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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作家殷嘘     红尘逸txt下载     红尘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1章幽会

    半响沉默。郑洪涛:

    “秋莲,我已经想过了,等这事过后,我回老家跟美凤离婚,回来娶你。我不能让这场劫难成为你我一辈子的笑柄。

    潮湿低垂的头发伏在王秋莲的面颊上,水滴顺着她的头发下滑。躯体配合得苍白无声。王秋莲走神。

    王秋莲无语。郑洪涛没底。郑洪涛又问:

    “但是,一定不能让佐国强得逞,否则,今天的灾难对于你我来说将是莫大的讽刺。”

    王秋莲有些跑神。王秋莲不敢再幻想

    ——鹤立鸡群!

    仿佛被雷劈电击。恍然间王秋莲有所参悟……

    不远处,贾中华撑着把黑布伞走过来。两颗头颅低垂得更低。更低。

    阴沉的天气映衬着王秋莲雪白的肌肤成为一道特定的风景。贾中华觉得这肤色特别地悲怆。对!像极了肤色溺死在失血中寡白惨淡的药池漂浮。一想到那学校方位,贾中华的心感觉万般疼痛。犹豫着,贾中华还是走了上前。贾中华:

    “我回去让孩子送件衣服来啊?”

    王秋莲虽然低着头,但从声音还是听出来至贾中华。王秋莲声音低沉:

    “何必呢贾师傅,给具耳光还塞颗蜜枣……”

    又说:“人心诡诈!”

    贾中华一头雾水,两眼雾迷。贾中华:

    “什么给具耳光……?”

    王秋莲:“佐国强他们知道,不是你告的密么?”

    贾中华:“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又说:“尽管我被划为对立派,但这点做人的良知我还是有的。”

    不远处,黑伞移动。又有人走来。贾中华忙向通往家的路走去。

    “万”字排九号。贾中华敲响木门。十三岁的汪文清探出门来询问何事。

    迟疑。贾中华简单说明。又让送衣服。

    汪文清脸上露出疑惑。汪文清:

    “我妈在小广场像前干什么?这么冷的天她咋不回来?”

    贾中华:“别问了,快去吧?”贾中华转身留给汪文清一个撑伞的背影。

    汪文清扯着嗓子向里屋喊:“文玉、文玉……”

    天黑沉下来了。

    吕玉仙下班刚走进屋就嚷嚷开来:

    “中华,听说了吗?王秋莲与郑洪涛爆炸惊天新闻?”

    贾杰婞、贾杰刚在饭桌上写作业。贾杰婞询问了一句被吕玉仙斥责闭嘴。吕玉仙的话语并未引起贾中华的惊诧。吕玉仙心底狐疑。一锅毛芋头炖白菜在火炉上正翻滚。贾中华筷子搅动。贾杰敏坐火炉一侧烤火。放下筷子。贾中华:

    “管人家屋里的事干嘛?!”

    吕玉仙顿觉贾中华态度奇怪。忽然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便凑上前去眼中充满挑逗意味地问了句:

    “是不是你早听说了,心疼了?”

    贾中华瞟了左右三孩子。顿时,一股无名火从贾中华心底腾起。

    ——这女人!

    但,贾中华压制着自己。

    吕玉仙继续。吕玉仙:

    “是不是她还有相好的,你感觉自己特窝囊?”

    贾中华:“是我心疼了,咋地?我还让她家文清去送过衣裳,咋地啦?!”

    吕玉仙:“你吼,吼个球!有本事去外面去吼,在家算什么本事?门槛猴!”

    贾杰敏:“是的妈妈,爸爸去文清姐家叫她送衣裳我也在她家。后来文清姐叫文玉去送,我跟着去了。”贾杰敏怯声对母亲说不知道能为父亲开脱些什么。

    一眼的讥讽。吕玉仙:

    “心里难受了,是吧?”

    又说:“老情人出了事来家里找发泄,眼瞅着给自己投怀送抱的女人又跟别人瞎搞,是不是特憋屈?”

    又说:“还‘咋地啦?’还送衣裳?臭不要脸的。我呸……!”

    贾中华“嗖”地一声站了起来,血红的眼睛瞪过去。急促的呼吸声捣鼓着上串的火焰。

    吕玉仙:“咋地啦,要吃人?”说着,迎了上去。

    贾中华“拍!”一个耳光煽在吕玉仙脸上。

    吕玉仙:“你敢打我?你为了一个烂货丑不要脸的低贱货色而打我?!”吕玉仙伸手就还过去。两人在火炉边又扭打起来。

    贾杰敏吓得退到一旁。贾杰婞、贾杰刚忙过去拉架。奈何小孩那能拉开两头怒不可遏的狮子?一拳。一掌。四手交替还击。贾杰婞捂住小脸蛋儿。目露哀怨凄厉。贾杰婞:

    “爸爸、妈妈你俩别打了?!”

    贾杰刚想过去抱父亲的大腿,但眼瞅着那移动的四条腿在火炉边不停移动碰撞、他又有些害怕,不知从何下手。

    忽然,“碰!”地一声,热气腾腾的一锅毛芋头炖白菜随着炉子打翻在地。贵阳炉子断裂成两段,白色气体交杂着白灰喷向四空。

    贾杰刚吓得退到一边。贾杰敏早已经吓得哭出泪来。

    吕玉仙愣了几秒,望着一锅菜泼洒在地,断裂的火炉,发黑熄灭的火炭,一种由心而生的凉意侵袭着她;就为那个女人,他竟然这番厮打?

    ——这样的生活还具有什么意思?她拉开木门,迎着寒风走了出去。

    贾杰刚忙用扫帚扫着地上的白菜。贾杰婞眼瞅忙制止。

    贾杰婞:“不能用扫帚,否则,就不能再吃了!”

    贾杰刚呆愣。贾杰刚:

    “那要使用啥?”

    贾杰婞左环又顾打量,感觉就是找不到合适的用具。忽然又担心起外出的母亲。

    贾杰婞冲贾杰敏竭嘶底里嘶吼。贾杰婞:

    “你还嚎哭个啥?木头么?还不快跟着妈妈去,万一妈妈想不开……,告诉你,如妈妈有什么意外,我绝不轻饶你!”

    贾杰敏怯生生瞟了眼贾杰婞。只擦拭着泪花儿出门。

    吕玉仙早走到了“毛”字排房头。再绕过前方大食堂,向着通往车间的路走去。

    只要何玉明一句话,吕玉仙想她便不会与贾中华再过下去。此时此刻,吕玉仙满心口的委屈只待去诉说。

    不一会儿,吕玉仙就来到了何玉明的宿舍前,但见宿舍黑灯。何玉明不在家?吕玉仙高一脚第一脚又向着郭嘉居住的车间走去。

    凛冽的北风阵阵唱响。吕玉仙感觉后方似乎有窸窣声。她转过头一望,瞅见贾杰敏悄悄尾随在后边。吕玉仙忽然侥幸何玉明不在宿舍,否则便没了秘密。忽然,吕玉仙对贾杰敏产生了极度的怨气。原地转身。食指戳点。吕玉仙:

    “跟着我干什么,怕我想不开?告诉你,老子才不会死呢!就是你贾氏门宗死绝老子也不会死,滚回去告诉你那个混账的爹!”

    贾杰敏还不能明确自己的责任。她的心里只知道暗夜里她的惧怕会成为母亲的惧怕。贾杰敏迟疑。吕玉仙再次驱逐。贾杰敏继而担心返回贾杰婞的责骂。因此,贾杰敏把持在十来米开外。吕玉仙向前走,贾杰敏便也向前走;吕玉仙停下,贾杰敏便也停下。

    吕玉仙再次回头,有些不耐烦了。提高了声音。吕玉仙:

    “告诉你不要再跟来了,我去我家菜地那边看看,今晚老子还不想死!”

    吕玉仙平日里空闲下来便在车间开了块地种菜,还好有了这块地作掩盖,这才使得她一次次往车间里去幽会何玉明被掩盖过去。她想趁机过去摸索一番,再回头去何玉明的宿舍。

    贾杰敏呆愣眼神。不知道从何时起,吕玉仙对贾中华的愤恨已经扩大到了对整个贾家人的痛恨。特别是她的瘫痪,他的出轨似乎都跟眼前这个小贱人脱不了干系。

    吕玉仙提高声音嘶吼,贾杰敏吓得不敢吭声,也不再敢尾随向前。当吕玉仙完全消失在黑暗中,贾杰敏才感觉到心中发毛,这才急急往回走。

    “扑通!”一声一只青蛙跳进了小池塘,她一惊心跳到了嗓子眼。又用小手拍拍心口继续前行。忽然“嗡……”地一声巨响从围墙外传来。贾杰敏第二次见过那圆形物体。仅仅瞬间照亮一遍旷野,随即,银光缩小圆体下方。贾杰敏惊恐万状。双手堵住耳朵眼擒着眼泪奔向回家的路。那震耳的声响瞬间又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吕玉仙过来郭嘉宿舍想找寻何玉明,却正赶上他们小俩口盛饭。郭嘉:

    “李大姐,还没有吃饭吧?”

    吕玉仙一副气闷闷的样子坐下。稍候,吕玉仙说:

    “刚进家门就与你贾师傅拌嘴,便出来散心了。”

    又说:“别管我。”

    郭嘉:“雅文,快拿双筷子来?”

    一张小木桌上,放置着一碗淡白菜,一盘花生米及一瓶咸腐乳。陈雅雯将一碗饭递给郭嘉,自己端着令一碗就吃,好像并没有理会郭嘉说的话。

    郭嘉再次催促。

    陈雅雯拉沉着脸子。陈雅雯:

    “侬没手?”

    又说:“就侬关心,都关心到人家洗澡去了,是不是要关心到人家床上才算完事么?!”

    陈雅雯站了起身来将屁股甩向一旁。陈雅雯:

    “难怪贾师傅躺在医院,还一点也不着急呢!”

    郭嘉本是习武人,那里听得这般羞辱?特别是又将他扯到徒弟的母亲身上去。郭嘉猛地站起身来上前就是“啪!”一个耳光。筋道突突。郭嘉:

    “你不但侮辱了我,你还侮辱了你自己,但是,你不能侮辱人家李大姐!洗澡那件事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已经说明白了当时我跟何玉明一块去的,但后来我又走了。”

    郭嘉爆吼。吕玉仙慌忙站起身来说:

    “郭嘉,你不能打人!”吕玉仙抚慰陈雅雯。又说:

    “看看,脸都红了!”

    陈雅雯将吕玉仙甩开。陈雅雯:

    “别猫哭耗子假慈悲!”

    陈雅雯手捂脸巴怒视上郭嘉。

    自从结婚以来,郭嘉都是把陈雅雯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今天为吕玉仙忽然挨了一个耳光,陈雅雯的心里顿时失去了平衡。

    郭嘉:“我是习武之人,脾气……”不待说完。陈雅雯:

    “好,打得好。就是这一耳光,侬打醒了阿拉。阿拉真就是遇到了南蛮子!”

    郭嘉冲动。他注视着陈雅雯郭有些后悔。陈雅雯可是他费尽心思才追到手的女神。

    吕玉仙眼瞅郭嘉出手来不及阻拦。陈雅雯误会。吕玉仙:

    “雅雯,郭嘉他俩之所以在我家洗澡是因为我家距离食堂近,到锅炉房提热水方便。但后来郭嘉有时先走了,他并没有洗。我看你是误会了?”

    又说:“而老贾出车祸,当时我根本就不知道。”

    陈雅雯:“眉是描黑的!”

    吕玉仙有些莫名其妙。吕玉仙疑惑:

    “什么‘煤’?”

    郭嘉:“她是在骂你呢!”

    又说:“我们是南蛮子,哪像你们这些‘臭’知识分子,说话还绕着弯子。”

    又说:“你再是知识分子,还不是来到了南蛮子的地盘上了?”

    其实郭嘉是想将话靠到缓和的跑道上来,可话一出口,竟然就变了味儿。

    陈雅雯:“那阿拉走还不行吗?阿拉让出侬的‘南蛮子’地盘——赏侬!”陈雅雯说话间拉开门,一甩屁股走出车间,转眼便消失在暗夜里。

    吕玉仙略显尴尬。她有些不知所措。吕玉仙:

    “对不起,郭嘉,都是因为我,我不该来打扰你们。”吕玉仙说完也走出了门。

    吕玉仙再次返回何玉明住处,屋里已经亮了灯。

    贾杰敏独自返回。贾杰婞一顿斥责无需细表。想想忙又出门按贾杰敏说明方位奔去。贾杰婞揣测吕玉仙个人呆在自留地黑灯瞎火也不能干啥。

    可是,小菜地里并无身影。贾杰婞的心一阵缩紧。围绕小菜地转悠一圈下来,贾杰婞好不懊恼。风吹拂旷野呼啸而过,不远处摇摆的柳树仿佛受控于包裹的黑魔杂乱撩拨。一阵汗毛竖立,贾杰婞急忙转向一侧亮灯的房屋奔去。

    贾杰婞尚未来到跟前便听到吕玉仙的说话声。放慢脚步猫身向前。她的耳朵紧紧贴在玻璃窗下方。吕玉仙:

    “你别阻止我了,玉明,我早跟你说过了,我再也跟他过不下去了!”

    贾杰婞吃了一惊。玻璃窗是以报纸裱糊上的。贾杰婞还是在低角找到了窥探空角。但见吕玉仙斜躺在何玉明的怀里,何玉明一口香烟喷出只见香烟移动塞进她的嘴里。

    何玉明老家在良县。转眼二十七八的年纪并入大龄青年之列。何玉明仪表堂堂,并不是真正的困难户,只是他一心想要调动到良县。前不久何玉明转回良县探亲,借此机会家人介绍了在县政府工作的女朋友。有了女朋友的运作,眼下的何玉明正等待着良县的调动函。

    吕玉仙表示要离婚,何玉明当然不希望她成为他的负担。他立即说明若离婚三个孩子的可怜。吕玉仙:

    “那么,我带杰婞过来跟你过,你可能像对待自己的一样对待她?”贾杰婞的心稍有放松。

    紧接着,只听何玉明的声音响起。何玉明:

    “当然!但我想说的是另外两人跟了老贾,万一今后他找了后妈待不得他们岂不可怜?”

    她的头顶摩擦着他的下颚。她微微仰望注视着他。她说:

    “那么,你的意思可是三个我都带来?”

    又一口烟雾吐出。何玉明:

    “我的工资你是知道的。你过来外加他们三人可能会很紧,但我也没有意见。唯一只是你若这样对待老贾,他还不得将我给劈了?”

    吕玉仙讥讽而笑。她知晓何玉明聪明,即便是找借口推卸他也极有水平。吕玉仙忙说是试探他的。何玉明:

    “我知道,你心疼我……”

    吕玉仙:“你还知道我心疼你啊?”

    又说:“只是前怕狼后怕虎的,我俩就好比被捆绑住了手脚。我今晚就想任性一次,我今晚就不想回去了,明天回去直接提出离婚。孩子若他不给我带,三人都交给他得嘞!”

    在这个关键时刻,何玉明必须得稳住。他以王秋莲为前车之鉴说服她不但不能任性,且还要减少幽会。何玉明:

    “难说啥时候你身后就长出了一双盯梢的眼睛……”

    吕玉仙只说她种植了小菜地在他宿舍旁,一般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的。何玉明再次让她不要冲动离婚,毕竟,若到时候老贾为孩子找的后妈虐待孩子,只怕到时候三天两头的孩子上门哭诉,闹得我俩也过不了好日子。

    吕玉仙柳眉挑高。吕玉仙:

    “谁当真敢虐待我的孩子,老子不上门掀她个底朝天才怪!”

    何玉明缄默想对策。吕玉仙再次仰眼打量。吕玉仙:

    “你到底是啥态度嘛?”

    又说:“我现在自己都还过得憋闷,还管那么多干啥?!”

    何玉明幽暗而笑。何玉明:

    “我是啥态度你还不明白么?”

    又换一本正经的样子说:

    “关键是我妈哪儿,儿子的婚姻大事最少要征求老人的意见吧?”

    吕玉仙狐疑眼神。吕玉仙坐起身子说:

    “前不久你回去没有提及我俩的事?”

    何玉明嬉笑摇头。

    吕玉仙忽然张口就要责骂。何玉明吹嘘了一声将手指移动按压在她的嘴唇上。吕玉仙爱妮瞥眼猛然张口。何玉明眼明手快急忙缩回。何玉明:

    “看你猴急得……?”

    又说:“之前你不是总说要离婚,却一直尚未办理嘛?我自然以为你是耍性子说说罢了,当然就不能提早对家人说明。若说明了到时候问及,你这里还有家庭,那我成啥人了?”

第52章生活。回避。向往。

    吕玉仙催促他明天便写信回去。何玉明说还是要等下次探亲假回去亲自说明。因为你这里未办理离婚,若信件不慎遗失信件便受人把柄了。

    吕玉仙:“那我可是今晚回去就提出离婚?”

    何玉明说还是得等他母亲那边预热再办不迟。又强调尊重老人放首位的重要性。何玉明早就叙说说明,他的母亲是旧时代的知识女性。

    吕玉仙:“那我现在还得先忍着?”

    何玉明:“得忍!”

    又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贾杰婞猫一会儿又蹲下,蹲下了又猫起。当她听闻她要带领她过来时,她的心一阵窃喜;随即,她的心又落空了。泪水无声地流出。她似乎觉得她的世界就要坍塌下来了。

    话说陈雅雯从家里出来后便去往周泊景的宿舍。来到跟前这才发现宿舍是漆黑一片。陈雅雯转往播音室。

    初恋是难忘的。尽管陈雅雯已经结婚,但她还是忘不了周泊景。陈雅雯最初从XSBN三分厂招到靖城云交四团工作,周泊景相继从三分厂换去二分厂。两人换了新地址,如此一来便断了音信。陈雅雯揣测周泊景有可能调回了上海。一股被抛弃的哀怨占据了陈雅雯完全的思想。

    正当陈雅雯伤心之余,郭嘉展开了热烈追求。

    陈雅雯忽患伤寒,郭嘉是表现了极度的关怀。大病初愈,郭嘉终于赢得了陈雅雯的芳心。随之而到来的自然是婚礼。

    命运有时就是这样,命运有时在极无规律的情况下往往杂乱无章地表现出愚弄的模样。鬼使神差,半年后,周泊景竟然也进入了云交四团。陈雅雯好不神伤。她越是想熄灭她胸中的火焰越是熊熊燃烧。往往被强化的忘却提醒着忘却。陈雅雯的心痛苦不堪。陈雅雯最终决定向周泊景表明她的心声。如果有可能,她会毅然决然离婚。可是,周泊景往往主动规避。这令陈雅雯更加神伤。陈雅雯不知道周泊景倒底是怨恨她还是畏惧郭嘉是习武之人。她决定主动找他谈谈。可是,周泊景每每却采取回避的态度。陈雅雯越发觉得备受煎熬。

    却说郑洪涛、王秋莲事件在单位迅速发酵,二人当之不愧成为了这个单位的反面教材人物。随后,两人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以规避鄙视的目光。可是,即便如此,郑洪涛还是要出门去食堂打饭。每当背后戳戳点点的议论声传来,他恨不能将头插进裤裆里遮蔽。对于王秋莲来说需要出门啥的倒是可以由孩子们代劳。可是,王秋莲重感冒尚未好转,便接到了佐国强的通知。

    二楼办公室里,佐国强沉着面色。

    佐国强:“王秋莲,想明白了吗?郑洪涛有今日可都是毁在你手里的,你的态度决定着你俩的命运。”

    郑洪涛:“你要她的啥态度呢?”

