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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作家殷嘘     红尘逸txt下载     红尘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3章随心所欲

    安琼仙感觉到吕玉仙言语间强势的气场,又读过曾经张贴在康桥贾中华的大字报,便担心五岁的贾杰敏心性受潜移默化影响。特别是居住距离不远,尚若因为教导问题贾杰敏奔跑回家告状,安琼仙相信吕玉仙完全能闹个天翻地覆。迟疑。再考虑。安琼英亲眼见识过吕玉仙唬孩子,更觉不够良善。再迟疑。安琼仙是完美主义。安琼仙情愿接受没有绘制颜色的白纸。

    如此一来,交往时间不长,安琼仙开始回避。安琼仙再次从良县返回,将两只携带的鸭子送至吕玉仙屋里饲养。安琼仙考虑如此拉开距离也算对得起亲戚。

    吕玉仙当然有吕玉仙的考虑。她首先考虑的是贾杰敏时常撵路,从而暴露了隐私。其次,她考虑安琼仙家庭条件好。既定思想一旦成形,便一个劲儿地向着那方向努力。安琼仙却没了下文。吕玉仙忽然琢磨出那意味儿。于是,责令孩子们不许再过去。

    东边不亮西边亮。吕玉仙忽然得知同学刘美贞也不能生育便积极动员贾杰敏。贾杰敏人虽小,但也是有心。之前听到要将她过继到安琼仙家里,虽然是目光慈祥,但她仍有隐性的担忧。她最初见到的吕玉仙正是这副面容。正当她觉得似乎已没有退路必须接受,吕玉仙忽然不屑往来。仿佛是一夜之间又冒出刘美贞。吕玉仙再叫唤上街。贾杰敏便拖怠。刘美贞家也有零食,家中透出的是整洁明亮。但从一个家庭到另一个家庭的过渡,贾杰敏会畏惧着一种失重的空洞。仿佛就像被扔进无底洞的石块,不知道落低的空洞到底要达到哪一个位置才能传出声响。另一个隐性的担忧是,她担心她脚下的路走远了,距离弄清楚她亲生“母亲”的真相更难。

    贾杰敏抵制的态度令吕玉仙始料未及。她要贾中华做她的思想工作。贾中华其实想的是多子多福。吕玉仙再次重申,一个家庭一男一女是最佳搭配。将来女儿大了,能够帮助料理家务,儿子大了则可传宗接代养老送终,多余的则是贾杰敏。吕玉仙又从家庭开销谈及。再从贾杰敏出生她的瘫痪谈及。

    贾中华沉默了。工作落实至贾杰敏。却好说歹说就去不愿意。贾杰敏执拗。贾中华劝导吕玉仙放弃。吕玉仙却担忧她潜在的隐情。又做最大程度的动员。说到绝情处,她生硬地又扔出去一句:

    “你又不是我亲生的,还不去?”

    贾杰敏的心再一次拧紧了。“不是亲生”的话多说几遍,她开始寻思;她到底出至何处?又为何,小时候回呆在农村与外祖母生活?

    贾杰婞见贾杰敏不语,忙笑安慰。贾杰婞:

    “三妹,你不要相信,你不是妈妈亲生的,那是从何处来的?”

    对啊,她不敢问的话被贾杰婞问出,贾杰敏紧张地盯住吕玉仙的眼睛。

    吕玉仙一双若无其事的眼神扫视在跟前两个孩子身上。目光冷厉。吕玉仙:

    “是大山背后背来的,是树丫丫上掉下来的。”

    贾杰敏的心往下沉。贾杰婞却一头扑到母亲怀里撒娇。贾杰婞:

    “妈妈您骗人,妹妹怎么会是树丫丫上‘掉’下来的呢?树丫丫根本就不会掉出人来,我已经问过老师了。”说着,小手拍打在她的胸前。吕玉仙一把推开。目光黑沉。吕玉仙:

    “这么大的死叉叉了,还来老子怀里撒娇!”

    又说:“树丫丫怎么不会掉出人来?那是你们老师少见多怪!”

    又说:“树丫若是千年的妖精修成,掉出一个小人精来便不足为怪了!”说着,她黑沉的目光斜落在贾杰敏的脸庞又一把推开她的躯干。仿佛,她就是千年妖精诞出的小人妖。贾杰敏多么希望她对她的谈话中,能够透露出一些有关她身世的线索出来,即便道出她是大山背后出自某某家庭,贾杰敏的心也不至于滴血。吕玉仙这样的说词,令贾杰敏意念很迷糊。那么,她该遭受的白眼似乎也就变得正常起来了?因为,她跟她们不属于同类。早年,吕国珍的童话放飞她的梦想。她多么希望她像她故事里的仙女一类,而不是妖魔一类。

    吕玉仙这一推,无论从躯干还是心灵她都是空落的。她借以不属于这个家庭来慰藉自己。

    贾杰婞却强调树丫丫不可能掉下人来。这是老师明确说明的。

    吕玉仙:“那,你们老师是如何说的,人到底是从何处来的?”

    贾杰婞:“我们老师说,人是由,是由……好像是‘X’和‘Y’组成。”她说着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

    “反正这个问题太复杂,我也说不清楚。要不,您去问我们老师?”

    吕玉仙哀怨的目光又落在贾杰敏的身上。吕玉仙:

    “就是,你们老师都说不清楚,她不是树丫丫里长出来的,她是从哪里来的?”

    又说:“要不,那就是泸州那个陈慧霞生了下来送过来的。她找不到我们家,便找到了你外婆家。也是你外婆多事,要不,我根本不想接她过来的。她不就是从大山背后背来的么?”

    吕玉仙这样说。贾杰婞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一手挠着后脑勺寻思着她的话语。

    贾杰敏更加懊恼了。原本只是说;“是大山背后背来的,是树丫丫里掉下来的”,现在又多了“陈慧霞”一种说词。那,到底她是从哪里来的呢?可是她真实就是“陈慧霞”的女儿?仿佛在吕玉仙的字典里永远没有固定答案。

    这晚,贾杰敏早早上楼睡觉。她的心是郁结的。捂在被子里面抹泪,忧郁的悲伤在黑暗中扩散。她恍惚觉得她迷恋上了这样的散发。也只有这样属于自己独自的散发能够慰藉她孤独的童年。捂在被子里面的空气是稀薄的。伤心处。她仿佛就要窒息。她满腹的呜咽似乎不能大声发出而要给憋爆。偷偷掀空一角被子。五公分开外就是苍凉寡淡的白墙。她眼含泪花对着黑暗的墙壁,涂画着脑海里虚设亲生母亲的模样。但,怎么都是一个空虚模糊的没有轮廓的虚影……

    她多么希望有一位形同外祖母故事中那轻若流云能飘飞似仙女般的母亲,然后轻轻将她携带而起飘离这个伤情的家园。她忽然想往起安琼仙起来。她觉得至少她不会不拿正眼看待她。落空的现实让她能紧紧抓住的还是只有洋娃娃。

    随即,贾杰婞上楼躺下。她不敢翻动。泪水流进耳底。颤栗由心而发。贾杰婞觉察到延伸手臂。继而,她高呼吕玉仙。吕玉仙:

    “你让她哭,这个哭神经!可是非要看着这个家被她哭坍塌了她才罢休?”

    贾杰刚讥讽“哭神经”的话语在楼下小床上响起。贾杰婞很快睡去。

    夜已经很深了。贾杰敏仿佛觉得她已变成了一个“咸”人。恍惚中,她来到了建造在沙漠里的一座白房子里。那通向门的台阶边围砌起一道围墙,又转了九十度弯尾随而下。时而,她的魂儿好像透视在高空,冷眼打量着这一座沙漠中孤寂的屋脊;时而,她的魂儿似乎又漂进了屋里来,扑在了落寞妇人的身上。

    房间不大,墙角两只高矮木凳堆满了衣物耷拉下一只裤腿。墙边分布开来几个坛坛罐罐。鞋子凌乱散落间隔在锅碗瓢盆间。侧墙的木床上也是被子杂混着衣物。过于凌乱的空间如同她的心……

    但是,揪住她心里的感受似乎正是为那一个黑脸沉睡的男子。大床旁边就是一道透亮的玻璃窗子,白色的光线穿过玻璃窗透了进来,使得男子的脸色暴露充分,那满脸胡须的根部,似乎都清晰可见。但他清晰的脸谱似乎并没有激起她的热情,相反,她心底埋葬着一粒刻骨痛恨的种子。她感觉她全部的痛苦,于是乎都是来自于眼前睡梦中的男人。忽然,她提起了一把砍刀向床上的男人走人……

    世间的音频似乎被调频为静音。没有声响,血污突地飞溅墙面。打量屋里过于凌乱的空间,她似乎很想找物品掩饰,但又犹豫。她似乎显得沉稳。沉稳中打开了门又轻轻合上。绕过转弯的台阶缓缓而下。台阶中部是一块正方形平整地,地面上正扒着三四个小男孩子玩耍。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没露慌乱,沉稳绕过台阶直下。那薄如丝娟雪白的纱体轻柔地飘飞在一层层台阶间,并随着悠缓的步伐而飘舞。仿佛就像大海中一层层接踵而来又一浪浪退却的浪花。其间,那位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忽然抬起头透视白衣女人的身影……

    仿佛就像无声动画片一样。白衣女人便穿梭在沙漠地。她非常疲惫。但是,还得继续向前。她不知道将要去往何处。一条“黄龙”从天的边界腾飞。漠地,列队人马犹如被空降般便站在十米开外。黄沙从马阵后侧飘落,列队阵前的是一位年轻帅气精神抖擞的吊角眼。勒住缰绳。他的眼神有些呆滞……

    眼神的跳跃中按压惊诧自发。仿佛已是千年的等待,又仿佛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白纱裙垂落眼神。她的心纠结着抑郁气流……

    他眼中的波澜穿不透死海。她,继续向前。向前。不知走了多少时间。幕境变换。只见一旁站着一位慈眉善目的妇人默默注视。忽然,

    一股意念感嫁接脑海:

    妇人——安琼仙?

    阳光穿透屋顶的玻璃瓦照耀进来。贾杰敏一觉醒来迷糊于梦境。从心底冒出一股潜在的不安,贾杰敏隐隐忧虑此后奔去的命运或许会连接于嫁安琼仙?

    吕玉仙再出门,贾杰敏不再撵路了。她畏惧的不仅仅是安琼仙或者刘美贞的家,她畏惧的是犹如流浪狗一般踏空后未知的归宿。她觉得即便她是收养的,那也得是一家而不是不断转手。

    人乎?东方日,西落雨?就算是花草树木,不是也会有浸泡腐坏根茎的时候?她观察掉落地里的一棵玉米发出倔强的嫩芽,她瞬间欢呼瞬间泪落满面。她觉得她的生命没有土壤的庇护。阳光对于她来说来得一点不够真实。因为她寄予生存的居家不属于她。

    吕玉仙再提出上街,她不去了。吕玉仙十分诧异。街心花园由伟人塑像塑造“三面红旗”雕塑。她说拆除灰尘大。贾杰刚却以农村的灰尘攻击她。仿佛他们的话便是圣旨。贾杰敏只要稍稍回敬便搬出吕玉仙呵斥。贾杰敏很多时候不会变通。贾杰刚指出她一根筋的意识。他说小姨曾经数落贾杰敏如同一只灰老鼠一般,每天都要躲到小楼上去塑她的泥坛坛罐罐,捣毁又重塑捣毁又重塑。贾杰敏知道各自的“轴”。因为唯有这样的“轴”让她以灰尘搪塞。

    吕玉仙不再勉强。又下令不跟随便一个人看家。贾杰敏搬了木凳坐到门口。毕竟,吕玉仙最想舍下的是贾杰敏。如此一来,刘美贞家也少了往来。

    贾杰敏学会独处。贾杰婞上学。不时,贾杰敏也希望跟随贾杰刚玩耍。可是,工矿子弟大都顽皮,且夹杂着一股对农村孩子的鄙视抗拒。反复两次,贾杰敏发现她无论如何都走不进贾杰刚以及围绕他身旁的那一小群朋友圈子。但越是走不进,她却执拗地往里钻。

    于是,追击兵的角色她几乎每天都在练习上演。贾杰刚则是断后的角色。因而,贾杰敏常常会怀念农村广茂的天地;怀念农村青翠的田野;怀念农村没有排斥的生活。农村有的无非就是她的不合群。

    思念是一把刮骨剃刀。贾杰敏经络疼痛时,她向往着黑夜。站在夜晚漫天的繁星下,她开启瞭望辩解的方式来寄托情怀。她完全相信此时此刻的吕国珍同样也坐在场地上仰头探望。一股想要述说的冲动涌上心头。她低啜声音,如歌如泣……

    没有这样的体验,当然,贾杰刚不了解这个。犹如侦察兵忽然察觉这个“新”家伙跟星空对话。他忙上前说:

    “你在干什么?”

    贾杰敏“嘘……!”了一声,她将手指放在噘起的嘴唇上。带着稚嫩的童音。她告诉他:

    “我在跟外祖母对话!”

    贾杰刚智慧的小眼睛中流露出惊诧。贾杰刚:

    “你怕是中魔了!”

    贾杰敏写满了认真样:

    “外祖母教我看过星星。外祖母说,一颗星星就代表着一个人,若忽然滑落,便是那个人亡故了。这是我和外祖母的小秘密。”

    贾杰刚就想捣乱一下她。他问:

    “那外祖母可告诉你,你属于哪一颗就要‘翘’辫子的星星?”

    贾杰刚像这样说话,贾杰敏还是有些埋怨。怀着真诚的敬畏心,但她还是仰望星空。贾杰敏:

    “看见了么,那一颗最亮?外祖母说了,她是那颗稍暗淡的,说我是那颗幽亮的。”

    又说:“哥哥,你相信么?”

    贾杰刚:“那你说,此时此刻,外祖母她在干什么?”

    贾杰敏:“她一定是跟我一样的,也在夜幕下仰头仰望我,但手里还搓着麻绳儿。”

    贾杰刚一溜风跑了进屋。贾杰刚:

    “妈妈,妈妈,杰敏她定是疯了,杰敏她中魔了……!”

    吕玉仙纳着鞋底做在堂屋稍亮的灯泡下,眼睛一翻,瞥过去一眼。吕玉仙:

    “什么中魔,什么疯了?”

    贾中华也是一眼的疑惑。

    贾杰刚:“她站在外面的星空下,她说她能看见外祖母!”

    又说:“她还说‘她’正在搓麻绳。”

    贾中华脸上乐开了花。贾中华:

    “我倒是要看看,她是如何看见她外祖母的。”说着,就要起身。

    吕玉仙翻白一眼斜瞟在丈夫面堂上。吕玉仙:

    “小孩子的鬼话也能将你哄得屁颠屁颠的?!”吕玉仙这样一说,贾中华虾弓着身子,他想直起来似乎觉得又挑战了她的底线,想坐下又有些不甘心。犹豫着,他的身子又弄得像只弯虾。

    贾中华迟疑。吕玉仙将注意力转到贾杰刚身上。她怀里正抱着一只鞋底纳。一针扎进去后,她用劲儿将线挽紧绕牢在手腕上,然后拉紧。由于用力,她的脸似乎有些跟随变形,牙根也因此而咬紧。仿佛除了手腕上的力气,脸也跟着在出力。一阵紧抽,又将针尖儿紧擦在头皮上借以油润。动作稍缓,她寻思着他刚才的话语偏着头询问。吕玉仙:

    “你刚才说的什么话?”

    在突显的家庭战争中,贾杰刚早就意识到母亲在这个家庭所处的重要位置。从她持续纳鞋底的动作中,他没有观察出她情绪倾向的变化。试探着。贾杰刚:

    “没说啥话啊?”

    贾杰婞坐在饭桌上写作业。贾杰婞:

    “说了,你说‘她站在外面的星空下,她说她能看见外祖母,还说‘她’正在搓麻绳’。”

    面对大姐的揭发,贾杰刚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啥话,心底虽有惶恐。他怕遭到母亲的责骂。他即刻说分辨说:

    “这话又不是我说的,而是杰敏说的。”

    吕玉仙声音冰冷,眼睛还是盯住贾杰刚。吕玉仙:

    “她说‘她’,是哪个‘她’?”

第34章文化论

    吕玉仙提高嗓音质疑。贾杰刚猛然明白过来。必须漂洗。贾杰刚:

    “是杰敏把‘外祖母’称之为‘她’的,又不是我……”贾杰刚眼露怯怯。

    冷垮脸子。吕玉仙:

    “只有目中无人的人才会这样称呼,杰敏刚从农村回来像个野孩子一样,难道你要像她不懂得礼貌不成?难道你外祖母只配你称呼‘她’,不配你尊称她一声?”

    低眉垂眼。贾杰刚咕噜。贾杰刚:

    “我都说了是贾杰敏这样称呼的了,我只不过照本宣科传达她的口语。”

    又一针戳过厚厚的白色棉布底中,针却给“涩”住。吕玉仙偏头咬住另一面,抽动了脸上的肌肉,这才拔出针来。再瞥过去儿子脸庞。吕玉仙:

    “今后不许这样对老子没老没小的称呼了?要让老子再听见,兜头就是一脑掌过来!”说了儿子,她的眼睛又收回到鞋底上。

    贾中华落座下去后,怎么都觉得她就像慈禧一样。他灰暗打量她。他心底忽然产生出来一股挑战的念头。贾中华:

    “称呼为‘她’也没有错啊?”

    吕玉仙听到贾中华这样一句,眼睛又再次抬了起来,盯着鞋底将那一针戳了进去又挣出了白线。她暗自加了一把劲儿。将底线收紧后目不斜视的目光这才冷眼扫落到他的面颊上。她从他的额头打量到脖子又回到眼睛。她眼中多了一股轻蔑鄙视的意味。吕玉仙:

    “你懂个球!老子教育孩子,要你来插嘴,可是接屎瓢、挖屎瓢啊?!”这话出口,她眼睛里闪现出一缕暗自得意讽刺意味的笑意。

    贾中华最受不了的就是妻子的这个态度。他的眼睛因此而有了斗牛场上入围者决战的意味儿。贾中华:

    “你懂?我们家就只有你有文化……!”他其实想说,你不过也就是小学毕业,能比我强到哪里去?他知道她的个性,他忍住了后话。

    吕玉仙又继续低头扎针纳着鞋底,眼睛也不想打量。吕玉仙:

    “别人不敢比,比你可是要强一些的!”

    今晚又停电。小木桌上,油灯突突跳动幽幽扑闪。贾杰婞一直低头写作业。贾杰婞实在忍不住“咔、咔……”出了笑声。贾中华一脸的刺疑黑下脸来。贾中华:

    “你笑什么?”

    贾杰婞:“我爸,我没笑您……”

    又说:“我妈,您说我爸没文化,您骂他‘接屎瓢、挖屎瓢’,那您说出来的话不就是‘屎’么?……”她本来还想问她,这就是您所谓的文化?但她又忍住了这话。

    听女儿这说,贾中华原本黑沉着的脸也突地放开,两眼中跳动着喜悦的亮光。贾中华:

    “就是了,大路不平,众人踩。还说我没文化,让女儿说说,到底是谁没文化了?”

    吕玉仙再次抬头。吕玉仙斜“瞅”贾杰婞。她的双眼里满是刻恨。贾杰婞触到母亲目光,忙低头继续写作业。

    吕玉仙:“捧‘逼泡’的,你说你要真捧了一个‘尿泡’倒也还行,最起码还可以拿来打恶狗,可惜你差了眼力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坐上了土飞机,什么时候给摔下来?就像‘林’某人一样!”

    吕玉仙言语恶毒。贾中华一股火气直冲顶门心。贾中华:

    “不要上纲上线的?!”

    吕玉仙也不着急回答,将手里的长线捆绕在鞋底上,又一扔撂进了竹篾篮。吕玉仙:

    “狗吃馒头心有数,没有自知之明啊?还用问我!”说着站起身子来对着窗外扯开嗓子。吕玉仙:

    “杰敏,杰敏!这一晚上的可是还不给老子‘死’进来?!”

    又说:“你抬头在打探什么,可是天上有坨金子?那掉下来还不得砸死个你。”

    贾杰敏有些萎缩,但不失天真:

    “我在‘看’外祖母,她好像边搓麻绳边摇晃动着身子……”

    吕玉仙没好气地:

    “嗯!她摇晃身子,你刚才没见一只厉鬼过去了!”

    顿时,一身的毛孔竖立。贾杰敏忙四周回头打量,遍野的漆黑穿摸着她怦怦跳动的心脏,恐惧无形地扩散开来。她的头皮发麻,小腿也哆嗦起来。贾杰敏:

    “哪里,哪里有什么厉鬼?”她回头左右张望。战战栗栗。

    吕玉仙从窗子扔出一句:

    “她就站在你身后,正伸长血红的舌头要咬你项劲呢!”

    风儿一样的急奔。失魂落魄三步并两步奔进屋来。贾杰敏脊背还在凉飕飕,鸡皮疙瘩从心脏淤出。

    贾杰刚眼含笑意正欲乐开。吕玉仙一眼恶狠狠瞅去。收敛笑容。在他似乎诡异的笑意中,吕玉仙邪乎的话语似乎变得不再可信。贾杰敏逃避躲上了小楼躺倒在床,心理产生出来一个叫落差的东西:

    在满天繁星幽闪的夜空,外祖母是美丽的,而母亲却是恫吓者。在那个叫做眼睛的“星空里”,外祖母双眼中包含着的是温暖绵长的笑意,而母亲却是满眼的刻恨。她仿佛从来就不曾以正眼视人,就好比全云交四团的人都借了她白米,还回来苦荞一般。

    贾杰敏在饱尝抑郁后,又开始尝试新的调试。正是在这样反复的调试中,贾杰敏渐渐明白了在家这一个团体中,吕玉仙扮演的似乎是不可颠覆的“王”权掌控,所有家庭成员都要以她为中心,并无条件服从,否则,就是地动山摇的强烈“地震”。

    或说,这个时期的小孩子基本都定格在大人上班,孩子们则呆在家中看门或看一些小画书或游戏。对于看门来说,贾杰敏是一位最忠实的“卫士”。只要家人出门,大姐身背书包去念书,之后,哥哥再跟小朋友们出去游玩,便搬来一小凳,伸长腿坐在门前看图画书。似乎看门就是她的光荣任务,并当神圣职责般来坚守。“父母”这两个生硬的字眼对她来说好像都不具有现实的意义,只是当二人一次次对立的吵骂中,并上升到动手时,贾杰敏才感觉到,面对那种暴力,有一种来源于心灵深处恐惧对二人的扩散。

    这天是礼拜天。贾杰刚再次成功甩脱了贾杰敏。她只好呆在家里看书。那《育婴堂里的斗争》是她学会看的第一本图画书。书中的主人翁被活生生弄成了陪葬的标本,贾杰敏不知落了多少的眼泪。于是乎唯有悲惨的命运才能唤起她完全的伤痛。相比喜剧画书,她似乎酷爱悲剧。可是,这天她将床下的纸箱找了个遍,但还是没有见到。她求助于贾杰婞。她要她稍等一会儿,等她写了作业,帮她找。

    话音刚落,贾杰刚再次走进家门。贾杰婞便问他是否藏了《育婴堂里的斗争》?

    犹豫。贾杰刚说,书被借给了潭华。

    贾杰婞即刻命令他去要回来。支支吾吾,贾杰刚说明,书被他又借给了下家,一时也找不回来。贾杰敏一听,泪就淤出来。她嘟噜着表明,她就是喜欢看那本书。

    贾杰婞很是气恼。她斥责他,为什么不将你喜欢看的《小英雄雨来》《鸡毛信》《三国演义》这些书弄丢?

    在贾杰刚心里,《小英雄雨来》《鸡毛信》《三国演义》都是塑造英雄的书籍。潭华向他借书,他便找了一本不起眼的送去。现在,大姐质疑他,自然,他有他的说辞。贾杰刚:

    “大姐,你这样护着妹妹,看她成天就知道窝在家里,不敢迈出家半步,好像别人都会将她吃了似的。就是被那本《育婴堂里的斗争》吓的。你给她念念《小英雄雨来》她胆子才会大些。”

    贾杰敏:“我要跟你们玩,你常常将我甩脱,我又没有朋友,不窝在家里还能去哪?”

    贾杰刚:“去!我没有朋友也没跟随你屁股后面要求跟你玩啊!”

    贾杰婞:“妹妹才从外婆家来,没有朋友就找你玩,这很正常,你咋要将她甩脱?”

    又说:“她刚从农村来,胆子自然小些,咋又跟《育婴堂里的斗争》扯上关系了,你咋不扯‘长鼻子小孩?’你以为像你成天在外野胆子就大了,还不快去将那本书给我从他借给的下家手里要回来?”

    贾杰刚迟疑。贾杰刚:

    “那书……那书,让,让潭华弄丢了!”贾杰刚有些胆怯,犹豫着还是将实情道出。

    贾杰敏一听那本书丢了,心里更是落空,泪水更如泉涌。

    《育婴堂里的斗争》描写的是上海一个育婴堂里将背抛弃儿童用于陪葬的悲惨故事。第一次,贾杰婞给她讲述《育婴堂里的斗争》时,她就为书中主人翁悲惨的命运落泪。贾杰敏觉得她孤独弱小的灵魂,仿佛附于女主人翁的身子,尾随着她坐在“莲花”上一步步被送葬……

    失去了这书仿佛失去了一种情感的依托。她以她最大程度的哭闹来重申着她的渴望。

    贾杰婞学会了使用母亲刻恨的眼神。她白眼仁翻出,黑眼仁剩下部分,头偏斜着目不斜视地斜瞅着贾杰刚。贾杰婞:

    “你真是个败家子,几次弄丢家里的书。咋不把你自己也弄丢了?”

    又说:“家里的书以后不许再借人了!”

    贾杰刚:“哦!”地应了声,以同样的眼神斜瞅着贾杰敏。嘴里却又嘟噜道:

    “害人精!”骂了一声,又将手里的弹弓拉开对着贾杰敏面部瞄准。贾杰婞听闻发泄声侧过了头。贾杰刚紧急垂落手臂。贾杰婞从这个动作中大抵明白。贾杰婞:

    “你说什么?”

    又说:“你自己将书弄丢了,还抱怨别人,还不快给我再去追问?到底是他不想还还是真弄丢了?”

    贾杰刚“哦……!”声磨蹭着放下弹弓走出了屋门。

    贾杰婞只得哄贾杰敏说,等大姐有钱给你重买一本。听到这样的承若,贾杰敏停止了呜咽。贾杰婞忽然有所悟。她让贾杰敏搬出一本本小画书稍迟疑在扉页上写下: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借了不还,全家死亡。

    贾杰婞高昂头颅洋洋自得。仿佛她研发了原子弹。于是,贾家书面的扉页上,有了贾家特殊的标志。

    面对贾杰婞提笔落下的特殊标志,贾杰敏却一脸的迷惑。贾杰婞一番讲解。贾杰敏忽然接通农妇们发生不幸时口中迷信念叨的诅咒语。

    贾杰敏拍击手掌蹦跳起来。她很高兴。贾杰婞仿佛也充满魔力。高兴必须要有张弓射箭的展示。贾杰刚出门时将弹弓扔在桌上。贾杰敏蹦跳着一把抓起弹弓张力模仿他单眼瞄准前方,拉开橡皮——发射!橡皮筋弹回,石子打在右眼眶。乐极生悲。贾杰敏:“哇……!”一声而出。

    吕玉仙进屋忽然发现贾杰敏眼眶淤青。贾杰婞说明。鄙视。吕玉仙:

    “笨蛋!不会玩拿他的做甚?”

    又说:“他站立撒尿,你可是也可以站立撒尿?!”

    贾杰敏不满偏头。贾杰婞:

    “妈妈,杰敏斜‘瞅’您呢?”

    贾杰敏:“我没有。”

    吕玉仙屌眼。吕玉仙:

    “你让她‘瞅’。一会儿看我不把她的眼珠抠出来当灯泡踩才怪!”

    讥讽闪现。贾杰敏转头注视墙面。仿佛守护者,白石灰的墙面永远对视却从不踩踏,虽不佐证,却默默注视。

    贾杰婞:“妈妈,杰敏她讥讽您呢!”

    吕玉仙正在腌制咸菜。一把抹退手掌的辣椒调频“耳朵”。贾杰敏“哎呦……!”一声捂住耳朵。耳燥根痛。贾杰敏蕴含满框。

    吕玉仙:“说?你豆米大点人就学会讥讽人了,可是老子是你讥讽的对象?还是你能站立撒尿?”

    心底忽升一缕同情。贾杰婞忽然掏出手帕。贾杰敏一把打落。

    “拍!”吕玉仙一个耳光。

    刻恨。贾杰敏拼命忍住眼泪。没有呜咽。泪珠犹如断线的珍珠啪啪落下。吕玉仙:

    “你今天站立着‘撒’泡尿给老子洗洗眼睛?!”

    贾杰敏木讷。贾杰婞弯腰去捡手帕。吕玉仙:

    “‘撒’呀?你倒是给老子‘撒’!”她的“撒”字咬紧牙巴骨提高声音猛然吼出。贾杰敏一颤。四顾眼目。仿佛一个战败的俘虏走向下水道口。贾杰敏呆愣。犹如母老虎,吕玉仙再次嘶吼。贾杰婞眼含讥讽。橡皮筋裤垮塌脚踝……

    贾杰婞禀告潮湿了裤子。在不断的呵斥声中,贾杰敏第一次尝试亲手清洗的过程。

    傍晚。贾中华进门便发现贾杰敏眼眶淤青。贾中华询问。贾杰敏“哇……!”一声哭泣出来。吕玉仙呵斥。贾杰敏不想忍住嚎哭得一遍汪洋。破例。吕玉仙黑眼忍住没有动手。贾中华气急败坏起身。贾杰敏吓得后退。却猛然一具耳光脆在贾杰刚小脸上。吕玉仙一声嘶吼。贾中华说明这是根据他爷爷最后的嘱咐。仿佛是为了平衡,吕玉仙拽过贾杰敏便是一具耳光。吕玉仙:

    “不许哭出?”

