确实需要一位贤明的君主，让百姓安居乐业。
站在楚玥璃的角度，白云间是极度自私的男人；在骁乙眼中，白云间是宁愿自身受苦也要扛起天下重任的男人；在许许多多人的眼中，白云间都是不同意义的存在；唯有白云间自己明白，他不走，是因为不能。天下苍生只是其二，其一却是，他要从皇上手中夺走属于其重视的一切，包括权利、皇位、以及自由……这样，才能真正护着阿玥，而不是提心吊胆、夜不能寐。唯有自己真正强大到不可撼动，才能庇护那个占据他心中最重要位置的女人。
因为不敢失去，所以不会挽留。
因为懂得楚玥璃的心思，所以不敢直言，唯恐她毅然留下，作出刺杀皇上之事。若他与她的人生，注定要背负被万人唾弃不耻的千古罪名，那么，让他一个人扛着。至于她，且逍遥去。她的好，比他自己的好，更重要。
那个与白云间站在不同角度思考的女人，终是裹着一身仇恨，被封疆抱到丝竹小筑，轻手轻脚地安置在床上。
戚不然巡视一圈后，没发现有人跟踪，这才进了屋，坐在了椅子上平稳气息。
顾九霄虽姗姗来迟，却是丢了马车，一路避开眼线小跑而来。他累得险些吐血，却还是用仅存的力气，来到楚玥璃的床边，问：“她……她还……还好吧？”
戚不然回道：“不好。”
顾九霄立刻问道：“哪儿不好？！”
戚不然回道：“多宝入火海，要为姐姐顶人头。”
顾九霄一僵，转身坐在了床边上，大口喘着粗气，犹如自言自语般嘀咕道：“多宝是好样的，却不懂，阿璃不想这样。”
戚不然说：“行了，别废话，研究一下如何出帝京。”
顾九霄看向楚玥璃的脸，说：“所有手段用尽，也必要将她安全送出去。”
戚不然并不乐观，总结道：“不易。”
封疆表态道：“硬闯，也要走。”
顾九霄伸出手，去摸楚玥璃的脸。
戚不然要打顾九霄的手，楚玥璃却突然醒了过来，看着近在咫尺的两只手，她没流露出任何惊讶之色。
戚不然和顾九霄收回手，齐声问：“你怎么样？”
楚玥璃的眼神有些发直，似乎陷入到令人不愿意相信的痛苦之中。半晌，她坐起身，问封疆：“范量、何茹还有于婆婆，可都送走了？”
封疆回道：“镖局，今日离京，我将她们，交给了，七弦。让他带着，走。”
楚玥璃微微颔首，然后对顾九霄说：“此事你不能再跟着掺和……”
顾九霄立刻表态道：“爷不怕……”
楚玥璃一抬手，打断他的话，说：“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喜哥考量。现在，你立刻回府去，不要再管我的事。”
顾九霄不走，还要说什么。
楚玥璃眸光一冷，说：“你能帮我到这里，已经足够。再跟着，便是拖累我。没有你，我想藏身在帝京之中，或者离开此地，都易如反掌。”
顾九霄有些受伤，却也知道，楚玥璃在刻意挤兑他，让他脱身。顾九霄不想成为楚玥璃的负担，也知道自己应该进退有度，于是取出了一块私印和几张纸，一同交给了楚玥璃，说：“这是我的私印和爷这些年经营的商铺名。这印，所有爷旗下的掌柜都认得。你拿着，若有事需要帮忙，尽管寻他们，没人敢不应。”
楚玥璃没有推辞。
顾九霄起身，向外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猛地回头，说：“今后，爷要去哪儿寻你？”
楚玥璃眸光沉沉，回道：“等我寻你。”
因为即将发生的离别，顾九霄感觉心脏疼痛难忍，唯有快速离去，才能平缓几分。
当屋里只剩下三个人时。楚玥璃对封疆说：“我不放心镖局里的人，唯恐皇上会对他们下手。你跟过去看看，最好能避开冲突，安全出城。渡茳暂时不要去，寻个僻静之地休养生息，待事情过去，再做商议。”
封疆不动。
楚玥璃说：“我的能力，你是知道的。保护好我的人，别让我有后顾之忧。封疆，拜托你。”
封疆点头，迎着夜色走了出去。
戚不然对楚玥璃说：“你把人都打发走，到底要干什么？”
楚玥璃回道：“杀人。”
第九百二十一章:总有叛徒搅屎棍
戚不然一听楚玥璃要杀人，直接问道:“要杀谁?”
楚玥璃心中最想杀的人，就是皇上，但是眼下她没有那个能力，不可能以卵击石。因此，她说:“我想杀了我自己。”
戚不然想了想，点了点头，说:“这个确实比较容易。你给我两个铜板，这活儿我接了。”
楚玥璃看着戚不然，眼神有些凝重。
戚不然立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用力吸腹，说:“怎么?我又胖了?”
楚玥璃收回目光，回道:“没有。”
戚不然放下心，然后又不自然地捏了捏自己的腰部，嘀咕道:“等离开这儿，我就减肥，一准儿瘦回去。”
楚玥璃闭上眼，开始在脑海中布局。然而，所有的未来，都是以逃出去为前提。白云间的突然转变，她看在眼中。即使相信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却已经不在意任何所谓的苦衷。而今冷静下来，她需要分析的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白云间变得如此无情?然而，所有的思考分析能力，都被戛然而止到白云间的用力一捏上。
腿?碎裂的痛，如此锥心。
因不想拖累顾九霄，所以楚玥璃再次睁开眼，说:“此地不宜久留，明天打探一番，我们离开。”
戚不然应下，抱剑坐在了椅子上，直接睡着了。
楚玥璃望着他，暗道:在这些人中，戚不然的心理素质最好，且有着扮猪吃
老?的能力。而今，最适合陪着自己的人，竟只有他了。
当楚玥璃忍着腿痛，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休息时，戚不然又睁开眼，仔仔细细地看着楚玥璃。他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只不过很多事看得太通透，反而没有了放手一搏的勇气。例如，楚玥璃和白云间情投意合，他只能成为一个混吃等死的吃货。他真的有那么爱吃美?吗?刚开始是假，后来成真。以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戚不然不想对楚玥璃和白云间的这段感情做出评价，但是发自肺腑地说，他觉得自己更适合楚玥璃。最起码，有生之年，他会一直陪着她，不会伤害她。只不过，这份厚重的感情，他无法说出口。因为，楚玥璃不需要。
戚不然闭上眼，不让自己多思多虑。未来的路，不知?短。先出帝京，才是道理。而今，楚玥璃的右腿受伤，正常而言，是要修养三个月之久，才不会留下病根。看她的意思，是要?上离开，免不了要伤筋动?。
丝竹小筑里，有个小?童，平时负责照料丝竹小筑的生活琐碎。而今，还住着一个人，那就是张乔。张乔原本是武林高手，被顾九霄重金挖到身边当护卫，顶替离开顾府的赵不语。后来，赵不语回来了，顾九霄果断把张乔扔到了丝竹小筑，让他给自己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在张乔看来，丝竹小筑就是个能落脚的地方罢了，无法施展他的宏图霸业。他被困于此，简直就是一种大材小用的侮辱。心理极是不平。但因为顾九
霄每个月都给他不少银子，所以也就暂时屈居于此，成为看?护院了。
对于楚玥璃等人的深夜前来，他有心打探一下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最终还是选择静观其变，待天亮后，出去打探一番。
这一夜，注定是多人难眠的。
皇宫内，皇上得到了云邸失火的消息，却并不相信楚玥璃会轻易自z焚。他派出仵作廖顶去查，结果却变成了疑案。两名美人加楚玥璃，一共三具骸?对得上。打听了几句，也知道两名美人对楚玥璃不恭敬，所以才引来了杀身之祸。至于那三具骸?，着实烧得挺严重，难以分辨谁是谁。仵作廖顶通过各种手段仔细判断，也没能辨别真伪，只能铩羽而归，回到皇宫，向皇上复命。
皇上问:“右腿可断??”
仵作廖顶回道:“启禀皇上，有。”
皇上不信楚玥璃已死，但结局却摆在了眼前，只能将提起的心放下，将那个缠绕他多时的梦撇开。
楚玥璃的死讯传开，红宵红了眼睛，钱碧水则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钱碧水因为开心，在花园里唱起了歌，那样子简直不要太快活。
红宵路过，看?钱碧水那开心的样子，气得上不来气，当即冲上去，甩开膀子就给了她两个大嘴巴子!