    佐国强:“对不起,我是跟她谈。”

    又说:“你先出去,下午再来!”

    郑洪涛稍迟疑还是走出了办公室。他完全能够认识到今非昔比。

    王秋莲低着头。王秋莲:

    “我有罪,我有罪,是我主动勾搭他的。您大人有大量,要处罚就处罚我吧?”到了这个时候,王秋莲还在护着郑洪涛。佐国强一股无名火突地窜出。佐国强忽地站了起身。佐国强:

    “你知道你这种行为的恶劣影响吗?在现今社会主义热火朝天的建设高潮,你俩竟乱搞,既破坏了建设又破坏了家庭扰乱社会次序。若送进去,判你个三年五载的一点不为过。若进到劳改队,你那四个孩子也就废了。”

    王秋莲抬起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仰望他。她秀美的杏眼中饱含着晶莹剔透的水晶花儿。王秋莲:

    “佐厂长,求求您了?别这样?批也批了,游也游了。你让我干什么工作都行,那怕是去扫厕所。但千万不要将我送进劳改队去,这样,我的家庭就给毁了,求您看在我四个孩子的份上?”

    那种泪蒙蒙楚楚可怜的小样儿,有股儿雨溅梨花的味儿。佐国强心底一阵躁动。他走向前去从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王秋莲有股儿怨恶感。她没有去接。

    一股怒气忽然从佐国强胸口顶出。佐国强:

    “怎么,是我抬举了你?别猪鼻子里插葱——装象!”

    王秋莲慌忙接过手帕按在眼睛上。王秋莲:

    “没,没有……”

    佐国强嘴角微微上翘展露出一丝阴沉的笑意。他忽然一抱将她勒住,饥渴的唇疯狂在她脸上啃着。

    王秋莲不敢太用力推脱,但手掌还是分隔着一股力量外推。王秋莲:

    “别,别这样?佐厂长!”

    佐国强就像久饿的困兽,脑海里充满了膨胀的爆裂感。他的两只大手像铁钳一样死箍紧她,头也不断扭动着,扭动着……

    顿时,一股烟熏味儿的唾液涂满了她的脸颊。

    王秋莲又气又急。王秋莲:

    “佐厂长!”她心急忽然抬脚踏在他的脚尖上。佐国强:

    “哎吆……!”一声松开了手。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

    这一脚踏得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王秋莲忽然又纠结起来。佐国强眼睛发红盯住脚尖。王秋莲萎缩后退一步,心也更加不安起来。

    王秋莲泪眼怯生生。王秋莲:

    “佐厂长,这是在办公室呢!一会儿有人进来撞见对您不好?”

    “哦……!”他喉头下咽了一口唾液。佐国强转身背手踱步到办公桌前。佐国强:

    “那……,晚上你知道该怎样做了吧?!”

    佐国强转过身来一双狡计的眼睛盯住她说:

    “晚上,我在家等你!”

    王秋莲从厂长办公室出来后,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回老家。王秋莲不知道自己这样决定是否能逃过这一劫,但这样总有回旋的余地。

    “万”字排九号房。王秋莲打开一个行李包往里放着衣物。

    汪文玉:“妈妈,您去外婆家去多久?”

    王秋莲一愣,“多久?”这,她好像没有细想,心里就只有一个尽快逃离的念头。王秋莲:

    “可能妈妈这次时间去的会长一些,你要听哥哥姐姐的话,带好妹妹。”

    汪文玉:“嗯!”了声。

    王秋莲想了想。王秋莲:

    “算了,妹妹还是我带去吧!”

    又说:“玉儿,你记住了,等妈妈走后,下午你就到我们厂长办公室找到佐厂长,告诉他你妹妹病了,妈妈带她到老家去看病。”

    汪文玉:“妈妈,妹妹生病不能在这里看吗?”

    王秋莲:“对了,你就这么对他说,是你外婆生病了,妈妈带领文洁去良县探望。”

    又说:“可记住了?”

    汪文玉拼命地点着小脑袋。

    王秋莲想了想忙掏出一个毛线织的小钱包,她拿出两元钱递给她。王秋莲:

    “玉儿,将这钱交给你姐姐,让她给你们买菜吃?”

    汪文玉接了钱应了声。

    佐国强的老家在云南良县靠阳宗海边的一个山村里,妻子余杏花是村里出了名的美人儿。可是,正是余杏花的美貌给她带来了人间炼狱般的灾难。

    佐国强原来是转业的复员军人,与妻子完婚后便被安置到了云交四团工作。然而,为照顾佐国强年迈的母亲,余杏花便像许多半工半农结合的家庭一样留在了农村。

    每每,佐国强回家探望母亲,只要是从旁人眼睛中或是言语中觉出不对心头的味儿,余杏花便遭到一顿毒打。毕竟,余杏花的美貌给佐国强带来了极不安全的心理因素。从无数次挥动有力的臂膀中,从他对她不断的惩罚中,佐国强似乎才能觅到男人心理的定位。

    在这样无数次轮回的定位中,终于,余杏花不堪忍受扔下了一个女孩而走了绝路。

    余杏花走后半月,佐国强的母亲也踏上了不归路。顺理成章,佐国强便将女儿佐妙玉接到了靖城生活。

    余杏花自尽,佐国强好像没有太过哀伤,佐国强哀伤的是他佐家人口太稀少,仅有佐妙玉一个女儿。

    佐国强在那个早晨偶然发现郑洪涛的隐秘后,一股男人的欲望捣鼓着他不能安然入眠。他很希望他还能有一个儿子,以传递佐家香火。他的心理是复杂的,复杂得令他热脸贴了王秋莲的冷屁股儿。佐国强觉得若真是一场争斗,他也能全力以赴冲向前去挥戈厮杀,搏击再征服。但是,王秋莲隐隐闪闪的肢体令他实在生怨。他甚至将他身体爆裂疼痛放痛恨感归结在王秋莲身上。同时,他又恨恶他莫名的疼痛,恨恶他竟然驾驭不了各自的躯体。他觉得他是军人,本应该钢筋铁骨,可是,他就是过不了他自己这一关。这便决定了佐国强在不断捣毁着心底一类阴暗念头的同时,又一面憧憬迷恋着那得不到的东西。

    有多长时间没有接触过女人?佐国强自己都感觉到有些模糊。佐国强大有颠鸾倒凤来它几个昼夜的寻乐冲动。

    环抱着一种焦虑的渴望,佐国强艰难熬到下午。忽然,汪文玉跑来为王秋莲告假。佐国强好不懊恼。懊恼之余,又生出对当事人回避的怒火中烧……

    某某像向北五十米处,一栋内走廊的两层楼房坐西面东立在四周整齐的松柏丛中。这是云交四团的党政机关办公楼。

    赵仁君凭借着老牌的BJ大学生之优势,三十八岁便进入云交四团领导的核心班子——坐上了副团长之位。然而,近日来赵仁君常常莫名地烦躁。赵仁君脑海里闪现的全都是陈雅雯那一张春风般的笑容明丽的眼睛。

    赵仁君再也按捺不住,心底横冲直撞来了一头野鹿。赵仁君越是妄想稳住越发地不由自主。他发现他迈出的步伐怎么告诫都要向着播音室方向踏去。

    一个声音从心底发出:

    “你该注意身份!”

    另一个声音覆盖:

    “你未尝试的爱情是否可怜?”

    一个声音提示:

    “荒唐,你已有家庭。”

    另一个声音征战:

    “家庭岂能影响龙占权?”

    赵仁君忽然感觉到自己活得亏。播音室的门紧紧闭合。赵仁君举手敲响。

    “请进!”室内传出了百灵鸟般极赋穿透力的声音。

    一阵心潮澎湃。野鹿乱踹。手心渗汗。赵仁君掏出手拍。这才推门进入。

    陈雅雯以一张甜美笑脸对迎。陈雅雯:

    “赵副来了,请坐!”说着,就去拿茶杯泡茶。

    赵仁君按照之前的思路对答。赵仁君:

    “先别忙,我是来了解我小老乡生活方面的事的。”赵仁君念大学时,就改了许多方言上特殊的用词。

    陈雅雯有些迟疑。对视的眼神因此而迷糊。陈雅雯:

    “赵副不会是开玩笑的吧?这有什么好了解的呢?阿拉还不是跟所有职工一样,他们怎么作息,阿拉便怎么作息。”

    赵仁君一本正经,一脸的严肃表情:

    “不开玩笑,绝对不开玩笑。”

    又说:“了解你在这里干得是否得心应手,以及生活呀什么的?”赵仁君极富磁性的声音洋芋着浓浓的上海乡音。又说:

    “譬如说你的口头语‘阿拉’,对于播音员来说,应该使用标准的用词。”

    陈雅雯略显窘迫。又说明了播音时都在努力规避乡音。赵仁君微笑点头。又说明唯有在生活中习惯用词,这样才播音时方能顺畅。

    陈雅雯能调离车间,这完全得益于赵仁君的特殊关照。高中毕业的陈雅雯作为上海知青辗转来到云交四团工作,虽说人生不是十分顺意,赵仁君顾念乡情,如父如兄,这就够了。

    陈雅雯端庄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听赵仁君说话。完毕后,嫣然一笑,雪白的牙齿微有显露。陈雅雯:

    “谢谢赵副的关心。原来想着这里的工作,仅为普通话规范的平台。可是,工作了一段时间后,‘阿拉’……”陈雅雯说到这里即可意识到自己夹带的方言,忙改口说:

    “‘我’才发现,这里除了需要标准的普通话外,文采的培植也十分重要。”

    又说:“譬如,要插播一段通报,简洁干练的语言是我词汇的贫乏地。因此,我现在正朝着这个方面努力呢!”

    赵仁君:“年轻人多努力提高自身的素质是好事,特别是多看些书籍,这样会帮助你提高。”

    又说:“是啊!可别等到我这样的年纪才来后悔。”说着,蹙立眉头,一副深思的样子。

    赵仁君的知识也有盲点,他后悔……?

    陈雅雯双眼凄迷地盯住赵仁君打量,希望自己可以穿透了解。在陈雅雯看来,一个五十年代BJ大学的高材生,对付云交四团副职这样的职位应该绰绰有余。那他又何须蹙眉?

    陈雅雯不解询问:

    “赵副也会有没有掌握的盲点,以您这大牌的名校高才生?”

    赵仁君:“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每个人都有我们自身的弱点。而一所名校不可能教益到我们每一个人身上的弱点。因此,这便决定了我们每一个人自身知识点的死穴。而这种死穴,随着我们年龄的增长便成为了我们跨越不过去的盲点。”

    赵仁君一米八零挺拔的身材,一套藏青色咔叽布中山装让仪表堂堂的他显出稳健大方,显出中年男人成熟智慧的完全魅力。特别是有一种迷一样的东西吸引着陈雅雯欲去解读。

    陈雅雯:“在我眼里,无所不能的赵副的盲点何为?不知我这个小老百姓是否有幸能与您共探?”

    他偏头用热烈的眼睛望着她。整体看上去有些俏皮。她忽然感觉有些儿不太自然,她忙飘散移开目光。

    陈雅雯忙起身泡了杯茶放到赵仁君坐的茶几上。

    赵仁君:“谢谢!”

    赵仁君吹开水面上的茶叶轻轻呷了一口。赵仁君:

    “云南有这样一个名族,口传着这样一句话,‘开水要烫,媳妇要壮。’这里所谓的‘壮’不完全是指体型上的壮,当然,还包含着一种个性的显露。这是我这个六十年代的大学生在世间枉活了三十八个春秋才有所领悟的。”

    陈雅雯:“不强悍的女人不是更能显露一种娴淑、善良、谦让的古典女性儒雅之美么?”

    赵仁君:“谁说古典女性之美都是张显在谦让上?娴淑我同意。武则天当年假如一味地谦让,那她岂不是早就玩完了,又怎能登上大唐统治者的宝座?林黛玉柔弱地谦让而活在悲悲戚戚之中。而我理解的‘壮’作为一名女性要有她独立的个性,不要人云亦云,夫云盲从。”

    陈雅雯回味着赵仁君的“夫云盲从。”陈雅雯:

    “那么,嫂子是怎样一位女性呢?”

    ——金长娟?

    赵仁君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妻子平板的面孔:

    金长娟一双细小的咪咪眼镶嵌在肉乎乎圆墩墩的大苹果脸蛋上,小翘的鼻子几乎可以被忽略,两片薄薄的唇发声时倒显出快节奏,齐耳的短发宛如一张强化出来的大饼敷在头上并猛地按压后映衬在脸蛋周围——更加显露出脸的扁平像儿。

第53章赵仁君心猿意马。佐国强想入非非。

    赵仁君脑海迅速掠过金长娟影像竟然惆怅若失。他觉得她不懂得审美也就罢了,她却执拗反向审美。譬如说原本就够扁平的苹果大脸竟然还要以如此的齐耳短发敷盖上去,而这样的一敷盖竟然敷盖了半辈子。毫无新意。索然无味。赵仁君实实在在看得够够的了。陈雅雯这个时候提及,赵仁君心底冒出一缕不合时宜的念头。他甚至揣测她有讥讽的意思。但是,他并不恨她。因为她唤醒他心底的激情。他血管里的流淌DNA活跃跳舞。一念之间,赵仁君竟然略有同情金长娟。他觉得她真蠢,于是乎哪跟哪不是缺点她便不暴露哪跟自己过意不去却故意要讨人厌似的。

    午后的阳光穿透办公室玻璃窗斜斜洒了进来,一半落在地面上,一半停留在黑色的办公桌上。赵仁君恍然回神。偏侧脸,竟然觉得有些晃眼。但他还是直勾勾盯在桌面上。穿透的阳光令赵仁君感觉有些不真实,就像随着脑海隐退的画面一样的虚幻。陈雅雯颇具灵性。她交织对视他目光的视线仿佛阳光的射线热烈。凭借发热的亮光,赵仁君明显感觉到她的温情。他双目炯炯闪亮咬合上去。

    空气在阳光的光柱中游离穿透着,星星点点,游离呈红。这一刻赵仁君多么愿意变成一个个细小的微粒,那样便可随意游离抚摸她那光泽的肌肤……

    这样一想,赵仁君忽地脸红起来。陈雅雯羞怯避开目光,赵仁君眼目又回到油黑的桌面。阳光依然是前一秒的阳光,可这一刻赵仁君却感觉到那黑漆闪烁光点的折射更加热烈……

    天空中,一片暗云遮蔽了阳光。办公室里,阳光减弱暗退下来。光柱中的星星点点也随之隐却。赵仁君恍惚又觉出,眼前这一切似乎才不像虚幻而真实存在。

    陈雅雯见赵副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稍迟疑,陈雅雯:

    “赵副,提起嫂子,如此陶醉……能分享你家庭幸福的诀窍吗?”

    突被现实拽回空间,赵仁君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所属。赵仁君脸色忽然暗淡下来。赵仁君:

    “不幸得很,她正好就是歉让得令我可以忽略的存在。”

    陈雅雯:“孔子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有一位唯命是从的妻子不好吗?!”此话一出口,陈雅雯猛然想到她身上来。如果她能依附郭嘉些,或许,他们也会很幸福?

    赵仁君:“那是旧时代统治者把女性作为附属品的理念。新时代女性,如果没有学识,没有自己独立的意识,活着便是影子一样的悲剧。而作为一个家庭,我说什么,她则认可什么,那我面对的岂不是如一杯白开水一样索然无味?”

    陈雅雯:“那恋爱的时候你们怎么过来的?”

    赵仁君:“恋爱?呵呵……”他冷笑两声。她天真举目。

    赵仁君:“恋爱对于我来说是件奢侈品……”他稍停顿缓缓又说:

    “在我上大学的时候,老人们就已经决定了作为我妻子的这个人选。恋爱对于我来说是跳跃式地翻过了这篇,因此,这便成为我人生的一个盲区。唉……!”赵仁君长长叹了声又说:

    “说来惭愧啊!活到三十八个年头,孩子都有三了,这才品出人生的一点味儿来,可惜……”

    含住悬念,稍有停歇又说:

    “原来念中学时读过一些爱情诗,感觉那不过是诗人们闲来泛酸的消磨。譬如普希金这首: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

    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

    有如昙花一现的幻想,

    有如纯洁之美的天仙。

    在那无望的忧愁的折磨中,

    在那喧闹的浮华生活的困扰中,

    我的耳边长久地响著你温柔的声音,

    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可爱的倩影。

    ………………’

    直到今天,我这才体会到,那爱情悄然的折磨,并非诗人们闲暇的消遣。这种折磨,是一种血液流淌似的,无时无刻不浸泡在我感知的血管中从而漫过心脏。”

    陈雅雯:“这诗句多美妙,普希金?我从未听过。”

    赵仁君:“他是俄国伟大的诗人、小说家,19世纪俄国浪漫主义文学主要代表,被誉为“俄国文学之父”可惜……”

    陈雅雯:“可惜什么?”

    赵仁君:“可惜……可惜,他的作品只在我中学那个年代读过。”

    又说:“但那时还不能理会,留在记忆中的甚少。”

    陈雅雯:“同比我的无知,赵副岂不显现得幸运?”

    赵仁君:“可是,有了这种幸运再来返照生活的空洞,岂不越发显出另一种悲哀?”

    陈雅雯忽然有一种共同哀怜的认同感。正如她的初恋,正如她的婚姻,正如她邂逅冷漠的恋人。爱了一场,人生又如何?爱了一场唯一能佐证的就是错谱的鸳鸯……

    陈雅雯不知道该如何来安慰他。其实,赵仁君婚姻不幸的空白不也正是陈雅雯婚姻的空白?只是,陈雅雯略比他尝试到一点恋爱的滋味。而尝试到恋爱的滋味,这不正是陈雅雯比赵仁君更不幸的方面?