    又说:“你个罪魁祸首,你今天要是嚎哭出来老子便要你‘死’!”不咬压根不足以突显。贾杰敏早已是泪人。吕玉仙一掌推向后退。

    贾杰婞:“就是为了你,害得爸爸妈妈又吵架。”

    贾杰敏手蒙两耳嘶吼啼哭。

    吕玉仙偏头回顾两侧像似在找武器。贾中华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弹弓投进火炉。火焰突突。贾杰刚阴沉的眼底写满了对贾杰敏的仇恨。贾中华顺手拽住手腕拉向桌子旁侧。吕玉仙终于在门后面从扫把中抽出一根细竹举手甩去。却落在贾中华手臂上。眼红如狮。贾中华起身迎了上去。吕玉仙后退一步。吕玉仙:

    “难不成我收拾了这个小贱人你还想跟老子动手?!”

    贾中华:“打在老子手臂上,你还收拾她?”

    贾杰婞上前一抱搂住大腿。贾杰婞:

    “爸爸,爸爸?我妈妈不是故意的?!”

    吕玉仙冷瞥讥讽走开。贾中华退回坐到桌子旁。

    火焰熊熊。贾杰刚阴沉的眼底写满了对贾杰敏的仇恨。

    第二日,贾杰刚找来树丫开始裁剪轮胎皮筋。弹弓埋藏在小菜地旁侧的花盆里。

    黄丽意外。王秋莲一直憋闷。寻着机会,她就想找郑洪涛问个明白。

    这天下班后,王秋莲一直磨着等工人们都走光了,这才走出了车间的大门。回顾四周确信已经没有人影,王秋莲这才直奔郑洪涛的宿舍。

    王秋莲在翻沙车间打杂,与铁工车间隔着一段距离。走在这段路上,王秋莲再次在心底盘算着她脑海里早就排演过几十次的类容。

    贾中华因为书信风波处理到车队刚修理。其间,风云变幻。后至铁工组打铁兼清扫车间。贾中华每天除了要与轻工们一道打铁外,在轻工们下班后,必须要将场地清扫干净才回家。

    这天,贾中华刚走出铁工组大门,但见王秋莲四周回探。少时,但见闪身进了郑书记的宿舍门。

    房间里,虽是白天,但从小块玻璃中穿透进来的光线并不明亮。郑洪涛手捧《五篇哲学著作》刚打开,但见王秋莲推开门从光影里走了进来。郑洪涛忙起身迅速将木门闭合上。

第37章王秋莲转正。钟红浇地。

    “黑洞”是倾斜而下的。仿佛是遥远的银河系对接于这个地球黑暗的通道。但是,坠落的速度只增不减,一点不亚于被抛下去重重摔落的速度。在那急速坠落漆黑的“洞穴”里,贾杰敏的心惊恐万状。因为没有任何实物可以抓握,或者是一丝一缕的光线可以减少恐惧。她的手脚不断在“黑洞”里空挠,浑身冒汗心惊胆战脚底发凉……

    她的大脑里只闪过一个念头:

    “完了、完了、完了……!”那种空落没有支撑的寒颤蔓延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她想她定是“完了……!”就在她再次撑开双腿猛烈登踏时,却落在冰冷的墙壁。条件反射坐立。浑身如浴。喘息不止。贾杰玲惊醒。

    她斥责她惊扰了她。

    屋顶上的玻璃瓦仍然漆黑。贾杰敏渐渐平息喘息。但是,心仍然砰砰跳动。那种永远坠落不到无底深渊的感觉是空旷扩大的恐惧。贾杰玲侧身转向一侧再次睡去。

    树枝上的喜鹊叫喳喳。新一年即将来临。省里特批了一批家属转正的名额分配到各车间。顿时,云交四团引起了轰动。几乎所有的家属都议论纷纷,翘首期盼着这样的幸运能够降临到各自的头上。

    初春。修制车间会议室。十来位到会者正在热议。

    佐国强:“省里为解决同志们的实际困难,解决夫妻两地分居问题,特批了一批家属转正式职工的名额。大家知道我们云交四团创建至今,有很大一部分同志的家属还在农村。没办法,粥少僧多啊!分配到我分厂,只剩两个名额了。今天我们开这个会,就请大家议一议,以我们一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的工作作风,到底该如何落实这两个名额?”

    历届这种家属工转正的好事,领导们早就心知肚明。会议讨论不过是走个流程而已。

    修制厂党高官郑洪涛,副厂长张军,主任田文海,副主任李文东;车工车间组任向云雄、副主任陆涛;翻沙车间组长许文昌、副组长程海;铁工组组长陈明宇、副组长艾威;财务科长钱多多等到会。其中,副主任李文东与车间副主任陆涛、翻沙车间组长许文昌、铁工组组长陈明宇、副组长艾威,他们的妻子都属于家属工,但他们心里还是没有指望。

    两个转正指标,郑洪涛的家属早年已经农转非,只是她一直呆在老家照顾郑洪涛的母亲。大家心知肚明,自从云交四团组建以来,郑洪涛默默为云交四团作奉献。前几次有转正的指标,他却以高风亮节的风骨而让给了更需要的同志。也难怪,头几次转正指标还均分不到分厂来。

    论资历,当然,这一次非郑洪涛莫属。而另一个指标,大家心知肚明该交由周美凤。

    你道周美凤又是何方神仙,能得到大家的默认而不存疑异?

    原来,周美凤不过是上海首批到云南的支边知青。到了适婚年龄又嫁给了一同来的上海知青陈宏图,并育有四个儿女。陈宏图后被云交四团招为工人,当然周美凤一同跟随。

    特殊时期,龙占权掌权。周美凤媚眼相迎,便成为了龙占权贴身的红人。也难怪,周美凤具有捧住龙颜、抓紧权势的认同,同时又具备杨玉环丰盈的妖娆。

    大家保持沉默。郑洪涛:

    “我提周美凤同志。该同志在工作中任劳任怨,哪里有脏活累活儿哪里就有她的身影。更可贵的是,该同志是为数不多大上海的知识青中能吃苦耐劳的最基层的知识青年,我们修制车间就该弘扬这种气节!”

    副主任李文东说:“我提议另外一个指标应该解决郑书记家属的问题。”

    又说:“佐厂长,同志们,从我们云交四团创建至今,郑书记就一直坚守在多个岗位上,直到来到我们修制厂也未曾改变。多少年来如一日,郑书记兢兢业业,为党和人民作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可是,郑书记生活上仍然孤身一人没家人来照顾。为解决他们夫妻异地分居的问题,这个名额应该留给郑书记。”

    翻沙车间组长许文昌附和着:

    “对、对、对!还剩一个名额应该留给郑书记。”

    又说:“郑书记高风亮节,几次都把这样的机会给予了他人,就算是排队也该轮到了!”许文昌想,这次要是解决了郑书记的家属问题,接下来就该是副主任李文东与车间副主任陆涛的,再下次便该轮到他的了。

    副主任李文东也点头附和着说:

    “是,不论怎样,这次都该解决郑书记的家属了。”

    大家点头赞同着,会场上声音噪杂起来。

    郑书记却一脸严肃。郑洪涛发话:

    “大家安静一下?”

    又说:“同志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们可能忽略了一个比我更需要的人——王秋莲……”郑洪涛有意放慢语速充分能从大家鄂然的表情中掌控这件事的着力点。郑洪涛:

    “大家知道,自从王秋莲的丈夫死后,她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一直在我们修制厂做临时工维持生活。大家可想而知,王秋莲的生活那是举步维艰。为体现我们大家庭的温暖,我想这个名额应该留给她,特别是我们身为领导的该有此觉悟。”

    会场上又出现了再次骚动。

    老郑这是唱的那簇?佐国强心底泛嘀咕。佐国强将郑洪涛上下打量了几眼,但见他平静的外表是那样从容,刚毅的国字脸庞上充满了凛然之正气。佐国强忽然鄙夷起自己狭隘的揣度疑惑心。

    书记应该有常人没有的觉悟,最重要的是光明磊落的胸怀。

    但是……

    佐国强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话语。佐国强:

    “老郑,王秋莲可是另派家属,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样,浪费了我们有限的名额岂不可惜?!”

    郑洪涛正气凛然的眼神扫视着在会的同志。郑洪涛:

    “我们领导干部就应该以身作则,为群众的疾苦所及。来至上面的教导;‘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我们修制厂领导这样决定,不只是在整个基层、乃至云交四团都更能体现出,我们领导者高风亮节的情操吗?!”

    佐国强默认地点了点头。书记亦是比常人想的远大,觉悟也该不一般。老郑要站在怎样的高度,置身于众世之外,才能领略这般完全不一样的思想境界?

    佐国强心里肃然起敬。

    佐国强:“我同意郑书记的提议,大家如果没有异议就这样举手投票?”

    会场上一片沉寂。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伸伸索索举起手臂。郑洪涛点数记录。

    佐国强又说:“另外,我们修制食堂现在需要一名能开车的采购员。车队又有车队的任务,特别是现在正赶上大战开门红,我们后勤不能拖后腿,不能去车队要人。人手紧缺,我建议把下置在铁工组的贾中华抽调过去。郑书记你看……?”

    郑洪涛:“生产上你主抓。既然佐厂长认为可行,那就这样决定吧!”既然目的达到,为王秋莲赢得了一个转正名额,郑洪涛心想不能太过独断,卖个情面大家都过得去,这在工作中未尝不是件好事儿?所谓路越走越宽嘛!

    话说,钟红姐弟俩回到云交四团的家后,温明羽便有了对他俩放弃不管的最有利说词。当然,那也只是口头上对文琼花寻事吵闹时的说词。其实,对于儿女的离去,能减轻家庭的负担,文琼花也是乐得照单全收的。

    要说,天下没有哪一位父母的心不牵挂在儿女身上的。通常,这是普遍性。但也有例外,特别是在这样考验人性的艰难岁月,亲情方显珍贵。

    钟红、钟俊历经了父亲过世,母亲改嫁,学校停课这一动荡时期。待学校再开课,姐弟俩便无心思再进学堂。当然,最为主要的是上学还要花费,而他们此际多数以打小工维持生活。文琼花就算得知二人不能各自挣钱讨生也无能为力。

    钟俊有过建筑工地的经验,很快他再次找到了建筑工地的小工。从搅拌沙灰到学会砌墙,干了一段时间过后感觉没啥新鲜的了,后又到铁路上敲碎石。敲碎石倒是能挣钱,但那挣的可是汗水钱。

    敲石工地。王坤说XSBN的国营农场需要人手,那边距边境较近风景又好。钟俊便与王坤结伴去了XSBN。

    钟红倒是干的相对轻巧。她通过邻居李水分阿姨的帮助,提回了火柴厂的纸盒裱糊。

    李水分原来是钟红母亲第二次婚姻的介绍人。正因为是她看走了眼,在钟红姐弟没了父亲之后,害得他们似乎就像也没了母亲。在钟红、钟俊偷跑回来之际,李水分知晓了温明羽的为人,这令李水分后悔一番不用细表。因此,李水分只要是空闲没事,便会过来家里帮忙裱糊火柴盒。

    钟红家右边隔壁的房间是修制车间的宿舍,里间外间安置了六张小木床,又分别居住着:

    吴家宝、刘华贤、陶勇著、周洪涛、金宝、钟洪亮六位轻工。要说,其中的吴家宝也不算年轻,却没有成家。

    早年,吴家宝积极响应“知识青年下乡上山的号召”,由上海来到了XSBN农场。在农场一呆就错过了青春年华。好不容易等到云交四团招工,这才来到靖城从学工干起。吴家宝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

    吴家宝一米六二的身高,小眼睛大嘴巴又是高鹗骨,可这一点不影响吴家宝当年追求漂亮女知青的信心。但是,每每他都是被伤得最为彻底的那个人。因此,又是三年的学工转了正,同批到云交四团工作的上海知青大都结婚成了家,而吴家宝一晃就到了三十老几还没对象,只把个吴家宝内心旷荡得如同旷野的山风,呼呼没个抵挡。

    旷荡的山风怎就没个抵挡?

    ---再怎样旷荡的野风,扫过田间地里的野兔窝窝,还不是得刮进去一缕!

    云南有一句民间方言,吴家宝来到靖城方听闻。不过,吴家宝开始时听到这句民言,只觉调侃。再仔细品味,便也喜欢上了这句方言:

    鸡有鸡路,鸭有鸭路,癞蛤蟆没有路要大跳一步!

    吴家宝一直琢磨着这句话。琢磨明白后,他旷荡的心灵便找到了安歇的空间。

    又一阵旷野的风直扫而过,不知怎地,就停歇在了隔壁钟家那“野兔窝窝”里。在吴家宝眼里,一个小姑娘在家,正是他心坎上可以跳动的那“一大步”。

    如此,只要是吴家宝吃过饭就会敲开钟红家的门帮助她糊纸盒。

    当然,多有人手的帮忙,糊得自然就要多些。糊得多收入也就增多。钟红是乐得打开了门而笑脸蛋儿相迎。

    这天,李水分没有到钟红家来,而吴家宝一直陪着钟红裱糊着。突突跳跃的烛光里,钟红一个哈欠打出。她感觉乏了很想入睡,但有人帮忙裱糊,这让她又在心底叫着劲儿。吴家宝看在眼里。吴家宝:

    “你昨晚没睡好?”

    钟红:“老是挂着弟弟,不知他在那里怎样?”

    吴家宝:“农场嘛,就是那个样子,成天与土地橡胶树打交道。”

    钟红:“我是担心他能否吃得消?”

    又说:“你说钟俊也是,你们都要踏出那个鬼地方来,而他,却一门心思要去,拦也拦不住。”

    吴家宝:“男孩子嘛,自然玩心大些。没去过的地方,别人一说,老感觉像天堂,等他吃过了苦就知道了。以你们云南人的话说;‘看看小锅给是铁打的了’!”

    钟红乐了。钟红:

    “小锅当然就是铁打的喽!难道还会是木造的,裱糊纸盒裱糊出来的?只是钟俊知道后,也不知能不能吃下那份苦?”

    吴家宝:“没事,你家钟俊身体好着呢!男儿志在四方,让他去闯一闯也好。”

    又说:“倒是你,晚上睡不好白天怎么糊纸盒?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让你分分心。”

    钟红一听乐了。钟红:

    “你还会讲故事,啥故事?”

    吴家宝:“就说我们在农场的事……”说着,故意停顿,一双眼睛溜贼溜贼回视着钟红,弄得钟红有些腼腆移开目光。

    钟红虽称不上貌美,但也堪称迎春的蓓蕾。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犹如波光粼粼的海洋,鹅蛋脸型削直鼻,唯一就是两腮微凸包住一口龅牙。

    在吴家宝心底,钟红水汪汪的大眼睛配上突闪突闪的长睫毛便也遮盖了嘴唇的不足。而这一时刻的腼腆,令她在突突跳跃的光影里犹显青涩少女萌动的娇羞。吴家宝的心暗自收紧。她的侧影跳动着投影在雪白的墙壁上,那犹如蝴蝶翅膀一样不断闪合的睫毛飞扑进入他的心底。

    投影很美……

    他叫她不要移动。她有些不解。他比划说明。她一声娇羞只道:

    “不要搞资产阶级情调!”

    鸡啄米点头。吴家宝:

    “好、好、好!那些都是资产阶级情调,该打破再踏上一只脚。”吴家宝“呸……!”一声唾液坠地目不转睛盯住她打量。一条腿却不断踩踏在那唾液上。

    没有蟑螂,他仿佛踩踏着蟑螂。钟红偷乐。又询问故事。

    清了清嗓子,稍按蹦扎的心。吴家宝在蓄谋。他要将她引至他想收割的季节。吴家宝:

    当年,在XSBN农场时,旁边有个傣族寨,寨里有一傣族姑娘叫玉罕。这玉罕是长得出奇的漂亮。

    话说有一天,我们上海知青阿坤见她着急地往地里跑,便拦住问:

    “玉罕,你着急干啥去?”

    玉罕答:“唔苏说;一泡尿可以浇一棵包谷,我正要去浇我家的包谷呢!”

    阿坤打趣道:“那将我这一泡一起带去,那不就可以浇两棵包谷了?”

    玉罕眼泛疑惑。玉罕问:

    “如何带?”

    阿坤说着这般那般一番受教。你说这玉罕真就浇了两棵包谷。

    钟红奇了:“这咋带啊?”

    又说:“我妈也是教我说尿要浇在后面的小菜地里,但她是让我尿到土罐罐中再提去浇地。

    吴家宝说,你妈的方法可没有阿坤的方法多灌。

    钟红很是新奇。一个劲儿催促方法。

    吴家宝矜持着含住话头。

    钟红忽然起身。钟红:

    “说到浇尿,我便急了。要不待我先将它浇到后面的小菜地再说?”说着钟红站了起身就冲屋里进去。后窗子的小菜地里种植了小白菜。当然,吴家宝坐厨房,钟红不好坐土罐。她担忧弄出声响。

    吴家宝一把拽住她。吴家宝:

    “那也将我的捎带上?”

    钟红一脸茫然地望着吴家宝,不知所措。

    吴家宝:“带上了今晚包你好睡。尿液里可是含有机肥呢!”

    于是,吴家宝拉着钟红进里屋。这般那般受教了番。

    最早发现钟红有变化的还是李水分。钟红开始作呕。李水分疑惑。钟红完全没有常识。钟红以受凉为题。此后。钟红除了呕吐且增添了食量。李水分询问月事。钟红如实。李水分吃了一惊。李水分心里猜到了八九分。又亲自叫回了文琼华。

第38章婚宴

    钟红讲述过程。李水分忙将吴家宝叫唤到钟家。

    一见吴家宝进屋,文琼花披头盖脸便骂。文琼华:

    “好你个吴家宝,你这披着羊皮的狼!”

    吴家宝眼睛闪过狡计便也镇定。吴家宝:

    “啥黑手?看你这话说得可要有根据!”

    李水分:“好了,小吴,你就别隐瞒了,钟红已经向我们坦白了你干的好事了。”

    文琼花黑沉着脸子。文琼花:

    “事实摆在面前,你还想耍赖?看来是我低估了你了。水分,走,我们上公安局报案!”

    吴家宝见事已暴露忙阻拦。吴家宝:

    “文阿姨,你先消消气?就算真是我干的,那毕竟不算是啥光彩之事。你闹到公安局最倒霉我进去坐两年牢房,而钟红的名声不就给毁了?今后她可还能够嫁得出去呢?”

    文琼花一听吴家宝说这话更气愤。文琼花猛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文琼花满脸的正义言辞:

    “什么叫‘就算真是我干的?’到了现在你还不认账?李水分,我们不用跟他废什么话,我们去公安局!”说着,她站了起来。钟红却左顾右盼,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李水分也不想将事态往死结上打,毕竟大家一栋房子地住着,更何况文琼花是她通知回来的。

    李水分思忖着说:“小吴,事已至此瞒是瞒不住的了。”

    又说:“最坏的可就不好说了,我看吃枪子都有可能。主要是你这影响……唉!叫我咋说……?”

    “那不行我就娶了钟红,这样她以后也有个依靠不是?”

    文琼花不语。

    李水分:“这倒是一条路。文大姐?”

    文琼花仍然冷着脸子。文琼花:

    “这还不得太便于了这畜生?!”

    李水分:“文大姐,话又说回来,让钟红一人呆在家里,你也有责任……”文琼花寒颤颤的目光,令她没往下说。

    收住目光,文琼花有些无奈。她暗自思量着。文琼花:

    “不是老温他……”

    又说:“还不是你给我介绍的好男人,他……”

    李水分打断:“大姐,现在不是找根源的时候。我是想说,钟红还是一个孩子,一个人呆在家里难免生出岔事。当然,不是他吴家宝也会有别的‘李家宝’,‘张家宝’……”

    吴家宝即刻打断。吴家宝:

    “对,对!还会有其他的人。”

    文琼花斜眼瞪过去。吴家宝忙低垂脑袋。

    李水分:“你真就把吴家宝告进牢里,不是还没有解决嘛?眼前,上医院可是卡着要出示证明的。难道你忍心看你家门不幸?”

    文琼花心里明白她话语的走向。文琼花:

    “那依你说,咋办?”

    李水分:“权衡利弊,最好的下策只能让吴家宝尽快跟钟红完婚。这样对钟红,对吴家宝大家都好。”

    又说:“大家也皆大欢喜。”

    夹带轻蔑。文琼花双眼直勾勾地盯在吴家宝脸上。眼中写满狼欲撕裂的冲动。吴家宝避开目光。文琼花:

    “这倒真是便宜这老小子了!”

    便宜是肯定的。只是神速的便宜令文琼花的姐妹们都有些惊诧,更别说左邻右舍的家属们了。好在此时此刻大家都有些儿各自奔各自的劳累,因此,如同秋草般的议论短暂地也就枯黄了。

    吴家宝同宿舍的男轻工们自觉地搬了出去,让出了房间。这样,吴家宝粉刷旧房做新房。一个礼拜后,吴家宝与钟红结了婚。

    婚礼在这个时代是简明的粗线条。基本婚礼的定义都是将两人的铺盖行旅合并,两张小木床拼逗成双人床,再在家里邀请亲朋们摆下一桌串荤的酒席或定食堂,基本搞定。

    钟红略显身形。文琼花主张在家里摆酒。

    吴家宝是上海知青,婚礼办得仓促,老家没人赶过来参加。对同事而言,吴家宝都送去糖果瓜子。这样大家便两元、三元的积分子,作为吃茶点的礼金。

    文琼花邀请了她结拜的三位好姐妹以及李水分、吕玉仙前来参加女儿的婚礼。

    酒席这天,金瑞芳、林佳慧相约在王秋莲家同时去道贺。王秋莲只说,钟红还是一个孩子,怎么大姐就要将她嫁人了。林佳慧接过话说,要放在旧时代,有的都升“阶级”当妈。金瑞芳轻蔑笑了。她说,你们二人似乎就像生活在真空,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要说,平日里就数秋莲你跟大姐往来过密。

    王秋莲心里揣进了小秘密后,于是乎,她就是为了郑洪涛一个人而活着。特别是他为她转正家属工的事而牺牲了他屋里的名额后,她更是感恩戴德地将一门心思都扑在他的身上。对于旁的什么,她都无心去过问。此时此刻听金瑞芳这么说,她这才疑惑地瞪大眼珠发问。林佳慧也说有段时间没见到钟红了。

    没有什么好隐藏的,金瑞芳道出前因后果。王秋莲听后心底只觉发涩。她说,自从大姐嫁出去后,感觉上是有些变了。又聊了文琼花嫁过去后的种种限制。三人又一番感叹。打量时间差不多,这才从王秋莲家动身向着小后门的方向缓缓走去。

    林佳慧自从跟李永生组成家庭后,又添了一男孩李小军。李小军刚满了周岁,林佳慧又有了身孕。

    王秋莲眼瞅她显露的身影。王秋莲:

    “四妹,李永生对你好吗?看他外表倒是严肃,好像从不跟女人说话,好像从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金瑞芳:“不好,她能给他生了一个,这不又揣上了一个。”

    王秋莲:“二姐,你羡慕啊?那你不再找一个也成个家啥的?”

    金瑞芳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丈夫走时,她家最小的儿子胡利忠才两岁,而大女儿胡丽芬现在已经谈恋爱。带大五个儿女,这是她最大的心愿。

    金瑞芳:“找来干什么,一个人带着儿女们过不好吗?像大姐一样,找来受活罪。刚才秋莲不也说,她那丈夫待不得孩子们,这才弄得孩子……唉!”

    林佳慧:“听说大姐后嫁的还是一位教师?要说,教师可是为人师表的,怎么说不管这俩孩子就彻底不管了?”

    金瑞芳只说,这就要问问你秋莲三姐了。

    王秋莲:

    “自从她嫁出这道大门后,她也是很少回来的。现在……”王秋莲原想说,“现在基本上大家都是各自过日子,少了曾经的凝聚力”但她

    略做停顿。稍后,这才又说:

    “现在,我们聚集在一块的时候少了,对她目前的情况,我也是不大了解。”

    又说:“说他不待见孩子们,还是从钟红嘴里听到的。”

    想想又说:“应该是这样,否则,他俩怎能跑回来嘛!”

    金瑞芳有些感慨。金瑞芳:

    “我们的四姐妹中,要说还是四妹幸运,找到李永生那么好的男人,又会疼人,听说还从来不正眼打量车间里其她的女同志。”

    林佳慧:“李永生是好,他对我、对我家艳芬真的没得说,他可以省吃俭用也要留给我与我女儿。”

    又说:“对我和我女儿,还真就没有伸手指碰过一下。像他这样的后爹真是难得遇到。”

    王秋莲:“所以说,二姐,你担心这担心那的,各人都有个命,要是你像四妹一样碰到一个好男人,这不得羡慕死个人啊?!”

    金瑞芳:“你不都说了各人都有个命,兴许我就没有走这一步的命。难道你忘了当年那两位僧人说过的话?”

    又说:“他说我们的四妹啊——就是一颗明珠,男人们都抢着将她藏在怀中呢!不是这个李永生,四妹也会遇到其他怜她惜她的好男人。”

    又转向王秋莲,说:“倒是你三妹,你还年轻,可还熬得住……?”

    问题突然临到王秋莲身上,王秋莲可是不敢多嘴出一句话。

    王秋莲知道,郑洪涛是有家室的人。跟这样的人来往,弄不好便沾惹生活腐化堕落的作风标签。王秋莲必须捂个严严实实。

    王秋莲:“有啥熬不住的,二姐你过一天,我岂能是当两天熬?!”

    话语间她们来到了钟红家。又分别送上了各自备下的礼品。便入座酒席上。

    文琼花邀请了王秋莲、李水分、林佳慧、金瑞芳、吕玉仙,加上他家姑爷母女,八个人正好将木桌围了个团团而坐。桌子上虽然摆放好了八个大碗,但串荤小炒也仅是过半。却也耗尽了一家人一个月的豆腐票和肉票。少时,串荤见了碗底。

    客人走后。文琼花忙整理贺礼。金瑞芳、林佳慧、吕玉仙都是送来了茶盘,而王秋莲、李水分送的是热水瓶。文琼花:

    “看看,平时看不出来吧?别的不说,就说四妹林佳慧,她丈夫遇难时,孩子还不满周岁,我帮助她多少,也怪好意思的?送个茶盘,而且还是最小号的。”

    又说:“看看你三姨王秋莲,平日里都没帮到她什么,人家一送便是大的热水瓶。”

    文琼花将茶盘收放整齐,而将王秋莲送的那个红牡丹图案的热水瓶提在墙边。又说:

    “这几个茶盘收好待今后人家有喜事回赠她们。这个热水瓶我提去你继父家使用。”

    表情冷淡。目不斜视。钟红:

    “您就知道顾温明羽那个家,你难道忘记了当初他怎么对待我们……?”

    钟红不乐意。文琼花完全知晓。文琼花:

    “用你个热水瓶就说我顾他了,就算没有他、你妈用你一个又能咋地?再说了,这热水瓶还不是我的姐妹——你三姨王秋莲送来的嘛!”

    文琼花想要热水瓶。

    钟红:“三姨送的又怎样?三姨送的以后她家有个大小喜事还不得我去还礼?这话亏你讲得出来。”

    文琼花忽然将脸子沉了下去。文琼花:

    “越讲越不像话,我是你妈!”

    钟红不依不饶:“是我妈你管过我们吗?温斌他欺负我时,你在哪里?弟弟还这么小就出去讨生活,如果真有妈的关心,我何至于会有今天……?”

    钟红没有说下去。吴家宝进屋子的脚步声响起。

    文琼花忽然有些恼怒。文琼花:

    “好了,好了,不就用你一个热水瓶吗,你至于吗?你今天怎么了,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还不是你自找的——贱!”

    泪水盈眶。眼睛发绿。钟红:

    “是,我是贱,是我自找的。那你找温明羽图的又是啥?丢下儿女不管,没见过有你这样的妈!”

    吴家宝憋在墙壁听了个囫囵。犹豫着还是走了进来。吴家宝:

    “钟红,有你这样跟妈说话的吗?不就是一个热水瓶,咋能跟弟弟扯上关系?就连你的生命都是妈妈给予的,她要都可以拿去,何况只是一个热水瓶呢?”

    文琼花脸上稍有喜色。文琼花:

    “还是姑爷明事理。”

    钟红眼带温怒。钟红:

    “是,他是明事理。那前几天咋一下要告人家,一下又让人家上公安局的?威逼利用啊?!”

    文琼花一听气得手指点点。文琼花急了:

    “我咋生了你这样不知好歹的东西出来了?!”