钱碧水被打愣了，捂着脸喝问:“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红宵说:“以后让我看?你笑，我便打你两个嘴巴子!你给我记住了!”
钱碧水不敢置信地往上扑，要去揍红宵。然，她哪里是红宵的对手?!相对
于小姐而言，红宵一直做粗活来着，身子?可不是一般的强壮。
钱碧水被红宵推开，吼道:“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皇上，你要残害我腹中孩儿!”
红宵冷冷地说:“你肚子里有的，我也有。我位份比你大，你在我面前最好恭敬点儿。”靠近钱碧水，盯着她的眼睛说，“钱碧水，我早就不想活了，你若想死，咱们就?死网破，阴间路上有个伴儿。”
钱碧水正享受着眼下的时光，尤其是大仇得报，令她无比欢喜，怎么可能想死?她若是不怕死的，也不至于变成舞妓回来靠美色复仇。
钱碧水有些怂了，没敢搭话。
红宵贴着钱碧水离开，一副老娘天下第一的派头。
钱碧水恨得牙痒，只能暗中和她较劲儿。毕竟，?死网破这种事儿，她不想。
正当所有人都在为楚玥璃之死发出不同感慨时，张乔竟以顾九霄的名头，求?了皇上，将楚玥璃活着的事和盘托出，为了宣誓效忠，他还主动承担起抓拿楚玥璃的职责，要将她的人头带给皇上。
皇上问:“你本是九霄的人，而今向寡人坦言一切，不怕九霄为难你?”
张乔一个头磕到地上，回道:“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就连侯爷也是皇上的人。侯爷一时糊涂，被贼人哄骗、蒙蔽了双眼，奴才向皇上说明真相，并无背主之意。再者，皇上才是天下共主，是奴才最大的主子。”
这种话皇上听多了，不过每次听着都令人愉悦。
皇上点了点头，表示满意。他知道，楚玥璃能活，定和白云间息息相关。于是，他一方面让张乔去杀楚玥璃，另一方面还派出“杀九生”尾随而去。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放走楚玥璃。这帝京，就是她的葬身之地!
第九百二十二章:杀九生
戚不然到街上转了一圈，采买了许多吃?，看起来就像一个寻常贪吃的胖子。这一胖，让他的眉眼都??到了一起，原本水灵灵的大眼睛也小了几分，着实没那么抢眼了。他还特意到云邸和镖局附近晃了晃，没察觉到危险，又返
回到集市中喝了杯酒水，这才抱着买来的东?，溜达着回了丝竹小筑。
戚不然将吃?放在桌子上，然后从怀里掏出男子短打，递给楚玥璃，说:“外面都在传你被皇上斥责，无脸?人，引火自z焚了。”
楚玥璃忍痛坐起身，当即立断道:“走，现在就走。”
戚不然一点头，说:“对!现在走，尚能打皇上一个措手不及。”
楚玥璃起身，下床，腿却无法吃力，又跌坐到床边上。
戚不然忙搀扶住楚玥璃，心疼地道:“不如先修养一段时日吧。你这腿，现在不方便出逃。”
楚玥璃说:“你给我寻根棍儿，我能走。”
戚不然劝道:“既然皇上不晓得你还活着，咱们住这儿也算安全，还是先将伤养好再走，免得落下病根。”
楚玥璃知道戚不然所言有道理，却还是反问:“你是杀手，你若被人追杀，即使假死脱身，是否能安心养伤?”
戚不然摇头，回道:“一日换一处住所，才是保命的道理。”露出笑脸，“你又不是杀手，你安心养伤好了。”抓起一些吃?，“我去给那二人送些。”
楚玥璃点头。
戚不然去给小厮和张乔送吃?，却得知，张乔出?采买吃?，还没回来。戚不然当即道:“快走，从后?走，去告诉顾九霄，出叛徒了。”直接转身出?，??剑砍断一根好似拐杖的树杈，快步回到楚玥璃面前，递上树枝，神色严峻地说:“有叛徒，我们得?上离开。”
楚玥璃一点头，咬牙起身，顾不得太多，在戚不然的搀扶下向外走去。
二人刚出了丝竹小筑，就听?有快?的踏地声传来。
楚玥璃当即立断，说:“你自己走。”推开戚不然，转身回了丝竹小筑，踏着石头铺成的路，翻身跃入井中。手中手枴，被她横在了井壁上，承担着她的重量。
戚不然胖成了球，但是并未影响他的灵活性。他用剑鞘当手枴，在地上留下几个浅浅的坑，将踪迹引入丛林中，而后只身返回，尚未靠近，就看?张乔带着三名江湖朋友，回到丝竹小筑。
他示意三名江湖人留在外面，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院子，来到楚玥璃的房间，说:“郡主，吃?准备妥当了。”
无人应。
张乔立刻推开房?，并不?人影。他知道人跑了，立刻掉头向外追去。
戚不然本想了结了这些人，却因为身为刺客的直觉让他停下动作，将自己融入一草一木之中，继续隐身。
果不其然，“杀九生”来了。一骑九人，红衣白脸灰眸。九个人，
与张乔等人走了个面对面，异口同声地问:“楚玥璃呢?”
张乔不认识这九个人，却感觉到了他们强大的气场。他没回话，他带来的江湖人却开口回道:“哪儿来的白脸?，想要抢功不成?”
话音未落，已经是人头落地。
紧接着，就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没有二话。
“杀九生”应该是没有心性的，因为他们都是杀人的武器，而不是人。令人毛?悚然的是，这些武器却能思考，且满心杀戮，态度明确到令人发指。
张乔?事不好，准备开溜，没等跑出去几步，就被锯?钩给分尸了。他的头在地上滚动，血液随之?溅。藏在草丛中的戚不然，眼瞧着张乔那张脸贴到自己近前才停下，最后两滴血穿过?草甩到他的脸上。若是一般人，这会儿气息定会乱了。偏偏，戚不然的脑回路和寻常人不大一样，尤其是在面对突发事情时，他总能稳得住，当自己是透明的。这一点，对于杀手而言是致命的，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他在今天保住了性命。
“杀九生”到屋里找了一圈，没?到人，然后按照戚不然留下的痕迹，寻到
林子中。林子中没有脚印，小草也无被碾压的痕迹。九个人明白，楚玥璃逃了。
“杀九生”点了一把火，烧毁了丝竹小筑，然后?刷刷地向四周围扩散开来。他们要寻楚玥璃的踪迹，不放过任何的蛛丝?迹。
戚不然冲进火海，要去救楚玥璃。火势很猛，戚不然只能也跳进井里去。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幕:楚玥璃两只手抓着树杈，仰头看着一个庞然大物跳进了井中，将所谓的天空堵得丝毫看不?。然后，这个庞然大物落在了她的树杈上。她清清楚楚听?，树杈发出刺耳的吱嘎声，令人心惊肉跳啊。
戚不然也担心树杈碎裂，于是提了一口气，结果......被浓烟呛到，不但咳嗽了一声，还放了一个臭屁。
臭屁之下，焉有完卵?
树杈碎裂开来，楚玥璃和戚不然同时掉入井水之中，幸而，戚不然跳下来时抓着井绳，二人扑腾了一会儿，也就稳住了。
刚才落水的一瞬间，楚玥璃受伤的位置因为力的作用再次受伤。在踩水的过程中，她用来捆绑小腿的绷带脱落，木板也坠入了井水中。
外面浓烟滚滚，井里也十分闷热，但是好在这口井所处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可以燃烧的，二人只要等火落下，再爬上去即可。只不过这个过程，着实令人难以忍受。
戚不然一手扯着井绳，一手抱着楚玥璃，没话找话，问:“你渴不?”
楚玥璃回道:“喝饱了。”二人再无话。
人在井水中浸泡，一会儿的功夫就会觉得冷。
而今，身子冷得厉害，脸上却闷热得很，呼吸已然不顺，双脚更是无处着力，真是太难受了。
戚不然却觉得很享受。两个人，靠得那么近，一直抱在一起，感觉真是太好了。此时此刻，就连外面那些浓烟闻起来，都载着一股子花香，令人沉醉啊......