    陈雅雯:“也许,这就是人们通常说的——命运弄人吧?”

    又说:“命运这个东西,上天给予的全译也许还是在于一个‘玄’字上……”

    忽然,赵仁君一把抓住陈雅雯的手。赵仁君:

    “谁说上天给予的只是一个‘玄’字?只要我们双手紧紧相握,只要我们再努力一下,也许我们的人生就会有更精彩的安排。雅文,勇敢些儿,我知道,你对我是有感觉的,对不对?对不对!”赵仁君有些急切。他歪斜将身子倾过去。他抓握她的手紧紧按在自己的心口。赵仁君:

    “雅文,你感受到了吗?我的心正为你而跳动……”

    陈雅雯羞涩夹杂着惊慌。她从他的胸口将手抽回。陈雅雯:

    “别,别……,赵副,请别这样……”

    赵仁君:“你不愿意……?”

    陈雅雯:“不是……”

    又说:“这……太突然。我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赵仁君:“突然吗?”

    又说:“其实在你还没有出现以前,我以为我的生活就是这个样子,生儿育女,我也将会平静地将我的光阴消耗下去。然而,忽然有一天,你来了,你的到来让我夜晚闭上眼睛脑海里充满了你的音容笑貌,让我只要看到你的身影就热浪不息,心潮起伏……”

    又说:“正如那诗:我的耳边长久地响著你温柔的声音,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可爱的倩影。“

    又说:“我知道,我已经无可药救;我已经深陷泥潭;我已经不能自拔。雅文,你难道没有感受到吗?那一次在车间看到你负累地工作,而且干的还是那个有毒有害的油漆工。我发誓,我一定要改变你工作的环境,让自己心爱的女神活得轻松愉快。”

    又说:“雅文,你知道吗?你真的就是我生活的动力,我是为你而拼上副职这个位置的。因为我要握住这权利,才能给予你调动工作,特别是别人眼热的播音室工作。”

    陈雅雯忽然有些动情。她知道,自从她认识赵仁君后,总有一双眼睛追随着他。只是,赵仁君早已有家室,她从未从那方面考虑。正是她的工作因他而调换心存感激之际,周泊景忽然降临,这让她熄灭了的爱情之火又重新燃烧。然而,周泊景回避的态度让她凉透到脚跟。她越是想得到答案,周泊景越是对她回避。周泊景好像有意无意间总是把孩童时代的“躲猫猫”游戏玩得巧妙而迂回,这让陈雅雯的心一直处于不落实地的空悬。可以说周泊景的再次出现,几乎扰乱她婚后平静的生活。

    陈雅雯感受到,生活中爱她的人主观又武断;而她爱的人却沉闷又萎缩。陈雅雯读不懂生活的确实意义。只是隐隐感觉到生活似乎发出了新枝丫,那么,她就必须将旧的完结,才能让新的枝丫开出鲜艳的花朵。

    陈雅雯:“赵副,对不起……”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

    赵仁君目光死死咬住。赵仁君:

    “难道是……是我一厢情……‘愿’?”赵仁君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赵仁君很不情愿给自己下这样的结论。

    撕裂云层的阳光忽然又再次被遮盖。陈雅雯心中微微一颤。陈雅雯竟然有些害怕玻璃窗不透阳光。陈雅雯:

    “请您见谅,我需要时间考虑……”陈雅雯总想抓握住一些东西。

    王秋莲去了良县,家里交给汪文清看管,孩子们乐得自由自在。以“管”字论,其实就是比平日多了做饭这个过程而已。对于汪文清来说,王秋莲在家时,放学都要回家帮着升火做饭。而今王秋莲回了老家,汪文清便由配角变为了主角,啥省心便弄啥上桌。

    清汤寡水。几天挂面下肚。汪文冰一见到面条就泛恶心。这天放学刚进门,但见汪文清又再下挂面。汪文冰:

    “咋又吃面条?”

    汪文清一脸的幼气。汪文清:

    “怎么,面条不可以吃吗?”

    汪文冰放下书包。汪文冰:

    “你不会做点别的吗?妈妈一走,天天出了面条还是面条的,我是吃得脑袋都大了。”

    又说:“妈妈没给菜钱吗?”

    汪文清:“给了,两元。是叫文玉交给我的。”

    又说:“可是,我们将这两元钱省下来,等妈妈回来我们交还给她不好吗?”

    汪文冰:“再省你也要买点菜呀?!”

    汪文清:“那好,我明天去买点儿?”

    三栋两层楼的宿舍正西一栋、正南一栋、正北一栋形成一个凹形坐落在云交四团西面,人们便把这里称为“老三栋”。

    正西一栋两层楼的五号房间里,佐国强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对于王秋莲的逃离,佐国强料想不及。同时,佐国强怒火中烧。佐国强发现郑洪涛秘密之际,一股被耍弄的感觉就驻进心底。如今王秋莲的逃离,这越发强化出佐国强被一个自己鄙视之人愚弄的感觉。

    当我是一只猴?佐国强愤愤而想——可恶的王秋莲!让个孩子就来耍弄于我,你躲得了初一还能躲了十五?再躲过十五难不成还能躲一辈子?除非你王秋莲不要这份工作。

    无可否认,眼下当工人是一件多么令人羡慕的事儿。否则,必须回到农田里去修造大地。

    王秋莲那瘦弱的身影又在眼前晃动……

    ——这般娇弱的身子她就不是为修造大地而生的。这样一想,佐国强又觉得有些儿自欺欺人的份儿。不是吗?即便她不属于田野间,她也不属于这老三栋。但是,直觉告诉他——他可以让她属于这老三栋。

    佐国强心底想着她便热血涌动。他将燥热的手掌击在墙体上然后又握紧,仿佛手中拽住的是王秋莲缩小的身体。佐国强将拳头移动到眼前,没有虚浮的身体,什么也没有。撑开手掌,空空如也。

    ——扫兴!

    佐国强将身体翻平。但不知道为什么,佐国强的眼前不断重叠着王秋莲那芊芊柳腰,而当他想抓握的时候,却没有实在感。

    佐国强有些想不明白,外形,王秋莲算苗条一类,但那曲线的钩画却惟妙惟肖。无可置否,她已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可正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令佐国强感到震惊。佐国强脑海里定格了一副永恒的画卷:仿佛微风吹动的“葡萄”颤动,一直颤动下去。颤动中似乎有了生命而深深摄住了佐国强的心,令他欲抚不能欲罢不休心底难耐。佐国强脑海里总是忘不掉那一幕:

    车辆缓缓。箱体颤颤。玉兔出穴。无可掩藏。佐国强瞬间目瞪口呆。佐国强完全评估不到狼狈也会具有杀伤力。恍然间佐国强觉得自己虽为猎手也达到狩猎的预期却没有释放的胜利感。即刻,佐国强在新一轮的意念中陷落。那日后,佐国强漫无止境漫过脑海的正是那不断回放重叠杀伤的一幕。每每想到那一幕,佐国强体内无不躁动爆裂的血浆。于是,饥渴在钢铁铸就的血管里悄然流淌……

    王秋莲逃避。从欲海中挣脱出来,佐国强清楚地意识到,唯有实践那块试验田,他才能平息满脑子不断闪亮的流感而站在此生没有遗憾的站台上。

    王秋莲去了良县娘家,这一趟一去一个礼拜还没有返还。她这一离家,“万”字排九号平房便成为了孩子们聚集的场所。

    月色笼罩在靖城上空。

    这天晚上,贾杰婞又带着弟妹聚集在汪文清家玩耍。

    话说文琼花把四女儿钟贞送到大姐钟红家抚养后,第二年钟贞便入了学堂。随后,文琼花又将三女儿钟丽从温明羽学校转学到云交四团子弟校。转到云交四团子弟校,文琼花有不得以的苦衷。当然,乡镇过于落后的教学质量也是一个因素。

    钟丽一进学堂,居然跟贾杰婞、汪文清同一班。钟丽转来后不久,钟红便诞下了女婴吴媚。钟红一家三口生活在吴家宝原来的平房之中。这样,原来的家便由钟丽带着四妹钟贞居住。温明羽只同意每月补贴钟丽俩姐妹五元生活费。无奈,差额部分便由吴家宝支付。时间一长,吴家宝也有意见。钟红只有将糊纸盒的手艺交给了钟丽。

    钟丽十岁不到就独自撑起了一个家。每天放学后,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升火做饭。饭后,便跟钟贞一道写作业。完结之后,这才开始糊纸盒,直到糊到腰酸背痛才会出门玩上一阵子。

    话说这天晚上,她姐俩糊累了便出了门,直径来到汪文清家玩耍。

    贾杰婞姐弟早已经在汪文清家玩耍了多时。由贾杰婞与汪文清交换着扮教师,而弟妹们则背手做学生听她俩讲课。贾杰婞讲述下了一节课,由汪文玉手拿火钳在地板上敲响,示意第二节课的到来。贾杰刚听到敲铃声则故意隐藏在天井里磨蹭迟到。走进堂屋来,贾杰敏揭发了贾杰刚的有意行为。贾杰刚狡辩说没听到“铃”声。汪文玉提出质疑。她说她敲打在地面上的火钳都震麻木了手臂。

    贾杰婞责备贾杰刚。贾杰刚只说这“上学”的游戏没意思。

    话音刚落,钟家俩姐妹就走了进来。队伍壮大。贾杰婞提议大家轮流讲故事。

    汪文清表示认同。汪文清:“那谁先讲呢?”汪文清眼睛转了一圈又说:

    “要不,我点点豆豆,点到谁、谁就第一个讲!”

    贾杰敏:“我来讲,我来讲,我讲一个皇帝娘娘的故事给你们听。”

    就在这时,王雪梅推门进屋,后面尽然跟来了潭琴家三姊妹。

    潭琴见贾杰婞也在屋里,略有犹豫但还是站在门旁。潭琴:

    “文清姐,我带着弟妹来你家玩。”

    贾杰婞瞅了潭琴一眼还没等汪文清回答便开了口:

    “玩什么玩,我们不欢迎你!”

    潭琴将目光转向汪文清。

    汪文清:“算了吧,杰婞?听说上次她叫她大哥想偷袭你,不是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后来潭莹不是又被你捶了一顿成为我们班里的笑话么?我们轮流着讲故事,多一个人参加不是多有一个故事听?”

    潭华:“就是,杰婞姐姐,你就别跟我计较了?讲故事,我二姐可能讲了。我父亲看了许多书常常讲给我姐姐听。”

    又说:“杰敏,对不起?我砸坏了你的洋娃娃,是我心里气愤。为什么你有那么漂亮的洋娃娃,而我却从未见过,所以我发了狠。后来回到家中,爸爸知道了又揍了我一顿。我向某某某保证,我今后再也不敢了。”

第54章孩子们的世界

    潭华恳求。贾杰婞考虑这是汪文清的家。便点了头。

    潭琴、潭华、潭荣这才进来。

    贾杰敏:“好吧,我开始讲了。”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贾杰敏:“相传很久很久以前,在我们靖城,出过一位皇帝娘娘。”

    贾杰刚:“我知道,我知道,还‘天黄黄’呢!这不是外婆讲的老掉牙的故事吗?从换一个。”

    贾杰婞:“杰刚,你听过,文清她们可没有听过。”

    又说:“杰敏,继续讲?”

    贾杰敏:“相传,靖城外,也就是现在的三宝镇附近有一家农户出生了一个女孩。这女孩生得出奇地丑陋,一个癞痢头不说还皮肤粗糙如橘子皮。但这女孩到了一十六岁成天口里只会念叨;‘天黄黄,地黄黄,有人选我当娘娘!’一天,她随父亲到菜地里浇水,她抬头又对着天念叨。父亲举起舀水的长瓢,生气地敲打在她的癞痢头上,并开口骂道;‘你看看你这鬼样子,那个皇帝会选你当娘娘?你能嫁出门去,就是我家烧了高香!’

    第二天一觉醒来,父亲惊呆了——只见女儿的癞痢头不见了。站立在面前的是一位出落得十分标志的美人儿。原来,她的瘌痢头被父亲这一瓢砸去,便砸开外壳展露新颜。这时,正巧皇宫选秀来到这里。这样,靖城便出了这位皇帝娘娘。”

    潭琴手杵着下巴正听得入神,贾杰敏忽然终止。潭琴:“没啦?”

    贾杰敏:“嗯,完了!”

    潭琴:“怎么不讲讲她入宫后的生活?我要是那个癞痢头就好了。”

    汪文清:“下一个,不用我点了吧,谁讲?”

    潭琴:“我来讲,我讲一个双排扣的故事。”

    又说:相传谭家庄有一个酒鬼叫老六,逢酒必醉,醉后便害苦了送他回家的人。他不是拽住送的人不许回家,就是闹腾酒友,又说,黄家庄、张家营放电影,就好像他是放映员的爹,那里放映那里跑片他都说得是有鼻子有眼儿,拽住酒友们是瞎折腾。每每都是空跑一场,当然,偶尔也会有碰到放映的时候。因此,大家都熟悉了他的特性,同桌的人吃喝差了不多便各自开溜。

    这天,同村的潭小牛家又嫁闺女,老六同席的人先后散去。潭壮平日虽然好喝两杯,人去坐空,老六死缠,便端了酒杯起身去往旁桌。

    当然,这方法老六同样会效仿。很快,这酒鬼便又将自己灌醉,送他回家这任务便落到了喝到最后的潭壮与仇老栓身上。

    送老六回家最令人懊恼的是他哼唧着、歪斜着,他含混中都能跌绊着配合着搀扶他的同伴。可问题是一回到家,他似乎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忽然间来了精神,一下子要上旁村去看电影,一下子又要接着喝,弄得他人是精疲力竭,搀扶他的同伴几乎也要被他消耗一夜。

    这晚,潭壮、仇老栓搀扶着老六刚走到大队饲养场旁,突听场地里发出一声猪的哼唧声。潭壮灵机一动与仇老栓这般比划了番。他们俩是有心要治一治他的丑脾气便将他往猪圈里引。潭壮将他歪斜放到干草上便对他说;“老六,你在这里稍躺一下,我出去冲泡尿。老仇去打酒去了,一会儿我们仨接着喝。”

    这时,醉鬼老六的酒迷糊着神智,好像还没有到打鸡血的时刻,他哼唧了一声算是应下。老六醉酒的过程好像从未输入这样半途中停歇的程序,大脑迷蒙着对酒精的依念不到一会功夫他便睡去。

    老六迷梦中好似躺在自家大床上,手向旁搂去摸到妻子小翠的身子。老六迷糊呢喃:

    “小翠、小翠,为何毛衣不脱就睡?还……还,还穿了件双排扣……都是看苏联电影闹的。”

    老六一觉醒来,天色早已经大亮。后来是饲养员发现了他。再后来,饲养员遇见醉鬼老刘的媳妇小翠,便将“小翠、小翠,为何毛衣不脱就睡?”这句话挂在了嘴巴上。

    当然,农村的好事者更胜。话传到后来讥讽老六抚摸小翠的双排扣演习云雨。小翠原先有些莫名,再后来这话的由来传将开来,小翠才知原尾,只燥得小翠恨不能找条地缝能钻了进去。

    这此以后,老六减少了酒量,并再也没有缠人去看电影啥的。

    王雪梅囫囵听完。但问潭琴什么叫“云雨”?

    钟丽:“对呀,为什么‘云雨’能让小翠发燥呢?”

    汪文清:“‘云雨’都不知道,‘云雨’就是云跟雨掺杂在一起,就是天要下雨了呗。”

    贾杰婞:“可是,天要下雨为何小翠会感觉燥呢?”

    潭琴:“小翠感觉燥可能是她的丈夫去跟一头猪睡了一夜。”

    汪文玉:“你这故事是从哪里听来的啊?”

    潭华:“是我爸爸讲给我们听的。”

    贾杰敏:“这简单,你回去问问你爸爸什么叫‘云雨?’下次来告诉我们不就知道了。”

    贾杰刚:“就是,一群盲人摸象的瞎子。要我说‘云雨’可能就是美妙的雨下到干枯的大地上。你们想;这‘云’、‘雨’——‘云雨!’多美妙的组合啊,应该就是藏在大人们心中,他们想要的东西。”

    贾杰刚这样解释,贾杰敏忽然感觉说得入情入理。投以佩服的目光。

    钟贞针对贾杰刚。钟贞:

    “刚才自己还说是盲人摸象,现在又在盲人摸象。要想弄清大家们真正的含义,就像贾杰敏说的,让潭琴回去问问她父亲不就知道了。”

    潭华:“就是!”

    汪文清:“好了,大家就别争了。下面谁讲?”

    贾杰婞望望身边的灯线、一个念头一动,她忽然有捣乱一下他们的感觉。贾杰婞:

    “我讲一个‘恐怖的脚步声’给你们听。不过我先声明,胆子小的就先回家睡觉?”

    顿时,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走的意思。贾杰敏将小木凳挪动了些向着大姐身边靠近,这似乎能减轻恐怖感。大家静静地待着下文。

    贾杰婞:“在临近解放前,重庆一所医院的停尸房据说第二天总会丢失一具尸体,这惊动的公安机关。这天晚上,侦查人员便早早埋伏在停尸房旁……”

    潭琴忽然插进话说,这个故事早听说过了。

    其他人却没有听说。汪文清让她不要打岔。

    贾杰婞明确:“你听过的版本绝对不是我讲述这个的。”

    钟贞聚精会神让贾杰婞继续讲述。贾杰婞:

    “只听半夜一更声敲响,突听楼梯处传来了脚步声,侦查人员静静地观察着。只听这脚步声从楼梯处来到了停尸房,犹豫了一会儿便走了进去。大约半个小时,脚步声便从停尸房走出向着楼梯走去。‘嗒、嗒、嗒……’木楼板发出重重的声响,两个侦查员围向楼梯,只见一个白白细高的身影向着楼梯上去。‘不许动!’他俩几乎同时举枪叫道,白身影转回了身,只见那人既然没有头,从头到脚一身雪白,眼睛部位还似留着血——‘啊……!’”就在这紧张的气氛中,贾杰婞忽然大叫一声拉灭了灯泡。

    “啊……!”伴着贾杰婞的叫喊声不知是谁也发出了惊恐感应的叫唤。贾杰敏却吓得呜咽了起来。

    孩子们吓得神色各异,但他们的心都吓得跳到了嗓子眼里。半响,汪文清才反应过来拉开了电灯。

    贾杰敏用小手捶打在贾杰婞身上,贾杰敏:

    “你好坏,吓死我们了!”