    吵归吵,但吵过以后要想显露的东西更突显了。吴家宝心存感激,文琼花是看在了眼里。再回到自己那个家中,她突然感觉到,吃白饭的钟丽与钟贞二人怎么都刺眼。于是,找了茬儿一棍子就打在了钟贞的鼻梁上。顿时,鲜血如柱。钟丽力争。她趁机驱赶。二人便回到四团的家里。

    钟丽带领钟贞回到家后,将原尾对钟红道出。钟红生产在即,裱糊纸盒有所减少。这样,钟丽带领钟贞也跟着接过了这门手艺。

    吴家宝深深感觉到,这么一大家口都是他的责任。于是,夜走领导家,他被破格出来学习驾驶。

    忽然一夜之间又刮来了一场“下放”风潮。因为文琼花的户籍一直保留在云交四团,为自保,便主动将钟红的名字给报了上去。

    这天落实“下放”搬家的车辆到了家门,由文琼花做主,便将钟红的杂物装上了车辆。却说钟红一点不知,她背着刚产下的女儿吴媚过去与钟丽一块裱糊火柴盒。再返回家中,但见床铺已空,只剩下框架。文琼花一副响应国家号召大义凛然的样子。说明。她仿佛广播的声音惊动到钟丽姊妹俩。二人走出家门,钟贞紧紧抱住大姐的腿哭得肝肠寸断。二人都表示,就算下放去农村,二人也好跟随一道去。钟红考虑再三,要钟丽留下来等吴家宝跑车回来报信。

    既然木已成舟,钟红只得带领着钟贞以及女儿来到靖城以南五十公里的农村落户。她本是一位极其爱卫生之人,还没出月子,便清洗开来。不时,吴媚醒来吵闹,她只得将她系在她背上。仿佛豆芽菜一般的身躯随时可能被折断。钟贞感到力不从心只往后坠。忙吆喝大姐。场地正中是一颗绿油油的梨树。钟红一眼扫视便有了主意。于是,钟贞定格双手搂抱梨树站立。

    两天后,吴家宝回到家中。空空如也。问及下放所在地,钟丽也是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

    钟红安置好农村的家。吴家宝却迟迟未露面。钟红身背手牵又返回城区。吴家宝以孩子在哺乳期为由,再一次夜访有关领导。一个月后,领导破格为钟红批复了返回的决定,但前提条件就是要退回下放的安家经费。

    只说钟红去到农村要生活,再加上一来二人的车票费用,一百二十元安置费,便花费了十元。对于领导提出的退回要求,吴家宝跑车出门,文琼花又返回总站,她只得向她求助。

    这天天气晴朗,金瑞芳来到家里闲聊。当着她的面,钟红哭诉了自己凑不出十元钱的安置费。金瑞芳听到,忙笑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不是还有你妈坐在这里的吗?碍于面子,文琼花尽管不乐意还是从底层衣袋里掏出了十元钱递给。这样,钟红高兴地刚跑到安置办公室将安置费退还。刚返回家门,钟红掏出钥匙还没有打开家门,文琼花就走了过来向她讨要那十元钱。文琼花:

    “你脸皮也怪厚的,不属于你的钱,竟然当着你金阿姨的面,接得过手去。”

    天大的委屈,钟红只得往肚子里咽。她本想分辨说,报名还不是拜您所赐,但她忍住了口。她只说,自己确实是一时拿不出来。要不,等吴家宝跑车回来凑还你?

    文琼花:“等什么等,老子可是为了这十元钱就要多呆在这里开销几天?可是吃喝拉撒都算你的?!”

    无奈,含着眼泪,钟红只得去向王秋莲伸手。只说等不几天交付了火柴盒结算后偿还。

第39章畸形家教

    钟红将前因后果道出。王秋莲将十元钱交给钟红。只是摇头叹息。半响,王秋莲:

    “姑娘,你摊上了一位老晚妈。放下十元钱的事不提,只说钟贞的问题,她只是你妹妹,既然你妈生了她,那为什么要驱赶出来到这里交由你照顾?”钟红自然还不太明白人生道理,她只是凭着她大姐的身份而将家人集合起来的。

    “下放”不但只是冲击着钟家人,同样,云交四团这个时期都不同程度安置走了相当一部分职工。

    贾中华首当其冲被定为下放对像。收拾好行旅,贾中华便携家带口回到了贾家营安家。抵达贾家营后,吕玉仙又将贾杰敏送回娘家让吕国珍照看。

    这个时代落后的农村生活每每让吕玉仙感觉非常地吃力,还好家中大事小物的贾辰华都是抢在前面。

    这年开春就闹开了虫害。

    吕玉仙插秧下到秧田里,脚踩下去都是满脚丫的软体虫。每每夜晚躺在床上,一合上眼都是千条万条的不断爬动的软脊椎虫。几夜折磨下来,吕玉仙竟然消瘦了三斤。

    吕玉仙失眠。贾辰华建议抽上几口烟筒。吕玉仙整洁。贾辰华只将烟筒清洗得干干净净。如此,点燃,吸进,吐出,吕玉仙竟然头一昏便睡了过去。此后,贾家院落传出来的是吕玉仙跟贾中华抢烟筒的争吵声。

    贾辰华暗自留意,便伐来竹筒另制作烟筒。夫妻感情稍有转机,吕玉仙打量原来居住的小院,觉得拥挤,便在后屋建造了三间新房并围绕着修筑院落。又打通山墙,开了连接的后门与之融为一体,这样进出也方便。

    要说这建筑院落所占用的地基,那便是要追溯到贾中华当了建国后第一批志愿兵提及。因为鼓励,生产大队便为入伍者加划了土地。只是这么些年来,贾中华一直在外,便没时间来建造。而今“下放”,也能让一家建造盖起了新房,且有“下放”专用款的支撑。

    家里违建了新房,一家人倒也惬意。只是一到了夜晚,贾中华屋里响彻的烟筒翻水声,以及孩子争闹声不断,而对面贾辰华的屋子却相对冷清。吕玉仙暗自留意,不为别的,就为家里重活儿贾辰华都抢在前头,她便决心要替他说上一门亲事。

    贾辰华还是因为套取烤烟款问题,因此,附近村寨的相亲安排其实也就是不断扩散标签的匹配问题。正因为这样,转眼已过二十七岁仍光棍一条。久而久之,托付出去的媒人便也支支吾吾。吕玉仙权衡左右。便将消息扩大到北头娘家的村寨。

    一年过后,下放对象返城。

    贾中华一家像奇迹般回到了云交四团安家。家还是按在“岁”字排原来的平房中。返回后,首要紧跟的依然是每晚各分厂各科室组织的学习。

    云交四团。

    贾杰刚这天下午拿了弹弓出门找万占勇玩耍,贾杰敏抱了破脸的洋娃娃又跟在身后。贾杰刚张口就要赶走贾杰敏。万占勇只说,就带领她去玩,我们打弹弓的石子不也有人捡了。贾杰刚恍然明白了贾杰敏还有这样的用途。

    一路上,两人几乎是走出两步就要停下来向着树枝上的鸟儿射发,但往往都落空。贾杰敏不断地弯腰捡地面上的石子。只是不知可用石子的大小,交到贾杰刚手中却不断地给扔了。且还遭至白眼。数落人笨。又怨万占勇同意带她出来帮倒忙。贾杰敏很委屈。贾杰刚重申,石子要蚕豆大小的方可。不断地弯腰,贾杰敏早已是一脸的汗水。拾起石子又撩开抚面的碎发,脸上早已是一个花猫样儿。

    不时,三人一路来到了车间的废铁堆放处。两位小男孩爬到了废铁堆子高处去打弹弓,贾杰敏一手抱着洋娃娃,眼睛却新奇地查看着废铁堆里的零件。忽然看见一个双层的铁环很特别,便递给了万占勇查看。

    这是汽车上支撑弹子的配件架子。总站人大多捡回家用于锅里支撑炖菜碗,贾杰敏却没见过。距离万占勇近些,贾杰敏便递过去问他是何物。万占勇打量说,不知道,让我带回去问问我妈。

    贾杰敏点头。贾杰刚一听就着急追问,是什么?万占勇手握铁件,快速一闪藏在身后。贾杰刚一眼便认出是家里可用之物。忙对贾杰敏骂道,你这个憨包,那是锅里炖菜时能够用的。贾杰敏一眼的茫然。贾杰刚说着,便伸手向其讨要。

    万占勇将铁件藏在身后,只说,不给,是你妹妹答应给我的。

    贾杰刚一看躲闪,忙去夺。原来二人就是站在废铁上,贾杰刚向前,万占勇忙从一侧逃跑,却被废铁绊住,便摔在了铁堆上。鼻子触到硬物,顿时,鲜血入柱。万占勇“哇……”地一声哭了开来。

    万占勇的父亲万明,正是在这机械配件处工作。忽然听到从科室门外传来儿子的哭嚎声,便奔出来查看。但见满鼻满嘴鲜血模糊,急忙奔上前抱起。又问是谁打的你。手指自然指向贾杰刚。

    贾杰刚听到万占勇的哭声后,吓得楞住站到了铁堆一旁。万明眼瞅过去,眼睛发红犹如怒狮。伸手便是一个耳光掴去。

    贾杰刚哭着跑回了家。贾杰敏跟随在后。心忐忑不安。仿佛世界末日就要降临。

    吕玉仙一听便要贾中华去找万明理论。贾中华只说他不逗他,他哪会打他?

    贾杰刚申辩说没有摸过他,怪只怪贾杰敏。于是,又将过程哭诉。

    贾中华:

    “杰敏,你可给过万占勇了?”

    贾杰刚哭着,忙站一旁拼命地摆脑袋。贾杰敏忽听父亲这样发问,贾杰刚又是摇头示意,有些不知所措。

    吕玉仙厉眼一瞪。吕玉仙:

    “耶!这个小贱人也是的,没听见你爸爸问你,到底你给过他没给?”

    贾杰敏寻了贾杰刚望去,但见不断摇摆脑袋,更加不知所措。贾中华似乎觉出异常侧脸打量贾杰刚。贾杰刚挺直脑袋僵硬颈项继续抽泣。

    吕玉仙严厉的目光仿佛政审般再次注视。贾杰敏顿觉到了必须要发声的时刻了。贾杰敏:

    “我……”

    吕玉仙黑眼吼道:“可是讨你一句话真能入药,半天給老子都放不出一个响屁出来?!”

    贾杰敏不敢再多想。贾杰敏:

    “给了!”

    贾杰刚一停住哭声。贾杰刚:

    “你撒谎,你没给!你又不是他妹妹,你为何要给他?!”

    贾中华审视的目光又投眼打量在小女儿脸上。

    贾杰敏:“我开始是问他那是什么东西,他说,不知道,要带回去问问他妈妈。”

    贾中华:“那你可同意了?”

    贾杰敏胆怯地点了点头。

    贾杰敏点头。吕玉仙眼睛忽然血红起来。吕玉仙恶语搡出:

    “你是憨还是傻?那铁件家里可以用,你不知道么?要问,你怎么不询问你哥哥而是问他?”

    又说:“锅里下面放置炖菜的你没看见过吗,还是你根本就是一只白眼狼,见了吃了炖菜就不记得了?!”

    吕玉仙猛虎发威。贾杰敏心底直打颤。贾中华的眼色却柔和下来。贾中华:

    “好了,别为难孩子了,她刚从农村来,她哪里会知道可以支撑炖菜碗。”

    吕玉仙:“你还护着她,可是她不知道还不会问问杰刚吗?”

    又说:“再说了,锅里不时蒸菜,就是看也看了记住在大脑里了。”

    家里蒸菜,贾杰敏是见识过用那铁件支撑。而对于堆放在车间里的废铁来说,贾杰敏就是没有将两件事联系到一块而来。吕玉仙责骂,但见没动武的动作,便沉默塔拉着头颅。

    吕玉仙:

    “会有你这样憨的人,问外人也不问自己的哥哥?”怀抱破损的洋娃娃,贾杰敏耷拉着脑袋,手指却不断地翻弄着洋娃娃的衣服。她消耗着她的谩骂声。

    不作辩解的无声就是一种对抗的方式。吕玉仙忽然怨恶起来。吕玉仙:

    “你可是要软鼓着?还不哼声气!”说着,她命她抬起头来。她的食指指指点点戳在她的鼻梁上。吕玉仙:

    “你们大家看看,她那点像我们家里的人了?”

    贾家,分辨遭到的轻则是两具耳光,重则是暴打;不分辨则指责“软鼓”。贾杰敏觉得里外不对。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

    脸上的花猫样,怀里破烂的洋娃娃仿佛就像垃圾。吕玉仙忽然怨恶起来。声音更加恶搡:

    “可是还说不得你了?你看看你瘪嘴就像扁豆豉,到底你哪一点像我们家里的人了!”她的手指继续戳点着。她就是以这样的方式不止一次提示着她的特殊,而对戳的食指却仿佛要刺进她的眼眶,从而抵达脑髓。她吓得眼睛跟随手指的节拍不断闭合着。

    贾中华眼瞅妻子的动作笑了起来。贾中华:

    “不像我们家的人还不是要问你?!”

    吕玉仙恶脸扭过颈项。吕玉仙:

    “问你,问泸州你那野女人!”

    当着孩子的面提及这个,贾中华刚绽的笑容极其滑稽地神速收敛。贾杰敏头一次发觉,这笑容也可以僵住垮塌的。贾中华:

    “不要越说越没边际了,啊?!”

    一声冷笑。吕玉仙:

    “我怎么没有边际了?我在这里骂着孩子,要球你来插嘴?!”

    贾中华:“本来就是,小孩子在一块玩,她哪里能想那么多的,可能是见谁距离自己近,便先问了谁。这样的小问题都值得你拿来上纲上线?”

    吕玉仙厉声呵斥:

    “我在这里骂孩子,你就不要在一旁阳奉阴违的,这样,她还以为她父亲在给她撑腰呢!”

    又说:“即便是她给了万明他儿子,那他也不能上来就掴我儿子耳光。”

    贾中华:“掴也掴了,你还想怎样?”

    吕玉仙:“他又不是他爹,当然就不能掴。”

    又提着贾杰敏的手臂对贾中华发出指令:

    “走,我们一块过去找万明理论!”

    贾中华铭记贾元宗的教诲于心。

    贾中华认为小孩子在一块玩耍,磕磕绊绊是常情。另一方面,万明同为良县人。家乡人来在同一个单位,见面自然要亲两分。万明平日见了贾中华,也算客气。吕玉仙吆喝着他去找气恼,贾中华有些怠慢。他明白吕玉仙的性格。她再次轮起眼珠,他才不大情愿地跟随出门。

    万家门前。吕玉仙将万明叫唤出门。理论而开。吕玉仙只说,你一个大人打小孩子就是不对。万明忙将从儿子口中知道的事说出。他强调说,若你儿子不追赶我儿子,那他可会摔倒在铁堆上?

    吕玉仙还是强辩,只说他是讨要我女儿捡到的配件,被你儿子抢去了,杰刚这才追他讨要的。

    万占勇站一侧忙说,不是我抢的,而是贾杰敏给我的。

    吕玉仙冷眼一轮,严厉的目光扫视在贾杰敏脸上。她以为之前在家里已经演习了一遍,怎么说,这孩子都应该会转弯。吕玉仙:

    “你可给过他了?”

    万明:“小孩子要说诚实的话,说假话会长长鼻子的。”

    胆怯。贾杰敏点头。

    贾中华于是叫唤着回家。又说,丢不起这个人。一路上,贾中华发泄着抵触的情绪:

    “老子的脸都让你们母子丢尽了,还好意思去责怪别人。”

    吕玉仙恶狠狠地说:

    “就是怪这个小贱人,没有眼力劲儿。”说着,一脚踢在臀部。又吼:

    “钩逼死出去,哪里跑来家里的小野种!”她脚前刚好就是一个土坑,一个踉跄险些栽倒。晃悠了一下身子,她稳住了脚步。顿觉委屈的眼泪一个劲儿从心底涌来。

    吕玉仙寒着脸子手指戳在后脑勺上。提高嗓音。吕玉仙:

    “你今天敢哭出来,老子要你‘死’!”她的“死”字加重语气而牙根咬得鼓动了腮帮。说着,又去路旁杨柳树上折枝条。但似乎有韧性,一时没能折断。

    贾杰刚早意识到一场皮肉之苦在所难免,他没有理会后面吕玉仙的责骂一个人加快速度奔前走去。贾中华黑脸打量吕玉仙的举动。原本只是小孩子间的争闹,她却将这件事演变。顿觉所有的祸事都是儿子惹出来的。再打量他加快拉开的步伐,心里便也明白过七八分过来。一根废软管被埋在土里露出部分,贾中华晃眼瞅见一把抽出,追撵上去。猛然向着贾杰刚的小腿抽打上去。贾杰刚:

    “妈呀……!”一声叫喊出来,便手捂小腿蹲了下去。紧接着,一声嚎哭喷出。哭诉声中,他申辩,都是杰敏惹的祸,她不要将支架给他,便没有后来的事了。

    贾中华极其气愤。贾中华:

    “你还好意思埋怨你妹妹,如果你不去追逐他,他何至于摔倒?”

    吕玉仙撇树枝一根根都带有韧性。身旁的没有折断,气急败坏的她又转向另一侧。贾中华的举动过于忽然。但闻贾杰刚的嚎哭声。吕玉仙放弃树枝,三步两步奔上前来。贾中华再次举起的软管就要落下。吕玉仙一把夺过向着贾中华的小腿抽打过去。贾中华猝不及防一脸的懵逼。贾中华:

    “你疯了么,怎么来打我?”

    贾杰敏落在后面吓得不敢上前。眼前太过戏剧性一幕让她倍感惊惶。

    仿佛就是一位母权社会的头领,吕玉仙及其仇恨地扬起手中的软鞭注视着公然挑战的面孔。吕玉仙:

    “你这样抽打儿子,老子也给你尝尝,这一鞭子抽下去到底是啥滋味?”

    贾中华的手搓揉着小腿,头却仰了起来。黑眼睛。贾中华:

    “疯婆娘!”

    吕玉仙:“对,老子就是疯婆娘,那你是什么?”又将目光移向后面:

    “怪只怪这个小贱人,你还抽打我儿子。但凡她会见风使舵一点,万明也不能羞辱爬到老子头上来拉屎拉尿。”

    家中。贾杰婞放学进门。吕玉仙命令贾杰敏搬来搓衣板再命三人都下跪。

    贾杰婞刚分辨说,是弟妹闯的祸。吕玉仙就截断了话题。吕玉仙:

    “一人闯祸,全体遭殃!我原来还嘲笑你二姨妈家‘有理三扁担,无理扁担三’的做派,现在我们家也实施。今后你们在外面才知道团结了。”

    这天傍晚,贾中华再不敢做声。仿佛三个孩子皆为吕玉仙的虾兵,他们都不同程度而受伤。吕玉仙一边抽打一边说明;皮开肉绽,你们给老子记住这一次疼痛就记住了今后需要的团结。看谁,今后碎小琐事,可还敢回来烦主公。

    体罚过后,私底下,贾杰婞还是抱怨弟妹。责备是因为他俩,凭空地被母亲抽打了一顿。贾杰刚更是抱怨贾杰敏。打量二人统一战线。贾杰敏遭到孤立。

    吕国珍曾经讲述了一位老“晚”妈将针“揉”进孩子肚脐眼的故事,孩子一年后故于面黄肌瘦。无论怎么样,贾杰敏暗自为没有针扎肉体的疼痛体验而感到庆幸。当然,贾杰敏还不会思考人生苦难的深渊到底具有多深这样的问题,以至于她单方面以为苦难的尽头即是“揉”。正因为如此,贾杰敏伤痛时只能是靠这故事的对比渡过了一个个阴暗寒冷潮湿的暗夜。

第40章军阀

    贾杰敏开始迷恋阴暗寒冷的暗夜。因为躺在暗夜的床上,她可以偷偷释放她的痛苦、悲伤、哀愁、不满、愤恨等等情绪。伤痛抽搐时她会咬紧手背强咽下气流,再以那根无形的“针”慰藉。她会这样慰藉自己,无论怎样,你都没有坏到那样的境地。正是在这样的慰藉中,却也能平息气流昏昏睡去。白天却要隐藏情绪。因为她红肿的双眼会将她出卖。贾杰敏十分压抑。忽然,安琼仙那双慈爱的眼睛在脑海里透亮。贾杰敏一阵风似独自狂奔。一张稚嫩的花猫脸。依门站在门栏。安琼仙十分诧异。肢体并目光抚爱。野猫被驯服。贾杰敏返回。吕玉仙提高的嗓门黑眼无声。食指戳点。吕玉仙:

    “你去你姨妈家怎么不在她家吃饭?还知道回来啊!”

    贾杰敏点头。贾杰敏:

    “她打饭让我吃了。”

    大食堂里一直缺少一位能驾驶的采购员。按照既定计划,佐国强刚将提议贾中华上任的材料上交,忽然又来了下放政策。因为人手缺乏,只得将这个提议搁置。

    贾中华一家返回,食堂出纳员孔少明再次提出差专职采购员。佐国强再次向上级领导汇报。到了郑洪涛这里,他认为在这个敏感的特殊时期,最好还是不用这类人员。佐国强却坚持。他明确指出,贾中华国家培养,放着这么熟练的驾驶员不用就是资源的浪费。之后,贾中华再次开始了他驾驶员的工作。不过这一次与原来的货运任务有所不同。原来的货运路线是杂乱无章的,而现在的运输主要是以食堂的供应为主。

    显而易见,对于这个年代驾驶员结构的家庭来说,无疑,家庭生活是能够有所改善。无论是运输哪里的货物,贾中华的喜出望外不用言表。可是,对于吕玉仙来说,她却不认同。她隐性的担忧除了他将脱离开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外,还在于她认为男人腰包里揣余钱就居心妥测。

    抛开这些人为的意念,只往贾中华到底是否适合驾驶员工作上说。根据之前的际遇,于是乎只要他一旦神气驾车,命运就要使绊为难他。由此,他命道中暗伏的荆棘也变得诡异游离了。更为蹊跷的事是,自从贾中华驾驶车辆后,吕玉仙的怪话也似乎有所减少。当然,贾中华怎么都不曾想到,他再次驾车外出的时间,正是吕玉仙喜出望外所需的时间。

    仿佛生活也学会了伪装。贾家的生活仿佛忽然进入到一种风平浪静的局面之中,以至于让贾中华误以为这就是生活最高层次的奖赏,从而让他忘记了曾经贾元宗的预言。

    其实,生活大抵是由风云际会构造而串并组成,只是在风云际会铺开的或云淡风轻或惊涛骇浪背后,我们作为人这种动物的不自知罢了。我们只能够等灾难来临,我们承受着本能地抵御,而由我们的肢体“呼”出应对举措,这个时候的我们该是什么才尽显什么,或者说这个时候我们才接近真实。正如贾中华有过先前的遭遇,以至于他已经习惯于沉闷地拉长神经所能接受的底线,从而外加家庭之中的多一层压制而挥发出他的情绪。然而,灾难的形式却不会总保留一个格调的降临。正如贾中华自以为基本渡过了命运的狰狞期,工作也因此而有所转变,接下来他以为他可以安享家庭幸福的时光,但他却不知道,他的这个心愿过于奢侈,以至于命运正酝酿着更为险恶的打击而全然不知。

    那么,险恶之手是谁之控呢?

    ——命运吗?

    那么,命运呢?

    我们每一个人的命运又是操纵在谁之大手之中呢?

    如果说是我们的意识形态,是我们种瓜得瓜,那么,贾中华已经足够小小心心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可是,灾难在降临时刻还是毫无预警地任性降临不想放过他。

    《军阀》上映。电影院严禁小孩观看。

    靖城最先以部队为单位分批组织人员观看,后面才落到地方各工矿企业。

    这天,吕人贵弄了两张票送到贾中华家里。尽管这是人人有份的事,但能够先一睹为快,还是一件令人一睹为快的事。最起码可以绘声绘色地传播他人。因了,吕玉仙爽快接受。

    这晚,眼看电影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但饭却还没熟。吕玉仙只得让贾杰婞带领弟妹在家里,待弄熟了便先吃。这样,夫妻二人便空腹去往电影院。

    贾杰婞要做家庭作业,便吩咐贾杰刚洗菜。贾杰刚打量贾杰婞进里屋写作业,忙又将任务下达给了贾杰敏。

    贾杰敏:“大姐要你洗,你却使唤我。”

    贾杰刚:“可是你不洗,那一会儿你可还吃的?”

    贾杰敏:“那你叫我洗,可是我洗了你便不吃了?”

    贾杰刚:“好,你洗,你洗出来一会儿我就不吃。”

    要说,在外祖母家里时,不时没菜,便会弄甜酱油拌饭却也香甜。贾杰敏因此对蔬菜不感兴趣。这个时期的家庭却只以白菜为主菜,贾杰敏不吃是记挂着甜酱油;而贾杰刚说不吃,那就是骗人的话。

    贾杰敏脑子转动。便也说明他清洗出来她也不吃。

    贾杰刚讨厌贾杰敏鹦鹉学舌效仿。他以母亲独有的眼神鄙视她。她畏怯着怀抱她的破洋娃娃不想离手。贾杰刚再次明确不洗菜便要让小朋友们孤立她。于是,贾杰敏只好去清洗。

    将白菜洗好放炉子火上煮开,贾杰刚便叫唤大姐吃饭了。贾杰敏也舀好饭去橱柜找甜酱油,这才发现已是空瓶,便想以白菜汤泡饭。贾杰刚打量只对贾杰婞说之前她说了不吃白菜。

    贾杰婞一听投来狐疑目光。贾杰敏忙声辩说,是贾杰刚带头先这样说不洗不吃菜的。她是跟随者。

    贾杰婞将她扮得像家庭主事的主妇。贾杰婞:

    “那我问你们两人,后来这白菜是谁洗的?”

    贾杰刚突地举起了手。贾杰刚:

    “是我!”

    贾杰敏:“是我!”

    贾杰婞有几分不相信地将疑惑的目光停留在贾杰敏身上。贾杰婞:

    “你都不吃,你还会去洗菜?”

    贾杰刚眯了一只眼睛露出几分得意样。贾杰刚:

    “就是,你都不吃,你还会为我们洗菜?她成天馋的就是甜酱油。”

    贾杰敏:“大姐,真是我洗的,不信你看我衣袖,正是刚才洗菜弄湿了的。”

    贾杰刚即刻说:“大姐,不要相信她,是我要她洗菜,她说她不吃,后来我生气了将菜放重了扔进盆子里,就飞溅落到了她的衣袖上了。”

    一切都明白了,父母不在家,贾杰婞要维持这个家庭的次序。贾杰婞眼看火炉上的白菜不断翻滚着,忙要贾杰刚坐下吃饭。火炉刚好放置在厨房一角,贾杰婞、贾杰刚二人坐在两旁,形成一个合围之势。贾杰敏抬着饭碗想从左侧过去,贾杰刚伸出小腿阻拦;又转右侧,贾杰婞晃动身子阻拦。她呵斥她既然说出来的话就要做到。

    贾杰敏只能哀求给些汤。又再次说明这菜的确是她清洗的,因为贾杰刚在报复她。

    贾杰婞狐疑。贾杰刚忙驳斥贾杰敏撒谎。贾杰刚:

    “大姐你再好好想想,她都不吃青菜,她能为我俩清洗?只是她不知道家里没了甜酱油,她没有拌饭的了这才过来撒谎。”

    贾杰刚的话很具说服力。贾杰婞选择相信。贾杰婞再次重申定要整治贾杰敏从农村带回来撒谎的坏脾气。贾杰婞明确菜汤也不行。贾杰刚胜利了。他瞥眼偷乐。

    贾杰敏一直保持着甜酱油拌饭的习惯。开始之初家里也能倒出甜酱油,随后吕玉仙便切断了甜酱油。现在即便是咸酱油也空瓶,贾杰敏只好在饭里加上盐提动热水瓶。可是,热水瓶也空了。她只好舀了水桶里的冷水搅拌。

    下滑着饭粒,贾杰敏觉得很是委屈。贾杰刚变幻鬼脸偷乐。贾杰敏更加伤心。她最疼痛的是贾杰婞居然不相信她。她觉得贾杰刚今天撒谎歪曲事实,仿佛让她觉得正常呼出的气流给迂回了进去。她打定主意要等待着父母回来审理。

    十五瓦灯泡昏暗,如同贾杰敏挣扎着发昏的大脑。

    贾杰敏怀抱洋娃娃,任由上下眼皮打架。贾杰敏心底渴望的就是一具公正的话语。贾杰刚看穿了她的意图。汇报贾杰婞。贾杰婞一个劲头催促,但她还是不去睡觉。

    康桥坡上,仿佛就像水流一般涌动着分向四面八方的人群。到了三面红旗,只是三三两两且拉开了距离。贾中华夫妻二人并肩沿着朝北的慢阳坡走去。沿着街道再出两三百米就是山地公路,两旁的路基压过人头。四周一遍漆黑,此时早已没了同道人。吕玉仙仰头打量天空,天空中不现一颗星星。山风呜咽着像头狮子发出吼叫,参天大树的树叶竭力迎合,仿佛魔杖般被拉高又突地刷落垂下。

    伸手不见五指,那摇曳的树影背后仿佛隐藏着随意遁化的鬼怪。一阵阴风聊起了吕玉仙的留海,她心在颤悠只说害怕。在贾中华的记忆中,妻子还是头一次主动示弱,这多少让他得到些许男人强悍的护卫感。于是,他伸出手紧紧捂住她的手腕。

    两旁的山地在不断增高着,分间开来行道树的后面是一棵棵比人还高的包谷地,密密麻麻的“站立”仿佛卫士,却在风中弄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于是乎田间地头正穿梭着看不见的鬼怪,隐藏着变幻向着不可预知的境地催发。无疑,这更增添了吕玉仙的恐惧。她一把搂住贾中华的腰贴靠上去。贾中华笑道:

    “你好像是头一次投怀送抱?”

    吕玉仙甩开手臂翻眼瞪去。吕玉仙:

    “不识抬举的家伙,老子挽住你是你的荣幸。”

    笑容收敛。贾中华很是沉闷。在他父母的家庭生活中,他似乎从未听到过这样的话语。他闹不明白天下的女人倒底都是由啥构造而成的。

    再向前走,两旁山地渐渐起伏。公路交织的低凹沟壑中,蛙鸣、蛐蛐交替欢唱。吕玉仙:

    “你说中华,它们为何这样畅快?”

    贾中华:“它们发出声响就是在求配偶。”

    吕玉仙斜眼瞥过去。贾中华当然望不清楚妻子瞅人的形态,但就是才扭头的动作中,就能知道妻子的不屑。

    贾中华:“你以为我是在逗你玩呢?”

    又说:“它们真是在夜晚进行交配的。”

    吕玉仙的无声又让他作出判断。贾中华:

    “可是只许你们人做这样的事情,动物就不能了?”