咳咳，就是嗓子眼难受想咳嗽。不过没关系，克服克服也就好了。
外面，“杀九生”围着火势转悠，久久不肯离去。
第九百二十三章：吊在门上的头
另一边，小童跑去寻顾九霄，结果顾九霄被皇上叫宫里长跪去了。皇上也没说什么，就是让他跪着。顾九霄一颗心七上八下，不晓得是不是东窗事发。他隐隐猜到，皇上也在等一个答案，所以才没有直接收拾他。跪就跪吧，反正不是第一次，没准是最后一次。若真是最后一次，他还真挺亏得慌。最起码，要拼死将阿璃送出去才好，这样死得才有些重量不是。
府中认识小童的除了顾九霄就是赵不语，偏偏两个人都不在，小童只能抱着忐忑不安的心傻等着。
待夜色渐暗，周围滚烫的热浪和寻而无果的“杀九生”一同退去，楚玥璃才和戚不然爬出井，在夜色中悄然相携离去。然，他们又能去哪儿？皇上已经晓得楚玥璃没死，不但在城门布置下了天罗地网，还让“杀九生”紧咬不放。且，楚玥璃发现，自己的腿骨错位了。这真是一个坏到不能再坏的结果。
长痛，还是短痛，俨然是她现在所面临的难题。实则，在生命面前，所有难题都会变成一种无法绕圈的选择，那就是——活下去。
楚玥璃让戚不然寻来木板，然后褪下亵裤扯成布条，然后扯了底裙塞进口中，提起裙子，露出有些肿胀的小腿，对戚不然说：“骨头歪了，帮我正一正。”
戚不然的心中没有怜悯，就连照顾他多日的多宝钻入火海时，他也只是留下半声叹息，可此情此景，他的心却难受得很。他蹲下，抚摸着楚玥璃的小腿，寻到骨头错位的地方，说：“姐姐，我喜欢你……”
楚玥璃微愣的功夫，戚不然手下用力，直接将微微错开的骨头推回到原处。
楚玥璃的痛苦变成了沙哑的呜咽，堵在喉咙里，将她的喉咙挠得鲜血淋淋。她痛苦地战栗着，汗水瞬间湿透了衣衫，让原本就潮湿的衣裙浸透了汗水的滋味，从此不相信眼泪的咸。
戚不然想要抱住楚玥璃，给她安慰，却见楚玥璃已经忍着痛，用夹板快速将小腿固定，然后包裹起来。
戚不然的嘴巴抖了抖，心颤了颤，眼睛眨巴着，违心地表达道：“我……刚才……是故意分散你的注意力。”
楚玥璃处理得当后，向戚不然伸出手，在他的帮助下站起身，用沙哑的嗓子说：“我知道。”
戚不然突然十分后悔，为什么没有勇敢一点儿。想来，勇敢也不是明知不可能而为之。其实，这样挺好。最后陪着她的，就是他，也只有他。
戚不然完美地演绎了何为心宽体胖。他很快将烦恼忧愁都甩到了脑后，干脆弯腰背起楚玥璃前行。他说：“告密者虽被杀，但是皇上定会布下天罗地网，想要出帝京，难上加难。对了，姐姐，今天来了九个人，红衣、白脸、灰眸，十分厉害。”
楚玥璃听戚不然提起灰眸，这才想起来，同白云间回府的护卫，都是白脸灰眸。那脸，就像常年不见阳光的冷血动物。
楚玥璃问：“有多厉害？”
戚不然回道：“十分厉害。”
楚玥璃不想再问了。不是戚不然的形容词匮乏，就是她的理解能力不是满分。
戚不然又说：“姐姐，我们‘屠匕阁’在帝京里有联络点，我带你去躲一躲。”
楚玥璃刚被自己心爱的人出卖，又被顾九霄所信任的人出卖，哪里还敢往有人的地方钻？于是，她说：“我们找个空置的民居休息一下。”灵机一动，“有一处，应该暂时安全。”
她想领着戚不然去往春冉之的小院，暂避风头。在楚玥璃的想法中，若是自己在这里被发现，也能拉上陶公公挡上一两箭。这个人总想着坐山观虎斗，那不行，他不亲自下场，天理不容！
戚不然问：“哪里？”
楚玥璃回道：“春冉之的家。”
戚不然“哦”了一声，没了下文。显然，他知道谁是春冉之。
夜里搜索楚玥璃的人真是太多了。
皇上的人，白云间的人，还有顾九霄的人，以及蓝蔺和封疆的人……
正因为这些层出不穷的搜索，令楚玥璃躲得越发艰难。毕竟，谁也不能见面就吼一声：你是谁的人？！
路上遇见三队人马，都有惊无险地避开了。
楚玥璃听见戚不然发出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却还在拼命压制。她看了看周围，拍了拍戚不然，说：“这儿距离镖局比较近，我们在附近随意找间民房，将就一晚。”
戚不然一听镖局，立刻摇头道：“不不，我们换个地方，这里不好。”
楚玥璃用手拍了拍戚不然的肩膀，问：“哪里不好？”
戚不然不语。
楚玥璃说：“放我下来，我喘口气。”
戚不然轻手轻脚地放下楚玥璃。
楚玥璃看着戚不然的眼睛，问：“镖局怎么了？”
戚不然躲闪着，不肯看楚玥璃。
楚玥璃干脆捏住戚不然的下巴，将他的头掰向自己，再次问道：“怎么了？说话！”声音有些拔高。
戚不然立刻捂住楚玥璃的嘴巴，又快速收回手，攥紧手心，小声回道：“镖局挺好的，就是……今天中午我去看时，他们还没出门呢。”
楚玥璃一惊，问：“什么？！”
戚不然小声说：“我去转了一圈，这才知道，他们要掩护你出帝京，所以不肯先行离开。”
楚玥璃的感觉出现了两极分化，一面喊着“感动”，另一面喊着“猪队友”，唯有他们走得干净，她才不会受制于人呐！
楚玥璃问：“后来呢？”
戚不然回道：“我出现，告诉他们，说你已经出城了，让他们快走。若他们动作够快，应该能出城。若是慢一步……”
楚玥璃忧心忡忡地道：“但愿他们已经出城。走，我们去看一眼。”
戚不然说：“咱们先找个地方，你休息着，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
楚玥璃不放心，说：“远远看一眼即可。”
戚不然不忍心楚玥璃心神不宁，于是点头同意。二人悄然来到镖局附近，看见镖局里竟点着灯，且……门口挂着一颗人头，看样子竟是一个男孩子！
周围有些黑，看不真切，但楚玥璃的心却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上！镖局里这么大的孩子，只有一个——范量！
第九百二十四章：杀人诛心
长发披散在脸颊上，挡住了双颊的圆润，却挡不住一脸的血肉模糊。
是了，一定是范量。
楚玥璃的头皮一炸，所有的血都往头上涌！她下意识地走向镖局大门，拖着那条无法用力却又无比疼痛的腿。
隐约间，她听见镖局内传出七弦的求饶声，撕心裂肺却又痛苦不堪。他哭喊着：“求六王爷饶命……求六王爷饶命……”
楚玥璃无法呼吸了。她觉得，此时此刻，被砍掉脑袋吊在门上的人，就是她！
白云间不是禽兽，却能为了大业，不管小棋子范团的死活；白云间不是恶魔，却可以为了信仰，眼瞧着范量被残杀！不，也许还是他亲自动的手！
楚玥璃目眦欲裂，满眼都是那颗拥有稚嫩脸庞的人头。越是看不清，越是笃定；越是不想相信，越是无法怀疑……
她如同失了魂般，就要奔着那颗头去，戚不然则是死死拉着她，不放她去送死。拉扯间，楚玥璃突然喊道：“白云间！”
是了，这一刻，她想死，想叫他的名字，想和他共归于尽！
曾经，她有多爱他，此刻，就有多恨他。
她爱他时，勇敢无畏，敢和天下为敌；她恨他时，天地崩塌，天下人挡在面前亦无用！
戚不然一听这声，就知道坏菜了。他忙扛起楚玥璃，撒腿就跑。
戚不然用上了平生绝学，但是“杀九生”的人也不慢。九个人同时追出，如同九把血红的锯齿钩，载着一股子血腥味，冲出镖局，向着戚不然奔跑的方向追去。
镖局中，皇上坐在椅子上，院子两边都是部分镖师的尸体，地上则是跪着七弦和被堵住嘴巴的范量、何茹等人。
皇上垂眸看着七弦，说：“杀了吧。”
七弦立刻磕头，喊道：“皇上饶命！饶命啊！皇上答应奴才，只要喊‘六王爷饶命’，就饶奴才等人不死。”
皇上说：“寡人说的是，可以考虑让你们不死。不过，寡人考虑过后，觉得你们当死。且，小弦子，寡人怎么记得，你应该早就死了呢？苟且偷生的滋味，可好受？”
七弦将额头磕出了血，颤声道：“小弦子素来守口如瓶，求皇上开恩呐。若皇上非要小弦子死，求皇上放过他们，他们都是无辜的。”
皇上冷冷一笑，说：“这世上，没有人谁是无辜的。原本，与楚玥璃有关之人必须死，而今，却变成了与你有关之人，必须死！”皇上登上马车，向外驶去。“杀九生”从来不会让人失望，不像这些人，总令他忧心忡忡。