    只听贾杰婞笑得前弯后仰。贾杰婞:

    “哈、哈、哈……!不是,你们要听恐怖的故事?这不能怪我,侦查人员见到那个恐怖的白影就是这么大叫一声的。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哈、哈、哈……”

    潭琴紧紧搂住三岁被吓哭的潭荣说:

    “那你也不能拉熄灭灯啊?你看我弟弟吓得……”

    贾杰婞:“灭灯这不过是为了调剂气氛。我事先已经申明,胆子小的就回家去,又不是我非要强求着你们听的。再说,你说你已听过,既然听过还能吓到你?”贾杰婞眼里充满了讥讽。

    贾杰刚:“好了,别听她的恐怖故事了。我使个障眼法,这鞋子就能爬墙,你们信不?”

    潭华才从恐惧中挣脱出来,他第一个持怀疑态度。潭华:

    “我不相信,除非你让我亲自见到。”

    贾杰刚:“好!我让你见识。不过你可要配合我?”

    潭华:“行!我倒要看看这鞋子是如何爬墙的?”

    贾杰刚:“那我叫你怎样做,你就得怎样做?”

    潭华:“那好,你说吧?!”

    贾杰刚:“首先,我们得找一棵树。”

    汪文玉:“我家院子里就有一棵桃树。”

    贾杰刚:“那我们上院子去。”

    “某某某万岁”五排小平房建造格是一个格局。里屋是一个三十余平米的直通间,每家都是中间一堵墙隔开做了两个睡觉的卧室。家中姊妹多的便自建了小阁楼。主屋开外五米左右都建有一间十余平米的小厨房,而每家这五米离开主房的距离便是围墙一砌,形成一个小院子。

    孩子们说着都起身相拥着走到了院子里,等待着贾杰刚要演变的神话。

    贾杰刚:“汪文玉,你去找双鞋子来?”

    汪文玉应了声跑进里屋,很快便取来了一双母亲的鞋子。贾杰刚将鞋子放在桃树前的墙壁上靠着,鞋尖儿对准上面。

    贾杰刚:“潭华,你过来抱着桃树跪下,然后要闭上眼睛。”

    潭华:“是跪在地上吗?”

    贾杰刚:“对!你双手抱着桃树,然后我念叨什么,你就跟着说。”

    潭华将这个动作做得极其认真,他闭上了眼睛然后说:

    “可以开始了,你说吧?”

    贾杰刚:“我要事先声明,你一定要闭紧眼睛?不然就不灵了。”

    潭华:“闭紧了,你说吧?!”

    贾杰刚将一只手举到胸前也闭上眼睛很虔诚的样子。贾杰刚:

    “我有本一。”

    潭华附和道:“我有本一。”

    贾杰刚:“我有本二。”

    潭华附和:“我有本二。”

    贾杰刚:“我有本三。”

    潭华:“我有本三。”

    贾杰刚:“我有本事。”

    潭华:“我有本四。”

    贾杰刚:“呼、呼……”笑弯了腰。

    潭华睁开眼睛见鞋子仍然还在原位上。潭华:

    “杰刚,你笑什么,咋鞋子没有爬墙?”

    大家都有些儿莫名。汪文清:

    “是呀,杰刚,鞋子没有爬墙啊?”

    贾杰刚实在憋不住一阵哈哈大笑。众人相互张望莫名其妙。

    潭华:“你的‘障眼法’怎么还没让鞋子爬墙?贾杰刚,你吹牛皮的吧?”

    贾杰刚笑得岔气。天阴晴不定。潭华想发火又觉得不妥,想笑又觉得有些勉强。潭华的表情显得很窘迫。

    贾杰刚:

    “你怎会这么轴?有‘本事’还会被一双鞋子审了跪在桃树前……”

    本四——本事。

    大家这才晃过神来“哈、哈……”大笑闹开。潭琴:

    “诡辩!”

    潭琴极为不满。可是,爽朗的笑声还是淹没了她微不足道的抗辩。

    仿佛在一夜之间,云交四团更名成为了靖城运输总站。

    潭来弟的老家在贵州黄果树旁的靠水村。

    一间破旧的土基房坐落在村子的西北端,潭来弟的大儿子潭莹以及二女儿潭琴正是在这里出生。

    当然,潭来弟是闭上眼睛就能回忆出,在这个二十来个平米房屋里生活过的情景。而只要潭来弟一回忆,一股难耐的疼痛感就会冲击着他的心脏。尽管这种疼痛不时就会撕扯着他,但潭来弟还是回了趟靠水村。

    潭来弟从村子西面的小路绕着来到了自家门前,见妻子杨翠娥正弯腰绞动猪食。潭来弟心理忽然来了气。潭来弟走向前说:

    “家里还喂着猪呢?早就叫你别喂了,就是不听。”

    杨翠娥还是弯着腰杆搅动猪食。又微微偏头。但见丈夫回来,这才直起了腰。杨翠娥:

    “农户家不喂咋行?好歹养到年底宰了能给孩子们解解馋。”

    又说:“咦,你咋没把荣儿带回来呢?不是说让他去玩段时间就把他送回来。你看你,平日里又要上班,姐姐哥哥们又要上学,丢下荣儿一个人在家里没人照顾。”

    潭来弟:“孩子们不都是这样过的吗,就让荣儿呆在我那儿吧?你看看这里条件这么差,你叫他回来咋住。”

    杨翠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杨翠娥:

    “孩子他爹,你说的这是啥话?这是孩子们的家啊!大那仨孩子还不是在这里带大才跟你去的云南,咋这会儿就住不了啦?”

    又说:“再说了,这也是你的家啊!想当年我都不嫌你爹是‘潭三年’而嫁给了你,你倒是嫌弃起起这个家来了。”

    潭来弟眼神闪烁。潭来弟:

    “我不是这个意思翠娥。你知道,我就是想让孩子们过好些。对不起,这是我说话失误。”

    杨翠娥见丈夫道歉。杨翠娥:

    “这还差不多。”说着露出笑脸。这才叫唤着进了家门。又问可吃过饭了的。杨翠娥来到灶上,忙将刚才煮过猪食温着热水锅又洗刷,一副准备要烧饭的样子。

    潭来弟忙制止说带了馒头,刚下车走路时就吃过了。

    潭家不算宽敞,一堵土墙分割开,里间安置了一张大床,外间堂屋连接灶台,用于烧火做饭外带一家人集聚的堂屋。这屋子原来是潭家喂养牲口的,后来,潭家重新扩建了新的饲养圈,便收拾出来。潭来弟娶媳妇,便是迎取进了这道门。

    潭来弟的父亲潭三年还在世时,哄骗骗潭来弟说,这里原来饲养过牲口,人丁一定旺盛。那时,潭来弟还不完全懂事,便也信了。潭来弟正是在这间屋子成长。后来,潭来弟娶了媳妇,杨翠华先后两次流产,潭来弟才知道潭三年是哄骗他的。

    杨翠华从来没有嫌弃过屋子小。可是,比起同村人建造的新房,想到儿女们要长达成人,杨翠华顺着潭来弟刚才的话说:

    “孩他爹,原来居住在这屋子里一点不觉得小,可经你刚才这么一说,我忽然感觉到我们家是小了。十年前嫁给了你住这间房,现在还是这间房。现在别人家都盖起了新房,我想孩子们转眼也就长大了,他们长大也要安个家。”

    潭来弟:“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吃苦还不够,可是还希望孩子们将来也跟着你呆在这里吃苦受累?孩子们大了就在外面当个工人多好,谁还会惦记着回到这种鬼地方呆着。”

    杨翠华明白,自从她嫁过来,家里一切决定性的大事都是潭来弟作决定。潭来弟沉着脸这样说,杨翠华便不敢多说话了。又坐到灶门口将燃烧了部分的木柴拆出,插进下面灰堆里埋熄。顿时,烟雾从灶台口升起在空间扩散开来。

    潭来弟坐在木桌一方眯眼,他用手掌扇了扇,又起身泡茶。似乎茶水可以缓解烟熏?虽说他也是在这间不大的屋子“熏”了出去的,但再次眯眼还是溢出些许眼泪。天高任鸟飞。潭来弟认定这实在不是他该过的生活。

第55章异样的计谋

    稍加思考。潭来弟:

    “我正想办法把你也弄出去呢,以后我们一家人团聚住到靖城去。”

    杨翠娥喜悦之情不由而生。但她知道,现在要想从农村弄一个户口转移到城里多么艰难。况且,贵州到云南还隔着省呢!无疑,那更是难中之难。杨翠华是一个憋在心理做事的人,喜悦只是忽然间的事便沉下脸来。杨翠娥:

    “你是开玩笑吧,逗我高兴呢?你说,我一个农村妇人到总站能干什么?再说了,农转非——你想一步登天?”杨翠娥说着眼睛却盯在木柴上。打量基本没再燃烧,烟也减弱下来,这才起身来到木桌旁坐下。又拿起桌子上的针线活纳鞋底。

    潭来弟:“没人给你开玩笑,只要你听我的,再难都有可能……”

    杨翠娥一针戳进千层布底,拔出却有些干涩。又偏头以牙齿咬住长针,这拔出。好似完成了一项艰巨任务,杨翠娥暗自换了一口气。杨翠娥:

    “你要我咋办,说出来听听?”

    潭来弟稍拖延时间,以便引起妻子的主意。杨翠娥抽着长线偏头飞快瞥了一眼丈夫。那意思好似在催促。

    潭来弟:“翠娥,我们分四步走。”

    又说:“第一步:我俩办离婚,潭莹、潭琴判给我,潭荣你带。这样,我便可以很容易就可将这俩孩子的户口转了出去。

    第二步:你再到法院以你身体不好为由,要求将潭荣该判给我抚养。

    第三步:我将孩子户口转走。

    第四步:我们最后复婚。到那时只有你一人户口在农村,再转出不就容易得多了。”

    杨翠娥:“这好是好,要是……”杨翠娥犹豫着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又说:

    “万一孩子们转走后,你把假戏作成真,那我……,那我岂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潭来弟:“我知道你会这样想,你说我会是那样的人吗?”

    又说:“孩子们都接走了而不要他们的娘,要是孩子们长大也不要我咋办?”为了要做通妻子的思想工作,潭来弟早就将前后缜密思考。

    又说:“你也知道,我是‘潭三年’的儿子,他之所以得这个名头,就是因为他是这一带出名的大财主,家里的粮食是吃上三年都吃不完。你想,我能在云交四团上任小领导,当然,是得益于我隐藏了成分。不过,我母亲是他家的婢女,以贫下中农的成份入伍,我也没有欺骗组织。不过,从严格意义上追究起来,我也算‘潭三年’的儿子,只是我这儿子当得憋屈,特别是我母亲——上无瓦房一间,下无良田一亩!”

    又说:“所以说,老天成全我顶了贫下中农的成分,也不算欺诈行为。但如果将我划回‘潭三年’的成分,入伍算侥幸,还有到了单位的提拔又算什么?所以说,翠娥,你就将心放宽揣进肚子里,若我敢有异心,就凭这隐瞒阶级成份一条,你就可以告发我,将我打回原形再踏上一只脚。”

    潭来弟的这番话虽是是真话,但杨翠娥还是有些不放心。

    潭家祖辈是靠佃农租田为生,到他父亲潭三年这一辈,靠水村的田地在可以说大半都是潭三年家的,因此,潭三年一家是过着无忧无虑的富裕生活。

    潭三年前后娶了两位姨太太,而潭来弟的母亲柳杏原是潭三年家的婢女,因有几分姿色家里又欠下潭家债额,便被潭三年纳为小妾。虽说柳杏小妾的身份完成了从低贱到尊贵的转换,但因出生卑微,她实质上并未受到该有的待遇。而在那样的年代并没人会注意柳杏,更谈不上公平。当然,在社会发展的进程中,所有姨太太们能掌握住命运的特点就是要么练就百毒不侵、嘹呖征讨;要么就是一味忍耐、步步相让。柳杏懦弱的性格归类为后者。因了在她产下潭来弟之后便抑郁过世。虽说潭来弟这个老儿子的到来最初受到了潭三年的重视,但因年过半百还是苦于有心无力。因此看不见的暗流表象上虽还算平稳,可一旦决堤,从原发地涌出的暗流便不是暗流。

    在潭来弟六岁这一年,潭三年幸福地闭上了双眼。随着潭三年的离去,家里又多了一个六岁的放牛娃。

    潭来弟就是在这样的风餐露宿中渐渐长大。他一边默默沉受着人间的冷暖,一边发着誓言总有一天欲将这种关系扭转,并来一场漂亮的翻身仗。然而,天定的乾坤不是他弱小的臂膀就能扭转的。正是在这样的期待中,迎来了解放。解放后潭来弟历经多次蜕变才将自己的出生从高成份变为了欠债被强霸的婢女儿子。潭三年家牲口棚便是潭来弟受压迫的明证。随即,潭来弟入伍。却在入伍的头一天,潭三年小弟张罗,潭来弟将一位佃农的女儿杨翠娥迎娶进这间牲口棚。

    杨翠娥知道,生长在这样家庭的丈夫多出的就是高出普通人的智谋,而她心底同样多出普通人没有的意识到的饥渴。放飞了这只风筝,她还能抓得回来吗?但若否决他的提议她又很难。因为潭来弟过于缜密的思维即便不跟她商量便也会一意孤行。她特别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份儿。

    “岁”字排九号小平房,贾杰敏憋屈地走进了家门。

    贾杰婞:“杰敏你怎么啦,咋眼睛红红的,谁欺负你?”

    贾杰敏:“是汪文玉不跟我玩,还领着小朋友孤立我呢!”

    吕玉仙:“她不跟你玩,你不会自己玩?”

    又说:“非要去求着她干嘛?贱!”

    贾杰敏:“可是,她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朋友,她孤立我,我好难过。”

    又说:“她还骂‘狗肠子!’”

    贾杰婞:“她这不是在骂爸爸么?!”

    吕玉仙:“你爸爸又没有接过狗肠子,她这话是从何骂出的?”

    又说:“要是真接了狗肠子,那他走路还会弯腰成这副样子?!”

    贾杰婞:“您都不知道,自从爸爸受伤后,外面的人都这样在背后骂爸爸接了狗肠子。”又对贾杰敏说:

    “那她为什么要孤立你?”

    贾杰敏:“是昨天我又听到了文冰大哥说天天吃面条都腻了。我说了句面条还是她妈从我家借去的,那天还害得我爸爸妈妈都吵架了。文玉一听就恼了。她说,你爸爸车祸住院切除了肠子,你爸爸接了狗肠子。我说没有。她就跳着喊起——狗肠子!狗肠子!小朋友们都跟着她跳到讲台上起哄呢!”

    吕玉仙:“不像话,一小点人儿就学着拉帮结派。这都怪你爸爸将面条拿去喂了白眼狼了。不说要你冲金尿银,只要你见景生情她都学不会?等明天我去找你们老师说,下了她的班长,看她可还敢猖狂!”

    又说:“一个背电杆的女儿,电杆老妈妈的女儿还光荣了,还能当班长?你们老师也是瞎了眼睛。”

    贾杰敏:“妈妈,什么叫电杆老妈妈?”

    贾中华就在这时走到门口。贾中华:

    “有你这样当妈的嘛?”

    又说:“不恶不毒的话,你不教孩子!”

    吕玉仙:“我怎么恶了,怎么毒了,我再怎样能赶上人家?孩子都被人欺负了,你还跟着糟践自家人?人家就差一步过来指着鼻子骂你狗肠子了,你还指望着她王秋莲能赏你一个淫眼,一个风骚的微笑撑开的双腿?”

    又骂:“贱种!”

    “你……!”贾中华气急。贾中华刚要开口回击,吕嫒仙忽然端着菜从小院子中走来。贾中华忍了口。

    且说,吕嫒仙在良县人民医院学习期间对红河男子生出暗情,之后表白流失。后又书信不断,但都被冷漠拒接。吕嫒仙便亲自奔了一趟红河。结果还是无望而返。心中过于落差,便直接来了靖城。

    吕嫒仙还蹲院子里洗菜时,但听到二人的对话。她就像外局人似的走进门,也不言语而将菜倒进锅中。沸腾的锅中翻腾着绿菜,她感觉仿佛就像在煎熬着她的心。

    吕玉仙继续说:“‘你’什么‘你’,有本事当着嫒仙的面把话说清楚?”

    贾中华一听就红起眼睛。吕嫒仙只怕吕玉仙含枪带刺刀,便将头越发地专注投放盯在沸腾的菜锅中。热气升腾,吕嫒仙的脸蛋儿越发地红润了。

    吕玉仙打量,忽然领悟到她的窘迫。这才补充下半句话。吕玉仙:

    “就是我上次回家去接杰敏时妈给的面条,他公然拿去送王秋莲了,还与人家搂搂抱抱的,被我当场抓住了。你说嫒仙,你姐夫是个什么东西?!”

    吕玉仙就是想把贾中华真实面给揭露出来,以激发同仇敌忾的立场。

    吕嫒仙一双筷子在锅里搅拌。抬头冷厉的目光扫视贾中华一眼又匆忙避开。

    贾中华:“嫒仙,别听你姐胡说八道?我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

    吕玉仙:“你这话是啥意思,叫嫒仙别听我的,听你的你咋安排?”

    贾中华:“你这是无理起闹。我叫嫒仙别听是怕她回家跟妈说,让妈担心。”

    吕玉仙:“你看,不打自招了吧?嫒仙她煮着菜呢,我是问你让她不听我的,别煮菜,那你拿什么来招待她?”

    贾中华:“狡辩加诡计,我说不过你。”

    吕玉仙:“是,你词穷了、心虚了,当然说不过我了。你还秀才遇到兵——还秀才?我看你是蠢才!好不容易左盼右顾,招来了个王秋莲,却不知她王秋莲压根就没把你放在心尖儿上。她明目张胆地去勾引别人的老公,心理不好受了,是吧?特失落吧!”