    吕玉仙又转动满腹的讥讽。吕玉仙:

    “除了这个,好像其它的你就不知道了。”

    吕玉仙的讥讽显而易见。贾中华却没有品出余味儿。贾中华忙说还知道它们会捕虫子。

    吕玉仙讥讽回答,青蛙捕足吃虫谁人不知?

    又一阵强劲的北风折腰,卫士们发出“窸窸窣窣……”仿佛就像千军万马的穿越声。吕玉仙即刻抓住贾中华的手臂。又说明今后还是跟随单位去看电影要好,夜晚的同路人也至不害怕。

    一路回来心里并不轻松。回到家里二人忙抬起了碗,稀里哗啦狼吞虎咽。

    贾杰敏就是想要得到一句公正慰藉的话语而强支撑着,怀里抱着那个磕破了脸的洋娃娃,眯一会儿眼又醒来强撑一眼,强撑一眼又眯了过去。再次强撑醒来,便听到了吃饭的声音。吕玉仙恨恨打量呵斥怎还不去睡觉。吕玉仙:

    “若你是那坨金子只‘熬’着,倒也是经花销了。”

    贾中华忽然笑出。说,她的比喻特殊。

    吕玉仙黑眼瞥去。吕玉仙:

    “不是么?都这么大的死姑娘了,还不见老子不想睡觉的!”

    怯弱声音,贾杰敏这才将傍晚发生的事道出。

    贾杰婞也等待在一侧。贾杰婞指出贾杰敏撒谎,贾杰刚可以证实。

    吕玉仙显得有些烦躁。吕玉仙:

    “可是老子跟你爸爸是牛是马,都奔波了一天到深夜这才端上碗,为点小事可是还要来烦人?!”

    贾杰婞嘀咕数落着贾杰敏说她不睡觉。贾中华询问贾杰婞是否像贾杰敏说的一样他们不给她吃菜。

    吕玉仙:“你听这个小贱人的?听她的话,屎都能吃!”

    嘴里吃着饭的说出这样的话,贾中华有些反感。他落埋怨地瞪了她一眼。吕玉仙知道丈夫有些责怪的意思。她说:

    “他俩若不给她吃,可是她还饿得到现在?打量你我端碗,只怕是早就要忙过来了。还不给她吃菜,你看她那顿饭是主动吃菜的样子了?”

    贾中华狐疑。

    贾杰婞:“就是!”

    又说:“是杰刚告诉我,他说她不洗菜,自己不吃的。”

    贾杰敏忙分辨说明过程。可是却被吕玉仙打断。贾杰婞再次强调可以叫唤贾杰刚起床询问。

    吕玉仙觉得孰是孰非她一目了然。吕玉仙: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又说:“老子这么晚的才端上碗耳根还不得清净?”

    贾杰婞:“我早叫过她几遍了,但就是想等你们回来当告嘴婆!”

    吕玉仙伸出食指戳在额头上。她手里顺带还夹着筷子,使得筷子跟着舞动。贾杰敏吓得眼睛也跟着闭合,生怕筷子一个不小心就戳到眼睛里。

    吕玉仙一边戳一边说:

    “这么晚还不睡觉,你要成精啊?!”

    又说:“还不快滚!”说话间,贾杰敏委屈饱含泪水而转身,怀里还是抱着那个磕破了额头的洋娃娃。但是,它的额头一侧被她粘贴上了一块膏药;但是,它跟她的亲近似乎远超这个家庭。

    膏药已经发暗。吕玉仙忽觉那个磕破头的洋娃娃很是刺眼。她打量她的背影。又嘶吼出声:

    “站住!”

    又说:“说你两句还瘪嘴了,你瘪什么瘪?”说着话猛然将筷子拍在桌子上。只听“啪……!”一声,一支筷子落地。贾杰敏忙抬起衣袖抹去泪水。吕玉仙眼瞅她扬手臂的动作便知大概。吕玉仙:

    “可是老子还委屈了你?”

    贾杰婞会意。她忙另外取来一只补充放桌。

    贾中华:“算了,这一晚上的,别将孩子弄哭了。”

    贾中华的心似乎有些像吕国珍的。这让贾杰敏抹干的泪水再次涌出。又再次扬手。

    吕玉仙皱起了眉头。她钩要起身一个健步上去就是一个耳光。又一把夺过洋娃娃就扔到桌子上。由于动作过大,洋娃娃几乎是从贾中华头顶的上方“飞”落过去,“碰……!”地一声就“躺”在他手臂一侧的木桌上。他似乎有些不满,红着眼睛向她投过去一眼。

    吕玉仙继续责骂。由此,可显得自己的理直气壮。吕玉仙:

    “一个破娃娃还抱着干什么,可是还想向老子示威?”

    贾杰敏的泪水没有间断。吕玉仙的食指再次戳点在她的鼻梁上。吕玉仙:

    “可是老子还说不得你了?大晚上的,嚎什么嚎!”又说:

    “看看你这个‘瘪豆豉’样儿?!”她忽然心中有了对付的策略。稍加停歇,又说:

    “再嚎,沟逼死到门外面去嚎!”

第41章依靠空落

    泪泉打开,泪已生根。贾杰敏抹去又涌。她呜咽的仿佛已经不在是泪水,而是她满腹的委屈。吕玉仙不断戳点的食指加重戳击。贾杰敏不断闭合眼睛。她怕她一不小心戳滑进了她的眼珠子里去。

    半响。贾中华接了一句。贾中华:

    “‘瘪豆豉’还不是你生的!”

    吕玉仙甩屁股转过身子去,仍是食指尖尖。吕玉仙:

    “是你生的,老子才生不出这样的‘瘪豆豉’来呢,又‘瘪’又丑还又作怪!”说着,她又向他走过去想坐到桌子一侧继续吃饭。她大有以强大的气势来压倒他,若他胆敢还击的话,她接近过去也好发飙。可是,贾中华在这一刻还真是饿了,他没有搭理她继续吃着他的饭。顿时,吕玉仙感觉有一股落空感。她刚想抬碗,一眼又瞅见了桌子上“躺”平的洋娃娃。那块有些肮脏的膏药刺着她的眼睛。吕玉仙:

    “还杵在哪里干什么?不快些过来将你的洋娃娃拿去扔了!”

    贾杰敏上前,下意识将洋娃娃搂抱紧了就想进屋门。

    贾杰婞:“妈妈您看她……没扔?”

    吕玉仙再次转睛瞪向她。忽然一声发出嘶吼:

    “可是老子说话你全当是放屁……?!”

    贾杰婞站立在橱柜一侧暗眼讥笑。贾杰敏一愣就站在屋门处不敢动弹。她的心在颤悠。

    仿佛一头发怒的母狮猛然就从木凳上弹跳起来,一个健步冲上去扬手就对她怀里的洋娃娃一把打落,又一脚踢出。她那刻恨的眼神似乎就像盯住蟑螂一样怨恶。贾杰敏急忙蹲下去捡洋娃娃。吕玉仙紧接着便一脚踩踏上去搓碾。贾杰敏含着眼泪叫唤踩在了她的手指上。吕玉仙:

    “你不会给老子‘死’起来?!”

    泪水模糊了贾杰敏的视线。没看清楚贾杰婞是什么表情而进入里屋。几秒的时间,贾杰婞又返回说明碗还没清洗。贾中华说时间不早了,要不明天早晨起来再清洗。贾杰婞:

    “哦!”一声正想再次转身进门。吕玉仙:

    “今晚的饭你怎么不留到明早再吃?!”

    贾杰婞只好留守。

    诉求,更切确来说,它是对公正的期盼。在贾家堂屋里,没有这种东西。当然,对于年幼的贾杰敏来说,她还不能明白。因了,注定她的童年就是要在落寞冷凉中孤独渡过。她因此唯一能流露的,除了眼泪还是眼泪。这是她抗拒的原始本能。手指的疼痛好像没有洋娃娃遭受的屈辱更为揪心。贾杰敏趁吕玉仙分神忙从地面上捡起洋娃娃。它浑身已是灰尘。她将它抱在怀里后退着,后退着,她退到了墙壁眼中流露出来恐惧。她抱住它感觉就像抱着她的整个世界,她的心灵得以歇息,泪水形成水柱……

    吕玉仙冷厉的目光仿佛探照灯一般强烈。吕玉仙:

    “我们家怎么会有你这个小贱人?你到底从哪里来的,这么肮脏的洋娃娃公然又捡起来抱在怀里。你可是一只灰老鼠?!”

    又说:

    “又将老子给你才换上的衣服弄脏了,还不快扔了!”她威逼站立在她的跟前,手指却戳在她低垂的头顶上。

    贾中华还是继续吃饭。一口饭咽下去,他笑了起来。贾中华:

    “你还问她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你生的。”

    吕玉仙本来还想再次上去走一把夺出来扔到窗子外,但听到丈夫的声音,分叉开了她的心思。见他吃得正欢,桌子上放着的却是自己半碗的饭。贾杰婞一直观察着母亲的肢体动作与眼神趋向。她眼含恨意地咬着牙根对杰敏发过去指令:

    “妈妈让你扔了,你还不快扔?你看看,害得妈妈饭都吃不下去……了。”

    吕玉仙的脸色如同乌鸦。吕玉仙:

    “给她害,给她将老子害死了,让你爸爸好娶一个老晚妈回来虐待不死‘你’……!”这个“你”字是咬着牙齿的拖音发出的。

    贾中华刚想发作。贾杰婞接上了话。贾杰婞:

    “妈妈,您快点吃饭,等一会儿都凉了,吃下去又要胃痛了。”

    贾中华被大女儿插话说,便又一口饭进喉。贾中华:

    “不要给孩子灌输这些乱七八糟的思想,什么老‘晚’妈?”

    吕玉仙向他哀怨投去一眼。吕玉仙:

    “难道不是么?有些人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又说:“眼瞅我被这个小贱人气得吃不下去,他也不说同情,还一口接一口,一碗接一碗吃得欢。不就是一个胡辣子沾水白菜么?”

    吕玉仙似乎在抱怨白菜。贾杰婞忙说:

    “家里就只有白菜,所以,只煮了一锅白菜。”

    吕玉仙眼睛看着自己的鼻尖,余光却扫视在贾杰婞的脚上。吕玉仙:

    “老子没有说你!”

    贾杰婞伸了伸舌头。

    贾中华知道吕玉仙又将矛头指向他。贾中华本想发火,但他不想跟饭过不去。又继续添饭。借添饭的空档,贾中华:

    “我不吃饭可是你要我饿死了,可是我饿死掉你就好过……么?”他本想说,“可是我饿死掉,你好出去给孩子们找老晚爹?”他知道她的不依不饶。这一次,他忍住了没以她的方式还击。

    比起何玉明的关心体贴,贾中华就是一块老木头。吕玉仙瞬间很失落。哀怨着,她一屁股坐回到桌子跟前又猛然抓过桌子的饭碗,仿佛是跟桌子抢夺。但扬到半空又放了下来。她感觉胃里空唠唠的,但就是少了胃口。她的眼更是恶狠狠侧偏扫视在贾杰敏脚面上。她的怒火还没有退下。她越是不想看她,她的眼睛越是不由自主地移动扫视过去。

    陈旧的板壁随着视野而扩张开来,贾杰敏怀抱着洋娃娃紧紧靠在木板上。于是乎是还没有被骂够正等待着分配,又似为了“支撑”板壁。

    眼睛里飞出乌鸦的翅膀。吕玉仙:

    “可是今晚你就要一直‘钉’在那里?!”

    她低头望望怀里的洋娃娃,又眼瞅母亲。她的目光有些哀怜,似乎就是在等待着她对洋娃娃的“宽恕”。

    吕玉仙没有胃口。贾杰婞忙抬了空碗去橱柜一旁的瓦罐中掏出咸菜。再回示,贾杰婞读懂了贾杰敏的肢体哀求语言。贾杰婞:

    “她是想抱着那个洋娃娃上床睡觉。”

    吕玉仙:“她敢!”

    “你当老子说话是放屁?”

    贾杰敏沉默。

    吕玉仙:“老子问你呢,可是听不见,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她颤微微摇头。

    贾中华停下了吃饭,他眼中闪现出笑意。贾中华:

    “我家杰敏一天不哭三台,就到不了天黑。就连孟姜女都比不了你。”

    贾中华本想找一些轻松的话题放松。

    吕玉仙:“她还孟姜女?她比不了人家的一个小脚趾头!谁知道这个小贱人是哪里投胎来的?上辈子可是一个哭神经?!”

    贾中华:“不管哪里投胎来的,还不都是你生出来的。”

    同样一句话说两遍,吕玉仙很是讨厌。吕玉仙:

    “老子才不会‘拉’出她这样的东西来呢,她一点都不像老子!将来长大了就是去吃屎,恐怕都要被狗推倒掉!”

    又说:“又奸、又懒,又馋,又脏,又懦弱还不许人说。一说,还一脸的泪水看把她委屈得像个‘窦娥冤’……”

    贾杰婞笑了。贾杰婞:

    “妈妈,您还知道‘窦娥冤’?”

    吕玉仙:“就你知道!”

    又说:“她哪里配做‘窦娥冤’,她就一个字;‘贱’!”说着,她的目光再次至上到下又至下由上在她身上打量着。又说:

    “再看她一身的贱骨头,哭神经,哪点像老子?我看十有八九,就是陈慧霞偷偷抱去她外婆家放着的!”

    贾中华白眼过去。他说她满嘴的胡说八道跑火车。

    吕玉仙眼珠一转。吕玉仙:

    “不是该?!”强辩也是需要耗费气力的。她说了一阵子话,感觉胃口里有一个叫响饥饿的声音。于是,她再一次抬起饭碗来。刚送到嘴边却又忽然搁下。她将筷子一丢,就顺着桌子滚到里侧。还好平日里饭桌是紧挨板壁放置,这样,筷子才没有再次落地。

    贾杰婞知道母亲气恼,忙要她吃饭。又说,刚掏出来的咸菜,可能会有胃口。

    吕玉仙:“不想吃了,一碗饭还没下肚,就给这个小贱人气的。”她对贾杰婞的语气明显有所缓和。贾中华心想调试一下气氛。贾中华:

    “她是你的影子,骂她还不是等于在骂你自己。”

    一眼“孟”式眼法瞥去。但贾中华似乎今天不生气,他眼含讽刺意味的笑意。贾中华:

    “不是还能是什么?!”

    吕玉仙再次“瞅”去一眼。她说:

    “是你的影子,像你!”又补充一句:

    “是你跟陈慧霞的影子!”

    当着两个女儿的面反复提及陈慧霞,这多少令贾中华感觉难堪。他脸上本来还饱含着笑意的神色忽然就跨落下来。仿佛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就涌出一片铅黑的乌云。太阳强烈地映照在乌云上,似乎想穿透出来,但却忽暗忽明地挣扎在没有冒出的边沿。似乎他也意识到自己极其不协调的脸谱。他努力调控着,但沉沉的乌云还是令他觉得凝重。如此一来,阳光再次神速隐退,又扯出一道闪电。他黑脸回击:

    “是你跟哪个野男人的影子!”

    吕玉仙知道,贾中华从来就没有抓住她的什么真凭实据。当着女儿的面这样回击她,她多少有些恼怒。她暗沉着眼睛,就像刚刚浮出水面的鳄鱼。吕玉仙:

    “哪个野男人?你今天倒是给老子将话说清楚了!”

    贾中华用她的方式回击她:“你狗吃馒头——心有数!”

    再一眼“孟”氏眼法过去。吕玉仙:

    “有个球的数,老子懒得跟你说!”

    跟妻子斗嘴很是无聊,贾中华忽然有这个意识。贾杰敏一直站在板壁处怀抱着洋娃娃,那形态似乎就像被老师罚站一样。所不同的已经不再流泪,却仍然泪眼朦胧。

    贾中华放下空碗。语气也放得温和起来:

    “还不快进去睡觉?”

    她“哦……!”了一声,刚想转身,却听吕玉仙又恶着嗓子吼:

    “那个肮脏的洋娃娃你还要抱进去干啥?没有耳朵听不见吗!”

    贾杰婞:“她都是抱着它睡呢!”

    贾杰婞的回话像在为贾杰敏求情,又像是揭发。吕玉仙眼珠儿一转瞥眼过去。吕玉仙:

    “可是她自己没有嘴,要你回答?”打量桌子上还摆放的饭碗。她说:

    “你还收拾不得去洗?”

    贾杰婞忙伸手拾缀。贾中华抬起手臂打量了他那块老上海表一眼再次强调时间不早了。吕玉仙刚想发火忽然又吩咐贾杰婞洗漱去睡觉,让贾杰敏清洗,她不用上学。

    贾杰婞放下洗碗盆去拿洗脸盆。贾杰敏只得将洋娃娃放在木凳上走了过去。

    贾中华:“她还小,怕洗不干净?”

    吕玉仙黑着脸子:“洗不干净可是老子不会监督?”说着话,她抱起烟筒,点着了火。吸了一口,又告诉洗碗程序;先使用碱水洗,后再漂洗,要两次清水,然后再擦干。

    其实,贾中华一心就想为小女儿开拓,但他说出的话就便成这个味儿。贾中华:

    “只怕我家杰敏眼睛哭得有灯泡大,早眯成了一条缝看不见洗了。”

    一口哀怨的烟雾喷出。吕玉仙:

    “若洗不干净,明天发现还有辣椒皮沾在上面,就监督让她吃掉!”又说:

    “我就不相信她会有洗不干净的——碗!”

    贾中华等待着贾杰婞的盆洗刷。屋子里出现少时沉寂。吕玉仙忽然想到什么。她不满的目光扫落到丈夫脸上。眼中含着一股讥讽的笑意。吕玉仙:

    “你是想将她惯到天上去?”

    又说:“没看出来,这个小贱人还受你的宠爱?”

    不知怎地,贾中华近段时间性格似乎有些反常,平时别说这样的话,就算是和蔼一些的,但只要由吕玉仙的嘴里说出,似乎就包含着另外的意思,就要恼怒。月积日累的生活氛围,让他于习惯了抵触她左声道的话语。但今天听这话,他没有平常的恼怒。笑意进眼。贾中华:

    “你说的是什么鬼话,她还是一个孩子。”

    在吕玉仙眼里,贾中华这是在“软”攻击。她忽然想找补到平衡。眼瞅木凳上摆放的洋娃娃,她钩腰过去,一把扯过来就给投放进了垃圾桶里。仿佛就像是投篮,她的技巧堪称了得。但就是随着倾斜身子,手里握着的竹烟筒,回过来时碰到地面抵在了下巴上。她极其哀怨地用另一只手掌抹了一下,一双眼睛更加刻恨地扫视在贾杰敏的脊背上。

    对那个“投篮”的物体,贾杰敏望得真真切切。她哀求的哀怜投向父亲。在家庭的最大统帅面前,贾中华显得很是无奈。他冷眼打量垃圾桶又转向妻子。

    吕玉仙声音嘶哑却提高:

    “不要用这样祈怜的目光来望着你爸爸,见球不得!一个破洋娃娃可是老子还摔不得?”

    贾中华:“你没见她是从她外婆家来、就一直抱着那个洋娃娃?你现在将它摔了,可能她一会儿就要去将它给刨出来。”

    贾杰婞洗漱后起身。吕玉仙就发话了:

    “杰婞,将垃圾桶提出去给扔了!”

    贾杰婞迟疑探问母亲:

    “现在?”

    吕玉仙:“不是现在,还要等到明天?”

    又说:“老子最恨将今天的事放到明天了!”

    贾中华走过去准备洗脸。贾中华:

    “你妈这哪里是命令你去倒垃圾,而是要你把那个洋娃娃给扔了。”

    吕玉仙:“老子就是要扔了,你还想发表什么讲演?可是你还要搞挑拨离间去讨好这个小贱人?”说着话眼角又扫视过去:

    “一个破了皮的洋娃娃,若不给她扔掉,她还不得像断不开奶的孩子一样,时时抱着来戳老子的眼睛!”

    又说:“还贴着一块黑膏药。”

    又说:“老子吃饭不得安生,可是抽口烟还不得安生?!”

    “空通、空通、空通……!”声声重叠扔进垃圾桶撞击的声音交错着贾杰敏的脑神经而冲击她的心灵。此声发出,仿佛由此间隔而开她对这个世界的所有依恋。虽然那个晃悠要倒不倒的垃圾桶就在眼前,但那个心爱之物却远隔千里。唯有“她”了解她所有泪水浸泡的夜晚。原本已经风干了的泪泉又滴落在水盆里。贾杰敏蹲地清洗着碗,手臂却悄悄抬起抹泪。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如此:

    那就是心灵与肉体的疼痛分娩。此时此刻,贾杰敏的心灵跟随被投掷落到垃圾桶里,驱壳却被定格在特定的机械动作里面。不能分辨,不能要求,不能委屈,更不能说——不!

    贾杰敏增长了洗碗时间。吕玉仙再次斥责呵斥数落磨洋工。吕玉仙:“还哭什么哭,可是感觉老子还委屈了你?!”说着,她将最后一口烟抽完,偏头吐她一头的烟雾。又说:

    “喜欢哭?那呆一会儿老子歇下烟筒过来几十个耳光上去好让你今晚独自一人坐堂屋里一次性哭够了!”

第42章车祸

    厨房里已经烟雾层层。穿透着层层的烟雾。贾中华:

    “今后你妈说啥你只管听着便是了。不要跟她顶嘴?”

    她将烟筒斜靠在桌子与板壁的夹角里。吕玉仙:

    “不只是听着,是要学得有眼力劲儿。”

    又说:“老子才进门,热饭都还没吃上一口,你就‘嘚、嘚、嘚,嘚、嘚、嘚吧的……’地来告状了,搅得老子就连吃饭都下咽得不安生。”

    贾杰婞忙分散吕玉仙的心思。她央求她讲述电影情节。吕玉仙却再次发出扔垃圾的命令。

    贾中华已经倒好水要洗脸。吕玉仙忙赶上去一把扯过毛巾就伸进盆子里。她不想洗他使用过的水,但家里的暖水瓶毕竟有限。贾中华明白妻子的心思,他以最大程度的耐心包容。

    贾杰敏虽然从良县来到的时间不长,但一场场的家庭战争让她似乎了解了母亲的脾气。她将声音压制到零点。就像一部无声的电影,她不断地吸着气流怂着双肩。她咽下抽泣形同咽下一口憋屈。按照她的要求,她完成做清洗碗的动作,并拧干抹布擦干水花。她就想早点结束这一切,然后躺到床上捂住被子可以“放任”眼泪的奔流。又一个抬起衣袖抹眼泪的动作让吕玉仙察觉到。无声的哭泣其实就是抵抗。吕玉仙忽然提高了声音:

    “可是还歇不掉?!”

    她浑身一颤,忙闭合上碗柜,又转身将水给倒了。进到里屋。伤心、绝望,是她灵魂空落无依的委屈的泪滴。她想即刻爬向小楼去躺在那半张小床上任性泪流。可是,泪光中她踏脚落空一脚。贾杰刚正是居住在安放楼梯的外间。

    只说今晚他睡得也极不安生。眼睛刚迷蒙便听闻厨房传来了动静。贾杰刚惊醒过来。担心牵扯到身上,他偷偷竖立起耳朵。听闻整个过程,他的心彻底放松下来了。再听上楼的声响。于是,压低声音。贾杰刚:

    “告嘴婆,洗拐脚,洗到太阳落,单车来了跑不脱,汽车来了翘洋脚!”

    厨房里,贾杰婞再次转回。她想听母亲讲电影情节。因为先前对小孩子禁止观看的硬性规定,激发了她无限的兴趣。

    吕玉仙的双脚已经放在了水盆里。贾中华三下两除二地搓揉过后,伸手过去讨要她手里的毛巾。她腰杆一扭,将毛巾移到距离他一米开外。她说:

    “你就像赶快洗完,不想倒洗脚水。”于是,她先擦干了水才将毛巾扔给了他。她站起身来,但见贾杰婞一双期待的眼睛还投向她,她这才想起刚才女儿急于想了解的。她想站住讲述,可又觉时间过晚。稍迟疑。只说,这电影太恐怖了,不要再让我回顾。说着话,就进到了里屋。

    贾杰婞仍然眼巴巴地站在原地没动。她希望父亲能够讲述。她将目光投在他的身上。贾中华只顾弯腰搓着脚背,他全然不觉女儿的期待。

    身后,并未传来女儿的脚步声。吕玉仙回头:

    “你明天可是不想给老子上学了?!”

    一句话唬去,贾杰婞这才失望地进了屋门。借着里屋母亲开亮的灯光,贾杰婞刚爬上了小楼,灯光就熄灭了。贾杰婞忙脱衣撞进了被子里。

    就在这时,厨房里传来了鸭子扯长脖子“嘎、嘎……!”叫唤的声响。贾中华心想它们定是饿了,便摸黑抬了食物上去。

    忽然,从里屋传来了吕玉仙渗人的喊叫声:

    “中华,中华,你还在干嘛?”

    贾中华:“我看鸭子是饿了,我正找食喂它。”

    吕玉仙:“别喂了,我出门时盆里还有许多食物,刚才看到都已经没了。快进来睡吧!”

    气氛显得有些诡异,到底是受电影恐惧的影响还是妻子……?

    揣测着,贾中华忙放下盆子,又找了蜡烛点亮。跟着扑闪晃动的影子,他走了进去。

    吕玉仙声音有些发颤。吕玉仙:

    “刚才我一进来,就停电了。刚一翻身迎着地面,就见电影里的军人跪在我面前,双手π开,肌肉颤抖着喊;‘天皇陛下万岁!’这情形,跟电影里是一模一样……”

    贾中华将蜡烛侧面滴淌蜡液,借以黏住屋里的高木桌。完成了这个动作,他开始脱衣服。边脱,他说:

    “那是你眼花心里害怕,幻想的。”

    吕玉仙:“哪是眼花?分明就跪在床前……”又说:

    “你刚才抬着蜡烛照射进来,那玩意儿才晃眼消失了。我心里发麻,浑身就冒出了鸡皮疙瘩,才张口叫唤你,它便‘逃跑’了……”正说着话,灯泡忽闪了两三次后诡异挣亮。贾中华忙去灭蜡烛。

    吕玉仙手指着地面。吕玉仙:

    “就是那个位置,你现在站的位子。”

    妻子这话,无疑,让贾中华心里也有些发毛。他忙说快睡吧,明天大早的,还要去采购猪肉。

    楼下的动静,贾杰敏听在耳里。过分的伤心使得她一直没能入睡。泪眼对着黑暗中的墙壁,枕巾已经湿了一遍。原本,她就是想将贾杰刚对自己的冤枉申诉。在贾杰婞哪里没有得到预期效果,后来到了父母哪里,也是同样的被呵斥,甚至于丧失了她心爱的洋娃娃。伤心流着泪,她又回想吕玉仙那犹如刀子的每一句话。

    从贾中华的反问句中,于是乎她是吕玉仙生养的?但是,吕玉仙的否决又令她看不到源头。她说她是贾中华与陈慧霞所生,却又遭到他的否决。那么,到底,她会是谁的孩子呢?这是无数暗夜困扰着她涂抹着眼泪的问题。

    泪流多了,她的头很沉,仿佛就像要炸开一样。似乎对于亲生这个问题,她越想知道,头就越疼痛。他们一方推给另一方,于是乎,她就是一只过街的老鼠,都遭到了他们二人的嫌弃。既然,既然是这样,那又何必有当初呢?

    难道,“当初”并不是他们的本意,而是外祖母强加给了他们?那么,外祖母为什么又要这样而为呢?

    她想得脑子似乎都要溢出来了,但还是不得明白。没有人给她解惑。她的心里只记挂着再见外祖母,一定要去问一问。这样,她进入到昏糊的状态。

    向来很少做梦的贾中华,这晚进入了梦境。

    迷梦中,贾中华见到了他的父亲。

    贾元宗还是穿着下葬时的那套黑呢子中山装。他说,他来回妻子处不方便,要穿过村庄,来回不便要遭恶狗欺。他有些责怪他的意思。贾中华刚想仔细问明白父亲到底想“去”哪里安家,但还没等他张口,再晃眼,他就没了影子。

    第二天一大早,贾中华起来升火做早餐,火升了三次都熄灭了。贾中华又去大食堂夹来了红碳放进火炉里,不一会功夫,红碳又再次熄灭了。这般又再次重复,红碳还是又熄灭了。贾中华所性是空着肚子,驾车去采购。当然,这天两个孩子也是空着肚子去上学的。

    贾中华来到食品公司将车停放好,抬表一看尚未到上班时间,便走上了街。原本没有吃上早晨,心想着上街买了吃,一路来到国营食堂,米线却已经售完。出了国营食堂的门,再向前走去,欲购买油炸饼子。但见不大的炸饼最后只剩下一个。贾中华接过后刚想下口,迎面却又碰到表嫂李小霞。招呼过后,贾中华便将炸饼撕开,分了一半递给她。

    贾中华还真饿了,三口两口便吃完的手中不大的半个炸饼。向着慢阳坡走去,贾中华恍然记起昨晚的梦境。他揣测是否是贾元宗在抱怨他分离了他们夫妻。再想今天早晨的一系列不顺,他便从惩罚角度考虑到注定的该挨饿方面了。

    踏进饮食公司,便已经到了上班时间。贾中华开出单子穿过篮球场地准备到柜台去取肉。场地上,会计员尹华正好収起羽毛球拍向他迎面走来。招呼过后,贾中华手拿单子说过去抬肉。

    尹华转转身正想回宿舍,忽然脑海里闪现出一个想到驾驶室里参观的念头。尹华的老家在靖城东南七十公里的东山大山之后的落后山村。由于不通公路,因此祖祖辈辈提及汽车特别是老人几乎都有些盲人摸象的意味儿。

    尹华提出去驾驶室。当然,再回家便有了炫耀的资本。

    贾中华稍迟疑还是答应了,谁叫他是会计员呢?但他特别交代了上去后不能随便扳动操作器械。尹华高满口应下。又将羽毛球拍放置在篮球架下。

    食品公司的后院基本是围绕着篮球场而建成。“口”字形的篮球场地在中央,东侧一栋小平房是各办公室;西侧两层楼一楼用于对外食品供应柜台,二楼则用于职工宿舍;北侧之东是车辆进入的大门,北侧之西紧接两层楼房的是两间敞开门栏的宽大柜台,用于对各单位食品的采购。篮球场地连接对单位的采购的门栏之间大约有十米的距离,倾斜三十度斜坡。贾中华的车辆就停放在倾斜的坡度上,且倒好了车厢对准柜台。柜台长五米,宽两米,由马牙石混水泥砌成。

    贾中华来到柜台前将单子交给营业员,柜台里将计秤的半只猪拖到柜台前。贾中华抹去衣袖放置了下水,第二次正准备抬猪肉,只见车辆

    “轰!”地一声猛然倒来,贾中华眼睛一黑就被挤在柜台之间。两米宽的柜台被冲击从中间裂开,只吓得营业员愣住傻了眼……

    播音员陈雅雯接到任务去通知贾中华家属他的情况。火速走出办公室便转向“***像”。

    午时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像场地上。

    贾杰敏、汪文玉、钟贞三人跳着橡皮筋。陈雅雯一眼瞅见了贾杰敏奔上前去。陈雅雯:

    “贾杰敏,侬父亲被车给挤了,快回去告诉?现在正在六十九医院抢救呢!”