廖顶留下，给护卫们使了个眼神。护卫们手起刀落，砍向七弦等人的脖子……
封疆扛着一个巨大的包裹出现，用巨大的包裹砸倒一名护卫，然后一巴掌拍死一人，一脚踹飞一人……
廖顶喝道：“上官公子，你竟敢杀皇上的人，简直就是造反！”
封疆看着廖顶，突然冲了上去，直接拧断了他的脖子，说：“造反，又如何？”
护卫们见封疆如此彪悍凶残，吓得向外跑去。
七弦当即喊道：“不能放走任何一个！”手忙脚乱地起身，抓起大刀，给其他镖师砍掉绳子。
封疆关上镖局的大门，和镖师们一同动手，将这些护卫杀得一干二净。
七弦一边从封疆带来的巨大包裹中翻找出巡逻兵的衣服，分给大家，一边催促道：“快，都换上。”
何茹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刚才，那些红衣服的人突然追了出去，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可是小姐回来了？今天中午，戚不然还说，小姐已经出了帝京。”
于婆婆气喘吁吁地说：“若是……若是真出了帝京，皇上……皇上怎么会在这儿大开杀戒，等着小姐出现……咳咳咳……”
何茹立刻帮于婆婆拍着胸口，顺气。
封疆的想法还是比较简单，既然戚不然说楚玥璃已经出了帝京，他还真就信了。这会儿听到有关红衣人的消息，才明白，戚不然在说谎，楚玥璃有危险。
封疆眸光一凛，就要往外冲，想要去追“杀九生”，救楚玥璃，却因对楚玥璃有所承诺，不敢离开七弦这些人。下午时，他出去想办法送他们离开，却险些让他们死于此地。
王鲁捂着受伤的胸口，说：“镖头，你去看看吧，我们有这些衣服，定能安然无恙地混到城门口。待天一亮，想办法出城去。”
其他人也点头附和，让封疆跟过去看看。这会儿，能留在楚玥璃身边的人，都是侠肝义胆且对楚玥璃忠心不二的人。
封疆将一块令牌交给王鲁，说：“天亮后，不会继续封城。你拿着，令牌，出城去，安顿好大家。”
王鲁领命。
封疆追了出去。
于婆婆歉意地说道：“若不是婆子的身子骨拖累了大家，大家这会儿定能出城去。偏偏……偏偏戚不然离开后，咱们耽搁了片刻，竟就走不上了。城门不放任何闲杂人等出去，路上……路上又都是搜寻的护卫，咱们……咱们咳咳咳……咱们无处可去，只能回来啊。结果，害死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何茹说：“婆婆别说了，快把衣服换上，镖头特意给咱们弄来的这些衣服，总能避开盘查到城门口，然后见机行事出去即可。”
七弦换好衣服，满眼担忧道：“那九个人好生厉害，但愿主子没事。”
何茹看了七弦一眼。
七弦欲言又止。
王鲁拍了拍七弦的肩膀，说：“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你现在都是我们的兄弟！”
周坪、屈小全和杨鹏飞纷纷点头附和。
七弦眸光含泪，说：“原本不想走，想要护着小姐离开，现在看来，咱们的力量实在太单薄，堪称以卵击石。而今，我们要离开这里，为主子发展力量！若再有下一次，我们绝不软弱，绝不被欺凌！定要誓死捍卫主子！”
众人默默举起拳头，无声发誓，要让自己变得更强更有力量，为保护楚玥璃而战！
夜色中血雾弥漫，镖局燃起大火，一行人穿着巡逻兵的轻甲，向城门而去。其中一人背着一个大竹筐。竹筐里，是活着的范量，亦是希望。
第九百二十五章：不然呢？
戚不然扛着楚玥璃在夜色中狂奔，完美地演绎了什么叫做灵活胖子。“杀九生”是杀人机器没错，奈何速度上不如戚不然，只能一直追、一直追。
如果这是一条有终点的短跑比赛，戚不然一定赢了。但是，这是一条无止境且没有尽头的逃生之路。戚不然是个人，就总有疲惫不堪的时候。“杀九生”已经被训练得不似人类，对于累几乎没有概念。他们的持之以恒，着实可怕。
幸而，戚不然不是乱跑，他也是有心机的杀手。他知道，皇上在乎陶公公，更看得出，陶公公对楚玥璃有些非比寻常的感情。所以，他奔跑的方向，竟是诡都府。有很多时候，敌人的敌人，确实是朋友。但是敌人和敌人之间，也许就会产生盟友。
戚不然在这场追逐中，拼劲了全力，结果……还是不尽人意。
在距离诡都府还有一小段距离时，戚不然察觉到，以他目前的体力进行计算，就算突破极限，也不可能跑到诡都府。有些事，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若他不能安全抵达诡都府，他和楚玥璃定死无葬生之地。若能抵达诡都府，谁又敢保证，陶公公会为了楚玥璃，与皇上为敌。陶公公的权势和地位，哪一样不是皇上赏赐的恩宠。
这么一想，戚不然就改变了主意。
楚玥璃被戚不然扛着跑，十分不舒服不说，脑袋还险些淤血。
若是寻常人，这会儿可能还沉寂在痛苦中无法自拔，可是楚玥璃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身心都比普通人强悍许多。尤其是，当她感觉到危险在不断靠近时，瞬间回过神，对戚不然说：“放我下来，你自己走。”
戚不然依言而行，直接将楚玥璃送到了树叶茂密的树上，然后……伸出胖乎乎的爪子，捏昏了不曾防备的楚玥璃，又快速抽出自己的裤腰带，绕过树干捆住楚玥璃手臂，不让她从树上跌落下去。
戚不然静静地看了楚玥璃一眼。这一眼，承载了世间万千的感情，重若泰山，压得人透不过气；这一眼，轻得仿佛一阵轻风拂过水面，没能卷起一丝微波，却又真实的存在过。他暗道：“姐姐，十分厉害，就是我打不过的那种厉害。却……不能退！”
戚不然从树上爬下，悄然无声，如同一只巨大的肥猫。
落地之前，他向前跃去，然后继续狂奔而去。他要自己去诡都府。引开“杀九生”，为楚玥璃争取一线生机，是目的。
然而，还没等他跑出多远，就被先一步飞来的九只锯齿钩偷袭，不得不立刻挑剑抵挡，且同时翻滚着避开。若是以前，他同时躲避九只锯齿钩还是有些胜算的，但是在眼下这种身型的拖累下，只能咬牙硬挺，着实挨了一钩。
锯齿钩旋转着，割开了他的后腰肉，带走了成块的血肉，着实毒辣。
戚不然受伤后，快速藏身到树后，借着夜色主动出招，竟一剑刺伤了一名“杀九生”。他的刺杀之术，也并非师出无名。
不待戚不然骄傲的剑尖直接刺穿那人的心脏，那人竟然一把攥住了戚不然的长剑，同时送出手中的锯齿钩，目标就是戚不然的腹部。
戚不然立刻后退，却被另外八人围住，并同时出手袭向他。
戚不然使出了浑身解数，接连伤了两人，却被锯齿钩割得血肉模糊，最终轰然倒地，躺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九名“杀九生”扬起手中锯齿钩，就要将戚不然分尸，却突然听见脚踩枯木的声音向远方奔去，于是立刻追了上去。那动作，整齐划一，看起来十分骇人。然而，他们追的，是“猎十三”的人。
陶公公出现，垂眸看着奄奄一息的戚不然，问：“她呢？”
戚不然抬手，指向楚玥璃的所在。他心里清楚，若没有陶公公，楚玥璃在无法正常行走的情况下，当真是寸步难行。
陶公公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正要飞身上树，去抱楚玥璃，却看见封疆突然蹿了出来，一跃而起，扑到了树上。
陶公公一转身，躲到了树后。
封疆一把扯开了捆绑着楚玥璃的腰带，抱着她从树上一跃而下。颠簸中，楚玥璃的脖子晃了晃，人竟醒了过来，一眼看见封疆，立刻问道：“不然呢？”
封疆嗅了嗅空中浓烈的血腥味，抱着楚玥璃来到戚不然的面前。
月色下，戚不然满身是血，唯有两只眼睛干净透亮。当他看见楚玥璃时，两只圆滚滚的眼睛弯成了月芽。他对她笑着，说：“姐姐，喂我一块糖吧。”
封疆放下楚玥璃。