    吕玉仙好像就是要把贾中华的心撕开来给吕嫒仙看清认明,看看这样的男人可值得她曾动过的那心思。当然,贾中华只有忍下去,否则就是一场战火。贾中华当然是不希望当着吕嫒仙的面将他演变下去,因此他选择了要面子的沉默。

    吕玉仙刻薄的话语跟她这段时间的心境有关。

    却说何玉明回家探亲后不就便就调回了良县工作。走时信誓旦旦,走后便无音讯。正当吕玉仙决定过去良县一趟时,便传来了何玉明结婚的消息。吕玉仙极其懊恼地消化着情绪。遭如此伤害,她将这原始的起发点归结在贾中华的身上。

    佐国强对郑洪涛痛恨的心理是复杂的。他从开始时的郑洪涛完全包容接纳对立面家属转正一事的崇敬心理一落千丈抵达了蔑视的顶端。佐国强不明白的是,蔑视与敬重是背道而驰遥远的两个极端,却在极短的时间内在郑洪涛的身上便完成了对立的统一。他痛恨这样的统一。他认为要么你郑洪涛就一直高尚下去;要么你郑洪涛就不要伪装。他觉得世间不应该有这样的好事,一切浮面的闪光点都归结到了他的身上。因此,他必须揭开这样的伪装。特别令佐国强自嘲的是,开始的时候他甚至认为他没有他的心胸足够包容,他甚至恼怒他的小家子气。但时间很快就给了他一具响亮的耳光。佐国强最不堪忍受的还在于他颠覆了他的认知。他所谓的高尚完全来自于裤裆里的那点破事。因此,他始发的刻恨认为他会随着捉奸批斗,裸体游厂搞臭他俩再踏上一只脚而云淡风轻退却出这样的刻恨,但是,令他完全料想不及的是,王秋莲裸露出来的酮体更加激起了他新一轮的欲望。摄人心魂。新一轮的欲望滋生。佐国强越发心儿发慌发旷。因此,抒发着原始恨意自以为可以了结的同时,新一轮更强烈欲望的捕足又折磨推进着他隐讳的念头。他恨郑洪涛,恨王秋莲,更恨他自己。特别是得知王秋莲再次隐退,这越发激起了佐国强的刻恨。他觉得到了这一刻,王秋莲还在为他郑洪涛守贞把洁。如果说王秋莲就范,或许,在佐国强眼里就不那么当回事儿了,同时,“王秋莲”这三字也不会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大脑皮层令他坐立难安。他觉得郑洪涛除了强化出了他裤裆里那点破事的同时也强化出了他裤裆里的那点破事,因此他将他的龌蹉归结于郑洪涛的龌蹉。

    剖开横切面。佐国强意念承载的多少完全决定了郑洪涛必然的命运。

    王秋莲逃离回到了良县。

    斩草除根。当然,佐国强能做的便是将郑洪涛打回原形。打铁趁热。佐国强特请赵玉泉整理了郑洪涛的材料。

    修制厂厂长办公室。佐国强冷眼打量着桌子上批文。必须抑制心底的舒畅。透过批文,佐国强仿佛看到了王秋莲的失落,看到了王秋莲“独”臂难伸,看到了王秋莲乖乖就范……

    佐国强那张冷铁一般的暗脸上丝毫不露一缕喜悦。因为这是他最擅长压抑的酝酿。正如一坛陈年老酿,阴暗的密封才能交融出开封后的陶醉。

    今天的等待佐国强一点都不觉得漫长。他放大意想郑洪涛在他面前完全垮塌的样子。就在这样的现象中,郑洪涛灰暗地走了进来。他觉得他之前像一只雄狮,而这一刻却像极了一只灰头土脸的丧家之犬。他甚至站立在门一侧摆出的造型似乎都是怕门栏倒塌而意在支撑一般。一股战胜感不由而升。佐国强胜利了。佐国强:

    “坐吧!”

    又说:郑洪涛,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怨不得我。在这个位置上,我仅仅作为一名传达者而已。现在我宣布单位对你的处理决定:

    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根据你乱搞……

    佐国强衔住话头稍停顿。佐国强:

    算了,你的罪证想必你心底比我清楚。你各自下来再看吧?现在,读处理意见:

    一:撤销郑洪涛同志原云交四团修制厂党高官一职。

    二:郑洪涛同志定性为腐化堕落的乱G男女关系行为。

    三:开除党籍,打回原籍管制劳动。

    …………

    佐国强的嘴唇不断张合着。后面宣读的是些什么话,郑洪涛已经不能听进去。他只觉大脑“轰”地一声巨响便是一片沼泽地。泪泉奔流,他想泥陷下去……

    “打回原籍”,这是一个灾难性的沉重打击。郑洪涛不知道,他如何面对在村子中一直以他引以为傲的老母,以及心气过高担任妇女组任的妻子郑美凤,以及他的儿子。

    在郑母心里,郑洪涛一直就是一个孝顺的儿子。郑美凤是郑母的侄女儿。她勤劳善良,身上总充满了一股使不完的干劲儿。这成为了郑母认定必然的婚姻。郑母说一,郑洪涛从来不会说二。当然,郑美凤的优秀也不需郑洪涛说二。如此一来,一桩老式包办的婚姻便成为既定事实。郑美凤眼里,郑洪涛同样是一位积极上进的男人。在郑家屯,郑洪涛是唯一一位由部队保送的走出去的大学生。入团入党,在校园郑洪涛积极进取,并担任了大学的团支部委员。踏出校园便跨入了工矿,郑洪涛来到云交四团又被委以重任。后来,云交四团党委又解决了郑美凤的户口问题,并将郑美凤安排了家属工的空缺。但为了照顾年迈执拗的母亲,郑美凤还是选择留在了农村。

第56章如影如戏

    郑美凤吃苦耐劳,全村全体人民有目共睹,同时,孝顺也赢得了家族的尊重。正因为如此,郑洪涛每月工资他总是留下极少便邮回家。郑洪涛总想将丈夫的担当体现得淋漓精致。在郑家屯,郑洪涛可以说就像一座光辉的典范而被大家传扬。郑洪涛无法接受“打回原籍管制劳动”。这如同从天堂跌到了十八层地狱,让他这座光辉的典范顷刻之间便土崩瓦解轰然倒塌。未来的路该怎样面对,郑洪涛被命运厮杀得措手不及目瞪口呆。

    ——未来?

    郑洪涛还有未来吗?郑洪涛感觉到他的未来不再是未来,因为没有谁人愿意憧憬布满荆棘的明天。他甚至感觉到入地无门。毕竟,他上有年迈的老母,下有两个儿子。郑洪涛思想漂浮。只将家人想了个遍后,剩下的就只有凉飕飕不知所措的惨淡感了。

    佐国强起身,无声地来到他的跟前。他扶着他的肩。佐国强:

    “老郑,签字吧?别想不开,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十八年后……?

    佐国强在暗示他——轻生!

    郑洪涛“哼!”了声一把夺过文件,从上衣口袋中掏出笔将自己的名字端端正正写上。郑洪涛在心底较了把劲儿;老子就是要好好活着!

    七十年代的文艺生活基本只有电影,而工矿放映电影几乎都是“跑片儿”轮流上映。由此,云交四团晚上若上映电影,露天场地就会像过节一般热闹。

    冬日的暖阳懒洋洋照在总站子弟校场地上,广播里放着响亮的课间操口令。学生们升展不一随着广播体操。

    “今晚有电影!”不知是谁在场地上放开一句爆炸性新闻。广播戛然而止。一群孩子们便争先恐后一溜烟儿奔向电影场地。

    距离某某某像小广场五十米西南端的灯光球场地上,孩子们弯腰用粉笔在地面上图画着方框。贾杰敏很快便划圈了一块,并在上面注明:

    此处有人坐!

    划毕。贾杰敏这才发现自己圈的不在场地中心位置,想重换一块,发现中心部位早被同学们框图满。举目环顾,发现汪文玉圈的竟然也在一侧。汪文玉煽动孤立,贾杰敏心底多少有些不大愿意入座在一旁。但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空地,便只能这样了。

    晌午,贾杰敏从家里抬来了小木凳放到圈进的方框内。球场上早已经三三两两摆放着一些霸位置的破旧木凳。贾杰敏一眼便见与汪文玉相邻的一条线明显被打了“X”而移了五十公分划过来。这是明显的不遵守图画约定。贾杰敏暗自气恼。于是,她弯腰再使用粉笔给涂抹回去。

    郑洪涛的家位于云交四团东南方百余公里外的平县。尽管无法面对,郑洪涛不得不背上铺盖手提一个上海牌蓝灰行旅包返回。这个蓝灰色的上海牌行旅包还是他由部队进入大学时狠下心购买的。

    郑洪涛迟疑着还是最先去了大队办公室。大队书记郑建国是他的堂兄。尽管有一位堂兄的大队书记坐在办公室,郑洪涛要想阐明更觉得颜面尽失。郑洪涛迟疑,郑建国打量到忙热情招呼。他的态度跟他心底的纠结形成反差。郑建国忙起身又是接过行旅又忙泡茶。郑国强一咬牙。郑国强:

    “二哥,别忙了?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

    郑建国:“看你说的什么傻话,你那么远的来,来者都是客,更何况我们还是兄弟。”郑建国将泡好的茶杯放到了他的跟前。

    郑洪涛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将一份材料从提包中取出来递给了郑建国。

    郑建国接过来纸袋时,眼带搜寻掩盖不住狐疑。郑建国:

    “这是什么?”

    郑洪涛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大孩子。郑洪涛:

    “你……,你看就知道了。”

    郑建国抽出材料从上至下看了又看。他的脸色渐渐地由晴转到阴沉。郑建国:

    “洪涛老弟,你看你这办的啥事?你叫我说你啥好呢,你可是我们村走出去的骄傲啊!”说着,他将材料放在办公桌上拍了一拍。又起身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他伸出食指却又将手背拍打在另一手掌里。又反手在肩头上拉了拉披的肩上的军大衣。郑建国:

    “你看这上面写的,啊……?”说着走近办公桌又敲打在桌面上。又说:

    “我都不好意思看,你给我们老郑家丢脸啊……!”

    郑洪涛一声不响坐在木凳上耷拉着脑袋,两只手在头发上挠动着狠狠揪扯。悔恨的泪水无声地落在地面上。

    郑建国:“你呀你,你……!你,你叫我说好啥?”

    郑美凤听到村民说郑洪涛回来进了大队办公室,便风风火火跑了进来。刚迈进门,便听见郑建国说这话。郑美凤心想二人又在辩论什么。一脸的喜悦。郑美凤:

    “二哥,你该说啥还说啥!我可不是来给他投票护短的!”

    嗓管理包含哀痛。郑建国:

    “说啥都晚了……”

    郑美凤不解。狐疑的眼神瞥向郑建国又移回落在萎缩的背影上。郑洪涛依然佝偻身子,一双手揪住头发的双臂托付起头颅。好似这颗头颅有千金沉重一般。郑洪涛不敢抬头看郑美凤一眼。一种不祥的预感在郑美凤心底扩张开来。郑美凤着急追问道:

    “晚了?晚了是啥意思?”

    郑建国将桌上材料递给郑美凤。

    郑美凤知道,在这个历史的特殊时期往往一个人命运的颠覆会发生在一夜间。她首先凝住呼吸想象她该怎样给丈夫理解支持,因为他是她心底最优秀的。她的眼睛一直注视着郑洪涛。好像手里的文件无关他一般。郑美凤:

    “他爹,这是咋回事,你到底出了啥事?”

    郑洪涛没有回答,还是继续佝偻着身子。

    郑美凤:“你给我挺直腰杆坐直了。我郑家的男人啥时候像你这副坐姿?”

    郑洪涛慢慢挺立身子。他的唇上是一排牙印。泪眼婆娑,鼻涕基本上流进了嘴里,嘴唇却颤抖着不发而出哀怜……

    郑美凤心底忽然就想被抽空一样难受。她的目光终于从他的肢体移动到了那仿佛远隔十万八千里的文件上。

    “岁”字排九号平房门口。吕嫒仙劈柴。贾中华佝偻着身子将劈短的柴火拾进筐中。筐子已经堆满。贾中华:

    “嫒仙,别劈了,你休息一下,我去做饭。”

    吕嫒仙:“姐夫,你就别管了。你车祸受了伤,我多劈些够你用段时间。不然我去了,你挣到伤口咋办?我姐在大食堂下班又挺晚的。”

    一股温暖的暖流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流进贾中华心低。一娘养的咋就这般差异?贾中华:

    “嫒仙,你姐要是像你这般体贴该多好。”

    吕嫒仙:“姐夫,你俩还常常吵架么?”

    贾中华:“你姐的话有时能将人噎死。遇到这样的浑人,想不吵,难。”

    吕嫒仙今年已经二十一岁,农村的相亲相了个遍但还是没有一个令她相中的。吕玉仙似乎听吕国珍提及,红河有一位实习医生曾令吕嫒仙心动,但她的热脸却又贴上了别人的冷屁股。吕国珍将这事道出,是嘱托三儿女暗自留意身边可有合适的人选。

    吕玉仙便写信回去,说明已经物色好了一人。这样,让吕嫒仙动身之前还是直奔了一趟红河。红河无望,吕嫒仙转至靖城。

    话说,何玉明调走,铁工刘小贤与钟洪亮便搬进了何玉明的宿舍居住。贾中华曾经下到车间时,刘小贤刚招进厂成为了他的徒弟。晃眼刘小贤二十五六岁还未处上对象。吕玉仙提及。又看了照片。刘小贤乐意相亲。

    吕玉仙虽然要吕嫒仙过来相亲,但她还是存留心眼儿。偷着空儿,吕玉仙悄悄进屋。像贼一样,吕玉仙将二人的话听了个大概。贾中华数落刚落下,吕玉仙猛然一脚踢在木门上。

    吕玉仙:

    “我咋浑啦,我咋浑啦!今儿当着嫒仙的面把话说清楚,自己干了那些龌龊事,我不说就不浑啦?想在嫒仙面前想诋毁我——告诉你,没门儿!”

    贾中华向吕嫒仙递了一个眼色,敷衍说:

    “不是说你浑,嫒仙是说刘小贤脸上长着浑肉呢,我这正劝说着嫒仙。”

    吕玉仙冷着眼铁着脸。吕玉仙:

    “别扯了,话根本不是这样说,你当老子是聋子?糊弄谁呢!”

    吕嫒仙:“好了,姐,上你的班去?姐夫真的没说你什么。他就说你有时出口的话能将人噎死。”

    又说:“你的确是挺强势的,真的!”

    又说:“有时我也纳了闷,你个家属工,还在大食堂,哪来这样强势的优越感?”

    吕玉仙原本一直拉拢吕嫒仙统一战线。吕嫒仙抨击。吕玉仙心理找不到平衡点。吕玉仙:

    “我强势吗?我强势吗?吕嫒仙,你的逻辑难道就是只允许偷人的说话,而不允许受害的说话?”

    又说:“真想不到啊——你——吕嫒仙!我处处为你作想,你却为他开脱,难不成俩人合作伙又想来想算计我?”

    吕玉仙的话语难听。吕嫒仙针锋相对迎上去。吕嫒仙:

    “谁算计你了?谁算计你了!请你把话说清楚?我只不过对你的行为看不贯而已。”

    又说:“我看倒是你在算计我,弄个长着横肉的人还好意思写信把我叫来。我倒要问问你安的什么居心?”

    吕玉仙:“我‘呸……!’怪我多管闲事。”

    口腔舌战早已经是这个家庭的家常便饭了。闹归闹,但大方向吕玉仙还是不糊涂。她利用上班时间的空隙跑回家的。“呸”过一声后,她转身甩屁股走人。

    这天晚上,吕玉仙从大食堂回到家比平日要晚。不知道为何,刘小贤也跟在吕玉仙身后进了门。按照吕嫒仙的理解,她没有相中,便没有必要再来往。但是,吕玉仙显露的过分“热情”令吕嫒仙心底多少有些压抑。吕嫒仙因此一直冷着脸不想搭理。

    刘小贤打量吕嫒仙冷垮着脸子,还是找了两句话搭讪。吕嫒仙慢了半拍阴沉应付。贾中华只好调和其中。又让刘小贤添加饭菜。刘小贤只说尚若差了一口夜晚可不好睡觉。又腼腆而笑。

    撂下碗筷。吕玉仙吩咐看完电影返回清洗。于是,匆匆出门。贾家人胸中洋溢的热情一点不比过去戏台。

    贾家人自带木凳。刘小贤提着铁皮包裹的贵阳炉子急匆匆跑在最前方。贾杰刚抬了两个木凳。吕玉仙斥责贾杰敏磨蹭在后。于是,贾杰敏跑向前方去寻找那块圈划的归宿场地。

    灯光球场黑压压早已经围满了观赏者。东面白色墙体大屏幕上,纪录片随光柱晃动。

    吕玉仙提高声音询问贾杰敏圈划的地呢?

    穿过外围的观众,场地上,人山人海以火炉为单位早已遍地开花。贾杰敏傻眼。吕玉仙呵斥贾杰敏每顿饭都磨蹭,以至于来晚了没有位置。火焰上窜。刘小贤放下火炉。穿过背靠背人墙。贾杰敏根据大体位置上前找去。忽然,汪文玉偏头躲避。贾杰敏一眼瞅见。只说怎么占领了我们家的位置。

    汪文玉向北指。说明你划的圈在旁边。贾杰敏找到了圈子。汪文玉家却占领了大部分。忙向家人招手。

    刘小贤提了火炉首先放下。吕玉仙紧跟过来满脸的黑沉。一双哀怨的眼睛瞪向贾杰敏。吕玉仙:

    “划这么小块地够你独自坐?还是我们大家坐到你头顶上?”

    后方发出不满的吆喝声。贾杰敏蹲了下去。吕玉仙:

    “闷逼!吆喝啥?老娘还不是想早些来,可老娘不留守在食堂打饭你这等杂种吃逑?!”

    电影声、嘈杂声声声入耳。贾中华紧跟抱手借道。刘小贤忙说要团结不要分裂。又拽衣角。吕玉仙嘴里虽然说着犯不着跟这些乌龟屁喽讲团结,但还是微微猫腰。吕玉仙:

    “你不是说早就来划了位置么?位置呢?”

    贾杰敏查看粉笔划的方圈。不错。汪文玉家占据了三分之二。贾杰敏询问。汪文玉只说谁叫你家来晚,我划的也被别人占据。说完,不赖烦瞥眼转向银幕。

    贾杰敏:“文玉,你也太过分了吧?你划的被别人占据难道便要来侵占我划的吗?中午你涂改我划的线不说,现在还这个态度,简直忒欺负人了。你叫我们家的人往哪里坐?”

    吕嫒仙、贾杰婞、贾杰刚也紧跟过来,却占领着放不了木凳。后面一家打量主动退缩挪出。贾中华坐了下去。吕嫒仙也勉强坐下。贾杰敏:

    “汪文玉,现在不要你家腾空出来,也从旁侧挪动一些可好?”