    贾杰敏应了一声继续。

    陈雅雯:“别跳了啊?!”

    贾中华身负重伤。陈雅雯传告。贾杰敏应了声继续跳橡筋舞。

    贾杰敏一点不明白陈雅雯的“侬”跟她有啥关系。她从小就生活在吕国珍家里,似乎“父亲”、“母亲”这样的名词在她小脑袋瓜子里仅为一个称为。每每受到不公平待遇时,贾杰敏便不由自主想到这只是她的暂时居住地。她不过就是一个旅人而已。下一步“母亲”将把她送到安琼仙家,还是刘美贞家,或者是其他人家,似乎这不是她一个小人能驾驭的。她既然把她定位在一个过客身上,再面对他们无休无止的争吵,厌倦出门找伙伴玩耍便是最大快乐。

    贾杰刚心领神会贾杰婞的抗压能力。贾杰敏最后发现了二人排解的渠道。正因为如此,贾杰敏一点不想探究那句“侬父亲被车给挤了”的真实意思。脚下跳动的橡皮筋似乎将她带回到风声阵阵的小竹林,带回到风和日丽的田园生活。

    贾杰敏甚至会在心底抗拒“哥哥”、“姐姐”这俩形体的称为。贾杰刚歧视外加抵触的态度让她大受伤害,贾杰婞却自以为正义,却也偏执。她公平公正时她很喜悦,她偏执时她却很失落。因此她认定他们都是这个家庭强加给她的。特别是她干净利索处理了她的洋娃娃,以至于第二天她偷偷跑垃圾堆去刨都无踪迹。这令她没有一丝一缕想亲近她的感觉。她对那个破旧了的洋娃娃的依恋似乎都远超过他们。丧失了对家庭的依恋,贾杰敏仿佛在一夜之间似乎就变成了一匹无缰的野马,冲出圈门后奔跑在四团任意的场地。场地上的小朋友带给她的欢乐会让她暂时忘记胆战心惊的家庭生活,特别是汪文玉敞开心扉能够接纳她这个农村小孩漂泊异动的心。于是,她悲着汪文玉的悲而悲,乐着汪文玉的乐而乐。此时此刻正与汪文玉跳橡皮筋玩乐,这远比其它没有认知的认知来得更为重要。

    贾中华遭车祸,吕玉仙到晚都不知道。

    “岁”字排平房头,吕玉仙正将头发打湿准备洗头,陈雅雯就走来了。

    一口浓重的上海口音。陈雅雯:

    “哎呀,吕大姐呀!侬还忙着洗头穷讲究呢?贾师傅可是还躺在医院生死未卜呀!”

    吕玉仙刚打湿头发愣住。

    陈雅雯:“怎么,‘阿拉’午后便告诉侬小三,到现在侬还……?可真沉得住气呀!”

    吕玉仙微微仰头将黑发从中间分岔露出脸来,水珠顺着脸庞滑下。吕玉仙:

    “你说的是真的么?”

    陈雅雯:“这种事情还能开玩笑,还不快些去看?”

    吕玉仙眼涩涩又头一低又扎进脸盆中。陈雅雯甩开屁股转身离去。吕玉仙清洗完成后这才吆喝着贾杰敏一道疾奔医院而去。

    洋娃娃给扔了后,贾杰敏在路边捡到了一个空粉盒,盒子里摆放着一个白色的橡皮套子。犹如至宝便偷偷私藏。委屈时她会一个人跑上楼吹鼓,膨胀着、膨胀着似乎能承载她心低间负重的气流,这样一吹她会轻松下来。但是,她又担心负重的气流会给吹爆破碎。她一方面希望这白色的“气球”能够承接她过于负重的气流,一方面又害怕超重后的破灭。呼出负气候拧紧端口,气体充斥着乳白色的橡胶透亮,仿佛不再是负重,而已转化为一种紧密气体簇拥的美好。这种美好演绎着她想往飘逸的生活梦幻。

    吕玉仙疾步而行。贾杰敏小手放在衣袋里涂抹着她的梦幻。不时落下便又跑两步,但似乎还是赶不上吕玉仙。她眼神发狠等待。又一把抓起她的手扯向前来。忽然,她发现她的手里多出一物。定睛一看。吕玉仙肺叶都要气炸了。吕玉仙:

    “天呐……!哪里来的?”

    贾杰敏:“垃圾堆……上。”

    她气急败坏一把扔在地面上。又补上一脚。模糊的躺在地面上的白色似乎已经不在是气球,分明就是一只令人怨恶的蟑螂。泪水盈在眼眶,贾杰敏觉得这个白色气球并没有粘贴膏药。她想不明白大人的世界。

    星星眨着诡异的眼睛像在窥探着云交四团的秘密。

    陈雅雯手拿着一份草写单子疾步走进播音室。

    ***场地上,那与灯塔一般高的高音喇叭忽然响起,陈雅雯夹杂着上海普通话播音:

    “通知,紧急通知;我云交四团一位工人同志因车祸现急需输血抢救,希望个人同志们发扬一家有难十家帮的革命精神,积极献血抢救我们阶级弟兄!请大家听到广播后到‘***’像前集合”

    “再通知一遍……”

    “***”像场地上,神秘的星星探视着不断涌动的人流。尽管天气寒冷,但人们呼出的热气还是将“***像”场地上带着寒露的铁栏杆温暖。

    一辆解放牌大货车上,人们手拉手向上攀爬着。幽暗中,文弱书生赵玉泉也卖力攀爬。

    医院长廊,一位位工人同志排着队来到化验室窗前。赵玉泉等不急了插上前去撩开衣袖。赵玉泉:

    “医生,抽我的血!”

第43章偷窃

    化验结果显示,赵玉泉为B型血。贾中华为A型血。

    经军医们的全力抢救,贾中华终于保住了性命。在A级解放军医院住了四十多天这才拖着虚弱的身子出了院。肠子却被切除了一人多高,胃也被切除了一半。军医说,所幸那天早晨贾中华只吃过为数不多的早餐,否则,饱和的胃不受挤压,就是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了。

    贾中华那天命中真是有救星,老天就是要灭了他升的炉子火。李小霞也应该是他命中的救星。贾中华又感觉那晚的梦说来奇怪,有了那梦,第二天应是没了早点吃。而没能吃上,恰恰就应在“有救”上。贾中华开始了迷信。他完全相信他早晨起来升火是被贾元宗“吹”灭的。再回忆梦境中父亲的抱怨,贾中华留下了心事。

    尚未出院,陈雅雯便告知吕玉仙当天的应对态度。贾中华认定吕玉仙巴不得他早日了结。贾中华出院回家,家里彻底失去了宁静。贾杰敏听出了冲突的焦点,胆怯煎熬着她极度恐慌的内心。

    大肠被割去大部分,贾中华走路仿佛就像一只虾米。自然,采购米面一类事物都要落到吕玉仙肩上。吕玉仙的爆发似乎更加了频频。吕玉仙除了旁敲侧击贾中华还会将余光扫视在孩子们身上。这样,贾中华便只能吩咐贾杰婞或者贾杰刚尾随而去。若二人不在家里时便落到贾杰敏尾随。孩子小气力便小。贾杰敏揪住粮袋一角却渐渐滑落。这个时候便提出休息一会儿。贾杰敏:

    “妈妈,我提不住了,停下来调换一只手?”

    吕玉仙猛然将袋子脱开落在地面。黑眼斜瞥。吕玉仙:

    “你可‘吃’得住?!”

    又说:“一阵风都会将你吹倒了,你哪里像我们家的人?!”

    回到家吕玉仙情绪沉闷,贾杰敏则灰溜溜退到一旁。吕玉仙再次责骂她没有眼力劲儿,放置的粮食也不知道顺去土罐。贾杰敏忙上前试图顺袋子。可是,袋子过沉。她只能任由它在地面上拖动。吕玉仙即刻责骂道:

    “你可是要将老子的米袋摩擦烂了?!”

    暂停下来,贾杰敏杵在米袋旁不知所措。贾中华坐在厨房的靠椅上忽然浮挂笑意。贾中华:

    “大的两个不吆喝去,小的自然没力气抬喽!”

    吕玉仙轻蔑眼神。吕玉仙:

    “老子在午饭时才说了家里的米不多了,谁知道丢下碗筷后老子进屋一趟去找购粮本,出来一个个的就跑了没有了人影。”

    又说:“老子可是就像你一家的老佣人老保姆,大事小事都要等待着老子都离不开老子这双手?!”她的眼睛盯住贾杰敏。

    贾中华即刻调和。贾中华:

    “杰敏听到你要买米还呆在家里,这说明她已经够好的了。”

    吕玉仙瞥眼过去。吕玉仙:

    “她是够好,好到老子几乎提了整个袋子的重量,她只是装模作样地提着袋子一脚以便老子好迈开脚步走路,可是没走两步又要休息。”

    贾杰敏怯声说明袋子又沉又滑。吕玉仙:

    “老子怎么不‘滑’?分明想偷懒还找这样的借口!”

    又说:“你说家里谁像你,奸、懒、怂、滑、毒、馋五毒占全现在还外加弱不禁风,老子怎么说来着?老子说即便是变狗去吃屎只怕都要被推倒地。”

    贾中华忽然笑出。吕玉仙大眼斜瞅过去。贾中华忽然收敛又放开皮笑。贾中华:

    “你刚才数落的奸、懒、怂、滑、毒、馋是六数,不是‘五毒’,再外加上‘弱不禁风’就是‘七毒’了?”贾中华没忍住面部又释放出掩藏不住的笑意。吕玉仙肉笑了皮却稳住。眼睛里含着讥讽。吕玉仙:

    “就你那点水平,还咬文嚼字?”

    贾中华:“我们家就你是学问高,可得了?!”

    吕玉仙:“别人不敢比,比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贾中华忽然想起梦境便道出让她解析。吕玉仙很是惊诧。她说那晚她也梦见了孩子的奶奶。吕玉仙:

    “梦境中,她就是责备我,说我给她包裹的‘小脚’也散开了,还抬高起来翘脚让我看……”

    吕玉仙这样一说,贾中华暗自诧异。

    打量贾中华黑脸沉默,吕玉仙又说:

    “或许你出事的那天我的眼睛就是让她的裹脚布蒙蔽住了,一天到晚都恍恍惚惚的心神不安,到了天黑却忽然想起洗头来了。”

    贾中华哀怨眼神。他重申她即便是天黑才得知他受伤的消息,怎么都可以起身就奔医院去探望的,事实是她继续洗头后才到医院的。吕玉仙:

    “可是,我当时已经打湿了头发……”忽然,吕玉仙脑海中闪过一个令她打出寒颤的画面。又说:

    “中华你可回忆起来了?当时他奶奶的‘小脚’正是我给裹上的。”

    贾中华:“然后呢?”

    尚若贾中华平日以这样的语气询问,吕玉仙定是要几大句给“搡”将过去。但面对这个问题,吕玉仙:

    “‘然后’你不觉得奇怪么?你说他奶奶为何不翘脚让你看,她偏偏要翘起来让我打量。”

    贾中华说兴许是你替她裹脚的,她当然要来找你。

    吕玉仙偏头以斜视的目光扫视。吕玉仙:

    “那不更说明你出事那天就是他奶奶作祟,以至于我恍恍惚惚什么事都没有主心骨。”

    贾中华:“你妈才‘作祟’呢!”

    一个“孟”式眼法斜瞅过去。她恨不能“瞅”下他身上的一块肉。

    贾中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了。皮笑肉不笑。贾中华:

    “你也不想想,一个过世的人还怎么能‘作祟’?”

    吕玉仙:“作祟的不正是死人吗?你不是半夜没有起来撵过。”

    贾中华由吕玉仙的话语提出要合葬二老。他道出事故头一晚也梦见他爷爷。贾中华:

    “他说来回不便要遭恶狗欺。你又梦见妈散开了裹脚布,这更说明是妈每天晚上‘去’爹那边,散了裹脚布后才换爹过去的。因此,我们更要将他们二老合葬到一块,免得他们还要来回折腾。”

    吕玉仙道出裹脚布一事主要是为了说明她那天眼睛給迷蒙遮蔽了,当然不是为重新合葬去破费的。吕玉仙反对,贾中华只能暂时作罢。放下钱财上需要的耗费不说,就算在体力方面这个时候的他也是不能胜任的。

    贾中华的受伤很快就在四团这块特殊天地间佐证这不仅是他一个人的受伤。呈现九十度的弯弓走路的姿势很快就在总站流传开他受伤肠子被割,军医们便杀了一只黑狗取出肠子给接上。

    如此一来,贾杰婞、贾杰刚走在路上便不时会有同学起哄:

    “狗肠子,狗肠子!”

    贾杰婞奋起还击。贾杰刚却将眼神转向贾杰婞,倒也能找补回来些许尊严。

    贾杰敏却不同。孩子们拉距而开的群体叫唤,她只能灰溜溜急奔回家。床铺是她蒙头疗伤的唯一选择。每当这个时候,她会更加怀念她的洋娃娃,却仿佛那已经是遥不可及的事了。

    吕玉仙一点不了解孩子们心里的动态,当然,她也不想了解。唯一另她心生嫌隙的是就是,那一对划破夜空叫唤的扁嘴鸭子。吕玉仙认为,鸭子叫唤,应该就是进来了不干净的灵体,若没有鸭子的叫唤,该不会进来那不干净之物。这样一想,越发容不下那对扁嘴鸭。宰杀能有荤腥。

    又命贾杰敏送一只到安琼仙家。

    安琼仙只觉意外。只说饲养大了可以生蛋孵化小鸭。贾杰敏满脸的茫然。

    贾中华工伤后工资只能拿到百分之七十,而贾中华回到家又要吃中药调理(明间的中药费是不能报销的),吕玉仙在家中常常是唉声叹气。眼看又是一年的春节即将来临,便将贾杰刚、贾杰敏送上四团的车辆,搭乘到贾中华的二姐贾中美家去渡。

    贾中华受伤后,吕玉仙便将小阁楼上贾杰敏的小床搬下来安置在外屋,让父子二人同住在一间屋中。贾杰敏不时便被吕玉仙叫到里屋陪她,不然,就是与贾杰婞并床而睡。

    要去春城的头一晚,贾杰敏跟吕玉仙同床而眠。吕玉仙讲述了吕国珍挂在嘴边的故事。

    吕玉仙讲故事,当然预示隐意。

    暗夜向床帐铺开而来。吕玉仙讲述:

    话说早些年间,良县一带有了一种叫“小家怪”的动物。这动物长得跟人相差不多,但力大无穷,而这“小家怪”却是爱与人扭着干。

    却说白大村有一户王财主。这晚,王财主与妻子说起了枕边话。王财主:

    “今年稻田里的稻子长得可真好,要是收割上来老天爷赏脸,好好晴天几日,今年可就无忧了。”说着,她抬起脚丫一个劲儿干搓揉。贾杰敏眼瞅,忙问母亲,可是被大姐传染来的“痒水虫”给传染了。吕玉仙抱怨贾杰婞一句,又接着讲开:

    王财主的话被窗外的“小家怪”听到了便记下了这话。说着便是秋收放晴,这可乐坏了王财主。

    第二天起来一看,场地里全是一片汪洋水泡。王财主震惊不已。只说近日来一直是晴空万里,老天爷没有难为过她。恍然间,再看南盘江水似乎减少了流量,这才知道自己说的话被“小家怪”听了去。

    王财主一番追悔不用再表。

    田地空出后新一轮的耕种又要播种。一天早晨王财主起床后又发现,田地里无端地堆满了一地的石头。不用说,这非人能干出,王财主心中有了数。

    这天晚上,王财主躺在床上又对妻子说:

    “嘿嘿,你说是哪个好心人,弄了那么多的石头来堆在我们家田地里。禾苗可是见了石头缝就要往外冒牙,来年我家岂不要大丰收了!要是这些石头搬在那些穷鬼田地里,那我还不得给愁死?”

    妻子听丈夫这话不知是计张口便要问来,王财主一把将她嘴捂住。王财主:

    “要是将那马粪啊、牛粪的弄到我家地里,那我可真不能活了!”

    第二天大早,王财主躺在床上。长工张大勇便隔着窗子告诉他,地里的石头一夜之间全没了,而换成了堆满的牛粪马粪。

    王财主窃喜。妻子笑出声来又被丈夫捂住了嘴巴。

    吕玉仙:“你说这‘小家怪’就是要反着来,要是真有这种动物,我晚上也常常念叨念叨,就说我们家太富裕了,千万别搁进钱来,那岂不无忧?!”

    贾杰敏早听过外祖母讲的这个故事。今晚再听重提,似乎领悟的意义心灵一颤电流连通就变得不一样了。她忽然很希望她是这个家庭听取正话的“小家怪”,可以分忧。带着充满张力的梦想,贾杰敏似乎第一次兼容这个家庭很快入睡了。

    贾中华还是孩子时,大姐贾中慧便嫁给了邻村的张权,后生有八个儿女。二姐贾中美跟贾葛氏闹矛盾,早年独自一人跑去春城做帮工。新中国成立,贾中美进入煤机厂工作。

    贾中美的第一任丈夫王志国是位老好人,生育三儿子后因肺癌下世。杨伟是春城当地人,家住大观楼傍。虽也是煤机厂职工,却因家庭成分高而受到歧视。王志国过世,杨伟成为了贾中美的第二任丈夫。三十九岁高龄这一年,贾中美诞下二人的共同孩子杨丽燕。排列五妹。

    之前介绍膝下有三儿,杨丽燕怎能排列五妹?莫不是学数不清混淆了排列?

    ——非也!

    要想明白其中缘由请继续下阅:

    只说贾中美在医院诞下第一个孩子便胎死腹中。临床是一位江西的产妇,却因产后失血赴了黄泉路。一床是失去儿子垂泪涟涟哀叹的妇人,二床是失去妻子怀抱婴孩不知所措的父亲。天下有时缘定蹊跷。

    张明愿意舍弃;贾中美愿意收养。张明怀抱骨灰盒返回江西老家。这个孩子吸吮贾中美的乳液一脸的饥渴。便赐名王兴光。

    张明乃江西大家族。托付之后临别之际,便也增送金条不叙。

    贾杰敏还是孩子时,王兴光已经是二十一岁的大小伙子了。大小伙子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就是一棵顶梁柱。王兴光这棵顶梁柱是淋漓尽致地竭力尽力。

    王兴亮在这个家族中排列为二,进入了春城一团成为一名驾驶员,常年奔驰在祖国的各条线路。王兴闪排列为三,工作却远到靖城地区下属魏县工作。王兴烁排列为四,尚念中学。王兴光进入春城东郊变电压厂工作,虽说贾中美的家在北郊,但只要王兴光休息便往家跑。却也顶起了一个家庭收拾清洗的所有工作。要说,一个养子能尽到儿子女儿的职责身为父母的睡着了也该笑醒来,贾中美却美中不足。

    贾中美心系不足的并不是王兴光,贾中美心系不足的却是王兴闪一个人工作在靖城之北余公里的小县城。因了贾中美想方设法都欲将其调回春城。

    这礼拜天王兴光又回到了家中。虽然天气寒冷却也忙活了一天。云南人似乎遵循了祖辈永远不变的居家模式便是在春节前一切家居都要清洁妥当。晚餐过后,原本贾中美吩咐王兴光返回单位,却传来厂区放露天电影的好消息。王兴光决定第二天起早返回。杨伟嘱咐王兴烁必须书写家庭作业后方能去看电影。王兴烁顶了回去。杨伟眼神黯淡。王兴光一番训斥。贾中美也呵斥开来。

    贾杰敏对争执的认真停留在一种各式上。便远离了“中心”独自一人进得里屋。她习惯寻找床铺的慰藉,却忽然感觉到似乎这有些陌生。从床铺起身又来到桌前,打量玻璃板下压着一元、两元面值的人民币三四张的样子。金钱对她停留在未曾开发的处女地,但“小家怪”的诱惑却突显出来。稍有迟疑,她伸手抬起玻璃。两元面值的人民币揣进衣袋。

    漆黑的夜色尤显深重。一家人前后本想厂区场地。《沙家浜》抑扬顿挫的唱调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能听懂。忽然一阵专心脚丫丫瘙痒钻心传来,贾杰敏模糊觉得应该是给传染了。尽管如此,上下眼皮的征战远远胜于脚丫丫。杨伟不断提醒不能睡过去,但还是闭合了眼睛。

    观看电影的时候正是同学交流的时候。人流退散。王兴光穿过人流走出厂区追赶上一家人,却发现贾杰敏睡在杨伟的脊背上。急忙移动。杨伟却吩咐去接贾中美背上的杨丽燕。睁开眼睛只嚷嚷不要他人。王兴光再次接过贾杰敏。两次移动。贾杰敏迷迷糊糊睁眼又闭眼。王兴光:

    “杰敏,今后表哥不在,你跟着姑爹姑妈来看电影可不许睡觉?姑爹老了,背不动你。”

    睡意迷蒙间“嗯……!”一声又没了意识。

    放下床的时候贾杰敏有意识。大脑迷蒙忽听贾中美吃惊叫唤玻璃板下少了一张钱。贾杰敏从迷蒙中吓醒,却佯装翻身转向墙面。颤栗不止。心如锣鼓。贾中美一声呵斥王兴烁并指出定是偷偷购买了香烟。王兴烁却干瞪眼回答家里所有的事都赖他的过错。王兴烁吹嘘一声。于是,传来了一阵摸索衣物的窸窣声。

第44章钱饵钓鱼

    锣鼓齐鸣。势如破土。勇军直前……

    溃军孤独。贾杰敏灰溜溜败逃。贾杰敏颤抖的心玄就要折断。还有片刻,她就要被揪出来列为异类小偷处罚。她觉得她早已不属于这个家族。将心一横最坏的惩罚莫过于被逐出家门。恐惧无所谓恐惧的时候仿佛暴风雨也就无所畏惧恐惧被淋漓了。

    仿佛天使的声音,又仿佛是虚幻。轻言淡语。杨伟:

    “算了,给她揣着。就当我们给她的压岁钱……”

    心从断头台迂回。安然入眠。

    第二天忽然晴朗。贾杰敏再面对大家目光闪烁游离。王兴光早已不见身影。杨伟在做早餐。一阵忙碌。贾中美夫妻出门去上班。王兴烁带着贾杰刚、贾杰敏、杨丽燕三小孩玩耍。

    杨为忠同厂职工,又是邻居。王兴烁带领认识了一般大小的兄妹杨清、杨清秀。增添玩伴却也融合。只是不时杨丽燕会耍小脾气先孤立贾杰敏又孤立贾杰刚。

    贾杰敏落寞时,小偷一事也会回旋脑海。只是没有追究,心底而由此埋下了侥幸的根基。脚丫丫瘙痒不时袭来,仿佛揉搓窑泥一般出了一层光滑“液体”方能解恨。刺痛感穿透其中,却相比瘙痒来得安歇。

    几天交往下来,倒是杨丽燕的话语不再受到听从。失去重心感令她很是沮丧。这个时候她会强扯来贾中美做大旗。

    孩子们一块的玩乐总是男孩子突显引导权。杨丽燕并不买账。再次,王兴烁遭贾中美斥责。王兴光争辩。贾中美呵斥应该带领好弟妹。这个时候的杨丽燕骄傲地高仰头颅仿佛一位不可冒犯的小公主。王兴烁直呼冤枉。王兴烁让贾杰刚佐证。杨丽燕目光直逼。贾杰刚奔出门栏。王兴烁目光再转贾杰敏。杨丽燕依然是一副洋洋得意不把对方放眼里的姿态。贾杰敏却对贾中美默默点头。杨丽燕充满恨意的目光顷刻穿透直逼上前。

    开学在即。贾中美决定携带杨丽燕亲自送回二人。离别之时,贾杰敏跑去告别杨清秀。杨丽燕鄙视目光。杨丽燕受宠的中心感无法理解贾杰敏的呆痴。于似乎她们属于两个世界的人。事实上她俩也的确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正如白天不知道暗夜的黑。不知道却一点不影响人类的成长问题。

    第一天抵达靖城。次日贾中美直奔魏县。贾中美开始寻找调回王兴闪的有关政策。

    吕玉仙从换洗的衣袋中发现了两元人民币。贾杰敏含糊称压岁钱。

    没有多询问来源。吕玉仙:

    “我们家这个月太紧了,你哥哥又要报名,你姐姐又涨了学费……”吕玉仙以主审官的目光扫视。贾杰敏点头说补贴家用。她既心虚又骄傲又不安。她觉得她这个“小家怪”将贾中美当成了财主。

    云交四团子弟学校。

    贾杰敏进了一年级学堂。刚一入学堂,她就被张慧娟教师委予小组长担任。而巧的是刚从春城举家般来的杨清秀与贾杰敏成为了同学。更巧的是,汪文玉居然担任班长。

    两年的工矿生活并没有改变贾杰敏拘谨胆小的性格。面对重多陌生面孔,似乎觉得只要有汪文玉、杨清秀就足够了。

    贾杰刚却完全与贾杰敏相反。于似乎他智多星的鬼点子不使用便要过期作废一般。

    这天放学后,贾杰敏身背书包一路蹦跳回家。忽然一阵风起,小路上吹来一片树叶,夹杂在树叶中的竟然是一张一毛钱的纸币。眼睛发亮。弯腰下去拾。却跟随风起舞。纸币飞跃又是两米。再次跟随弯腰。又是一阵跳跃。这样反复了三四次后,竟然从一侧墙后传出“咳、咳、咳……!”闷葫芦般爆开的怪笑声。贾杰敏猫身侦查。一米多高的煤炭堆后面露出了贾杰刚、张云江的头颅。贾杰刚手掌还遮蔽在嘴唇上。张云江却笑得前仰后合。贾杰刚责备张云江没能忍住。张云江说贾杰敏见钱眼睛发亮的神色忒滑稽。

    贾杰敏还是莫名。贾杰刚讥讽显示手里的细铜丝线。又回收丝线,纸币跟随移动起舞。贾杰敏恍然大悟。憋红了脸蛋羞辱感顿生。贾杰敏:

    “戏弄人当真好笑么?”

    张云江说我俩在观察每个路过者的形态,都是一副贪厚的目光。

    贾杰敏说你家也真富裕,让你拿出一毛钱来戏耍人。张云江:

    “是你哥哥的。”

    满眼狐疑。贾杰敏:

    “是家里的钱?”

    吕玉仙从不放一分钱落在孩子手中。贾杰刚:

    “哪里,这是我捡到的。”

    贾杰敏说明老师教导我们捡到东西可是要上缴呢!

    贾杰刚:“好了,我们也不是故意要‘钓’你的。谁知你碰巧给赶上了呢!”

    又说:“这是老师布置的《拾金不昧》的作文题目。我俩不就来体验了。”

    张云江笑道:“几乎每个人忽然看见地面上有钱都露一副丑态,贼眼睛还要环顾可有人碰巧见到。只有‘拾金’,哪有‘不昧’?”

    贾杰敏说这样戏弄人的恶作剧居然也能想得出来。

    张云江笑道:

    “就算是戏弄人的恶作剧也是你哥哥设计出来的。”

    贾杰刚:“这不是戏弄人的恶作剧,而是考验人的游戏。刚才一人更牛,只说忘记了铅笔要同伴先离开。调转回头打量同学离去便又返回蹲下捡钱。”

    张云江补充刚才还有一人更滑稽。眼睛一亮一脚便踩踏上去不动了,同学莫名。又吩咐同学先走一步……

    贾杰敏说,踩踏上去不就结束游戏了?

    张云江说贾杰刚挣断了铜丝他都不松脚。随后好不容易后推开,展露出来纸币他硬要说是他遗落的。后来让他打量铜丝,但还是坚持,最后无法贾杰刚提出到老师跟前评判,这才恨恨离去。

    贾杰敏说,你俩做此等羞辱人的游戏竟然还敢找老师评判。

    讥讽轻视。贾杰刚:

    “怎么不敢?难道我们要包庇他的贪财行为吗?”

    张云江说,首先她畏惧自己贪财这关便不敢去老师面前,哪里还去评判?

    心底涩涩。贾杰敏:

    “那你俩得到什么呢?”

    贾杰刚不屑。贾杰刚:

    “难道你不认为他们一个个丑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你不觉得开心吗?”