楚玥璃慢慢蹲下，伸出颤抖的手，在戚不然的怀里摸了摸，除了满手粘稠的血腥，没有摸到任何一块糖果。
楚玥璃的手在不停颤抖，抖动得不成样子，仿佛不属于她的。她看向戚不然，想要问他糖果在哪儿，戚不然却缓缓闭上了眼睛，犹如已经吃到糖果的人，幸福得连嘴角都上扬着。
楚玥璃微愣，瞪着不敢置信的眼睛，缓缓伸出手，颤抖着探向他的鼻息……
她希望，戚不然会突然睁开眼，吓她一跳；她希望，戚不然能咬她一口，说一声“真甜”；她希望，戚不然能瞪着大眼睛问她，是不是等她睡了白云间之后，就可以一同离开大宴，去放马南山……
然而，没有。
戚不然唇角的笑是那么自然，仿佛睡在了绵软的白糖上，完成了他最大的心愿。可楚玥璃知道，自己才是他最大的心愿。因为要成全，所以不曾破坏；因为喜欢，所以成全。因为喜欢，所以保护；因为保护，不许破坏。
戚不然陷在自己给自己设置的规矩里，把自己圈养成了一个有容乃大的胖子。而今，这个总是叫她姐姐的胖子，这个口口声声说要当她小爷的胖子，这个表明要在她的后院里混吃等死的胖子，竟失信了。
他，如此难看的走了，再也不要她这个坏姐姐了。
楚玥璃以为自己忘记了眼泪的滋味。毕竟，在白云间捏断她的腿骨时，她便承受了最大的痛，也熬干了所有眼泪，狠狠拍在心口和伤口上。而今，又痛了。如此钻心，让人痛不欲生……
第九百二十六章：乱箭为谁射？
楚玥璃从不认为自己是脆弱的。毕竟，在巨痛面前，她尚能保持一线清醒。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巨大的悲伤中，她终是难以支撑，昏倒在黑暗之中。
封疆一把抱起楚玥璃，才没让她跌到戚不然的尸体上。
这时，原处传来痛苦的惨叫声，想来是“猎十三”的人，被杀了。
陶公公从暗处走出，对封疆低声说：“跟我来。”快步离开，没有停留。
封疆见戚不然被杀，瞪得眼睛都红了，一心想要去和那些所谓的红衣人拼个你死我活，奈何楚玥璃在他怀中，他必须先保护她，才可以去做自己要做的事，于是忍下杀心，丢下戚不然，随同陶公公而去。
“杀九生”不愧是杀人机器，转身就向陶公公等人追去。
陶公公打出一个手势，示意封疆站着别动，然后打出另一个手势，立刻有“猎十三”的人出现，刻意吸引“杀九生”的注意，奔跑向另一个方向。
在惨死声中，陶公公引领着封疆一路来到春冉之的小院。
封疆把楚玥璃放在床上，转身就向外走。
陶公公坐在床边，垂眸看着楚玥璃，对封疆说：“不自量力。”
封疆停下脚步。
陶公公说：“‘猎十三’不是酒囊饭袋，白云间的甲乙丙丁也不是吃闲饭的，你一个人，想要对付九个心意相通的人，相当于一个人对付九头十八臂。”用眼睛扫了封疆一眼，轻蔑地道，“你以为，你行？”
封疆不动。
陶公公说：“若非看她身边，只剩下你这么一条得用的狗，杂家可没这个功夫，给你讲此道理。”
封疆走到床边，眸光锐利，沉声道：“我不是狗。”
陶公公说：“不是狗，就得学会思考。”站起身，“此地也不宜久留，尽早离开才是正事儿。”从袖口取出一块小巧的木板，递了出去，“这东西给她，只要她能从帝京里逃出去，这份大礼就是她的。”
封疆接过木板，用手指摸摸上面的纹路，问：“这是什么？”
陶公公笑道：“这是一个地图，红点标注的位置，据说藏身着传说中的部落。”回眸看了楚玥璃一眼，“她不是很好强吗？那就把最难以征服的部落搞定，别浪费杂家的苦心。杂家……等着她血洗帝京。”收回目光，向外走去。
封疆攥着手中木板地图，默默等着楚玥璃醒来。
楚玥璃感觉自己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这些黑色不是虚无的，而是有实质的、粘稠的。它们粘着她，缠绕着她，勒紧她，让她无法呼吸。
她感觉特别累，很想顺了它们的意，任由它们将自己拉去任何一个地方。生已如此，死又何惧？即便她被拖进十八层地狱，又能怎样？经历过最坏的结果，还会惧怕什么吗？答案是不。
实则，答案未必是答案。
当她被粘稠的黑暗吞噬，竟听见戚不然在叫她。
戚不然喊道：“姐姐！姐姐！”
楚玥璃一愣，开始挣扎。
“姐姐！姐姐！”戚不然的叫声越发急切，声音仿佛刀子，割得她心疼如绞。
楚玥璃想起，自己的生命，是戚不然等人用性命换回来的，她若就此沉入黑暗，谁来为血仇买单？楚玥璃用力一吼，身体迸发出大片的血痕，吞噬掉了黑色的粘稠，变成了血浪，咆哮着向四面八方奔流而去。
楚玥璃静静地站在血河中间，宛如浴血而生的神。
现实中，她睁开眼，缓缓坐起身。
封疆特别关心楚玥璃，只是有些话，他问不出，生怕自己词不达意让她再难过得昏厥过去。
楚玥璃拔出匕首，突然袭向自己的左眼尾。
封疆立刻拦着，匕首尖还是刺入了肌肤。楚玥璃手腕用力，在自己的眼角下剜下一块水滴型的肉，留下一颗真正的血色泪痕。血泪涌出，犹如血泪。
楚玥璃收了匕首，对封疆说：“封疆，会引狼吗？”
封疆点了点头。
楚玥璃伸出手，说：“走吧，我有一处好位置，可用。”
封疆担心楚玥璃的身体，说：“休息一晚。”
楚玥璃坚定地说：“刻不容缓。”
封疆背起楚玥璃，问：“黑蟒酋的令牌，何在？”
楚玥璃回道：“在顾府。”她拿着不安全，唯有放回到原处，才不至于被人惦记。且，这一次，放回的是一对儿完整的令牌。
封疆点头，背着楚玥璃前行。
楚玥璃知道封疆有心事，也隐约感觉到，此事和黑蟒酋有关。封疆不知隐藏，她若问他，他定会和盘托出。只不过，这一次，她懒得去问了。唯恐，封疆如同白云间那般，把秘密当成男人必须扛着的负担。可笑至极。
楚玥璃闭上眼睛，为封疆指引方向。
二人刚出了小院，封疆立刻警觉起来。因为，他嗅到了其他人的味道。
楚玥璃睁开双眸，也警觉地盯着周围。
隔着一段距离，白云间出现在了骏马上。他的身侧是骁乙，身后是弓箭手和护卫们，铁甲深深，武器锋利。
白云间一身白衣，依旧是那个仙人一般的人物。只不过，仙人手下不再是棋子，而是真刀真枪的战场和凶残。
这是他和楚玥璃分开后的第一次见面，隔着黑夜，他都能感觉到楚玥璃眸光中的恨意。这种恨，好似一根锋利的长刺，直入他的心。
实则，谁又能真正看清楚谁呢？无论是夜色还是误会，都生生横在两个人的中间，不让相爱的人靠近，却用恨牵扯着二人，不肯轻易放手。真是炒蛋！
与此同时，“杀九生”竟然也寻了过来，由楚玥璃和封疆的身后包抄上来。举起的锯齿钩悄然无声，却又载着一线血腥的寒光。
白云间当机立断，一抬手，万箭齐发！
护卫们满弓射长箭，呼啸着袭向楚玥璃的方向。
封疆撒腿就跑，上蹿下跳，动作极快。
楚玥璃收回目光，抱紧封疆，眸光坚韧、充满仇恨。
“杀九生”要扑向楚玥璃，却被白云间的长箭遮挡，无法靠近楚玥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中。
在楚玥璃和封疆看来，白云间是在对他们动手。
实则，白云间挡下了“杀九生”，在为他们护航。
长箭停下，“杀九生”异口同声地质问白云间道：“太子为何拦着我等。”
白云间不搭理他们，策马离开。
骁乙回道：“太子要亲手捉拿楚玥璃，是你们破坏了太子的计划！”
杀九生：“……”
第九百二十七章：献上楚玥璃的人头
“杀九生”就像野狗，且是那种不知疲惫不需要休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野狗。没有人愿意招惹这种狗东西，唯恐避之不及。
若说“猎十三”是皇上的爪牙，那么“杀九生”完全就是皇上灵魂的黑化，已然没有所谓的仁慈和人性，有的就是任务和结果。
而今，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找到楚玥璃，砍下她的头，不死不休！
“杀九生”被白云间布置好的陷阱坑了两次，却因九个人抱成一团，互相救命，倒是有惊无险，只受伤没送命。这种强大，令人胆颤。
终于，他们还是通过敏锐到强悍的追踪能力，追着楚玥璃来到后山之中。