    汪文玉:“活该你家没有空位坐,谁叫你家来那么晚?凭什么要我家挪动?又不是我一家占据了你划的位置。”

    王秋莲在一旁拉了汪文玉手臂一把,示意她别说。汪文玉却不耐烦甩开手臂。汪文玉:

    “本来就是!她划的位置?你让她喊答应这块地皮我便让她。”

    吕玉仙“嗖……!”地站起身子。顿时,后方观赏者左右晃动紧紧打量银幕。吕玉仙:

    “文玉,你这话说的就过分了。什么叫‘活该没有空位坐,来得晚?’谁不知我在大食堂工作,要等着你们所有的人都打饭菜回家都吃好,我们才能下班。咋啦,这样为你们服务错了吗?难道像有些人那样投机取巧转了正,当上了职工就荣耀了吗?就可以趾高气扬了吗!”

    汪文玉极其不耐烦。汪文玉:

    “不要对我讲这些。我听不懂!”

    吕玉仙含恨瞥去。吕玉仙:

    “人才豆米大还没有长成人形就给老子学螃蟹——横爬!”

    贾杰敏:“就是。电杆老妈妈的女儿还这么霸道,还要翻天了!”

    汪文玉突地站了起来怒目正视。一旁的汪文清忙拽了她衣袖。却扬手甩开。汪文玉:

    “谁是电杆老妈妈,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不像你家——狗肠子,狗仗人势!”

    汪文玉这中气十足的一声炸开了锅,四周观众的眼目不约而同地扫向这中心。大家偏头或回头望着这簇戏。后方有观众却说遮挡了银幕,出去吵。

    吕玉仙一把提开贾杰敏单薄的胳膊。吕玉仙:

    “哪个是狗肠子,哪个狗仗人势?都吃了我家的面条,还这般狼心狗肺的说胡话!”

    又说:“人才有屁股高就学着要吃人了,就獠牙利齿了不得了?是不是电杆老妈妈的女儿,你回家关起门来偷偷问清楚你妈不就知道了。问我家杰敏干啥?怎么,人还学着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的了?连最基本的自知之明都没有了?”

    贾中华拽了吕玉仙的后衣边。贾中华:

    “玉仙,少说两句?都是老乡。”

    王秋莲一家围坐的火炉燃烧得正旺。汪文冰“嗖”地猛然站起来。吕玉仙打量略比她还高出半头的汪文冰心生畏惧。退后一步,却踏踩在贾杰敏脚面上。贾杰敏“哎吆……!”一声呼叫蹲地手捂脚面,屁股却碰到在了杨清成身上。吕嫒仙忙一把抱过摁在膝盖上。

第57章风向没有风向标

    刘小贤推开贾杰刚大步跨到了吕玉仙身后。却因为重心不稳推挤到了她却又倒后。刘小贤抚肘拐压低声音。刘小贤:

    “不要怕,他胆敢动你一根手指,看老子今天这把力气便白打铁了!”

    吕玉仙既安慰又失望。冷瞥的目光飞向贾中华。

    进入的狭道被贾杰婞、贾杰刚站立阻拦。汪文冰忽然转头扒开西向的观众大步跨过去。汪文清塔拉头。

    王秋莲:“对不起,对不起,我忽然回来,放下碗出门便晚了,又加了个位子挤到了你们。我们往这边挪动些。”说着,只挤向一侧又挪动火炉。又说:

    “孩子她还小不懂事。请别跟她一般计较。”

    贾杰婞、贾杰刚终于坐了下来。吕玉仙:

    “就是,灯光球场是大家的,挤一挤就坐下了。不要弄得好像灯光球场就像你们家似的,霸占了小广场,还要来霸占这里。”

    王秋莲的头压得更低了。又拖动汪文玉的木凳往一旁挪动。汪文玉:

    “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占过来,旁边的占过来我们家才挪动过去占到她家地盘的。”想想又说:

    “谁霸占了小广场了?那边又不放电影。”

    吕玉仙:“回去询问你妈。”

    淡蓝色的火焰在暗夜跳舞,红色的裙边甩动。不时,热量扩散,吕玉仙只往后挪。西北侧,杨为忠一家又挪动退让。北侧,吕淑花也挪动。

    胡兵家坐正前方也跟随挪动。

    银幕上终于出现了“小兵张嘎”字幕。贾杰刚:

    “别说吃你几个烂西瓜……”

    刘小贤打断。刘小贤:

    “上学有这么用功就好了。”

    吕玉仙瞥眼贾杰刚。吕玉仙:

    “他跟他爹一样——怂!”

    吕嫒仙:“我发现三姐就是个战争犯子。说杰刚你牵扯姐夫干嘛?”

    贾中华“嘘……!”一声指向银幕。

    一切不快仿佛已经随风而去。但是,吕玉仙的心却异常地失落。

    汪文冰“嗖……!”地一声猛然站立起来的瞬间,贾中华竟然像一个龟孙子一样胶沾屁股爬不起。刘小贤却大步跨越来到她的身后。这样一想,吕玉仙目光侧偏审视在他厚实的脸蛋上。

    刘小贤脸蛋燥红。目光也偷偷偏向她。刘小贤心底非常明白,吕玉仙介绍相亲,从某种程度便是对他的认可。吕嫒仙冷淡,吕玉仙却不减热情。刘小贤的内心激起了梦幻般的涟漪……

    从外貌上看,吕玉仙要比吕嫒仙肌肤白皙,但唯一就是她有了家庭。当然,这一点都不妨碍刘小贤梦幻,因为他不需要负任何责任。特别是何玉明偷偷调走之际,他想她会找一个人尽快填补空虚。他会将他龌蹉的念头停留在贾中华弯弓的身子该满足不了她的思维上。另一方面,吕玉仙有一个现成的家庭,这成为了一个铁工粮食短缺的后方保障。特别是小家庭炒菜自然是要比大食堂的可口。刘小贤出生在会泽一个贫穷的大山头上。因此,他必须在短缺的粮食中还要节省出粮票寄回家。

    眼睛盯住大屏幕,刘小贤手心却紧握起来体会前一刻触摸肘拐的感受。他觉得那是一种心跳,却夹杂着由心而升的蜜液。他不想让那样的感觉溜走。手指反复搓捏,仿佛就像能搓捏到她的肌肤一样。

    刘小贤二十五岁不曾有过体验。每每雄性激素鄙视,他便会觉得他无比窝囊。特别是粮食问题吃紧,他双重的期待如磨如魔。正因为如此,刘小贤暗自庆幸何玉明的调走。吕玉仙再介绍相亲,刘小贤更加确认他在她心底的位置。

    借着银屏上时明时暗的亮光,陈雅雯好不容易在灯光球场黑压压站立的人群中找到了周泊景。她站在他身后侧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陈雅雯压低声音:

    “泊景,你出来一会儿,我找你有事?”

    黑暗的月色中,人们三三两两地向着灯光球场奔去,没人会留意陈雅雯退出热闹场所的约会。

    陈雅雯穿过***像走过自己熟悉的办公楼前,再绕过洗车台,向着北方位的带锯车间深处匆匆走去。

    周泊景不紧不慢拉开五十米的距离远远跟在后面。

    对于刚踏进云交四团的周泊景来说,陈雅雯的婚姻给了他当头一棒。从陈雅雯的话语中,他知道她后悔了。周泊景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对于完结的情感,他不想生出事端。特别是王秋莲成为了标榜人物后。另一方面,他畏惧于郭嘉练就的一身好武艺。

    今晚,他觉得到了必须给陈雅雯一个明确态度。周泊景一路理性地思考一路黯然跟随。他觉得郑洪涛的毁灭,正是男人们转折道路上的致命红灯。

    陈雅雯来到带锯车间场地上。四周漆黑一片。工人们早已经下班。

    陈雅雯找了个靠北的位子坐在圆木上。周泊景幽幽走来。陈雅雯依然感觉到她的心仿佛就像小兔儿一般窜开。周泊景来到距离三米开外站立。

    陈雅雯:“泊景,过来,坐到我的身旁?”

    周泊景迟疑了一下依然站立。周泊景:

    “有什么事,你说吧?”

    陈雅雯:“我是老虎,怕我吃了你?”

    周泊景思考她竟然也入乡随俗,不再使用上海方言了。他想这就是现实的必然。

    陈雅雯说着忽然站起身上前便将他拦腰一抱搂住。周泊景惊慌失措,后退了一步。他剥离出她的手。手掌心外对,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周泊景:

    “别……这样,雅文,让人看见……这不好。”

    陈雅雯呆愣片刻,又再次上前搂抱住。周泊景摇摆身子。陈雅雯不肯松开。陈雅雯:

    “阿拉才不管呢!泊景知道吗?每天阿拉都在痴痴地想着侬,这种煎熬的日子阿拉再也受不了了。阿拉离婚。阿拉要跟侬在一起!”陈雅雯说着头靠向他的胸前,将一个个热吻映在他的下颚处。

    周泊景有些生气。周泊景扭动着脖子想拒接她的吻。周泊景:

    “雅文……!”

    他反手终于掰开了她的手指,并推了她倾向后。她被什么物体绊了一下几乎跌倒。她伸出手想抓住他。他却没有伸手。她身子倒在身后堆垒的圆木上。她愣愣打量他。月亮刚冒出云层,凄怨冷厉的银光忽然亮了起来。

    周泊景紧张四顾。最后,目光落在黑洞洞延长的圆木上。周泊景:

    “侬现在是有夫之妇。侬不能这样!”

    陈雅雯:“阿拉不都说了要离婚嘛!”

    周泊景又转回了头:

    “侬当婚姻是什么?挥之即去、呼之即来的游戏?”

    又说:“没有周泊景时,侬可以嫁给郭嘉,现在周泊景也来到了总站,侬又可以离婚重新嫁给周泊景?枉周泊景这些年寻寻觅觅到处打听侬的踪迹,当得知侬也来到总站时,便就一门心思想办法要来到侬的身旁。周泊景每天盼望的就是给侬一个忽然的惊喜,也给爱情一场美丽的邂逅。可是,当老周面对随风而飘逝的誓言时,才知道山盟海誓不过就是痴人说梦的老话。既然木已成舟,那就各自珍重。从今往后,彼此毫不相干。”

    陈雅雯:“不是,阿拉已经对侬解释过,是阿拉刚来到这里后便生了一场大病。郭嘉嘘寒问。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能不为所动吗?糊涂便嫁给了他。”说着,她悄然起身又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她继续解释:

    “阿拉当时以为是侬抛弃了爱情返回了上海。当侬再次出现站在阿拉跟前时,阿拉这才发现,阿拉根本就忘不了侬,同时,阿拉倍受煎熬的心恍悟,原来,侬早已经刻骨铭心地留在了阿拉这里。”陈雅雯说着一手按在心窝上,又移动周泊景的手上去。

    周泊景一把甩开:

    “侬以为是放电影吗?完结了还可以重新再来一次?我们回不去了,就像飞奔的一趟列车,错过了便是永远地错过。”

    陈雅雯:“为什么回不去?只要我们努力,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周泊景:“对不起,雅文,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不是努力就可以跨越的。想必阿拉已经把话表达明白了,请自重!”周泊景说完便转身踏进暗夜中。

    暗夜中,哀怨的月亮穿透出云层奔走着,不时又再次被暗云浸染,但它依旧向前一个劲儿地奔走着,奔走着……

    ——似乎为的就是要撩开层层凄厉,释放出那团荧亮中楚痛的凄苦……

    陈雅雯呆呆地立在圆木前。凄厉的寒风在旷野中怒吼,仿佛就像她飘荡的心没有安居所。

    这晚的电影放完后,刚巧云交四团就停了电。钟丽带领着钟贞手提小木凳尾随着吴家宝一家向着家中走去。

    漫天的乌云再次遮蔽了月亮的冥光,天体中,还能隐隐出现一团不断移动的幽亮。

    没有电灯的夜晚,这一点都不影响人们激情洋芋对电影的回顾。从灯光球场离散奔家的行人如同赶集,众人走路的摩挲声与孩子们亢奋的嬉闹声或是学着电影片段的台词声声声交错,像蒸笼顶冉冉而升的气流,从云交四团这个方正的大蒸笼上空升腾扩散开来。

    刘小贤手提即将熄灭的火炉疾步走在前方。贾中华一家人尾随而后。贾杰刚不时跑向前端猫在房屋的转角口处,等贾杰敏走来便大吼一声跳将出来,只吓得贾杰敏浑身直打啰嗦。贾杰敏带着哭腔禀明吕玉仙。却又遭至一顿臭骂。吕玉仙:

    “你出了告嘴你还会什么?霸快看电影的场地都霸不到,长大了吃屎都要被狗推倒了!”

    贾杰刚更是得意。只生出舌头“嘟嘟……!”不断扮鬼脸。贾杰敏黯然失色。

    却说,钟红一家行至家门前,吴家宝打亮打火机,这才将门锁打开。钟丽将钟红家的木凳放下后,这才带领钟贞转回家。

    钟红要吴家宝继续站在门前将火机照亮。吴家宝却说火机烫手了,也就是三步五步路,摸黑都能进屋。说话声还没落,钟丽就打开了门锁。拉亮灯泡还是没电。又忙将油灯点亮。吩咐钟贞上床睡觉。此时的钟贞仍停留在“小兵张嘎”的兴奋之中。

    钟贞背着电影中的台词:

    “别说吃你几个烂西瓜,老子在城里吃馆子也不用问价!”于是,便将外套一脱像西瓜皮般甩向桌上。

    天狂有雨。人狂有祸。

    只说钟贞猛然将外套甩向桌子,“碰”一声油灯倾倒。顿时,鬼魅的火娘起舞。钟贞傻眼一愣醒过来一把抓起舞娘摔去。谁知钟丽刚好忙上前救火迎头便是黑乎乎一团盖将上来。钟丽偏头试图躲闪,火娘却扑向她的胸口。一把抓开。却点燃她颈项上的衣领。一阵紧急脱衣。钟贞吓得哇一声嚎哭躲脚。

    项劲焦躁。窒息。一阵慌乱忽然绊倒了刚放置的木凳。火娘抛出火红的项圈。钟丽疼痛难耐就地滚动。钟贞这才想起出门呼救。

    吴家宝与邻居们闻声赶进来扑火。前后二十余分钟。钟丽已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项劲上血红的伤口惨不忍睹。

    吴家宝急忙背起钟丽送进医院。钟丽项劲上留下了一块手掌大的疤痕。

    钟丽受伤这一耽搁,便落下了功课。她原本高贾杰婞一级,这样,她汪文清、贾杰婞成为了同学。

    情感的时空竟也能遥相呼应?

    靖城总站这边:

    陈雅雯在默允着情感的苦酒时;

    钟丽却饱受油灯之火的焚烤;

    汪文冰处在极度羞辱的浪涛中挣扎。

    平县郑家屯那边:

    郑美凤却在哽噎着人生的苦液。

    郑洪涛被处分回家后,郑美凤一直沉默无语。郑洪涛不知道如何适从。当然,他还有基本的自尊心恨不能裂开一条地缝而钻了进去。

    郑家一间十来平房的耳房中,十五瓦灯泡的光线昏暗地扩散在没有粉刷过的小厨房里。郑美凤收拾洗完锅碗后,便将飘着油花花的洗碗水倒进呈着猪面的盆子中,这般搅动几次又倒进锅中烧煮。

    郑洪涛坐在灶门前添着柴。郑美凤无声的动作好像是一气呵成。郑洪涛好像从未留意过,她的动作娴熟中透出一股矫健,矫健中又暗显勤劳。郑洪涛忽然有些内责,怎么流走岁月的曾经竟然从未留意过她?否则,他的心也不能走野了。

    近日,郑美凤的面孔一直都是绷着的,这让郑洪涛心里不是滋味。再这样下去,非憋出病来不可。杀头不过碗口疤。郑洪涛:

    “美凤,是我对不起你,哪怕你打我骂我我都认了,请别这样生闷气,这会伤了身子的?”

    郑美凤手仍在搅动着猪食。眼神凄迷地穿透在远方。郑美凤:

    “不敢!郑家由部队上培养出来唯一的大学生是我家烧着高香才嫁进来的,哪有闷气可生?!”

    郑洪涛近乎哀求。郑洪涛:

    “求求你了,别这样损我了?”

    郑美凤:“那我该怎样说你?那白纸黑字的文件上写得清清楚楚;‘定性为腐化堕落的乱搞男女关系行为,’你还叫我出门不,我的脸往哪搁,我这个妇女主任的工作咋做?自己家就出了严重问题。我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郑洪涛:“允许同志犯错,要允许同志改正嘛?***都说:‘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这不就是给我们犯了错的同志留的一条道儿,难道我要入了地狱,你方才解恨,才觉有脸?”

    郑美凤:“你……!”

    郑美凤将滚锅的猪食舀进桶中,提起桶愤愤地走出了门。

    人与人间的差距咋会如此之大呢?郑美凤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郑洪涛。

    做人如果连最基本的廉耻都丧失,那就是为人的悲哀。而与这样的人生活在同个屋檐下,这便是她郑美凤自己的不幸。

    郑洪涛见妻子走出后,锅里烧干锅,这才起身舀了瓢水倒进去。随着一阵热气上冒,郑洪涛将瓢猛地扔进水缸里。顿时,一片水花飞溅。咋忽然之间,就变得如此窝囊?郑洪涛憋闷地走出厨房。

    郑美凤将猪食提到院子西角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并将食倒进凹槽中,她拿起立在墙旁的一根木条在木槽中一边搅拌一边想,这人活着咋这般无聊,除了伺候一家老小外还得照看到牲口?随着木条的搅动,栏里的黑猪早把鼻子伸将过来发出声响。她忙将木柱子抽开一根。黑猪一边吃上一边哼唧着。

    大黄狗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进来,将头摩擦在郑美凤的腿上亲昵地摇动着尾巴。郑美凤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头。黄狗亲切地仰起头来在她脸上嗅了嗅她。

    “人咋还不如狗?狗儿都知道我养了它而不离不弃,人呢……?”

    郑美凤想起了曾经艰难的日子。

    郑美凤是一步一步在陡峭的上路山上如同蚂蚁搬家负重般挑着一捆捆柴火往县城去买,风雨来、烈日往,为的就是减轻郑洪涛的后部之忧支撑起他家庭的开支。不明真相的人们总以为她郑美凤嫁给郑家唯一由部队培养出来的大学生是光鲜靓丽的,甚至是祖上积德,诸不知这光鲜靓丽的背后,堆积着郑美凤怎样的艰辛万苦?