    贾杰敏摇头。贾杰敏:

    “我觉得被羞辱。”

    又说:“如果换你俩一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依然会是丑态。”

    贾杰刚说这类游戏考验不到他。又另挖细眼铜丝穿进纸币。

    说话间贾杰刚“嘘……!”了一声。又有两同学结伴走来。贾杰敏起身要离开。贾杰刚摁住发顶。压低声音。贾杰刚:

    “一会儿你观看到丑态,你会从羞辱感即刻提升为快感……”

    贾杰敏还是出了煤炭离去。二人打量从侧墙煤炭堆出来,扫视地面的目光转移到她身上。

    吕玉仙的态度是风向标。天已黑沉下来。里屋。贾杰刚多少想表示些什么。压低声音,贾杰刚启发贾杰敏观看这类游戏难道不比小画书来得更精彩。

    贾杰敏询问精彩点。

    贾杰刚说明就像钓鱼一样,撒饵引鱼,当你提及一条条赤裸毫无遮挡的面孔时,便就完成了一个游戏的过程。

    贾杰敏摇头只感觉到羞辱感没有精彩点。

    贾杰刚强调她当时要多停留下来便会转变心态。贾杰敏指出他没有被戏弄的体验。贾杰刚讥讽笑道:

    “只有傻瓜才会被人戏弄。你过于‘轴’过于顽固,不懂得变通转变。”

    贾杰婞忽然进屋。又问二人在聊什么。

    贾杰敏:“刚才他褒奖我。却发现在他眼里我的优点忽然变得多了起来了。”

    贾杰刚不满地瞥过来一眼。贾杰刚:

    “你以为‘轴’是在表扬你?还真是牛不知道角弯,马不知道脸长!”

    贾杰婞:“还别说,她就是过‘轴’。原本妈妈的原则是一人过犯,三人跪下,既然如此你说你还反复去声辩什么?再闹一次,不是还要遭受一次皮肉苦?这里有问题。”说着食指戳点在各自的太阳穴位置。

    贾杰刚:“牛嘴不对马脸。我说‘皮影戏’,你说天书……”

    贾杰婞狐疑扫视二人。贾杰婞:

    “啥‘皮影戏’?”

    贾杰刚似乎感觉到喜悦不被人知便感受不到喜悦。再次笑得前仰后合。他指点让问贾杰敏说。

    贾杰敏历来的感受仿佛她是一个外来人。贾杰敏:

    “既然说我‘轴’还说什么?”

    贾杰婞高贾杰刚两级。到了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贾杰婞被班主任舒慧娟选为文体委员。教室里,不时能听到她领唱传出的歌声:

    全班同学合声唱:螺丝帽、螺丝帽、螺丝帽

    贾杰婞唱:弟弟上学看见了

    全班同学合声唱:看见了、看见了、看见了

    贾杰婞唱:螺丝帽虽然小

    全班同学合声唱:祖国建设不可少

    贾杰婞唱:捡起来

    瞧一瞧

    全班同学合声唱:擦擦干净多么好

    送给工人叔叔

    贾杰婞唱:把它装在机器上

    全班同学合声唱:嘿!机器唱歌我们拍手笑

    贾杰婞的崛起仿佛是一瞬间的事。因为有一声声“狗场子”的讥讽叫唤,贾杰婞便给予追逐痛击。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算是班里的男同学都畏惧丧失了话语权。

    吕玉仙制定了管束三个孩子的规则:

    一人犯错,全部遭殃。她常常将孟家的信条挂在嘴上;有理三扁担,无理扁担三。她强调小孩子都怕被打,因此相互间便都

    包容团结了。

    其实,对于一个家庭的关系来说,再明了不过的就是两夫妻之间以及与孩子间的问题处理。对于贾家来说,夫妻间的关系不过如此,合乎孩子?

    有了吕玉仙明确的观点,贾杰婞私下对弟妹制定今后遇到事首先通报到她这里来。

    贾杰敏:“为什么?”

    贾杰刚:“说你‘轴’还不承认。如果你想要挨打,就只管当告嘴婆但不要连累我们?”

    次日,贾杰刚从同学赵亚杰家抱回来一对幼崽海林鼠询问是否喜欢。毛光水滑且黑白相间,一双机灵的小眼睛黑幽幽转动,灵气顿显。贾杰敏爱不释手就点头肯定。

    瞥眼不屑。吕玉仙:

    “‘喜欢’又怎样,人都还吃不饱还怎么养殖海林鼠?”

    吕玉仙反对养殖海林鼠。

    贾中华笑道:“它不吃粮食,它们主要是以奶浆草为主。”

    吕玉仙瞥眼过去。吕玉仙:

    “要你说?可是老子还不知道!”于是强调若要养殖,今后奶浆草便要贾杰敏个人去割。贾杰刚偷偷压低声音表明他会一块拔草。吕玉仙轻蔑道出她童年拔草将手掌擦开裂口的事。

    贾杰敏乐意养殖海林鼠,因为接下来拔草的主要任务由她完成。去学校的路上很快就少了奶浆草,因此开始扩大范围到总站各地寻找。她并没有手掌裂开的体验,只是在拔断后便携带小刀。

    自从车祸后,贾中华的腰一直呈现九十度的弯虾。赵玉泉提议让试用中药。但是,往往中药要自费。由此,贾中华购买了药典开始尝试辨识自治。又从贾杰敏带回的车前草中竟然发现了对淋浊,皮肤溃疡有疗效。便将其捣烂要吕玉仙涂抹,却蔑视各自出门。贾杰敏听从涂抹。一个礼拜后竟然不再瘙痒。

    凸额头,凹槽眼,纤细项劲,橄榄头,杨柳纤腰风飘身。吕玉仙打量贾杰敏时总是充满了鄙夷。她就不是她生育的孩子。当然,这种从农村延续下来的严重的营养不良让贾杰敏除了手脚麻胀几次痛哭流涕遭至斥责后,吕玉仙忽然之间意识到应该到了加强锻炼的时候了。

    修制厂翻沙工郭嘉会武术。何玉明能说上话。如此一来,姊妹三人成为了郭嘉的徒弟。

    隆冬的早晨,天色漆黑一片。贾杰婞带着弟弟妹妹向着修制厂靠西北边的翻沙车间走去。

    贾杰敏对大姐说冷,手都冻僵了。贾杰敏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外衣破了,衣袋被母亲拆下缝补在**。当然,这个主要理由还掩盖着不想去锻炼的懒惰。

    贾杰刚一听便识破贾杰敏的伎俩。说,杰敏其实就想回家睡觉。

    贾杰刚揭发。贾杰敏心虚。她只好掩饰说,你竟然生成了我肚子里的虫,还比我自己都明白我想干什么。又扯起衣袋处展示被扯后色泽的不一。

    天色混沌。目光斜视,贾杰婞没有发表。

    贾杰刚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贾杰刚:

    “你才翘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了,还拿衣袋来说事。告诉你,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虫,我是如来,看你‘猴头’怎样逃出我的手掌心?”说着,举起手臂一“刀”劈在贾杰敏的项劲上。手臂的力不是很重,她一掌推开“哼!”了一声。

    贾杰婞没有说话。除了习惯用吕玉仙那一套方式来管束弟妹外,同时她还知道,不时的缄默也带有另一种震慑。贾杰婞只管继续带领二人向前方暗夜走去。贾杰婞没有表态,贾杰刚直冲贾杰敏吐舌头扮鬼脸。贾杰敏打量他那一脸的得意劲儿很是生气。贾杰敏:

    “就算我想回家睡觉,可是不行吗?”说着,她干脆停下站住。

    贾杰刚也停下脚步站住。贾杰刚:

    “大姐,你看杰敏就是被我说中了。她说她不想去锻炼身体了,想回家睡觉。”

    贾杰婞还是没有表示继续向着暗夜走去。贾杰敏转身往回家的路迈出两步。贾杰刚见大姐不管他也想回家。贾杰刚:

    “干脆我也……!”

    贾杰婞又走出几步发觉不对这才停下回过头看,但见贾杰敏向着来时的路返回,贾杰刚刚巧侧转身子便收住了脱口的话语。

    “嗖、嗖……”的冷风中,贾杰婞发出最后通牒。贾杰婞:

    “你们二人都转回去,等回到家我告诉妈妈。你俩就是怕冷怕吃苦想当逃兵。”贾杰敏一听便也停下脚步极其不情愿地转身过来。

    贾杰刚则条件反射。贾杰刚:

    “哪里了,我是想抓杰敏回来的!”说着,他拽住贾杰敏的细胳膊。贾杰敏甩手抽出。贾杰敏:

    “别把自己往高尚里说道,其实你自己也想回家睡觉呢!”

    贾杰刚抵死不认。贾杰刚:

    “哪里了?我是替大姐在维护让妈妈少操心。”

    见二人跟了上来,贾杰婞俨然一副大姐的模样继续挺身在前。

    小兄妹俩继续在后辩解着。贾杰敏要他少来,别抬大姐妈妈说事。贾杰敏:

    “其实,刚才你就是也想回家,不过就是以我为挡箭牌罢了。”

    贾杰刚则抵死不认。

    贾杰敏指出,刚才那一句没有完结的话“干脆我也……!”后面省略的就是“回家”!

    贾杰婞听兄妹二人争执不下要二人闭嘴。她问道:

    “你们俩可是都忘了上次被潭华欺负了?妈妈让我们去学武术,主要就是为了让你们俩强身健体,你们以为是为妈妈炼吗?!”

    旷荡的车间场地间,呼呼唱响着忽东忽西的风声,仿佛一头无形的怪兽隐藏其间正伺机变幻狰狞而吞噬。

第45章练武

    贾杰敏畏惧紧追上去。没有衣袋,只能将双手插进腋下取暖。可是,脚趾却有些冻得没知觉。她只得加重脚步增加摩擦取暖。

    贾杰刚也迎合上去。又说,大姐,你看杰敏就是以此来抗拒,竟然高踏大步故意磨损鞋子。

    贾杰敏不再说话。她觉得似乎贾杰刚总能跳出她的刺头。

    贾杰婞没有评判。她忽然说,我们三人跑步比赛去见师父,看谁先到?

    话音刚出,贾杰刚拔腿就奔去。很快,贾杰婞就追了上去并将他抛在身后。贾杰敏落在最后。眼见追不上贾杰婞,贾杰刚干脆放慢在中间。没有一颗星星,天色还是黑沉一片。不时,贾杰刚从七八米开外回过头来叫唤:

    “杰敏背后好像有一个无头‘鬼’跟着呢!”

    寒风呼呼。贾杰敏的心忽然提到嗓眼里来。顿时,一身鸡皮疙瘩渗出,便使出吃奶的力气追了上去。

    四团外围建有围墙,内部各车间各科室间却四通八达。围墙西北角是铁工车间、翻砂车间,中间又新建造了一栋段工车间,除西侧设置了两间房间外,宽大的厂房内摆放了一台没有安装的新机器便空空如也。郭嘉暂住西侧第一个房间。厂房北一百米开外便是分隔姜家巷的围墙,墙外是种植包谷的山地,厂房西七八米是间隔后北山的围墙,外侧则是一遍稻田。郭嘉一个居住很是惬意。当然,关键是这样的独处非常适合习武。

    贾杰敏一路奔跑还是最后一个倚靠在空荡的门框上喘息。贾杰刚稍稍喘息。贾杰婞仿佛就像没事人一样。空旷厂房第一个房间的灯光透出,木门斜开,暗淡的光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距离光影七八米的漆黑间,只见郭嘉活动关节正说话。三人前后走过去,但见

    佐国强正以赏识的目光打量。其女佐妙玉畏缩搂肩站一侧。

    郭嘉介绍:

    “佐妙玉,他们是我三个徒弟。你们自己介绍认识一下,今后就是你的师兄姐妹了。”

    贾杰婞问道:“师傅,这是您新収的徒弟么?”

    贾杰刚:“我认识她,她叫佐妙玉,是刚转到我们班级的新同学。”

    郭嘉:“看我说什么,佐厂长,我就说孩子们肯定是认识的。今后您不用担心她的行程了吧?厂区虽然空旷,但他们可以结伴而来。”

    佐国强:“这样最好,这样我就不用每天送她过来了。”

    又说:“这孩子命苦,打小就没了妈,这不刚从老家农村出来,胆子特小,惧生。想让她锻炼锻炼,到学堂也不至于被人欺负。”

    又说:“那我就将这女儿交给你了?郭师傅!”

    郭嘉:“佐厂长,您太客气了。叫我郭嘉就行,千万别叫‘师傅’,怪让人别扭的。”

    佐国强:“妙玉,好好跟着师傅学,听见没有?”

    佐妙玉点头又“嗯!”了声。

    佐国强:“那你们开始?我就先撤了。”说着,佐国强走出了厂房。

    空旷的厂房没有前一时刻黑暗了。郭嘉让贾杰刚、贾杰敏教佐妙玉基本功,他则教授贾杰婞棒棒拳。贾杰刚既想跟随大姐一块学习棒棒拳,又对新同学充满了好奇。贾杰敏稚声提出也想学习棒棒拳。

    郭嘉说,一来是贾杰婞功底在你们之上,二来是我这里只有一根棒棒,教授后只有一人可以用来练习。贾杰敏幼稚说,可以出去捡一根树枝来代替。

    郭嘉一脸的严肃。他命贾杰婞先观看他演示全套。

    贾杰刚扎出一个标准马步示范佐妙玉。贾杰敏跟上马步。三人面对郭嘉。郭嘉手握棒棒在中心挥舞自如。不时,挥舞跳跃进了红影灯光里;不时,又舞动出了光影跳跃开来,前后自如进退转身变化瞬息,“风声”重叠灌耳,棒棒已经不再是普通的棒棒,而仿佛孙行者手里可随意变幻的金箍棒,舞动着炫彩令人飞翔在白云的悠然天际,又仿佛重叠绽放的朵朵令箭荷花瞬间漂移开放顿消却又瞬间打开……

    武啊……武!直武得风声交错声声闷响;

    武啊……武!直武得暗夜淡退鱼肚白翻亮;

    武啊……武!直武得不再像传授而是一场表演赛。顿时,四人目瞪口呆。最后,郭嘉以一个“鲤鱼”跳跃高空侧翻撂起棒棒腾空而下,再拉开健步结束。顿时,棒落之处尘起飞花;顿时,四人不约而同报以掌声。

    郭嘉收步对贾杰婞说,这就是完整的一套棒棒拳,练习这拳,当然首先得从握棒棒开始。于是,将棒棒交到贾杰婞手中指点要害,把握力度以及部位。

    瞬息间,贾杰敏有了想要学好武术的动力。仿佛曾经学习的一切基本功以及拳套都是受罪,唯有棒棒拳,武动中,她看到了孙行者变化万能的影子。于是,她悄然在一旁将师傅教授的一套梅花拳练习。贾杰刚则继续教授着佐妙玉基本功。郭嘉指点了贾杰婞要点练习握棒的基本功如何挥舞自如。又转过身来指点佐妙玉蹲马步配合的呼吸。再回头又指点。

    贾杰敏打出的拳头不够力度。示范。一拳挥出,出拳要直逼对方,做到稳、准、狠。

    梅花拳完毕。贾杰敏说找根树枝学习使用棒棒基础功。郭嘉指出即便是单位上有带锯车间,也不能找他们随便修改出一根木条打磨出来。贾杰敏有些发懵。只问为什么?

    贾杰婞冷眼。贾杰婞:

    “你傻呀?以师父刚才演示这力度,一棒棒下去,还不得断裂?”

    贾杰敏忽然意识到她提议的树枝那是多么地幼稚。忙又问要何木材。

    郭嘉说要具有韧性的藤条,以温火烘烤矫直。

    贾杰刚询问何处才能找到有韧性的藤条。

    郭嘉说山野间能找到,但以千年藤条上佳。矫直后打上滑石粉。提及这棒棒还是他师傅赠送。又说明虽然这样的藤条不好寻找,但最后习武者手里都有一根合适的。郭嘉强调习武的有心人随到之处是带眼睛搜寻。郭嘉:

    “对于习武人来说,上好的棒棒犹如兵器。”

    又说:“今后你们学会拳套,郊游踏青时,眼睛自然不会放过高山峻岭。”

    贾杰刚没有这样的认识。只嘀咕从不曾有映像。贾杰敏说白大村高山上是有藤条,但不够粗。

    声音犹如蚊子却也清晰。佐妙玉:

    “我的家乡倒是有这样的藤条,但却一时不能回去。”

    贾杰敏一听眼睛发亮。忙又央求她待放假时回去砍伐。

    于是,二人交流询问家乡。二人都为同一个县城而感到欢欣。郭嘉却说白大村位于县城之北,而汤池则位于县城之西。佐妙玉爽快说可以邀请她兄妹一块回去。

    接下来郭嘉又去指导贾杰婞。压低声音。佐妙玉:

    “卫生所旁边的公厕闹鬼,你可知道?”

    贾杰敏摇头一脸的狐疑。贾杰刚说不过是以讹传讹。

    佐妙玉:“不是这样。一次我路过进去蹲下,一掏腰包这才发现没纸了。进来人正张口讨要,忽然一个声音从粪坑里发出‘要红纸么要绿纸’?吓得我纵起身来跑裤子都来不及提就跑了出来。”

    贾杰刚狡计亮光指指点点。

    佐妙玉强调毫不夸张,是真实经历。

    讥讽的神色审视。贾杰刚:

    “你向来人讨要纸张,忽然听到声音就……?”

    佐妙玉说在那样漆黑的夜晚,静悄悄的粪坑忽然发出声音,若换你也是这个反应。

    罢手。贾杰刚:

    “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你裤子都来不及提起便跑了出去,那‘定’是没擦‘腚’。”

    云南的土话是屁眼,佐妙玉刚从农村出来自然还没学习这个。佐妙玉:

    “你说的忒绕,还‘定’、‘腚’的。怎个意思?”

    贾杰刚讥讽偷乐。佐妙玉转问贾杰敏。贾杰刚罢手示意。贾杰敏:

    “你当他憋的是臭屁。”

    话分两头说。厂房里郭嘉带领孩子们练功,场地上佐国强行走却有些漫不经心。虽然平日里忙工作,但他也没有如此早起床。郭嘉习武的名气不小,佐国强忽然产生了窥探虚实的念头。一套棒棒拳完毕。佐国强忽然觉出他的英明决策。东方渐渐泛白,佐国强这才悄然退去。

    弯弯曲曲的小道在空旷的场地上交错而开,只是由于人们踩踏的关系而形成两旁青草的合抱。没有行走的茅草之地却也是小草青青,露珠儿莹莹。佐国强没有按照踩踏出来的小道行走,而是漫不经心地一时一个主意任意穿插。

    步伐划过。露珠儿滴落。佐国强脚踝或者膝盖处留下湿痕。微风拂面。深呼吸一口气流,佐国强感觉心底无比舒畅。红日开始冒头,白色的雾气分解犹豫。从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点上,一口烟雾吐出。佐国强裂开嘴角缓缓前行。

    空旷的厂区没了平日的喧嚣,唯小鸟从枝头发出叽叽喳喳欢快的对唱声。佐国强左右扫视陈旧的厂房及空旷的厂区,目光又再次从空旷的场地移向东南方陈旧的厂房。不错,这正是大修车间,那铅灰色的瓦匹条条凹槽并列开来,双侧立体的轮廓方正却显得年衰,宛如一位饱经沧桑冷眼的长者铁面青色坐视。佐国强由心一颤。似乎他平日里进出穿插的车间正值年壮豪情,似乎他从未有过今天这样的衰感。不错,感觉是奇妙的。就连那排排流水的凹槽忽然间像极了长者脸部深陷堆积的皱纹,正展示着那历经风霜陈旧的刻轮。

    佐国强的心瞬间向着一个空洞滑沉下去,那陈旧的落寞味儿张扬着他灰暗的心境,载满了孤寂,载满了愁情。他甚至想到那从凹槽上滑落的雨滴犹如人生的转瞬即逝,特别是对于佐妙玉的生母来说俨然如此。佐国强似乎在白天忙碌的工作中从未感受过原来他的心是如此地空落。

    佐国强的心很快从清醒的空气中转到几分落寞的味儿中。前一刻的美好后一刻的落寞交杂着他的心。似乎除了对佐妙玉寄予的希望,佐国强便空空如也。也正是交代了佐妙玉暂时脱离开工作,空寂的寂寥感瞬间占据了他的心。

    天宇间云雾搅扰。东方放射出阳光。丝丝缕缕稀疏洒落在沉默长者发顶,由此而展示的轮廓逐变笑颜。

    佐国强一口烟雾而出。心舒神展。

    不错,人就属于一个自我调节的动物。即便是蟋蟀的鸣声也渐渐安息下来。佐国强将手里的烟猛吸了两口。越过了翻砂车间,右前方靠西坐落着一排南北向的小平房,出了郑书记住着最西边的一间外,余下的就是修制厂的仓库与杂物堆放间。他的思维又回到郑洪涛身上来。他想他又是怎样来排解这种硕大空旷的落寞味儿?虽说郭嘉之后搬来居住在之北的新厂房里,但郭嘉不是可以习武来排解这种落寞吗?那么,郑洪涛呢?再说,郭嘉与陈雅雯新婚燕尔的也不同于一个人孤寂的世界啊!

    正当佐国强思想飘忽,突听房头西端“吱!”地响动了声木门擦地的声音。声音不是很响,但在这静谧的早晨夹杂着蛐蛐的唱响声就显得有些诡异。那么早,郑书记干嘛?佐国强揣度着収住脚步贴靠在墙壁上静静偷窥。

    少时,王秋莲娇小的身子从郑书记门里探出头来。又左右扫视确认没有什么情况这才闪身出来。佐国强一直打量着那件翠绿色的衣服在空地上疾步,很快便消失在前方车间的屋檐下。

    “这就是郑洪涛的胸怀?”佐国强讥蔑的目光穿透着那条小道。佐国强感觉有些滑稽。佐国强心底冒出一个念头:

    “为群众的疾苦所及?”

    ——扯!

    佐国强诡笑着自己摇了摇头。

    “自己最相信的人正是最易欺骗自己的人!”他忽然记起是谁说过的这话。借着家属转正这个平台,他感觉他就像猴一样被戏耍,而戏猴人却色兼仕途两不误。

    ——造蛋!

    佐国强在心底恨恨骂了一句。

    佐国强头靠在墙壁上,他举起烟狠狠地又两口,钢铁一般的目光平视着手中忽红忽暗的烟头,阵阵轻烟随着凛冽的寒风忽南忽北飘散而去,像琢磨不透世人诡异的人心。佐国强黑紫的脸膛阴沉沉地,让任寒风一阵阵抽掠。

    太阳红彤彤挂在东方的天际。贾杰婞、贾杰刚前后走回。贾杰刚进门便向吕玉仙说明贾杰敏妄想逃跑回家不去习武的事。

    大约半个小时过后,贾杰敏这才手提奶浆草进门。吕玉仙沉脸询问早晨的情况。贾杰敏只说当时过于寒冷。吕玉仙:

    “可是你大姐二哥不怕寒冷?老子倒是说你弱不禁风的身子骨需要锻炼,你却给老子偷懒。”

    贾中华忙教导她要笨鸟先飞。吕玉仙一声唬出:

    “你说的话跟她想逃回来的行为一点不沾边。”

    贾杰敏说明他们二人都有裤包可暖手,她的上衣以及裤子都没了包包。贾中华狐疑眼神。

    一缕讥讽的笑意浮现出来。吕玉仙:

    “活该没有,谁叫你不是刮破这里就是刮烂那里的?”

    贾中华还是不明白。贾中华:

    “她的衣袋去了哪里?”

    吕玉仙:“可是她刮破了衣服老子还不能拆下来缝补到破洞上去吗?”

    去年春节贾杰敏没有新衣服。她穿了贾杰婞的旧衣服过年。吕玉仙这样说贾杰敏多少觉得有些委屈。贾杰婞好动,她交给她时已经出现了破口。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儿。吕玉仙一声唬来。吕玉仙:

    “可是没有这件事,还是你二哥冤枉了你?!”

    贾杰刚一听忙说可以让贾杰婞出来佐证。贾杰敏不敢申辩衣服破旧的事。嘴一瘪。贾杰敏:

    “没有……”

    吕玉仙食指几乎戳在额头上。吕玉仙:

    “‘没有’你给老子瘪啥嘴?你可是金凤子,老子还说不得你了?”

    贾中华忙缓和说刚习武刚回来,何必又要将孩子逗哭?

    贾中华这句话语,贾杰敏更是泪眼婆娑。吕玉仙狠狠打量,便扬手一具耳光过去。泪水夺眶奔流。贾杰敏手捂脸吧。贾中华有些窘迫。吕玉仙:

    “你不要以为有你爹袒护着你就敢越来越放肆,老子只是询问你为什么要跑回来,你便给老子嚎哭啥嚎哭?!”

    又说:“老子就是看你体弱,这才求爷爷告奶奶的转着湾求到郭嘉,希望你强身健体,你以为是为了老子好么?!”说着,扯起耳朵责问。贾杰敏还是流淌泪水没有回答。于是,转动耳朵。吕玉仙恶搡声音:

    “说,小贱人,可是为老子?!”

    贾杰敏一声哭喊出来。因为吕玉仙不仅拧了耳朵,而且还向拔钟表一般转动。贾中华打量有些埋怨。贾中华向前去拽住吕玉仙的手臂。贾中华:

    “你又何必?”吕玉仙甩开手臂即刻又换另一只手拧去。吕玉仙:

    “可是,小贱人?说,老子最恨三锤打不出两个屁来的人了!”

    一股对抗的力量升腾。提高声音。贾杰敏:

    “不——是……!”

第46章诡诈

    贾杰刚站一旁。贾杰刚:

    “妈,她在吼你!”

    贾杰敏仇示的目光转向他。贾杰敏:

    “我没有,我是吼你……!”

    吕玉仙:“你吼你哥哥干什么,可是你还不许他说?”

    贾杰敏:“他只知道告嘴,其实,他自己也想溜回来呢!”

    吕玉仙将目光转向贾杰刚,一只手仍然停在贾杰敏的耳朵上。贾中华再次上前一把打落。贾中华:

    “你看看杰敏的耳根都通红了。”

    吕玉仙转过脸。吕玉仙:

    “拧下来都是活该,谁叫她不听话?!”

    又说:“小贱人,你不要以为有你爹袒护你,你就敢扯着嗓门跟老子说话。呆一会儿审完了他又审你!”说着,厉光如冷剑转向贾杰刚。吕玉仙:

    “你妹妹说的可是实话?”

    贾杰刚:“不是!”

    贾杰敏:“就是,当时他都说了,‘干脆我也……!’后来大姐忽然回头看见他,他这才收住后话。”

    贾杰刚狡辩:“我当时正好想冲尿,杰敏老在后,我是想说,干脆我也冲泡尿。”

    贾杰敏:“你狡辩!冲尿你怎么转向回家的路?我不是还在后面的吗?”

    贾中华眼里落几分讥笑。他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吕玉仙大眼瞅过去。提高嗓子,吕玉仙:

    “杰婞,出来!”

    贾杰婞正在屋里写作业。走出里屋,贾杰婞嘴里念叨说一会儿写完作业还要帮您漂洗衣服的。墙角下,一个铁盆浸泡着大家换下来的衣服。吕玉仙冷眼说,先弄明白今天到底是谁想逃跑回来便惩罚谁清洗。又让贾杰婞说倒底是谁想逃跑。

    贾杰婞迟疑着说,当时就是听见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经大姐这样提醒,贾杰敏忽然想起当时情景。她忙将之前她只是抱怨寒冷说出,并没有明确说要回家。后来是他引导着,只是顶撞他故意对立说的。

    吕玉仙:“你好的不学你学顶撞你哥哥的话了!”说着,同样一眼满是恨意地瞥在贾杰刚脸上。又命:

    “还不抬搓衣板来给老子跪下?!”

    贾杰刚怯怯地望望吕玉仙。又回头冲着贾杰敏发出命令:

    “还不去抬搓衣板给妈跪下?”

    贾杰敏抬了过来跪下。想想又问,跪了洗衣板等一会儿还怎么搓洗衣服?贾杰敏其实想问倒底是要罚她下跪还是洗衣服。贾杰刚有些幸灾乐祸冲她歪嘴伴鬼脸。吕玉仙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只回头看去。贾杰刚即刻显露“正”形。一本正经,贾杰刚:

    “你不会先跪了再用搓衣板清洗。”

    一脚踢在屁股上。吕玉仙:

    “你也给老子跪下!”

    又说:“老子早就说了,在这个家里,有理三扁担,无理扁担三!一个一个都给老子闹,给老子淘,不让老子省心,有你们的好下场!”

    贾杰婞站在厨房中心有些不知所措。贾杰婞嗓子干涩。贾杰婞:

    “妈妈,那么我呢?”

    吕玉仙心理有些好笑。征服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儿。隐藏着暗笑。吕玉仙:

    “你还不死进去给老子写你的作业去!”她想,渐渐长大的大女儿毕竟能帮助她料理不少家务。

    贾杰刚今天是想讨好母亲处置贾杰敏,却不知连带了自己。懊恼着,他忽然记起当时的场景。贾杰刚:

    “妈妈,杰敏早上说了,她的衣袋都破了,您都不给她缝补的。”

    贾杰敏忙申辩道:

    “我说过衣袋破了,但没说妈妈不给我缝补。”

    贾杰刚:“你狡辩,你就是说过了!”

    贾杰敏:“我没有!不信,就叫唤大姐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贾杰刚一听她要求大姐出来。补充。贾杰刚:

    “你说你的衣袋破了,那意思不就是怪妈妈没有给你缝补吗?”

    吕玉仙眼珠更黑沉了。吕玉仙:

    “怪了,你哥哥是小儿子,他的衣服都没有你的耗费,就数你的破。”

    又说:“你可是牛该!一天可是去树枝上磨蹭挠痒去了?”