楚玥璃如同一只遍体鳞伤的小鸟站在断壁之上，封疆则是不知所踪。
太阳初升，楚玥璃用纤细的手指尖，迎接到天边的第一缕霞光。今天的风很大，吹动她的裙摆，拍打在光滑的小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有些凉快。
她看着“杀九生”围了上来，却并没有露出十分恐慌的样子。她说：“你们真像野狗。”
“杀九生”抽出锯齿钩，动作整齐划一。他们将锯齿钩对准楚玥璃，就要扑上去将其分而食之。
楚玥璃却轻蔑地一笑，竖起中指，然后飞身跃下，消失在断壁之下的雾气之中。
“杀九生”就是野狗没错，在没有寻到尸骨之前，是不会放过楚玥璃的。所以，他们沿着山路，一路向下，历时两个时辰，终于到达谷底。
谷底的雾气已经退去，群狼环绕着一位女性尸体在不停地啃咬着。
那女子脸上有几条狼牙留下的划痕，且嘴唇已经被啃食干净，只剩下白骨森森的下巴和半张血肉模糊的脸。然，这张脸的模样却是清晰可辨。至于身子，已经被啃食得所剩无几。右腿的腿骨断裂，同楚玥璃如出一辙。至于衣裙鞋袜，虽破烂不堪，却都是楚玥璃的无疑。
“杀九生”逼近，狼群竟然因为害怕而四下逃开。“杀九生”动作利落地砍下楚玥璃的头，提在手中，回皇宫去交差。
大殿之中，皇上心情不错，因为陶公公已经回来，就站在他能看见的地方，并亲手给他奉了杯香浓得宜、温度适中的茶。
皇上品着茶，看了白云间一眼，心情又好了三分。这一局，他赢定了。
早朝刚罢，大臣们正准备退出，“杀九生”迎着众大臣的目光，提溜着血淋淋的人头，一路走入大殿之中，吓得很多大臣两股战战、险些失禁，更有甚者夜不能寐，噩梦连连。
“杀九生”在大殿之中齐齐跪下，高举楚玥璃的头颅，如同向皇上献上最真挚的忠心。
白云间站在大殿一侧，看着那曾经熟悉的容颜，只觉得眼前热浪袭来，竟令他看不清任何事物，瞬间陷入到沉沉的黑暗之中，就连向前迈出的步伐，都踉跄了一下。
陶公公本是个看热闹的，可当他看见楚玥璃的头颅时，脚步也下意识地向前迈出，翘起的兰花指更是抖动起来，仿佛要被人生生掰段！
“杀九生”异口同声道：“西山谷，断崖上，楚玥璃坠悬崖。谷底，群狼啃之。断腿依在，皮肉皆无。”
皇上站起身，走下九五至尊宝座，尊贵不凡的鞋子踩过台阶，来到“杀九生”的面前，垂眸看了眼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杀九生”懂得皇上的意思。提头之人用手分开楚玥璃的头发，露出她的额头和眉眼，让皇上看清楚。
皇上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转而却又重重一叹，说：“女子本应贤良淑德、安于内院，像她这般，不知廉耻，与‘契衣教’勾结，乱大宴民心；又与绮国私通，实属叛国！寡人乃真龙天子，必定将其诛杀，以正国法！”目光在众位大臣的身上一一扫过，让那些忌惮白云间的人纷纷低下头，和那些忠心于他的人一同赞道，“皇上英明！”
皇上满意地看向白云间，问：“太子，你如何看？”
白云间的睫毛轻轻颤抖一下，周围的景色又变得逐渐清晰起来。他伸出手，要去接楚玥璃的人头，却被皇上一把攥住手腕，不让他触碰。在皇上看来，即便白云间不讨喜，却也是他的儿子，代表了大宴国的皇家尊严，如何能触碰那种污秽之物，沦为笑柄。
白云间看着楚玥璃的侧脸，用眼睛描绘着那微细的起伏弧度，终是心尖一颤，回了五分神儿，用沙哑的嗓音缓慢却无比清晰地说道：“父皇所言极是。女子应该安于内院，不救渡茳百姓于水火危难之中，不倾家荡产捐赠物资给边关将士抗击苦寒，不与‘契衣教’不死不休……”
皇上怒喝道：“白云间！”
白云间将视线从楚玥璃的脸上拉回，同时抽回被皇上握着的手腕，转身向外走去。迎着阳光，他的背影挺得笔直，双腿却险些有些无力，仿佛扛着千斤之重。
皇上恼羞成怒，说：“楚轩之教女无方，斩！府中男子贬为奴，女子为妓！”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皇上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求情。再者，楚大人平时不会做人，也没有人愿意给他求情。
陶公公走下台阶，突然出手，从“杀九生”的手中夺走了那颗人头，抓着头发，提在手中，看了看。
“杀九生”中的九个人同时站起身，看样子是要对陶公公出手。结果，白云间却去而复返，用自己的斗篷裹住楚玥璃的头，提在手中，从“杀九生”中间穿过，一步步走出大殿。
在旁人眼中，白云间此举倒也合情合理。毕竟，楚玥璃是他发誓要爱的女人，结果却被安了些莫须有的罪名，
陶公公看了眼“杀九生”，丢下一个鄙夷的眼神，转身离开。此刻，他的手不再抖，目光却沉得骇人。
“杀九生”没有接到皇上的命令，所以不会对陶公公出手，于是通通垂下眼眸，退了出去。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在提心吊胆中退出了大殿，直到走出很远，还是觉得心有余悸，不能呼吸。
第九百二十八章：我悔了
白云间带着那颗人头，以为楚玥璃收敛尸骨为名，独自策马狂奔至西山谷。
西山谷，距离“无问居”不远，距离楚玥璃的那个矿洞也不远。白云间丢下马匹，提着那颗头颅，一路狂奔到矿洞处，如同疯了般一头接着一头地往大小不一的矿洞里钻。白色的衣袍变成了黑灰色，俊美无双的脸庞擦上了黑炭灰，素来整齐的长发被矿洞中突起的石块刮乱，手掌处刺入断裂的木刺，鲜血淋淋……
永远干净优雅的白云间，这一刻看起来狼狈至极。然而，无论怎样，也阻止不了他的寻找。
终于，他寻到了用来囚禁楚曼儿的矿洞，在里面发现了楚曼儿生活过的蛛丝马迹。他走出矿洞，迎着刺眼的阳光来到楚玥璃纵身跳跃谷底的地方，在附近不停摸索着，终于……他找到了被套在悬崖峭壁之上的特制手镯，以及那根已经被割断的钢丝。
这手镯，曾是他为她准备的逃生武器，而今用在了这里。
他将钢丝一圈圈缠绕回手镯之中，然后将手镯戴在了手腕上，眼眶随之湿润了。
他逆着风，大声喊道：“楚玥璃！”
三个字，被吹到了空中、崖下、丛林中……
没错，从他仔细端量起那颗头颅时，就知道，那人绝对不是楚玥璃。然而，再强大的自信在面对生死时，只能变得卑微不安。他必须求证，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求证，不能错过任何一丝线索。
他策马狂奔而来时，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我错了。
是的，错了，错得不能再错。
哪怕他为了保她性命，亲手捏断她的腿骨，也应该在她站在悬崖断壁上时，与她一同跳下去，经历这一场亦真亦假的生与死。
阿玥要的，从来不是富贵，而是相伴。
他可以给她的本就不多，却偏偏连相知相伴都吝啬地挖了回去。这一世，注定是他辜负了她。
虽然，白云间没有亲眼看见事发经过，可这一会儿，有关楚玥璃的一幕幕，却清晰地演练在了他的眼前，
他似乎看见，楚玥璃站在悬崖断壁处，等着封疆把楚曼儿从矿洞中扯出……
事实也确实如此。
封疆把楚曼儿推倒在楚玥璃的面前，楚曼儿惊恐地爬起身，颤颤巍巍地问：“你……你要干什么？你害我还……还不够吗？”
楚玥璃不语。
楚曼儿噗通一声跪下，爬向楚玥璃，求饶道：“放过我，求你放过我吧……”突然出手，要去推楚玥璃。
封疆一脚踩住楚曼儿的小腿，用力。
只听“咔吧”一声，楚曼儿的小腿骨断裂，她痛得张开嘴，就要发出惨叫。
楚玥璃扬起手臂粗壮的木棍，打在她的后脖子上，令其昏迷闭嘴。她冷眼看着楚曼儿，淡淡道：“如此想害人，可曾想过，自己会被害得如此凄惨？呵……”
封疆提起楚曼儿，直接扔下断崖。