第58章郑洪涛丧妻 贾杰刚火烧茅厕

    郑洪涛早年丧父。母亲是小脚。郑美凤便将姨夫未实现的心愿当做她的使命来坚守。她履行她的承诺支撑起这个家成为主动梁。

    终于,郑美凤赢得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称赞声。正是在这样的称赞声中,又有多少小媳妇大姑娘投来了羡慕的目光?而只有在知情人的眼睛里,她郑美凤跨进他郑家门栏的那天起,所走过的这条道注定就是检验她的耐力、劳苦、贤德的通道。正是在这条通道上,郑美凤付出了汗水,付出了常人不能忍受的夫妻分离苦熬的日日夜夜。一个肩膀她担起了四张嘴的口粮。郑美凤终于赢得了人们的尊重,同时她也赢得了大家一致推选她担任妇女主任。特别是云交四团党委又让她转为了居民户口。也正是这户口,假如她从今往后再踏入云交四团的大门,又将会有多少双眼睛投来讥讽异样的目光?郑美凤心里明白,她会因为他而成为现在总站人茶余饭后的嘲讽的对象,特别是村里人的嘲讽对象。想到此,郑美凤忽然感觉今后再没有脸面在人群中穿梭了。她清楚地意识到,正是他郑洪涛抹杀了她的自尊心使她无颜面对世人。

    大黄狗在她手背上又添了添。郑美凤感觉手背凉凉的。回过神来,郑美凤端详着它。大黄狗露出一副惺惺相惜依偎的样子。郑美凤心底一惊。只想:

    “这狗通着人性呢……!”

    “它能感知……?”

    “可是,这人咋就不如它呢?”

    大黄狗没有她的这些思想。没有思想便没有烦恼。它过得的确自在。

    “郑洪涛同志定性为腐化堕落的乱G男女关系行为。”这句辱没人性冰冷的文字不断地在郑美凤脑海里翻腾着,好似顷刻间就把她艰辛建立起来的金字王国摧毁轰塌。

    “这样的生活好有啥意义?!”这句话反复就在郑美凤的脑海转动着。她幽幽站起了身来。大黄狗摇着尾巴用充满灵性的眼睛望着她。人若有来世,那么,变身为个毛茸茸的家伙也未尝不是好事?人性实在堪比这畜生更要无情。

    郑美凤坚定地打量着土基墙腰——那里有她放置墙缝里的几包老鼠药。她熟练地从墙缝中掏了出来。走出了猪圈房。

    院子中央。郑洪涛手扶着水烟筒抽着旱烟。他见她出来,默默瞅了她一眼,好似陌路人。

    郑美凤心里又是一阵痉挛。她强支撑着没有揉磨。她默默问自己:

    “这就是你的丈夫?”随后在心底叹息:

    “唉……,他造了孽!其形态倒像是在责备别人。他好像永远都是那般清高。他是在用他自己的错惩罚我——啊?”

    郑美凤又回到厨房,打盆水将脸脚洗净又走了出来。郑洪涛仍然坐在院子中抽烟。郑美凤幽幽地从他身旁走过。她推门进了北屋门。

    郑美凤脑子有些混乱,目光在屋里转动了一圈;一根麻绳从屋中对穿挂着一些破旧的衣物,一个红木箱子放在床脚旁,(这还是自己结婚时的陪嫁。)这就是自己奋斗半生人的家?郑美凤恍然感觉有些可笑……

    她将木箱子打开,从中翻出当新娘时穿过的一套新一些的旧衣。她脑海中不断翻旋着自己这生人走过的历程。不知怎地,泪水忽地涌进了眼眶。小儿子郑志林才两岁,郑美凤心底有些儿隐痛。但是,要她活在别人的讥讽中,活在塌陷的天地中,她宁愿去死。特别是她一想起那龌龊的罪名将会成为这个山村爆炸性笑料,她就不知道她的脸往哪里搁。

    原来在乡亲们心目中的丰碑在顷刻间就颠覆崩塌,那将被人们踏入脚下巨大的反差紧紧揪住她的心,使她的心不断地往下沉,陷入深不见底的深渊。就好似在浩瀚的大海上,一个弱小的小不点面对汹涌澎拜的大海,挣扎已经毫无意义,而挣扎将会沉陷更深——那就不用费劲了!

    郑美凤对自己的绝望便是跨不过这道坎面对生活的必然绝望。解脱吧?她对自己说!

    郑美凤太累了。从踏进郑家门栏的那天起,郑美凤便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眼下郑洪涛回来了,她那瞎眼的婆婆有人照顾了,她没有什么可牵挂了。她太需要休息了。她不想奔波了。那个成天穿梭在大队与家中忙碌的身影该歇息了,即便她是牛是马,也该卸下身上的担子歇息了。

    郑美凤换上了那套结婚时穿过的红花棉布衣,从扔地上的脏衣服中掏出那包老鼠药。床头旁还有半杯冷开水,就好像是为她特意装备好了似的。她打开那包黑灰色的粉末猛然一口吞进。味儿有些儿苦,不过比起这坍塌毁灭的人生,这短暂的苦味儿微不足道。她将半杯水喝进肚中,蹙着的眉头又舒展开来,她的脸上挂着一缕惨淡的笑容……

    院子中,郑洪涛提着烟筒站了起来,他的身影被北屋郑美凤拉开的门透出暗淡的光线拉长出去。

    郑美凤直径向着院子外走去。

    郑洪涛:“天都黑了,你要去哪?”

    郑美凤:“我回去看看我娘。”郑美凤继续向前走去游丢下一句:“今晚不回来呐!”

    郑洪涛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不回来……?”

    去娘家唠唠嗑,免得憋得发慌。郑洪涛心想这样也好。但他有些些不安起来。无论怎么说,郑洪涛还是畏惧她发动娘家人过来声讨。

    这夜,郑洪涛睡得极不踏实。

    凄厉的晨风在山坳间刮得“呼呼”直响,阴沉沉的天空欲哭无泪。山脚下一潭清澈的泉水映照着一棵参天耸立的松柏。郑美凤侧身躺在泉水边停止了呼吸。她的面颊乌青得怕人,紫黑流出的血液早已凝固在七窍边沿,下腹部涨得如同小鼓般膨胀。

    郑美凤选择了以这样悲壮的形式完结了生命。她留给村民的是恐惧夹杂着不值得又参杂着愤愤不平等诸多复杂的沉闷撞击。

    郑洪涛赶到时已有好些村民围观。当他看到妻子躺在泉边的样貌时,郑洪涛感觉他的心肺好像被人拽住狠狠地掏扯出来又猛然撕裂开来。双眼一黑,郑洪涛一头栽倒在地……

    吕玉仙夫妻打量,总站最早建造的1栋两层楼的房屋前面是一块很大的空地,若利用起来自己种植蔬菜,今后家里便不会少蔬菜。因去到1栋楼附近转悠几趟,发觉一楼搬空了一间房。贾中华向房管科提出申请。但是,房管科领导只回答说有待研究。“研究”是时间战。吕玉仙安奈不住了。她担心被他人捷足先登。这样,吕玉仙撬开房屋从岁字排搬了进去。成为既定事实,房管科也不好追究。

    之后,她便在门前的空地开荒刨地。却挖出了棺材板。又将其焚化,用于农肥。考虑到之后的追肥,便在一侧刨出土坑,就着另几块棺材板搭建了三角形茅厕。

    且说,将白菜莴笋种植下地,眼见白菜很有长势,而莴笋似乎“僵”在地里。

    孩子们搬到新居,自然又多了周边的孩子做玩伴。对于贾杰刚来说,他就喜欢常常追赶在邻居许静相与许静雄的身后玩耍。但是,似乎这小哥俩并不喜欢新面孔的入侵。因了,二人不是共同松垮着脸子不愿意理睬,就是提出接纳的条件:

    二人提出,贾杰刚必须回家取来吃食之类。譬如,花生、红糖或者咸菜。

    开始时,咸菜坛子揭开,每每都发出一股浓郁的味儿,这让吕玉仙踏进家门就有察觉。后来一一审问,都摇头说没掏过。吕玉仙呵斥的声音加大了。贾杰刚忙说有天午时见贾杰敏掏出来当零食吃了。这样,免不了三人又是跪在搓衣板上同罚被鞭打。鞭打过后,贾杰刚该怎样追逐哥俩玩耍还是怎样玩耍。于是乎他跟随二人玩耍变化的花样可比四团里的所有孩子都标新立异。

    这天,许静相哥俩竟然又动手自制出火把。点燃,只见一团火光在顶端跳跃发欢。又一人手里握一举在旷地上奔跑转动飞舞。野地里,仿佛两条火龙在嬉戏腾飞跳跃,就连旷荡的风也吹得“呜呜……”吼叫前来凑热闹。笑声追随着风,风声追随着笑声,只把个野地闹腾得形同驻扎进了千军万马般欢腾。火势越跑越旺,只把个贾杰刚羡慕得跟随没命地疯追。稍微追赶跟上,便在身后一遍遍苦苦哀求也让他举一阵子。但是,二人鄙视不带搭理。越不搭理越是哀求。

    许静相哥俩奔跑一阵子放慢一阵子。又奔跑一阵子。两条火龙吐舌尽情欢笑。许静相哥俩越是试图甩开贾杰刚,却仿佛跟屁虫般越是紧追不舍。

    半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许静相忽然肚子疼,要上茅房。二人便向着吕玉仙搭建就近的茅厕奔去。到了跟前,许静相这才将火把交到贾杰刚手里。待前脚进了茅房,后脚许静雄也说尿急。他把火把插到棺材板缝隙上。兄弟俩蹲在茅房里边拉边说话。许静雄只说贾杰刚一天跟在屁股后面讨厌,想甩都甩不脱。许静相说,有个跟屁虫在也是好事,比如说现在,火把可以交给他。许静雄:

    “不交给他我插在茅厕的缝隙上也是一样的。”

    贾杰刚接过火把很是兴奋,便也学着奔跑逗圈圈。风呼啸而过,燃烧的火把在贾杰刚甩开的圈圈里裂开嘴笑成“花环”。贾杰刚更乐了,又添上一把劲儿。忽然,回头,见许静雄插在茅房上的火把将棺材板点燃。贾杰敏忙大声疾呼。

    茅厕中,二人还没擦上屁股吓得就提上裤子跑了出来。顿时,火见了风势便瞬间燃开而来。待夫妻二人注意到荒地上空着火急忙奔来,茅厕已经燃成了一片黑木炭。

    吕玉仙皮头就打过去。贾杰刚忙分辨说是哥俩的火把。吕玉仙不由分说逮住手掌举证明确黑痕。贾杰刚有口难辩。紧跟着贾中华也揣上一脚上去。吕玉仙却找来了柳条。

    贾杰刚不断跳跃哀嚎分辨……

    许静雄早就远远躲开站在菜地一旁。贾杰刚提及名字。许静雄只分辨说是你带领我上你家菜地里来玩的。

    吕玉仙一听顿时火猫三丈。柳条下去,贾杰刚不断弹跳嚎哭。

    一边打一边骂。吕玉仙

    “你跟在好人学好人,跟着祀娘你跳假绳!”没有两分钟,柳条折断。吕玉仙掴去。掌心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回顾张望。但见兄弟二人站在不远处观察情况。吕玉仙食指指点谩骂。二人转身抬起小腿便疯开离去。吕玉仙找来了一根细竹条。贾杰刚哀嚎声声。手臂不断挥舞。貌似竹条又要折断。吕玉仙直插浸泡沟壑中。嘴里不断交合吐出豆芽菜。

    贾中华听闻嚎哭声赶来。吕玉仙双手卡腰数落。贾中华认为因为二人殴打自己的儿子不值当。吕玉仙却认为贾中华随时随地唱反调。吕玉仙:

    “如果他不去追赶在这两个小杂种屁股后面,怎么能够火烧了茅厕?”

    分辨不了便无需分辨。一块棺材板正冒烟尚没燃尽。贾中华忙将黑乎乎冒烟的一头插进沟壑中。吕玉仙忽然抽出竹条。贾杰刚由呜咽高亢起来。

    第二天,吕玉仙吆喝着贾中华去重建茅厕。贾中华有些拖带。他直称累。卫生所旁边的公厕一直在闹鬼,虽然又在灯光球场东北角新建,但还没有投入使用。吕玉仙因此坚持要贾中华一块过去自建。贾中华说,他去上那个公厕却从来没有遇见过鬼又何来的鬼?他说她只要心里不揣着鬼便没有鬼。吕玉仙讥讽驳斥。吕玉仙:

    “难不成鬼都跑外面女厕所来集合了?怪逼事!”

    贾中华也说怪逼事。吕玉仙继续叨叨。贾中华只得前往。

    茅厕一遍狼藉。黑乎乎的棺材板七零八落。二十公分高的莴笋一遍消瘦。吕玉仙灵机一动。于是,朽木取代肥料。小菜地黑乎乎一遍分布开来。吕玉仙心头之气难消却多少有两分安慰。紧接着一场暴雨落下。吕玉仙的心收到了预盼。

    莴笋飞速挺直胸脯站立,仿佛将其一穷二白的面貌扔进了太平洋般高昂眼目。阳光下,一片片青翠的叶子手拉手欢天喜地歌舞。前一秒吕玉仙咒骂贾杰刚;后一秒吕玉仙褒奖贾杰刚。贾中华不敢发表。吕玉仙责令他说话。贾中华讥讽笑道:

    “你的反复就像一日三场说降就降的暴雨,谁知道啥时候不小心便逆了你那根猴毛,火眼金睛刺亮,金箍棒落下。我还不得魂飞魄散?”

    无疑。这是贾中华叙述得罪完整的一次话语。贾中华心情不错。吕玉仙嘴角裂开眼里却充满讥讽。吕玉仙:

    “你怎么专挑我拉出的污秽食用?还是那上面抹了蜜糖?”

    贾中华眼睛暗淡。吕玉仙:

    “可是他做错事我要说对,对的我要说错了,这样混淆视听你就心满意足?”

    贾中华:“换我,对是也是因差错而来,对错抵消。我保持沉默。”

    又说:“曾经他爷爷在世时常常说,沉默是金。”

    鄙视讥讽。吕玉仙:

    “他死后变成哪里的鬼都不知道了,还当他是樽神?还抬出他的话当圣旨。”

    贾中华不想纠缠。出门邀约张洁勤守望鱼塘。

    吕玉仙破例带领孩子们去逛街。逛街在这样的年代顾名思义也就是干逛。不同的是穿梭在行人们或忙碌或悠闲间分岔并合再分岔再并合。

    总站距城区街道大约一公里的路程。三人你追我赶。会儿来到街心花园。花园正中还是三面红旗雕塑。一辆解放牌货车绕行花园缓缓北上。吕玉仙凝视车辆若有所思。

    贾杰婞说汽车上街总是行动迟缓。仿佛是为了逞能。贾杰敏:

    “妈妈,你看我可比汽车跑得快呢!”说着,拔腿便横马路飞奔过去。再返回。吕玉仙脸上少了凝重的沉色。仿佛得到了某种嘉奖,贾杰敏心底隐藏喜悦。

    犹如一支队伍。吕玉仙带领进入百货公司。但见都是黑、白、红、蓝四色为主的商品。一楼货架上,散摆放着有红双喜图案的瓷盆,“为人民服务”字样的大土碗,筷子,以及烧火的炉子,铝锅、铁锅等等。上了二楼,一侧是小画书柜台,一侧则是衣服鞋袜等等。绕了一遍,贾杰敏打量到柜台上有丢失的那本《育婴堂里的斗争》小画书。她很是想买。只眼睛打量迈不开脚步。吕玉仙走得快。三步两步来到了楼口。身旁少了一个蟹将。回头食指尖尖责骂。贾杰婞奔过去跑回来说她被那本小画书迷住了。又简单说明。

    贾杰刚担忧追责。只说曾经看过了,故事情节都倒背如流,买回去可是能当饭吃?

    吕玉仙有些不耐烦了。猛然提高声音。吕玉仙:

    “你这个——烂眼眶!一见新鲜就拔不出来。整个百货公司都是稀罕物,你可是都想搬回去你家供奉?!”

第59章吕玉仙中毒 吕开璐讲故事

    售货员打量。眼含讥笑。

    吕玉仙:“你还死不过来么?你见啥想要啥怎么不投生去富裕人家?尚若把你遣送回去那座大山背后,只怕你饭都没有一口呢!”

    贾杰敏以为赛跑车辆可能得到奖赏。虽然不愿意还是拖沓步伐过去。嘴里却张合吐出“豆芽菜”。

    吕玉仙观察真切。贾杰刚:

    “妈妈,杰敏小声咒骂您呢!”

    贾杰敏一声嘶吼。贾杰敏:

    “我没有!”

    忽然,眼一黑头“砰……!”一声撞在栏杆上。贾杰敏小脸蛋儿上留下一个五指手印。行人穿梭。售货员各含神情打量。吕玉仙一声吆喝:

    “可是你专门当拦路狗阻碍别人下楼?!”说着,猛然一把后退贴在栏杆上。泪珠扑扑……

    仿佛统帅之将领。吕玉仙匆匆下楼。贾杰婞追逐。贾杰刚落后两步一边伴鬼脸一边吐舌头。贾杰敏涂抹眼睛。站在一楼。吕玉仙:

    “再抹眼泪你可相信老子一次性让你今天在这里抹够了?!”

    贾杰婞:“还不收敛?出门不说少让妈妈操心,一天便消磨妈妈。”

    吕玉仙:“你们一个个都这样,看今后老娘可还会带领你们上街。”说着,各自沿着左侧柜台走去。前行两步。偏头回视。吕玉仙:

    “还跟我干啥?你又不是我生的。”

    又说:“你哪里像我?”

    贾杰刚摇晃脑袋很是得意。吕玉仙呵斥一本正经。吕玉仙转身。贾杰刚则从鬼脸换回。

    吕玉仙不紧不慢。贾杰敏不断瘪嘴小眼通红。货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匹匹黑咔叽、蓝咔叽、灰咔叽、阴蓝咔叽、生白布、网眼蚊帐,红、黑、白、蓝、灰交汇着柜台的颜色。吕玉仙心底盘算家庭成员布票的分配。布匹旁边是弯把黑雨伞草帽竹篮一类。再前行,是红双喜图案的瓷盆,“为人民服务”字样的大土碗,筷子,以及烧火的炉子,铝锅、铁锅等等。侧门口,钟表一类摆放整齐。旁边一排排则是别子以及塑料制作的发夹,小雨伞、小蘑菇、小白兔花三种花式显得生动又卡通。忽然,贾杰刚眼珠发亮紧紧盯住白兔别子。吕玉仙忽然挑选两枚别在俩女儿头发上。贾杰刚食指点点几乎戳穿了柜台玻璃嚷嚷要小白兔的。吕玉仙瞥眼。吕玉仙:

    “去!一个小儿子家家的要什么别子?别在哪里?”吕玉仙的言下之意表明贾杰刚短发。贾杰刚却嘟嘟嘴唇拼命直跺脚。贾杰刚:

    “我要‘北子’,我要‘北子’!”