    且说潭琴心底一直寻思着报复贾杰婞姐弟的念头。留意观察,潭琴很快就发现贾杰婞居然跟大哥潭寅同出一个教室门。如此更是好对付。她暗自得意着,盼望瞅准机会。潭琴脑海里不断虚幻着贾杰婞被打败跪地求饶的画面。

    这天傍晚放学,潭琴身背花书包来到潭寅教室门口等待。潭寅见了忙收拾书本走了出来。他有些不乐意。只说,今后若没事,便不要过来教室门守着了,让同学们瞅见要说,“老母”找“老公”玩耍,又要起哄。

    潭琴一点也不以为然。她一把挽起潭寅的胳膊,说,管人家说什么呢,反正你是我哥。说着,又回头往后查看。

    教室里还是继续走出身背书包的大学生,没有贾杰婞的身影。她略有失望。心想,又一次给她躲脱了?正失望回头,忽然瞅见从一侧厕所跳动着脚步出来一个穿蓝衣服的女生——那不正是贾杰婞?

    潭琴忙猛逮潭寅的衣袖说:

    “大哥,你看见出厕所门穿蓝衣服的那个女生了么?上次,就是她带领她弟弟妹妹三人欺负潭华的!”

    潭莹顺着潭琴手指的方向看去。没有旁人,唯有贾杰婞走出。确定。潭莹:

    “是留着短发的那个女生吗?”

    潭琴:“嗯!你快上去教训教训她,那天她可狂了!”

    潭莹脸露难色。潭莹:

    “她可是我们班上的大恶,只有她教训别人的,听说她还会武术。”

    潭琴:“你怎么那么怂?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管怎么说你可是个男生,哪有男生怕女生的道理?”

    潭莹犹豫少许,迟疑着将书包递给了潭琴。潭莹:

    “好吧,看我的!你先回去?”

    贾杰婞蹦跳着唱着歌儿:

    学校**好榜样,忠于人民忠于党,爱憎分明不忘本……

    潭莹也不出声,上去就从后面一拳打在贾杰婞背脊上。贾杰婞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转头一看,见是男同学潭莹。贾杰婞:

    “好你个潭莹,在背后偷袭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潭莹有些畏怯,他后退两步。潭莹:

    “你又算英雄好汉,那你……你为什么欺负我弟弟潭华?”

    贾杰婞:“你说的是上次摔坏我妹妹洋娃娃还与我弟弟打架的那个潭华,你是他哥?”

    贾杰婞一下子明白了他偷袭的原因。瞪眼过去。贾杰婞:

    “你也不问问你那缺德玩意儿的弟弟,他干了啥?”

    潭莹:“无论他干了啥,你也不能与大欺小。你与大欺小,我就可以偷袭你。”

    贾杰婞:“你不管好自己的弟弟,你还有理了?”

    又说:“有本事光明磊落来?!”

    潭莹见贾杰婞挑战向自己逼来,便转身拔腿就逃。贾杰婞抬腿撵去。贾杰婞:

    “小子,站住……?!”

    贾杰婞满场地的追着潭莹跑,却被学校的王小蒙体育老师看在了眼里。

    由于贾杰婞体质较好且又习武,在同班同学中便脱颖而出。这年少体校培养运动健儿,王小蒙便推荐了贾杰婞。

    贾杰婞放学来到少体校练的是百米与五千米跑步项目,每每贾杰婞跑在场地上,王小蒙脸上总是能呈现出欣慰的笑容。一段时间后,贾杰婞的名字在学校有些响亮,因了只要瞅见他人敢欺负弟弟妹妹的,她都要前去给找补回来。

    这天上午,广播体操完毕。贾杰婞忽然一眼发现同学王洪英与其弟王洪耀追逐贾杰刚满场地打。贾杰婞甚是愤怒。便也追了上去。于是,贾杰婞与王洪耀打在一起,王洪英却与贾杰刚打在一起。虽然王洪耀低贾杰婞一级,但也是少年体健。他勇猛地展开了抵抗。贾杰婞眼瞅收拾王洪耀还得多费几下工费,又见身旁的贾杰刚渐渐处于弱势状态,忙又不顾王洪耀的拳脚,扑向王洪英。三下五除二,王洪英就处于弱势,王洪耀眼瞅,忙又打了过来帮忙。最后,双方没有分出胜负,只是贾杰婞两边慌乱跑略显出强一筹。双方正打得激烈,却被王小蒙老师撞见便制止住。又叫到办公室训话。

    王洪耀说,他们正在打篮球,贾杰刚过来接住篮球就扔在一旁的刺丛中,这才打了起来。

    贾杰刚分辨说,那篮球是赵亚杰家的,他都讨要了几次,你不还人家,我才过来抢走的。

    王小蒙:“你抢走篮球不是要还给赵亚杰,为什么要扔到刺丛中?”

    贾杰刚:“我抱着篮球,他来追我打,我只好先把它扔进刺丛中去了。”

    贾杰婞:“那为什么赵亚杰家的篮球,他不来讨要要你来讨要?”

    王洪耀低贾杰婞一班、高贾杰刚一级。他在他们班也是因“霸”而出名。而他的“霸”不像贾杰婞那样具有对错的分辨能力,这几乎在全校同学中都出了名。因了大家几乎见了都有意避开。如此一来,王洪耀课间休息时,只落得跟王洪英投篮球。

    贾杰婞早听说王洪耀的德行,因了才这样问贾杰刚。

    还没等贾杰刚回答,王洪耀就抢着回答:

    “就是,原本是赵亚杰借给我打的,是你弟弟害了眼热病,因此假借赵亚杰找麻烦来了。”

    对于贾杰刚来说,原本在班里不够强悍,但有大姐为后盾,因了平时畏惧的人或事他便尝试着去触碰。当然,这也是检验自己能量的最好办法。

    王洪耀有双凸出的金鱼眼,却含待着狮子的凶恶。平日里心平气和的说话,目光都犹如雄狮,此时一场打斗,更显狰狞。贾杰刚打量过去,眼中微微露出畏惧。

    贾杰婞一眼就看出他的胆怯。只说,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如实说出来,大姐会为你主持公道。得到贾杰婞支持,贾杰刚心中有了坚定。

    贾杰刚:“那里,是你强借去的,赵亚杰都跟我提过几次了,他不敢来找你才让我来的。”

    王小蒙老师有些发蒙,坐在办公桌前似乎在思考。

    贾杰婞:“这好办,让赵亚杰过来便知实情。”

    贾杰刚听到大姐这样说,眼睛忙“闪烁”。王小蒙看在眼里。又问,贾杰刚,可是你说的是假话?

    贾杰刚忙说都是真话。

    于是,便命同学传唤来了赵亚杰。开始眼中露怯意。王小蒙老师又开导,这才把话讲。

    赵亚杰只说,篮球就是他家的,也对贾杰刚提及。又明确了只要王洪耀归还便借于他。

    贾杰婞听赵亚杰说明。一双严厉的眼睛转向贾杰刚。

    贾杰刚表明,平日里王洪耀就是欺负小同学的,赵亚杰自然不敢说实话。贾杰刚:

    “赵亚杰前几日便明确说过两天要借给我,但他一直耍赖不还。”

    王小蒙又问赵亚杰。这次问话的焦点问题就是,到底赵亚杰可提及两天后借给贾杰刚。赵亚杰其实想讨要,但又畏惧王洪耀。赵亚杰明白唯有贾杰刚具有讨要的实力。王洪耀瞪眼。赵亚杰只能沉默。如此一来,这样,贾杰刚可以其形态佐证。

    水“浑”了。王小蒙本是体育老师,便也不想动那个脑子。更何况此际的他被个人问题闹得正头痛。各批评了几句,上课铃响起,就让大家出门去上课。篮球自然归还在赵亚杰手中。

    办公室门外。贾杰婞还是警告王洪耀,若今后在欺负贾杰刚,不管你在你们班是“大恶”还是天王老子,老子都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贾杰刚忙说,还有赵亚杰,你也要维护一些。于是,贾杰婞再次张口强调不许欺负赵亚杰。贾杰刚将赵亚杰提出,是为了拉拢过来一位朋友,以壮大自己在班上的实力。但赵亚杰其实是不想得罪双方。

    王洪英回答,今后我们进水不犯河水,只要我家的事你们不要来插手便是了。

    赵仁君副职,平时也教导儿女在学校里不要生事。赵亚杰缄默。对于贾杰刚与王洪耀双方的这场争端,赵亚杰并不想夹在中间。贾杰刚虽然走出办公室让贾杰婞庇护自己,但对阵的分裂令赵亚杰其实有些为难。

    接下来的课间休息,赵亚杰对贾杰刚显得不冷不热。

    贾杰刚开始时是应用贾杰婞的实力试图赢得地位,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他的迎合在赵亚杰眼里似乎一文不值。于是,他由拉帮联盟者的角度很快就转变到不满上来。

    这天下午放学后,杨江勇约了赵亚杰去家里玩。不时,二人只觉腹中饥饿,便升火炒饭。赵亚杰上灶。杨江勇跑到屋外再找柴火。正巧遇到贾杰刚从门前屋檐下走过。杨江勇便招呼进门吃油炒饭。

    贾杰刚进到屋里,但见赵亚杰正站灶台上炒着也是不冷不热,他心底忽然升腾起对他的不满。

    贾杰刚:“杨江勇在门外,他要你出门帮他抱柴火。”

    虽然赵亚杰疑惑,但还是出了门去。贾杰刚趁机将灶台上的盐巴投放进半罐。又慌忙搅拌。

    二人再进门,贾杰刚忙称要回家煮饭便告辞离去。

    修制厂铁工车间。

    分类摆放工人门每天生产出来的铁具,这是王秋莲每天以三轮车运送的工作。

    佐国强走进铁工车间大门,一个瘦弱的身躯搬动铁件映入眼帘。佐国强上前干咳了声算是招呼。

    王秋莲听到动静忙直起腰来。王秋莲抬手衣袖擦一抹脸颊的汗液。王秋莲:

    “佐厂长,这么晚了,还没下班,有事吗?”

    佐国强愣愣望着她;一张娇柔白皙的脸蛋儿,话语间洁白的牙齿在樱桃般的红唇里略有显露,一对俏皮的小虎牙时隐时现。佐国强忽然埋怨怎么从前竟然没有留意到眼前这个能勾人魂魄的女人。再打量那水汪汪的杏仁眼犹如波光粼粼的阳宗海直泛深不见底迷惑的波涛。佐国强满脑子充满幻想。王秋莲见佐国强双眼直勾勾,便极不自然地低下头避让。

    秋莲……

    ——那不胜凉风颤微微的娇羞,犹如莲花。这就是她的名?佐国强在心底琢磨着。佐国强:

    “嗯,秋莲啊!我看你现在已经转正了。从明天起,你去仓库发料吧?”

    又说:“这种脏活累活你就不用干了。我让家属委员会重新派家属过来接手你的工作。”

    眼底跳跃星光。王秋莲:

    “真的么,佐厂长?你说的仓库可是郑书记房子旁东侧的?不是说库管员已超……‘编’?”

    “编”字没有说出来,王秋莲忽然意识到后一句话的不利。佐国强听到“郑书记”三个字脸就忽然垮了下来。“哦”了声算是回答。从佐国强的心理上,他不愿意让王秋莲缩短与郑洪涛的距离,可是,他又挑战性地就是要把她安置在他的眼皮底下工作。

    王秋莲有点儿不知所措。佐国强刹那明亮的脸色忽然又阴沉下来。

    他那本是紫黑的脸膛绷紧的面皮透出一股蛮横的威纵。王秋莲没有话说便识趣地弯腰开始干活。忽然,一双有力的大手从后面拦腰抱住,一股猛兽喘息勇猛的气流直喷颈项。王秋莲颤颤地掰开他的手。说:

    “佐厂长,别这样?这是在厂房呢,呆会要是有人见到影响不好。”

第47章人心妥测

    佐国强松开王秋莲。佐国强:

    “秋莲,你知道我妻子走了些年吧?而你也是死了丈夫。我俩同病人可要彼此怜惜嗯!晚上到我家来,晚上我等你?”

    一脸的窘迫。王秋莲:

    “别……”

    王秋莲立即换了另一种口吻。王秋莲:

    “我家孩子小,晚上睡觉离不开娘。”

    佐国强:“是大孩子离不开还要奶吃吗?”佐国强眼中闪现狡计的目光。“嘿嘿……!”两声干笑。目光犹如猎网。一排被烟熏黑的黄牙完全裸露在王秋莲眼前。

    王秋莲早已一身鸡皮疙瘩立起。怯怯弱声。王秋莲:

    “什么‘大孩子’?不是还有小孩子嘛。”

    佐国强:“这就不用我点破了吧?”

    佐国强弯弓的食指刮在她小巧精致的鼻梁上。佐国强:

    “你这该死的小狐精!”手指在脸庞上移动。又一把拧在她绯红尖秀的脸旦儿。王秋莲屏住呼吸后退一步。王秋莲即刻想到是贾中华出卖。“咕嘟”一口唾液下咽。气沉进丹田。再驻进勇气。王秋莲:

    “佐厂长,既然你知道我的心已有所属,那又何必强人所难呢?”王秋莲想,郑书记在修制厂可是占据这一席之地。这样开诚布公,或许,佐国强会知难退却。

    佐国强黑沉着脸。佐国强:

    “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别不把别人太不当回事,啊?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王秋莲:“那你以为我是什么,破鞋吗?”

    佐国强:“你以为你又是什么?”佐国强再次将脸凑向前去。一脸暗沉的刻板。佐国强: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佐国强的脸再次呈现出钢铁般的冰冷。佐国强:

    “其实,我倒是希望你是贞洁烈女呢!这样,我铁工组便可为你大大地打造一块贞洁牌坊立在云交四团大门前。可惜你让我很失望……”

    又说:“铁的,这历史上该是罕见!”佐国强说完背手走出车间。

    王秋莲扫视他慢慢走远的身影,发愣。

    “贞洁牌坊”

    ——什么意思?

    佐国强慑人的话语搅乱了王秋莲的心,一种不好的预感令她忐忑不安。难怪这几天眼皮老是跳,会有什么事发生?王秋莲不得而知。

    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佐国强心里特别不是滋味。空旷的厂地又勾出他心中曾驻扎过的没落味儿,那一栋南北向的小平房在黄昏西沉的夕阳中显得格外扎眼。

    ——造蛋!

    将王秋莲安排进仓库,这不是将近水楼台更近地送到他人跨下?

    忽然,佐国强灵机一动,想到一条历史永恒不变的定理:

    捉贼拿脏,捉奸拿双。

    如果让近水楼台改写为欲擒故纵,岂不更妙?既然她已明确了目标,我何不送她一程?!

    这样一想,佐国强心底终于舒出一口长长的气来,脸上也挂上了一缕惨淡的阴笑。

    随着年龄的增长,但见有的同学推出自制弹子滑轮车来玩耍,贾杰刚好是羡慕。便也自己动手。工矿不缺破铜废铁原材料,贾杰刚到废铁堆里刨了一天,竟然制造出使用弹子为车轮的三轮滑车。如此一来,三轮车需要动力。贾杰敏成为了动力源。

    行驶的路段是通往“岁”字排旁边的漫阳坡,因为是土路,因此

    滑轮车需要他人从行驶者脊背后推行。但至凹凸路面受阻,贾杰刚则要贾杰敏继续推行。却力弱不行。贾杰刚呵斥推不出凹地便取消她驾驶的资格。贾杰刚驾驶时哄骗贾杰敏一人驾驶一圈。既然如此贾杰敏不推了。贾杰刚无奈只得起身提出凹地。又接着命推动。再说明这一圈算演习,下一圈过后再下一圈轮到你。

    贾杰敏觉得贾杰刚不讲信誉。三轮滑车的诱惑忒大。又继续推行。这样,推动一时又小跑一路终将两圈完成。轮到贾杰敏时,忽然一阵激烈的轰鸣声震耳传来。忙蹲地双手紧紧捂住耳眼寻响声望去,但见远方一个荧光圆形金属物旋转着降落在草地上,四周齐腰的野草被气流压低宛如一朵向日葵。贾杰刚也狐疑目光。

    扯粗嗓子。贾杰敏:

    “哥哥,这是什么东西?”

    贾杰刚:“信号鸽。”

    又说:“你到底坐不坐车?不坐又轮到我了。”

    仅是几秒的轰鸣,贾杰敏移动手臂便没了声音。再望那遍草地,空空如也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只是野草的形状依然犹如大型草帽。

    贾杰刚争夺方向盘。贾杰敏忙说不许耍赖。贾杰刚及不情愿推动。手扶着两根铁杆焊接的方向盘谨慎驾驶。前方不远处裸露凹槽。贾杰敏正想避让。贾杰刚猛然加力。三轮车陷进土坑。贾杰敏失去平衡双手依然紧紧抓握方向盘。贾杰刚再次加力。贾杰敏倾斜摔将下来,膝盖碰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贾杰刚上前一把将滑轮车从贾杰敏身下抽出。贾杰刚:

    “发什么呆,该你推我了!”

    贾杰敏揉着膝盖头分辨这圈没有完成,还是半坡。

    贾杰刚:“方向都掌控不了,掉下来这趟便作废。”

    贾杰刚迫不及待地提起三轮车重奔坡头。贾杰敏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去。

    贾中华从坡脚一排房子前走出冷眼打量了一切。

    又一趟推至坡脚。贾杰敏这才发现了贾中华弯腰坐在路旁。贾杰敏:

    “爸,您输液完了?”

    贾中华“嗯!”声便撩开她的膝盖头。但见大块淤青夹杂着红紫色分布四周。贾中华: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煮饭,看把你妹妹摔得……?”

    贾杰刚畏怯地望望父亲。贾杰刚:

    “是她自己不懂驾驶偏要跟着玩给摔下来的。”

    贾杰刚又提起小滑轮车转身。贾中华拍打垫部的灰尘。贾中华:

    “什么叫不懂驾驶?就你聪明你以为老子没有看见?”

    贾杰敏疑惑。

    贾中华:“她是你妹妹,你这样黑心?等一会儿回家看老子怎样收拾你!”

    贾杰刚一脸的气瘪。

    自从车祸以后,贾中华一直病假在家调养。胃部被挤压,大肠小肠受重创,贾中华定的是特级工伤。在近一年调养的时间里,贾中华的腰稍稍能直了些许。身体无故遭此伤害,在无限病痛的折磨中,贾中华真正感受到健康的重要性。当他走出房屋通道一眼便注视到了坡腰发生之事。他打心眼里就痛恨这种背后下的黑手。他考虑着回家该如何处置。

    “岁”字排九号的红油漆门紧紧关闭。贾杰刚将滑轮车敲响木门。屋里似乎没有什么动静。

    贾中华:“你妈可在家里?”

    贾杰刚:“不知道。”

    贾杰敏忙补充。贾杰敏:

    “我们出门时妈妈在家,何叔叔也在。”

    贾中华面色更加转沉。贾杰敏上前举手正要敲门,只听屋里插销响动。紧跟着打开门来,却是修制厂翻沙轻工何玉明站在跟前。手指插进湿漉漉的头发间显得有些窘迫。何玉明:

    “贾师傅,你回来了?”

    贾中华没有回答。血红的眼睛紧紧“咬”住对方。那湿漉漉的头发仿佛张贴着另类答案。

    贾杰敏:“何叔叔好!”

    疑惑着张望。贾杰刚:

    “何叔叔,你咋会在我家?”

    何玉明勉强示笑。何玉明:

    “我向你妈借大盆洗澡。来到你家见没人而铁盆又太沉,我便从食堂端来热水在你家洗了。你师傅郭嘉同我一道来的,他先洗完走了。”

    一个汽油桶断开的大铁盆搁置在厨房中央,阵阵热气向外飘散。何玉明忙弯腰去收拾。

    贾中华冷眼看他収完妥当。

    贾中华:“完了?”

    何玉明:“完了,谢谢!”他感觉味儿不对便急忙撤离。

    贾中华:“杰刚,去叫你妈妈回来!”

    贾杰刚应了声跑出了门。

    话说吕玉仙瘫痪恢复后,家属委员会又安排了食堂工作。贾杰刚奔食堂叫唤。便交代工作两人一道回家。

    吕玉仙走进家门便嗅到了火药味儿。贾杰敏正在火炉边做饭。吕玉仙避开贾中华的目光移向火炉。冷着脸子。吕玉仙:

    “憨包!米中沙子多,怎么不过滤就要倒锅里去了?”

    吕玉仙所说的“过滤”便是以水晃动慢慢让沙子下沉,然后晃动流淌出泡白的米粒。贾杰敏力小每每感觉抬锅晃动很艰难。

    “哦……!”一声忙放下锅来,重新来过。

    吕玉仙的目光斜瞥在贾中华脸色。吕玉仙:

    “到底什么事叫我回来?马上就到卖饭时间了,我要去打饭了。”

    贾中华仍不言语。

    吕玉仙:“我都被领导调到大食堂来了,还拖后腿,不就再一会儿的功夫就下班了。”

    贾中华铁着面色。贾中华:

    “你的‘后腿’稀奇,谁都想拖?谁见了都想抱!”

    又说:“都让别人抱到家里来了,还不知羞!”

    眉头挑高,刺疑目光。吕玉仙按量贾中华不可能掌握啥信息。吕玉仙:

    “你给老子说好听点,谁抱谁的后退,谁不知羞了?”从这种反问句的责备中,吕玉仙发现这样的方式可以隐藏一些心虚的东西。

    贾中华红着眼睛。贾中华:

    “就你不知羞耻!”

    又说:“我问你,何玉明为什么来家里洗澡?一个大男人,不说为别人家庭作想,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跑来家里洗澡?我看没有家贼,岂能引来外鬼!”

    吕玉仙:“不是,郭嘉与何玉明一道来向我借铁盆的。他们只说借去洗澡,谁知道就在家里洗了?”

    又说:“可能是铁盆过沉,难得抬走。”

    贾中华:“别说你不知道,你就装吧?难不成车都搭上了还说没买票,不要脸!”

    吕玉仙:“闹够了没有?”

    又说:“向你那样当着老子的面将王秋莲搂进怀里还在狡辩,这算个屁!老子是人正不怕影子歪。”

    贾杰刚接过贾杰敏手抬着的米稀里哗啦便倒进沸腾的水中。锅底涌动着泉眼。沸腾在锅中朵朵打开。白色的米粒穿插着煎熬,犹如花朵般铺设开来。

    贾中华最恼怒的莫过于此类捕风捉影的怪话。一股无名火从心底

    串出。咬紧牙根伸出食指。贾中华骂道:

    “你个贼老婆当家,将心比己!”

    吕玉仙上前一把抓住贾中华的手指就向上撇。吕玉仙:

    “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吕玉仙撇贾中华的手指。贾中华即刻跪地挣扎。贾中华:

    “还不快放开,老子的手指要断了?!”

    吕玉仙一脸的正义严词。吕玉仙:

    “老子最恨这样说着话就动手的人了,你可还敢的?”

    贾杰婞刚跨转过房头,就听到了屋里传出就父亲的责骂声。贾杰婞:“爸,您骂妈妈贼老婆当家,岂不是骂着您自己?!”

    吕玉仙露出喜色。吕玉仙:

    “就是,我是贼老婆,那你岂不就是贼头?”说着话鄙视的目光过去,甩开手松开。

    贾中华站起身子。贾中华:

    “你们都是一丘之貉!”说着,一把伸出手揪住头发。

    吕玉仙只能低头。忽然又将头顶向他的胸口撞去。俨如一头小牛。贾中华不断后退。

    贾杰婞忙上前劝阻。贾杰婞:

    “爸爸、妈妈,你俩不要打了。你刚出院,伤口还不好呢!”

    贾中华:“她巴不得我不好呢!不然,你妈咋会这般狠心到晚都不来看我?”

    贾杰敏浑身颤栗。她胆怯沉默。她害怕多一句话语会给她带来雷霆战神般的搓碾。她似乎只有在惶恐萎缩中注视这场残酷的伤害。

    贾中华不断后退着。吕玉仙一股狠力抵撞。贾中华终于被顶撞背靠墙壁。吕玉仙:

    “老子告诉过你几十次、几百次,老子下午根本就不知道、不知道!”

    又说:“你不信,老子也没有办法!老子就是巴不得了,你要咋地?”

    贾中华本想让开妻子的推搡,眼看靠墙,便转动身子,向一侧墙面移动。刚后退出一步,脚一下碰到火炉上。顿时,一锅翻滚的米饭撒泼在地上,汤液围向火炭发出“吱吱……”声。瞬间,热气夹杂着白灰腾起一股气流冲向空中扩散开来。

    贾杰婞忙上前去处理火炉。

    贾中华受伤后明显体力下降。推搡中吕玉仙再次抓握到他的食指。贾中华忙让松手。贾中华:

    “老子的裤子被烧到了,还不快放开手?”

    吕玉仙就像一头角斗场上的牛,还是将头顶在他的胸膛。吕玉仙:

    “不放,老子就是要好好惩治你动手的坏毛病!”说着,更加用力。

    一阵胃痉挛。贾中华憋住气说透不出气。吕玉仙没有松手的意向。两人就这样抵靠在墙面上僵持。掀翻的汤液流不断浸向火炉,阵阵白烟升腾。贾杰婞手慌脚乱一时忙扶起火炉,又缩手回去找毛巾。再找火钳来夹焦炭。贾杰刚:

    “你不会移动开火炉?”

    贾杰婞瞥眼在舌根里斥责。贾杰婞:

    “你只知道说,不会过来帮忙?”

    面如猪肝。贾中华喘息着腿也软了下去。贾杰敏:

    “妈妈,我爸爸呼吸不出来了?”

    吕玉仙稍稍松开。吕玉仙:

    “他呼吸不出来?他装疯!刚才他揪老子的时候可是力大无比呢!”

    又斥:“你只知道关系你爸爸,怎么不叫他松开老子的头发?”

    贾中华:“你先放了老子的手指老子就松开。”

    又说:“原来是早有外心了,才回来对老子下狠手的?”

    贾中华明显感觉到妻子又加劲儿向自己压迫顶来。只得握住她的头发向下杵。吕玉仙的腰更弯了。又叫唤贾杰婞前来帮忙。贾杰婞处理了火炉又捧起米处理。

    吕玉仙:“杰婞,是米重要还是你妈重要,老子的头皮都要被你爸爸扯下来了!”

    贾杰婞放下米盆又挪动开火炉。贾杰敏吓得站在院子门一侧打量。贾杰婞又斥她拿拖把来拖地。说着上前便分拨贾中华的手。可是,他手指犹如猫爪紧紧握住没有松开的迹象。

    贾杰敏刚抬进拖把却有些畏惧不敢上前。

    吕玉仙大声吼叫:“杰刚、杰敏,你俩是不是要看着你爸爸将我杵死?还不快过来帮忙,我白养了你俩!”

    贾杰刚忙上前抱住父亲的大腿。放下拖把,贾杰敏打量地面上那一遍尚未处理的汤液。贾杰敏:

    “妈妈,这边有汤液,我过不去啊?”

    吕玉仙:“笨蛋,你妈要被他杵死了你还过不来吗?!”

    贾杰敏还是怕怕地不知所措。

    吕玉仙又说:“杰刚,你不会咬他,让他放手!”

    贾杰刚会意,张口便咬在父亲的腿上。贾中华一痛腿猛地晃动,贾杰刚就被甩开。贾中华:

    “都是一窝白眼狼!这日子还过个球——过!”

    慌乱中,吕玉仙抓住贾中华一根手指就向上撇去。吕玉仙:

    “不过,明天就去离婚!”

    这时,贾中华一手抓住妻子的头发,另一只手被吕玉仙握紧向上撇着;而对于吕玉仙来说,却也一点不占上风,因为一只手撇着丈夫的手指,另一只手却握住自己的头发根部,以减少揪扯的疼痛。宛如一副痛苦扭曲的动漫,二人基本上是半蹲着身子。贾杰婞则两只小手不断去掰开贾中华握紧的手指。贾杰刚被甩出两步斜倒地,再次爬起来却遭到贾中华的红眼而瞪,便不敢轻动。贾杰敏却站在汤液开外,似乎就像被“银河”给隔开……

第48章家庭混战

    贾杰婞拼出浑身的气力也难将贾中华那宛如铁夹似的手指剥离开来。贾杰婞哀求:

    “爸,您松开我妈的头发,我妈的头皮都渗血了?”

    贾中华:“你只知道你妈的头发,你咋不知道老子刚才都要窒息了?还有老子的手指都要折断了。”

    吕玉仙:“你窒息了还能讲出话来?!”

    贾中华:“若老子不压低你的头,只怕老子现在都讲不出话来了。”

    吕玉仙:“还不快松开手?老子也是说,这样的日子还过个球——过!”

    贾中华:“不过,明天就去离婚,不离是狗日的!”

    又说:“放开?!”

    吕玉仙:“你先放?”

    又说:“谁稀罕你,都被车子挤得只剩半条命了,还作怪!”

    贾中华:“你先放?”

    又说:“哼!终于说出实话了,看老子受了伤就动了异心了?你个狼心狗肺的贼婆娘!”

    灵光一现。吕玉仙仇恨着目光:

    “你才贼婆娘,你个贼婆娘生的,都来偷老子家的购粮本了!”

    贾中华原本发红的眼睛更加血红了,只觉一股热流涌上脑门,又加了一把劲儿将她的头发往下逮。贾中华:

    “你给老子说话注意点,那个是贼婆娘养的?”在受力的同时,吕玉仙将他的手指往上撇去。吕玉仙:

    “是你先骂老子的!”

    贾中华:“哎呦!”一声,几乎跪在地面上。贾中华嘶吼着沙哑的嗓子:

    “老子的手指要断了,放开?再不放,老子就要动手了!”

    吕玉仙侧偏着头:“有本事你动个试试?!”

    贾杰婞试图拨开他们的手指,但发现他俩的四脚四手就好像螃蟹进攻后的搅绕。贾杰刚好像是擦到了头皮,只见他小手揉着头右侧。

    这一幕忒过残忍。贾杰敏来到这个家庭最畏惧的便是这样的场景。她干脆提起沉重的拖把挪动着。

    吕玉仙:“你先放?!”