楚曼儿对封疆点了点头，封疆便以最快的速度，去往谷底。
在“杀九生”赶到悬崖断壁之上，与楚玥璃面对面时，封疆已经等在谷底。
楚玥璃在悬崖上一跃而下时，利用特制手镯里的钢丝，将自己停在了半空中，并寻到适合的立足点，停靠在了断壁的孔洞之中。她忍着痛，脱掉衣裙，包裹住一块石头，扔下谷底。
封疆拿到衣裙，给楚曼儿换上，然后招来狼群，啃食楚曼儿的尸身。
当“杀九生”赶到谷底时，看见的便是以假乱真的楚曼儿。他们把楚曼儿的人头割下来，带回去给皇上交差。
至于封疆，他的手指有力，善于攀岩，定是爬上断壁，救走了楚玥璃。
白云间的猜想大体没错，却想错了一点。
楚玥璃买了这座山，对这附近十分熟悉，因此，她知道，悬崖断壁处有一处洞穴，连通着其它矿洞。她的一条腿骨折，根本不可能在陡峭的断壁上攀爬行走。眼下，她就倚靠在洞穴壁上，睁着眼，听着白云间那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他叫她的名，她却再也感受不到令人悸动的心跳和温暖，再也没有与其相拥的冲动。哪怕，他的声音里饱含了痛苦的悔意，可她丝毫不为所动。有些人的信任本就珍贵，给出了一些，也就没了。而今，她的信任已经贫瘠到无泪可流，再也没有相信人的能力。
若有一天，她走向他，那么只有一个原因——杀了他！
悬崖断壁之上，白云间默默坐了许久，直到骁乙追来，这才缓缓站起身。他将斗篷一甩，把楚曼儿的人头丢了下去。这样的脏东西，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腐烂在谷底，是最好的去处。手一松，攥着的斗篷也随风飘落，宛如一叶轻舟，划过楚玥璃的视野，沉入谷底。
白云间离开了，封疆回来了。
封疆沿着楚玥璃指引的矿坑通道回来，不但带回来了衣物和吃食，还抱了一圈厚实的皮草，让楚玥璃躺下休息。
夜里风凉，风声刮过犹如魔鬼的利爪贴着身体游走，令人不安。
虽然没有绝对安全，但是楚玥璃得到了喘息，泄了几分劲儿，于昏昏沉沉中发起高烧，时冷时热，着实凶险。她一会儿喊着“不然快跑”，一会儿喊着“好痛”……
封疆凭借本能，抱住她，用自己结实有力的身体，为她挡住风寒，给她温暖。
她曾对他说过，他是大将军之子，要有自己的担当，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可在他看来，那些都不重要。无论是多少只烤鸡，无论是多少美酒，无论是多少美人，无论是多少势力，都抵不住她的一记笑容。只要她笑得开心，他愿意为她赴汤蹈火，甚至不在乎性命。原本，他的命，就是她的。
而今，看着她遭受的这些，他除了痛彻心扉，竟如此无能为力。这种被千刀万剐的感觉，简直可以要他性命！
封疆想起大将军对他说过的话：唯有手掌天下权，才能醉卧美人膝。若是连自己的所爱都保护不了，枉为男人！
白云间不是男人，封疆是男人！
他要保护楚玥璃，让她再也不受任何人的欺凌。
他掏出从顾九霄那里要来的“黑禁令”，用手掌轻轻摩擦着。他垂眸看着楚玥璃，心中已然发热。
也许，从陶公公给出木板地址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这种想法。
“黑蟒酋”所处的位置，他知道。那里瘴气环绕，且毒蛇毒蝎肆意。杂耍艺人曾要进入那片沼泽之中，却无功而返。而今，他要去做成这件事，没有后路。
第九百二十九章：绮国皇女驾到
与大臣们的人心惶惶相比，楚府众人简直连哭死的心都有了。几乎所有人都在咒骂楚玥璃，骂她是祸害、是扫把精！楚夫人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到了这把年纪，竟然还要沦为妓！此乃，奇耻大辱啊！
楚夫人欲哭无泪，只剩下干嚎和含糊不清的咒骂。她想向古府求救，结果，古老太太吊着的那口气散了，人也随之一命呜呼，古府上下忙着办理丧事，离楚府远远的，唯恐沾染上半分晦气，被皇上责罚。
寻常会拖个一年半载的斩首，在楚大人这儿倒真是利索痛快。虎头铡落下，结束了他这稀里糊涂的一生。楚大人被问斩，成了所有人的笑柄，唯独楚墨醒和楚书延哭得凶猛，既为楚大人，也为自己。
楚家完了。
楚墨醒和楚书延被分配到苦寒之地充当奴役；楚家女眷死的死、老的老，剩下一个楚夫人还算知道要顾全脸面，竟悬梁自尽，求个干净；楚照月嫁人了，不算是楚家女。旁人对她有些微词，却因丁纵护着，倒也无忧；楚家真正的二小姐楚玥璃，这会儿不知道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生活，还真算是逃过了一劫……
一场雨后，草儿疯长，花儿正艳，帝京之中一片祥和，似乎有没有楚玥璃都一样，似乎谁也不记得那段过往和挣扎，血泪和蹉跎，唯有寥寥几人在街道中辗转，仍旧在寻着楚玥璃的身影，不相信她只是一个美好的传说。
绮国的使臣终于跨过千山万水，来到大宴。
这一次，来的是三皇女蓝邑。她是蓝蔺的亲姐姐，也是女皇为数不多的皇女之一。原本，她最有机会竞争皇位。所以，蓝蔺才会代替她来大宴当假质女。结果事情败露，蓝邑不得不亲自前来，换回这个不太省心的亲弟弟。
绮国的马车注重装饰，不但镶嵌着贝壳还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当绮国的马车进入帝京，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因为，这才是大宴人第一次实打实的见到绮国皇女，而不是那个赝品。
此番负责接待蓝邑的是鸿胪寺卿宁蕴涵和典客刘非凡。
刘非凡亲自接迎，一路上吃足了苦头，这会儿看见等在“繁安居”的宁蕴涵，立刻就要上前施礼诉苦，却还是被蓝邑抢先一步，占了先机。
但见蓝邑踩着人凳走下马车，照着刘非凡的屁股就是一巴掌，调笑道：“凡儿急什么，怎不等等本王？”转目看向宁蕴涵，立刻流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腆脸颤过去……
没错，就是颤。
刻意提起一口气，抖动肩膀，颤胸的颤。
蓝邑素来以自己的胸脯鼓鼓为荣，且绮国男人每次看见她如此充满女性雌风的胸部，都会含羞带怯地低垂下头，任她靠近，上下其手。而今来到大宴，尽管这些男人们好似饥饿至极的饿狼，但还是会被她抖胸的样子吸引，简直就是战无不胜啊！
蓝邑有些骄傲，有些自豪，抖着胸来到宁蕴涵的面前，一伸手，就去摸人家的屁股。结果，宁蕴涵却一把攥住了蓝邑的手腕，说了声：“质女自重。”
蓝邑干脆用胸顶了宁蕴涵一下，笑道：“如何重啊？！”
宁蕴涵用左手护住胸口，说：“要脸要皮的那种重。”
蓝邑又去撞宁蕴涵，结果却撞到了宁蕴涵的戒指上。他的戒指和他本人十分不搭配。宁蕴涵这个人看起来是位翩翩公子，可戴在中指上的戒指，却是雕刻着的一条大鱼。鱼身很小，鱼嘴大张。鱼嘴里是一口锋利的獠牙，看起来就十分凶残。
蓝邑这一下撞击，那真是将肉喂进了鱼嘴中，活活儿被那些锋利的锯齿给戳伤了，痛得立刻后退，不停揉着。她喝问道：“什么东西？”
宁蕴涵放下手，回道：“鱼。”
蓝邑一伸手，就要从宁蕴涵的手中撸下来那条鱼，却听蓝蔺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楼上传来，说：“皇姐可别碰宁大人，人家满身是刺儿，吐口口水都能毒死一头牛。”
蓝邑仰头看了看蓝蔺，又扭头看了看宁蕴涵，突然就是上扬起唇角笑了，打个响指，说：“本王还就喜欢这酸辣的口味！”
蓝蔺说：“咽得下再说。”丢下一个不屑的眼神，从楼上缩回头。
蓝邑突然出手，捏住宁蕴涵的下巴，说：“美男子，给本王暖床如何？”不等宁蕴涵回答，撒腿钻入”繁安居“，就往楼上跑，要去寻蓝蔺。
宁蕴涵眸光沉沉，冲着楼上喊道：“好！”