    贾中华:“你先放!”

    吕玉仙与贾中华仍是弯腰对峙着。又仿佛两头角斗场上的斗牛僵持着各不相让。

    贾杰婞:“爸,您先放了妈妈的头发?”

    贾中华:“叫你妈先放了我的手指,我的手指要断了!”

    贾杰敏学着大姐的样子说:“妈妈,您就放了爸爸的手指吧?”

    吕玉仙:“憨包!养不家的白眼狼,老娘白养你了?叫你爸爸先放了我!”

    贾杰敏夹着尾巴已经拉开一条长长的湿气至院门。吕玉仙这一声骂去侧偏目光忽然扫视到贾杰敏旁侧的木桌上有把剪刀。吕玉仙:

    “杰敏,快将剪刀递过来给我?”

    贾中华听到要剪刀,有些吃不准她的意图。他血红的眼睛中闪现出来一缕不易觉察的惊惶。

    贾杰敏不敢轻动。贾杰刚上前一把抓过剪刀。贾杰刚责骂贾杰敏。贾杰刚:

    “笨蛋!”便迎上吕玉仙递过去。她挪出护住发根的手接过剪刀就开始断发。只听“咔嚓、咔嚓……”两声而响,贾中华就只抓住一把脱离开来的断发。吕玉仙终于可以松快直起腰来。她猛然将剪刀扔到桌面上。由于用力过猛,剪刀从桌面上滑落在贾杰敏的脚跟前。只吓得退出至院门。怯怯弱声。贾杰敏:

    “差一点扔到我脚背上了。”

    仿佛对一只怨恶的蟑螂。吕玉仙目不斜视:

    “就戳死你了!”

    又说:“还捡不起来?”贾杰敏忙将地面上的剪刀捡起来放在桌子上。与此同时,贾杰刚也效仿母亲对她投来憎恨的一瞥。

    逮住妻子的头发落空,贾中华将手里的断发辫扔落,忙又再次抬手抓去。但过从过短的头发丛里滑落。与此同时,吕玉仙只将紧握在手里的手指猛然对折过去。贾中华忽然一下就瘫倒在地面上。脸色由红发白,眉头紧缩,眼睛也闭紧没有缝隙。从那种扭曲的脸谱中,贾杰敏能清晰地感受到,父亲忍受住什么样的疼痛。她的声音犹如蚊子:

    “妈妈,爸爸都快难以喘息了?”

    吕玉仙憎恨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脸上:

    “你个小贱人,只知道心疼你爸爸,老子又没有掐他的脖子,怎就难以喘息了?”

    贾杰刚嘟噜:

    “就是,爸爸又不是用手指来呼吸。”

    手指跟呼吸似乎毫不相干,可是,贾杰敏就是感受到了父亲刹那间的呼吸急促。他坐在地面上没有动弹。吕玉仙稍稍直起腰来目光冷厉。吕玉仙:

    “看你现在还老不老实!”

    一身冷汗后,贾中华稍有缓解。他再次发出松开的命令。轻蔑又讥讽。吕玉仙:

    “你若再像现在这样以为抓到了老子的头发就站了上风,那么,你大错特错了。”他黑眼无语对答。最后,吕玉仙补充道:

    “老子明确告诉你,若今天你的手指折断,那也是活该!要不是老子抓到了剪刀,老子恐怕头皮都被你给扯下来了。我就是想不明白,你爹你妈怎么养出你这样狼心狗肺薄情寡义的男人来?莫不是他爷爷在战场上杀敌将这股杀气遗传给了你。”

    反唇相讥。贾中华:

    “那你爹是将什么遗传给了你?寻花问柳还是洋烟?”

    犹如恶狼的眼睛。提高声音。吕玉仙:

    “还要给老子耍嘴皮子?信不信老子一剪刀下去结果了你的小命?!”

    贾中华头侧偏晃动,但手指还握在吕玉仙手里。吕玉仙:

    “杰刚,去拿剪刀过来。”

    贾杰刚刚要抬脚。贾杰婞摇头示意。

    贾中华:“你刺,你刺,你刺死老子算了,看公安局可能放过你?!”桌子距离吕玉仙两步开外。贾杰刚没有动静,吕玉仙心想他以为她手臂不能伸过去。于是,她又大声命令贾杰刚将剪刀递给她。贾杰刚有些畏缩,又悄然挪步移向相反的另一方位。吕玉仙眼瞅,只骂他胆小鬼。于是,她拉开脚步,偏斜身子去桌面上抓握剪刀。与此同时,贾中华也瞅见火炉一侧放着一把斧头。吕玉仙偏斜身子去抓剪刀的同时,贾中华猛然抽出手指迅速抓起了地面上的斧头。吕玉仙回头,局面早已不是之前的制约局面。仿佛仇人相见,对峙中,分外眼红。

    贾中华手举斧头,寒光凛凛……

    吕玉仙手握剪刀,冷光颤颤……

    他的脸色又由白转到了铁青。贾中华:

    “你再敢向前跨过来一步,可相信老子今天就劈了你?!”

    吕玉仙没有一点畏惧。她眼睛里跳动着海燕迎接暴风雨的激情。吕玉仙:

    “你劈,你有本事就劈残老子算了。否则,你就是大姑娘养出来的!”

    吕玉仙迎上去。贾中华举起斧头倒有些不知所措了。贾杰婞忙上前拉住母亲,却被她给甩开。贾中华退向刚才放置火炉一侧脚后跟却碰到小滑车。从他的目光中,吕玉仙解读出心虚。吕玉仙低下头将脖子送了过去。吕玉仙:

    “老子今天就等着你劈死老子算了,不敢动手,你就是大姑娘生的,是贼老婆养的!”

    面色由铁青转紫红,贾中华的呼吸再一次急促起来。他的胸口憋着一口不能呼出的沉闷气流。他咬紧牙关高举斧头,却怎么也落不下手臂去。贾杰婞再一次冲上前去拽住父亲,却又被甩倒一旁。贾杰刚吓得依附在门框一侧。贾杰敏却萎缩钻进了桌子下面。

    贾中华高举斧头:

    “你以为老子不敢劈?!”

    吕玉仙:“还废什么话?老子刚才早说过了,不劈,你就是大姑娘养出来的!”

    贾杰婞挣扎还没站立起身子,但见父亲高举的斧头要落下。贾杰婞疾呼:

    “爸爸,不要……!”

    贾杰敏吓得忙用手蒙上眼睛。

    只听“嘣!”地一声巨响。贾杰敏睁开眼睛。却见一侧的小滑车断裂而开。随着这声震动,贾中华手捂腹部蹲了下去。浑身的汗液令他明显地感觉到冷意从脊背心而出。脸色刷白,他急促地喘息着。仿佛每呼出一口气流,都在消耗着他生命的元神。

    吕玉仙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她指出他装疯。又明确他自作自受。

    贾杰刚眼望小推车断裂开来,泪水直在眼底打转转。

    贾中华蹲下身因疼痛扭曲的面庞不断变化。贾杰敏钻出桌子忙端起小方凳欲送过去。

    吕玉仙白眼翻过去仇视着小女儿。吕玉仙:

    “捧逼泡的!”

    吕玉仙呵斥。贾杰敏抬着木凳僵持站在堂屋心中。她不知道接下来是否可以送过去;或者说,送过去是否会遭到她的责罚。尽管贾中华没能坐到方凳心里还是略感安慰。但是,由脊背而发出的寒意正由经络满布浑身。贾中华再次感到心悸心加速双腿肿胀。一屁股瘫坐在潮湿的地面上。

    看吧,尘世几人能把命运活成清醒的模样?无酒自醉。列车脱轨。我们要去往何处的脚步仿佛我们不是主人。命运再配合推波助澜,剩下的也只有苟延残喘了。特别是命运“恩赐”的这样组合,这样居然把两个对立又排斥的生灵同时安置在了同一个充满怨怒的空间里,命运剩下的也只有随着脱轨的列车任意奔驰了。尚若说还有风平浪静的安然时刻,那实在是命运观看“他”粗陋的作品而发出一口“挤压”舒缓的气流了。

    不错,这样的平静时刻对于贾家人来说的确是命运赐予的恩典!贾中华回忆起来也只有“军阀”上演的前一个短暂时期。没有前途。缺乏理解。家庭零点。这样的人生将是多么地寒颤。只是他自己没有意识,或许才能凭借无尽穿不透的云雾就此奔去。

    爱与恨根本存在于两个遥不可及的极端,但在人性弱小的襁褓中,有的母性传授的爱多余恨,有的却恰恰相反,当然,大多是二者并兼。这个时候的贾杰敏一点不明白,存在吕玉仙心底的恨意如何凝结成霜?其实对于吕玉仙来说,她自己也并未思考。她只是凭借她的心性将自私、狭隘、怨恨置放进家庭这个不大的空间,安置在儿女们薄弱的胸膛。

    吕玉仙放置进儿女们胸膛的又何止是自私、狭隘、怨恨?因为她同时还将工矿呈现派性斗争的命运,应用于家庭捍卫她主权的命运中来。

    由此,贾杰婞、贾杰刚、贾杰敏三人的命运,正是在这种意识形态支配下被飞驰脱轨的列车不断摇晃波动试图倾覆的命运。是的,他们大脑认知的缺失,由此展示出未来命运的起伏跌宕……

    家庭战争刚刚平息下来,饮食公司领导马文鑫走进了屋。马文鑫见夫妻俩的面色,孩子们的形态,早已猜出了七八分。马文鑫打量贾中华痛苦万状地坐在地上,忙上前去搀扶。马文鑫:

    “贾师傅,哪里不舒服?快起来上床躺着,地上凉。”

    贾中华脸谱皱得像吃了个酸多依一般。他被他搀扶着慢慢起了身。马文鑫一眼打量到贾中华起身臀部却哩哩啦啦滴答着粘液。马文鑫:

    “你看看,裤子都湿透了。”

    吕玉仙站在一旁冷眼打量。吕玉仙:

    “别上老子的床,才从地上挠起来,衣服都脏了,别去祸害我的床单。”

    马文鑫眼瞅不知所措。贾杰敏依然呆呆怀抱一个小木凳站在堂屋中央。吕玉仙哀怨一掌打落。却砸在贾杰敏脚面上。贾杰敏“哎吆!”一声蹲下去按住痛点。吕玉仙:

    “可是眼睛长在后脑勺上了?!”她埋怨着小女儿又伸出脚将落地的木凳给踢去一侧。马文鑫伸手翻面,木凳却已潮湿。贾中华虾腰有些颤微微腿发软又往下沉。贾杰婞拖过一个靠椅。马文鑫搀扶贾中华慢慢坐在靠椅上。

    贾中华虽然坐下双手却按紧紧抵在腹部。他弯弓一般的身子足可说明他的疼痛。马文鑫吩咐贾杰婞倒杯热水。贾中华缓慢喝下寡白的面色有所缓解。

    明显,贾中华舒缓了过来。他轻轻挪动靠椅前脚将后脚作为支撑点倒斜靠墙面。前两只靠椅脚腾空,贾中华似乎更加悠然。他的手掌却上移按压在额头。

    靠椅是总站特殊的产品,以钢筋焊接成型,又编织内胎皮绷紧。马文鑫打量只说贾师傅还挺会享受。自制靠椅。吕玉仙冷瞥说几乎每家屋里都有。接下来,马文鑫劝道贾中华在家里休养编织靠椅不耗体力,争斗却伤身子。

    吕玉仙满眼讥讽。吕玉仙:

    “你还怕他伤身子?其实,他好着呢,他在装疯!”

    又说:“你没见他刚才举起斧头要吃人的样子。”

    贾中华垂下手又放在腹部按压,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贾中华:

    “是呐,老子在装疯,老子装疯装得几乎要短了那口气儿。”说着又从地面上端起玻璃杯仰头。

    马文鑫一听忙建议上医务所。

    贾中华摇了摇头。杯底见空。贾中华:

    “我还想喝口烫水。”

    贾杰敏忙去接杯子倒水。目不斜视的冷光扫视。吕玉仙就是想孤立贾中华。家庭气氛犹如阵营。贾杰敏怕怕地递过去水杯又退到桌子一旁。

    “咕嘟、咕嘟……”

    贾中华面色红润起来了。马文鑫一直手抚肩头站立在贾中华旁侧。贾杰婞从桌子下面拖出了方凳送过去。

    马文鑫今天是来传达饮食公司党委意见的。他认为党委的意见可能会给贾中华带来或多或少的安慰。马文鑫:

    “贾师傅,我今天是代表商业局来征求你意见的。针对尹华事件,虽然他认罪态度较好,但鉴于他造成的重大事故,给党和人民造成的不可挽回的损失,我饮食公司党委研究还是决定要给予他处分。”

    摇摆手。声若游丝。贾中华:

    “事故已发生,不是处理就能减轻的。既然是公司领导要听我意见,那我想说的就是请将这处分降低到最低吧?”

    马文鑫:“最低就是开除公职,下放回老家劳动,但这几乎是不可能了。因为出事故后,尹华交到了公安机关。上级领导高度重视,要把这次事故作为典型警示后人。现公安机关要我公司整理材料。如果公安机关提起公诉,法院判决,恐怕是要判刑入狱的。”

    贾中华:“那饮食公司能出面担保吗?”

    马文鑫摇了摇头。马文鑫:

    “如果这样严重恶劣的事故能得到担保,那我们今后的工作便不好开展了。”

    听起来这是来征求贾中华的处理意见,但事实上却既定。那,这样的征求有具有多少意义?贾中华:

    “既然你们领导是来征求我意见的,那我还是坚持对尹华从轻处理。如果真是判刑,岂不是毁了人家一生?”

    又说:“一个农村娃娃能考学校踏出来得多么不容易?下放回农村不知道马领导是否经历过了?反正我是经历过来的人。别提农村的清贫,就算是习惯了城市生活再回去过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恐怕都得脱几层皮。再说,他也不是对我有深仇大恨故意行事的,我们平日里相处得较为融洽。”

    马文鑫说,这是你们的私人感情不能替代这件事来定性。

第49章马文鑫征求意见。王秋莲禀明情况。

    上节说到马文鑫来到贾家征求意见。

    贾中华:“可是,正因为是我们私下的感情不错,这就足够证明他不是有意来加害我的啊?”

    接过话。吕玉仙:

    “这个是的。他还年轻,若能减轻便给人家减轻处理吧?我家老贾是命中注定有此劫难。就算当时不是尹华在场,也会有李华、王华上车的。”

    又说:“算命先生原来就算出说,我俩和睦就要有岔事。怪就怪那段时间我俩没了口角没有争斗。”

    马文鑫:“你俩说的都是客观,主观上尹华是故意为之,他必须为他的行为负责。”

    又说:“小吕,至于你刚才提到的我感觉不可思议。难道真有命运这回事?”

    吕玉仙:“那当然!那先生算了我们四团几位姐妹的命,都说得特准。特别是算文琼花,说她夫妻不到头,还有东南方别去。后来她丈夫正是在东南方出事。你说神不神?”

    又说:“还有他出事那天晚上,我们看了‘军阀’回来。忽然便停了电,但见那军人被捆着肌肉颤抖着跪倒了我的床前。我便高声喊了他的名。姐妹们都说幸亏我喊了,要不恐怕他便给‘交代’出去了。”

    又说:“他出事后我便又找人算了一卦,说他16、17、18号的三天相当危险,要是上午出事,他便还能挺过去,要是下午出事,他便是无救了。只说那三天是白虎星张大了口等着他呢!要说他是12点过后出的事,已经算是下午了。我便问他什么叫上午,什么为下午?又算说他的命理应2点以后才算下午。我心里这才有了底。他说的三天特别是18号,中华浑身冰凉,呼吸急促,医生们轮流都去了病房好几趟呢!”

    贾中华:“好了,领导来不是听你说那些没影的事儿。”

    马文鑫:“哪里哪里,其实这也是一门学文。这也是我们祖先的智慧。”

    吕玉仙:“你咋知道这是我们祖先的智慧?说起来我家爷爷就对此有研究,特别是姓名方面……”

    贾中华:“别听她瞎吹!”

    吕玉仙:“那里瞎吹?就是你姓名的隐意书中都能解出,这是瞎吹吗?”

    马文鑫奇了。马文鑫:

    “隐意都能解出?那我的名有啥隐意呢?”

    吕玉仙:“杰敏,去把你爷爷的书拿来?”

    贾中华白了妻子一眼。

    马文鑫下午下班才到总站,进了贾家天色便已发暗。再说话眼见天色便黑沉下来。厨房里人的面孔已经开始模糊,里屋更是暗沉一遍。贾杰敏畏缩着望望里屋又犹豫着。自从她进到这个家时,吕玉仙不时渲染她的床铺下有樽老坟,说清代服饰的一老头常常出现在她的梦境中并来闹腾她。今天又听吕玉仙这一番肌肉颤抖的话,贾杰敏早已心儿蹦蹦跳动。

    吕玉仙打量贾杰敏害怕的样子便鄙视瞪去。贾杰敏还在迟疑。

    一股火气喷出。吕玉仙:

    “喊不动你么?你若是那坨金子就经使了!”

    贾杰敏:“我怕……”

    马文鑫:“杰刚,把灯打开?”

    吕玉仙厉声阻止。吕玉仙:

    “开什么开?她缺乏的就是锻炼。”

    贾杰刚刚起身又坐下。贾中华意识到拉线开关正在他后侧的板壁上。便反扬手去拉。可是,开关响后灯泡并未明亮。贾杰婞说恐怕又是停电了。贾中华:

    “杰婞,你妹妹胆小,怕,你进去拿书。”

    贾杰婞也有些怕怕的样子。吕玉仙在屋里提及“军阀”不是一次两次。吕玉仙打量抬手制止贾杰婞。吕玉仙:

    “就要这个小贱人给我进去拿!”

    又说:“你看她那怂万恶的样儿,长大能干啥?可是进去了‘鬼’还会将她摁住?”

    贾杰敏打量着发暗的里屋心里越发发毛起来。贾中华又吩咐贾杰刚点亮蜡烛。烛光在桌子上空跳跃照亮,屋门偏斜在东侧。贾中华倾靠的板壁正好与屋门平行。贾中华让贾杰刚递过来蜡烛照耀。可是,贾杰敏还是萎缩着身子迟疑。吕玉仙狠狠扫视过去。又弯腰拿起靠门的拖把,只吓得贾杰敏硬着头皮进屋。一缕讥讽挂在脸上,吕玉仙半弯腰拖汤液。贾杰敏站在门口。贾杰敏:

    “爸,您看着我走进去啊?”

    吕玉仙:“这么多人坐着,可是里面真有一只厉鬼会捏了你么?!”

    贾杰敏感觉她的心好像被母亲忽然给拨拉开来硬塞进魔鬼之口。摄手摄脚暗自壮胆。贾杰敏终于从里屋取来了一本发黄的老书。

    贾中华算了马文鑫姓名的笔画。又翻开找到对应的数理,念到:

    “三口五口放在一斗满而溢子自得。”

    马文鑫接过书细细品味。

    马文鑫:“贾师傅,要不将这书借我去看看?”

    贾中华沉默。

    吕玉仙:“一本书有啥的,你想看拿去便罢。”

    天上没有一颗星星,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

    空旷的厂区万般沉寂,只听“呜、呜、呜……”吼叫的狂风声声唱响。王秋莲又走在通往郑洪涛宿舍的小道上。鬼使神差,这条通往修制厂区深处的小道,一旦王秋莲踏上,她的心就在这条印迹上缠绵起舞流连忘返。在王秋莲的内心深处,这条暗道贯穿着一股神秘的诱惑力。王秋莲细细评味。她觉得这是一股宛若浸泡在蜜罐里甜蜜却又担忧被他人忽然惊扰掠夺而杂搅未知的惶惑苦涩感。

    王秋莲也曾为她的沉迷而感到过羞愧。毕竟,郑洪涛是有家室的人。

    她清晰知道她的行为,却情愿犹如脑瘫儿那样不考虑不分辨。她只想溺死在眼前目下的情天恨海之中。

    一个人,但凡不接受清晰的理智的确犹如脑瘫儿。对此际的王秋莲来说,正是这样的脑瘫儿。一方面,她对暗夜充满了恐惧,因而更增添了对痴迷事件的期盼;另一方面,正因为这样的恐惧,使得她心率加快,热血增速,从而,需要更加沉迷来淡退心灵的孤单,恐惧。

    是的,也正是体会到这种欲得却抓握不住,欲罢手却不能够,这种撩拨心灵沉闷而挣扎而更加沉迷的过程,因此她在反复的认知后又否决着忘乎所以。分泌甜蜜是人的本能,遵循理智却不是本能的事。王秋莲并不想充当智者。她想要的莫过于女人的那点事儿,那点依靠。

    ——靠向他,那就是她幸福的彼岸!虽然这样的感觉不够坚实,但她的心却约束不了她的行为。

    旷野的风继续嘶吼着,王秋莲有些辨不清发出声音的方向。她只觉忽然一阵,脑门儿发凉;忽然一阵,似乎来至后脑勺的狂卷;忽然一阵,又惯进耳膜令她牙齿碰撞。仿佛偷袭无形诡异的游魂,令她的心紧紧隐固在幽暗的胸腔里,瑟瑟密密坚守着,坚守着胸中压抑的火焰。

    穿过会议室边的小道,前方不出两百米是郑书记的宿舍。身旁枝繁叶茂的柳条在狂风中刷刷而响,仿佛要挣脱旷风的侵扰,又仿佛正迎接着旷风而欢欣鼓舞,又仿佛那团黑色挠动的枝叶中,隐藏着一个诡异的精怪,正怪异地冷眼打量在这条小道上怪异的同伴。王秋莲的心忽然感到有些发毛,但一想到小道尽头处的他,她的心底就揣进了一团火。加快脚步,丢弃那诡异的树影,她疾步向前。

    王秋莲一进到屋里就将灯拉亮。十五瓦的灯泡在陈旧的宿舍发出暗红色昏暗的光。屋内简陋的陈置一目了然;墙角边放置着一张单身木床,床脚处有两件简单的炊具。床头处似乎多了个还没有上油漆的床头柜。

    一脸的严肃。郑洪涛:

    “你想被他人看见吗?”说着他忙一把拉灭了灯光。

    王秋莲:“天这么冷,咋会有人看见?”

    又说:“四周漆黑一片,好怕人。”

    郑洪涛一抱抱住她。热乎乎的气流又涌向她的脸蛋。郑洪涛:

    “有我呢!秋莲……不用怕。”

    郑洪涛说着湿漉漉的唇在她脸上探着,伴有呢喃之声:

    “多少天没有过来?想死我了,莲儿……”

    王秋莲兴奋中忽然想起什么,她用冰凉的细指扶起他的头说:

    “老郑……!”

    “嗯!”黑暗中他应了声。

    王秋莲:“我跟你说,佐厂长可能已经知道我俩的事了。”

    郑洪涛暗惊。郑洪涛:

    “什么,你说什么?”郑洪涛一下松开了抱她的手清醒了许多。又问:

    “他咋说?”

    王秋莲怯声:“他调我来仓库时单独找过我,让我晚上去陪……,陪他……”

    郑洪涛:“这个流氓,难怪他在我面前说话阴阳怪气的。”

    又说:“想打我女人的主意,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熊样!”说着,他牵手将她拉到床沿边坐下。黑暗中,他盯住她的眼睛。郑洪涛:

    “他原话怎说?”

    郑洪涛:

    “那你怎样回答他?”

    王秋莲:“我推说孩子小离不开娘,他阴笑着问我是大孩子离不开吗?”

    佐国强一向怪怪的,思想忽东忽西,思维就是与常人另类。“大孩子离不开?”也许他是在讽刺她。想了想郑洪涛说:

    “这话他可能不是针对你我的。也许,他是问你那么大的孩子还离不开?别多想秋莲,我们睡?”他拥住她便倒在床上。

    王秋莲犹豫着:“不是,老郑……”

    又说:“我问他什么大孩子,他说这不用他点破。后来我就对他声明,既然你知道我的心有所属,就不必强人所难。”

    郑洪涛嗖地坐了起来。郑洪涛:

    “你怎么这么傻?!”

    又说:“心有所属,这不等于向他坦白了吗?”他站起了身来。这个蠢女人。郑洪涛在房里来回踱步。一只手环抱一只手,另一只手却撑着下颚,仿佛他的下颚没有支撑会掉下去一样。看来他得谨慎些?弄不好就是被踏上一只脚的对象,在这个特殊的历史时期。

    郑洪涛:“秋莲……”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

    王秋莲没有吭声,黑暗中等待着他的下文。

    郑洪涛:“要不我们不要在这里私会,换个地点?”

    王秋莲:“你说换哪里?”

    郑洪涛:“我看过围墙那边的麻黄村的农田及果树林,好像树林旁边有一间稻草建造的小草屋,可能是农民看果子时暂用的。晚上没人。”

    房外,依然能听见冬日的寒风呼呼地刮响。王秋莲打了个寒战。

    王秋莲:“那么冷,这可是冬天啊?再说了,那么高的围墙我咋能翻过去?”

    郑洪涛想了想又问:

    “你警告他不要强人所难,他就没话了么?”

    王秋莲:“说了……”王秋莲下咽了口唾液。又说:

    “他说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别把别人太不当回事。我问他当我是破鞋吗?他说他希望我是贞洁女,这样,可以给我打造一块贞洁牌坊立在云交四团的大门前。老郑,你有文化,你说他这话是啥意思?”

    佐国强这是在敲山震虎。郑洪涛心里忽然冒出一股憋屈感,想把她拽在手心里,想吃定我?

    ——休想!

    郑洪涛心底顿生出一股抗拒感;老子到底要看看佐国强到底有何能耐?一股男人骄纵强悍的心理鼓动着他欲与之抗衡。郑洪涛:

    “秋莲,睡吧?我到要看看他能奈我何!”

    尽管郑洪涛给自己壮胆,但他还是在心里想着;这么冷的天气,他应该不会为了这么点私欲来窥探吧?再说,比起龙占权,这算屁事。

    这天,吕玉仙上早班,晚饭便在家中吃。渐渐地,贾中华腰杆也能挺直一些行走。每每到了做饭的点上,他都会亲自专研一番。这个时代没有蛋糕,贾中华会突发奇想将铝制饭盒里涂抹上油,然后将鸡蛋调制好的面放进饭盒,再伸进火炉下肚里烤黄出来享用。引得贾杰刚、贾杰敏二人总是期盼着他带来的惊喜。往往,吕玉仙黑沉着眼睛抨击说,他消耗掉了家里的两个鸡蛋,且还浪费了油。当然,贾中华也会分辨说,怎么弄都是下肚,为了腹中的享受,花些功夫来做弄也是值得的。

    于是乎,吕玉仙一点不能理解。她打击他:

    “什么‘为了腹中的享受’?从嘴里咽到腹中,最终还不是要变成大粪。怎样变幻花样的吃,最终结果还不都是一样的。”

    其实,吕玉仙是嫌弃他耗费了她的原材料。不错,吕玉仙看待是她的,而并非家里的。贾中华却把这个问题理解成为了另外的。他反嘴问她:

    “要按照你这么说,最终都要变成大粪,那你怎么不直接去吃大粪,还要吃饭?”

    一道亮色在她的眼中闪亮。吕玉仙:

    “那你怎么不去吃大粪?”

    贾中华:“我又没说,‘最终结果还不都是一样的’?”

    吕玉仙斜眼鄙视:

    “老子是说,你使用了方法打开胃口,不是要多耗费老子的粮食?”

    绕了半天,她提及的是粮食问题。贾中华:

    “如此说来,一顿端上桌的,都弄一些猪吃狗不闻的食物,这样岂不就是节约了?”

    仇视斜眼。吕玉仙:

    “老子懒得跟你说,不左你就右。难怪落得被批的命运。”

    吕玉仙提及命运。贾中华脸色稍有不适继而便打开。该怎样烧菜,他还怎样烧。就算是没有肉,他也能将素菜烧出一朵花出来。这不,饭桌上,一锅白菜炖毛芋头飘着清香,一碗四季豆炒的光润玉透。贾中华一家难得有其乐融融坐在饭桌前吃饭的情景。贾杰刚:

    “我爸爸炒的菜就是香,就是好吃。”

    冷垮脸蛋儿。吕玉仙:

    “你爸爸炒菜一个月的油半个月就被他浪费完了,当然好吃啰!”

    贾中华也不言语,低头哗哗哗地只顾吃饭。不一会儿,便摆碗完结。

    桌上一碗四季豆这就露了底,贾杰刚见菜碗中所剩不多便索性将饭倒进里面拌饭。

    贾杰敏抬着半碗饭干噎。再打量贾杰刚并了菜碗,忙向饭桌探望,但见有一空碗摆放在桌上油光闪亮,便也将饭倒进空碗中搅拌。

    忽然,贾杰刚捂住嘴“咯、咯……”发笑。贾杰敏莫名望去。

    吕玉仙:“吃饭,不许闹!”

    贾杰刚还是“咯、咯……”笑得不行。捂住下腹。淤出泪花。贾杰刚:

    “杰敏她将饭拨在我爸爸吃过的空碗之中……搅拌!”

    贾杰刚的话足够一颗手榴弹的效应。顿时,引得全家人笑翻而开。吕玉仙眼睛斜瞅小女儿却也露出鄙视的嘲笑。

    晚饭后,贾杰婞忙着做作业,只是贾杰刚没有,便摆弄烟壳纸折叠玩耍。

    话说,海林鼠长得也够快,不长时间便升级做了父母。贾杰敏打量海林鼠吃的奶浆草也不多,便要贾杰刚陪同一道去找。贾杰刚不乐意只说让你养殖就来攀扯我,若不养,我便送人了。

    贾杰敏只得自去出门拔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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