蓝邑脚下一个踉跄，在楼梯上一脚踩空，直接蹩了脚。
宁蕴涵冷冷地扫了蓝邑一眼，说：“晚上皇上设宴款待质女，还请质女务必端庄大方。”转身离开，留下典客刘非凡独自应对蓝邑。
蓝邑忍着痛，爬到楼上，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接过蓝蔺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嚷嚷道：“那个白脸男子，本王甚是喜欢，他叫什么名来着？”
蓝蔺回道：“宁蕴涵。”
蓝邑起身，趴到窗口，对着宁蕴涵的背影喊道：“涵儿，晚上见！”
宁蕴涵的背影绷紧，头也没回。
蓝邑坐回到椅子上，扫了眼外面的行人，而后一抬手，关上窗，再次看向蓝邑时，眼神中的轻浮已然不见。她低声问道：“怎么瘦了这么多？此行可还顺利？可有大事发生？”
蓝蔺的眸光闪动，靠近蓝邑，耳语起来。
从蓝蔺的口中，蓝邑了解到有关大宴的一切，以及和大宴风起云涌息息相关的女人——楚玥璃。
听罢，蓝邑问：“死了？一颗人头，便是结局？故事的最后，总是不尽人意。”
蓝蔺回道：“所有人都言之凿凿，说她已经死了，可我却是不信的。”
蓝邑来了精神头，问：“怎么说？”
蓝蔺回道：“因为，那些说着楚玥璃已死的人，不曾见过她的妹妹楚曼儿。我曾见过，二人有着七分相似，夜里简直分不清真伪。且，自从传出楚玥璃的死讯，我便去拜访过白云间和顾九霄。白云间和顾九霄都避而不见，就连封疆都不知所终。然，这街道上，却总有寻人者，在留意那些拄拐之人。城门口，更是有些眼线在流连不去。因此，我推断，楚玥璃没有死，却也没被人找到过。”
第九百三十章：一出一入
蓝邑调侃道：“你如此关心她，莫非……？”
蓝蔺一扬下巴，说：“谁要喜欢她啊？！脾气坏得很，长相也一般般，身材也并非高大威猛，顶多就是白一点儿，瘦看那么一点点儿。”话峰一转，“不过，这人倒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若非宴国皇帝心胸狭隘容不得她，还指不定会成就怎样一番大业呢。”
蓝邑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说：“照你这么说，她有这些能耐，又与大宴决裂，可堪重用啊。”
蓝蔺点头附和道：“没错。若我绮国有这种的人才，哪里还用受宴国的鸟气？！而今，宴国和绮国之间，轻易不会再起战争，彼此都需要休养生息。这时，不就是比谁发展更好更快更强吗？等我们绮国真正强大起来，一口吞了宴国，才令人痛快！”
蓝邑点了点头，问：“既然如此，你可有派人去寻楚玥璃？若能寻到她，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能不能为我所用，又是否值得本王为她冒险，将自己在绮国的经营，交给她。”
蓝蔺大惊，问：“皇姐，你竟要如此厚待她？！你当真那么信她？”
蓝邑笑道：“在你之前，我对她已经多有耳闻。如此一个奇女子，当为我所用才好。留在宴国，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至于信不信……”眯起眼睛，“要看她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值得我的信任。”揉了揉额头，“你当知，我来宴国，我所经营的一切都将被大姐吞噬。我在这儿，一时半会儿回不去，若没有人帮我顶着，怕是等我回去后，连个屁都不剩。大姐那性子，能容下你，却容不下我。”
蓝蔺轻叹道：“你不在绮，我回去也是被人欺负的主儿。若是她能得到母皇的信任和重视，我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蓝邑说：“若楚玥璃够聪明，就应当来寻我。此时此刻，也唯有我能帮她东山再起，手刃仇敌！”
蓝蔺琢磨道：“这人，究竟躲哪儿去了？”
蓝邑低声说：“你先派人关注着她的踪迹。更重要的是，别忘了找到’黑禁令’的下落。若能寻到‘黑蟒酋’，踏平宴国才能一雪前耻！”
蓝蔺说：“小弟不才，没能寻到‘黑禁令’，皇姐多费心，小弟等你好消息。”
蓝邑指着蓝蔺点了点，说：“你赶快给我启程上路！”
蓝蔺回道：“你当我不急着回去？我得寻到楚玥璃再走！”
蓝邑眯眼笑道：“我看你就是被楚玥璃勾了魂儿！我可警告你，别因儿女私情耽误了大事儿。”
蓝蔺回击道：“我是要用儿女私情办大事的人，怎么会耽误了大事儿？如果寻到楚玥璃，没有我一哭二闹三上吊外加美色惑人，你以为她会答应帮你？”
蓝邑摆手：“好了好了，你和我说这些没有，等见到她，我且试试她再说。传言总有不实，没准儿就是个草包。”
蓝蔺瞪了蓝邑一眼。
蓝邑笑道：“还是一个吸引了十三弟喜欢的草包，哈哈哈哈……”
蓝蔺从蓝邑手中夺回茶杯，嗔道：“皇姐就好好儿笑吧，这宴国的男子，能让你笑个够！”
蓝邑色迷迷地一笑，说道：“真是令人十分期待啊。”站起身，“本王得沐浴更衣，收拾一番，看看哪个男人不拜倒在本王的裙摆之下！”
蓝蔺嗤了一声，说：“单是一个白云间，我看你就摆不平。你若能迎娶他，我都把头给你当凳子坐。”
蓝邑横了蓝蔺一眼，呵斥道：“越来越不像话，说话竟如此粗鲁！你是绮的十三皇子，无比尊贵，别提什么把头当凳子的，你到宴国没多久，怎么染了如此多的不良习惯。你瞧瞧，你那腿是怎么坐着呢？合上！赶快合上！袖子放下，赶快放下，手腕都露出来了！还有那个……”
在蓝邑的碎碎念道中，夜色缓缓降临。
典客刘非凡引领着蓝邑和蓝蔺一同去往宫中，一个谢恩告辞，一个留下继续当质女。
在整个宴中，蓝邑没有看见传说中倾国倾城的白云间，却瞄上了太监陶公公。只不过，公公就是公公，算不得男人呐。蓝邑表示很惆怅，转身就摸上了宁蕴涵的手，感慨良多。
宴中，蓝蔺起身，向皇上和诸位大臣敬酒，聊表心意。
他对陶公公说：“公公容貌恢复，真是更胜从前。虽不知是谁之功，却要敬那人一杯，救了这不可多得的容颜。”
陶公公不语，只是饮掉杯中酒，看样子似乎有些消沉。
蓝蔺在心中嗤笑一声，继续去敬酒。最后，他喝得醉醺醺的，被大学士搀扶了一把才勉强站住。手指交错时，大学士在蓝蔺的手心里写下两个字，唯有彼此心知肚明。
原来，大学士之所以有“夕间”，确实和绮国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他年轻那会儿也曾是风流倜傥的男子，所爱之人与蓝蔺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正是因此，才冒险帮了蓝蔺，送出珍藏多年的“夕间”，想嫁女儿给白云间。最后，他手上的那颗“夕间”进了陶公公的肚子，
马车返回“繁安居”，载着醉醺醺的姐弟俩。
蓝蔺在蓝邑的手中写下两个字：皇陵。
蓝邑打个哈欠，攥着两个空荡荡的字，展现出了醉态。即使“黑禁令”在皇陵，她也没能耐去捞出来啊。若是楚玥璃出现，她就把这个任务交给她，让她偷出“黑禁令”才好。可惜，楚玥璃一直不曾出现，这个人到底藏哪里去了？不会是吓破胆，自尽了吧？
一夜无话，蓝蔺却是整夜未眠。他一直派人寻找楚玥璃，却始终无果。天亮时，他必须得离开帝京了，以后再相见，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再者，楚玥璃是否真活着，他也没那么肯定。只不过，相信她活着，总比相信她死掉强百倍。他宁愿，一直这样坚信不疑，直到看到楚玥璃，这个风一样传奇的女子。
天色渐亮，蓝蔺登上马车，清点了寥寥无几的人数，在宴国骑兵的护送下，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