    (北子:一词发音为云南良县土语,意为“别子”,即发夹之意。)

    吕玉仙火气上窜。一把推动肩头。贾杰刚后退。吕玉仙:

    “问你别哪里?”

    贾杰刚小手抹发顶。贾杰婞冷瞥。贾杰婞:

    “妈妈,弟弟一定是想拿去讨好许家人呢!”

    贾杰刚弹跳起来。贾杰刚:

    “我没有!我没有!”

    吕玉仙取下贾杰敏的头发上的小雨伞别在贾杰刚头顶。吕玉仙:

    “看你短发怎么别得上去?”

    得而所失。贾杰敏压抑着心情变化。贾杰刚猛然从发际上扫落。贾杰刚:

    “我要小白兔的,我不要小雨伞的。”

    一具响亮的耳光上去。贾杰刚捂住脸颊片刻呆愣。贾杰敏忙弯腰从地面上捡起小雨伞。猛然一脚踢在臀部。吕玉仙:

    “给你三分眼色你就想开染房。老娘说给你了么?你个不识抬举的狗东西。跟你那爹一个球样。”说着,上前一把拽住手腕便走。贾杰刚猛然挣脱出来。吕玉仙又一脚踢去。三步两步,贾杰刚嚎哭着扑向前面双手杵地。

    一路返回。贾杰刚一路呜咽。吕玉仙一路呵斥。吕玉仙:

    “你们一个个的别以为你爹是站长有本事家里可以要啥有啥?不让你们饿死,能够每个月基本吃饱都已经不错了。想要?等你们一个个长大了有本事去挣去奔。那时即便你们自己将整条街搬回家老子也管不了。”

    所谓教育。吕玉仙历来高傲觉得各自高于常人。因此她总是不断超控着家庭成员的心思意念。显然,贾中华有贾中华的思想。只是贾中华分辨,似乎便要爆发“世界大战”。久而久之,贾中华一半暴躁一半捍卫一半妥协一半默认;久而久之,吕玉仙一半执拗一半任性一半偏激一半放任。

    贾中华还没返回。吕玉仙只得各自烧火做饭。收来莴笋炒出,叶子烧汤。奇苦无比。贾杰婞难以下咽。只说嘴唇里淡想咸菜。吕玉仙虽然狐疑却没有发表。再仔细打量,莴笋中心没片都有一条血红色的线条。贾杰婞:

    “妈妈,我觉得莴笋不对,有一条红线条不说,味儿还特别苦……”

    贾杰刚很想得到吕玉仙的认同。顽强下咽。贾杰刚:

    “一点都不苦。”

    吕玉仙:“弟弟没你大都不挑嘴了,苦什么——苦?!”

    怯声。贾杰婞:

    “本来就是。”

    吕玉仙一筷头便打过去。吕玉仙:

    “命才苦,可是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想要命了?”

    贾杰婞吞下少许莴笋不再添加。贾杰刚为了表现。贾杰敏曾经在白大村便养成了甜酱油拌饭的习惯。

    贾中华抹黑进家。吕玉仙不省人事。贾杰婞一会儿清理床头侧的呕吐物一会儿擦洗。贾杰刚也昏沉不醒。贾中华紧急送进医院。

    吕开璐接到女婿的电报告假前来。吕玉仙母子二人出院回家调养。

    饭桌上。贾中华陪酒。吕开璐说了主公一辈子为厨从来没听说自己炒菜闹翻自己的。

    贾杰婞一听描述起异样的红线条。贾中华狐疑是否因为棺材板施肥闹出。吕玉仙早黑了脸。吕玉仙:

    “你们父女二人可是开批斗大会呢?!”

    贾中华说是找“真凶”。

    吕玉仙:“‘真凶’就是你。”

    贾中华一听毛了。眼睛顿红。但是,碍于吕开璐这场不好发作。

    手指点点。吕玉仙:

    “爹,您老看看他猴子的样子?一脸的猴子毛说倒便倒。”说着,满眼的讥讽得意。吕开璐只说话不可伤人。中华去钓鱼,如何变“真凶”?

    贾中华:“就是。”

    吕玉仙:“我为何说他是‘真凶’?那是因为他钓鱼回来晚了。如果他早回来,桌子上有鱼,那我们可还会去砍莴笋被闹翻?”

    贾中华说她没有眼口找到这里来了。吕开璐:

    “话不能像你这样说。那天他如果早回来,过后仍然要砍莴笋的,仍然要被闹翻。”

    又说:“关键问题是发现味儿不对便不要继续食用了。还有菜地里剩下的都情除。”

    贾杰婞接过话。贾杰婞:

    “就是。我当时说苦,妈妈还说命才苦。”

    吕玉仙冷瞥眼睛。当吕开璐的面,吕玉仙极其下不来台。吕玉仙:

    “我还是觉得不对。若说是棺材板的问题,火烧了也消毒了,怎么可能再出问题?我在想会不会有人下毒?”

    贾中华:“那个敢来家里下毒,别疑神疑鬼的。”

    吕玉仙:“那个王二麻子下毒,他狗吃馒头心有数。”

    贾中华皱起眉头。贾中华: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吕玉仙:“我指你名道你姓了,你急什么急?”

    贾中华:“你……!”

    吕玉仙:“你什么你……?”

    贾中华:“爹在这里,我不想跟你吵。”

    吕玉仙:“正因为爹在这里呢,当着爹的面,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你才是给我讲清楚了?!”

    贾中华有些尴尬。放下酒吧各自起身。忽然意识。便又拿出鱼具到门外摆弄。木门半开。贾中华借斜影的灯光。吕玉仙还是气头上。牙巴骨咬紧,冷鄙扫视。

    吕开璐总想表达些啥出来。三孩子围绕饭桌。吕开璐只问你们是否去过春城的西山。三个孩子摇头。吕开璐说下次让你妈妈带领你们去,到了春城不去西山等于白去。贾杰婞好奇询问。吕开璐讲述:

    原来云南很少出状元。据说是这高海拔的大山压住了文曲星地脉,因了玉皇大帝便降下出一名大将下凡,转世为石匠,在西山的高处打造出一尊魁星雕像。

    大将顺利完成了石匠的转世。他从小学艺,待学成后便上了西山,选了石料,便倾心雕刻。他雕啊刻啊,用了毕生精力,但见基本完成。唯一最为关键的便是魁星手中的那只笔了。可雕到最后,也许是因为耗尽了精力,石匠一不小心,竟然失手把笔凿断了。毕生的作品竟然因为自己的大意而不完美,石匠一时怒恨交加,便纵身投下悬崖,以身殉艺。

    这就是西山龙门“魁星点斗”的故事。

    贾杰敏一听跳下了悬崖。心空悬。忙追问他可死了?

    吕玉仙:“憨包,从那么高的悬崖跳下去,你说他可还能活?”

    结局悲壮。贾杰敏眼中泪花闪亮。吕玉仙筷子反手打在手上。

    吕开璐忙拉到自己跟前。

    吕玉仙食指尖尖戳点鼻梁。吕玉仙:

    “你今天敢跟老子哭出来,可相信老子要你‘死’!”最后一个字发音上下牙巴骨咬紧吐出。

    吕开璐一把挡开吕玉仙食指。吕开璐:

    “你妈呢坟,老祖公可曾这样对待过你姊姊妹妹的?”

    又说:“雷公公都不打吃饭人。”

    吕玉仙:“您看她那副尿脬样,老子见逑不得。”

    吕开璐:“她关心的是那股匠人的命运。”

    吕玉仙:“她自己都关心不过来,她还有什么逼本事关心匠人?”

    吕开璐:“跳下去对于他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你想他不跳下去,那他怎么回去向玉皇大帝交差?”

    忒多生僻的词语贾杰敏还是不明白。

    贾杰婞:“真有玉皇大帝么?”

    吕玉仙:“当然,我还是孩子时就见过。哪一年,寺庙里的斋公斋婆联欢一并念经七天七夜,终于念开了南天门。”

    贾杰敏的心还在“魁星点斗”那一节上。声音犹如蚊子。贾杰敏:

    “‘魁星’是……?”

    吕开璐没有听见。又询问。吕玉仙一双黑眼瞥来。贾杰敏低下了头。

    吕玉仙筷子敲打桌面。贾杰敏一颤怂肩。吕开璐抚摸肩头只说有话可是不会好好说。

    吕玉仙:“爹,您刚才没看她那怂万恶的样子。声音犹如蚊子,您说她那里像我们家的人了?”

    又说:“就算抱条狗来,饲养一段时间也该像主人的。”

    吕开璐第一次听闻吕玉仙偏激的说辞。一声咒骂。吕开璐:

    “你妈呢坟,有你这么比喻的吗?”

    又说:“你刚才想问什么,外祖父没能听清楚。”

    贾杰敏怯怯道出。

    吕开璐解释,“魁星”是主宰科举考试的神,所谓的魁星,其实说的是钟馗。据说钟馗是主管人们科考命运的文曲星,所以自古文人们都拜请钟馗。吕开璐:

    “拜请钟馗,中榜得魁!”

    贾杰刚:“好像很神。”

    吕开璐又问,你们可知晓“魁星点斗”是什么形状?贾杰婞摇头。一口小酒下咽,掏出香烟。贾杰刚回事将贾中华的卷烟工具抬来递给吕开璐。吕玉仙讥讽微笑。吕玉仙:

    “爹,您卷这个抽,这是他爸爸各自弄的,烟丝配了香料。”

    吕开璐注视却没有动手。

    卷烟机是贾中华自制的木机。大约长二十公分,宽略比一只香烟要宽些。木机后方有一堆放烟丝的凹槽,将烟丝放进去后,由一张塑料薄膜抽出,在出口处放上一张涂抹胶水的白纸,便卷出一支香烟。将上下两端剪齐。成型。

    贾杰刚效仿操作。一支香烟滚出。剪多余两头。恭敬送至唇边。吕玉仙点火。吕开璐凝神一口烟雾而出。贾中华偏头。关切询问怎么样。不待吕开璐回答。吕玉仙:

    “还好意思询问,不说爹到来你进屋亲自卷几支香烟孝敬,倒跑去门外摆弄你那鱼具了。可是还能摆弄出一朵花儿出来?”

    贾中华忙收拾渔具。

    贾杰刚追问“魁星点斗”到底是什么形状。吕开璐拉开贾杰敏起身。吕开璐:

    “魁星像头部像鬼,一脚向后翘起,如“魁”字的大弯钩;一手捧斗,如“魁”字中间的“斗”字;一手执笔,意寓用笔点定中试人的姓名。”说着效仿比划。却因站不稳身子晃悠倾向前来。

    贾杰婞笑出。贾杰婞:

    “外公比的就像‘金鸡独立’。”

    吕玉仙斜眼不满。贾杰婞吐舌头捂口。

    贾杰刚追问他到底点了谁的名字。

    贾杰敏:“点了你的!”

    贾杰刚鄙视贾杰敏。吕玉仙:

    “不努力学习点谁的都没用。一天跑了影子都不见,离经叛道……”

    吕开璐只说,他们还小,别老是上纲上线的。

    吕玉仙:“您说他们小?”

    又说:“特别是这个人,前几天还放火烧了茅厕。”

    本能。贾杰刚:“不是我点燃的……”

    吕玉仙眼睛一瞪露出凶光。扬手便是一个耳光上去。吕玉仙:

    “再说一句不是你点的?”

    又说:“球大点人就知道赖账日白扯谎。”

    贾杰刚想分辨点火的源头是许静雄插进去的火把。吕玉仙武断,只好憋屈下咽委屈。

    吕开璐说男孩子,无理打压会变得像女孩子阴柔。贾杰刚木凳挪向吕开璐。

    吕开璐询问可听闻春城吴井桥的传说。贾杰刚直摇头。于是,

    吕开璐一板一拍讲述起来。

    吴井桥旁原来居住着一户人家,以沏茶为生。这井水却清冽甘甜,沏出茶后回味无穷。古时候人悠闲时品品茶,看看戏,听听书便是生活享受。当然,在春城,几位老友集聚而聊,以品吴井桥的茶最为惬意。

    相传这眼井开凿于明代,由一家吴姓夫妇经营。一日,张三丰云游来到春城,又闻名坐进茶馆,只吆喝上酒。妇人打量,看情形疯疯癫癫,衣裳褴褛,便作阻拦。却不知伸手阻拦的,却晃眼入座在桌前。妇人只说茶馆怎有酒。

    茶馆老板一看此人有些道行,便取酒招待。张三丰边喝边拉起家常,又问及生活可还能过。茶老板只回,经营茶馆也还勉强度日。待喝完,便各自来到井边,舀了木桶里的清水洗酒盅。吴氏上前欲接,说,这是店家份内之事。张三丰也没递给,只将酒盅里的水晃了晃,猛然便泼进了井里。吴氏哪里知晓此僧便是张三丰?因了迁怒于他,但已扬长而去。丈夫只说算了。吴氏:

    “你还同情他赏口酒的,但这僧人却不讲究,清洗盅的水,还泼进了水井里,只怕污了一眼好井。”丈夫只说,酒泼洒进去无碍,就当替井水消毒了。

    这日,打烊后吴氏还有些憋闷躺下不提。第二日清晨起床,夫妻二人来到井边洗漱。甚是惊奇。原来,打出的井水已化为酒,香飘四邻。欢喜之下即将茶馆改成酒馆,顾客盈门,财源滚滚。

    眨眼又一些年过去了。僧人再次到访。这次,妇人一眼便认出,忙站一旁侍候着。喝到红光满面,酒色滋润。张三丰又问,现如今生活可否?

    吴氏却回:“井中有酒,固然甚好;只是省去了酝酿的过程,出酒便无糟了。猪儿无食。若能再有食便锦上添花了。”说着,脸露落寞。

第60章贾杰敏不愿回家

    张三丰一听便扇子对着酒井的方位煽去,又在口中念道一番,径自出门。

    这夜,夫妻二人都是怀着忐忑的心等待黎明见证奇迹的发生。

    鸡报鸣头晓。东方开始展露亮色。开始起床。再至井边。一查,这才发觉酒井又变回了水井。但见迎东一面墙壁上提诗云:

    天高不算高,人心比天高。井水当酒卖,还嫌猪无糟。

    此后,吴氏夫妇井中之酒还回了原来的井水。从此,吴氏夫妇只得亲自取井水酿酒。此酒虽不及僧侣之仙酒,但仍强于它处。因僧侣念及丈夫忠厚老实,使井水清凉甘甜,也算下手留情了。

    吕开璐又说;我早年到了春城,那墙面上还见那诗行呢。那时只要喝过吴井桥井水的人都会神气地说:“吃水要吃吴井水,喝茶要喝十里香”。

    贾杰婞一听很是好奇,忙追问吴井桥在春城何处。只说,在吴井路。贾杰敏默默记住了这“吴井路”。想想又对母亲说:

    “妈妈,您讲的‘小家拐’比起水井变酒卖,那个更厉害?‘小家拐’说反话,且还要他听见……”

    不等贾杰敏说完。贾杰婞就插话说:

    “当然是酒井厉害喽!‘小家拐’要巴巴地指望着,而井水变酒卖,那是源源不断的财源。”

    吕开璐一听,白了三女儿一眼。只说,不能这样教小孩。

    吕开璐责备。吕玉仙冷瞥贾杰敏。嘴里分辨故事是从她外婆那里听来。吕玉仙:

    “白骨精!”

    贾杰刚鄙视贾杰敏。贾杰刚:

    “害人精!”

    贾杰敏嘟噜:

    “对比下都不行,那还讲故事干嘛?”

    吕玉仙扬手一个耳光铲去。贾杰刚一看好不得意,歪斜着脑袋伸长舌头扮鬼脸。

    贾杰婞最爱观察。贾杰敏将额头底下,可贾杰婞却一个劲儿地低头探究。贾杰婞:

    “妈妈,她又哭……?”

    吕玉仙:“她嚎什么嚎,她爹她妈又没死掉!”

    吕开璐:

    “你妈呢坟,老子活到这么大年纪,从来还没有无故打过你。”

    又说:“还这么些乌七八糟的胡话。”

    吕玉仙黑沉着脸。吕玉仙:

    “爹您别管!”

    又说:“给她三分颜色就想开染房,都是您来惯的。看老子不哼气,皮子就痒痒了,欠收拾!”

    吕开璐:“人家话也没说错,听了难免会产生对比嘛!”

    吕玉仙:“是会产生对比,那她怎么不说,是对比之前她外婆讲的呢?”

    贾杰敏眼含泪水抽啼分辨:

    “外祖母讲了时间长忘记了。之后放假那晚躺在床上您再次讲述,我又记起来了。”

    贾杰婞:“你记起来你就要害妈妈吗?”

    吕开璐:“专门一天就是,上纲上线!”

    吕开璐责备。贾中华眼含讥讽。贾中华:

    “我们家杰敏一天不哭三台是过不去的。”

    吕玉仙:“还不是你逗出来的。”

    贾中华毛眼。贾中华:

    “爹,您倒是给评评理?”

    又说:“您老发话,说是我便是我,说不是我便不是我。”

    吕玉仙满眼讥讽。吕开璐责备。吕玉仙意识到故事潜在的隐恶。意识到故事里的隐恶,似乎等于她潜藏的隐恶。吕玉仙必须漂洗。特别是她高傲的虚荣心怎可向一个小屁孩低头?如此一来,吕玉仙急于想撇清。贾杰敏却“轴”,不会转弯,一点机灵劲儿没有。吕玉仙欲变异却变异不了。贾中华又横插一杠。吕玉仙犹如蚊子叮咬上。

    吕开璐尚未开口。贾杰刚告嘴。贾杰刚:

    “妈妈,杰敏刚才狠狠地瞅了您大眼呢!”贾杰刚说的“瞅”是“孟”氏眼法的含义。

    吕玉仙一块脸极阴极沉。仿佛暴风雨就要来临。“孟”氏眼法“瞅”过去。眼珠鄙视转动。吕玉仙:

    “你给她‘瞅’让她得意两天,等你外公走后,没有为她撑腰的人,看我不拔下她的皮当鼓捶。”

    吕开璐食指指点说不出话来。贾中华说,气得她外公都无法说话了。

    吕开璐:

    “老祖公疑惑,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吕玉仙讥讽笑出。吕玉仙:

    “还不是从您身上学来的。”

    又笑。说:“可记得您曾经重男轻女抽洋烟,我在家里眼巴巴等您抬回一碗别人的剩饭吃……”

    吕开璐再次掏烟。贾杰刚又凑前帮忙。又冲贾杰敏挤眼睛吐舌头。贾杰敏转头。贾杰刚提出要贾杰敏帮忙。贾杰敏:

    “那么个盒子你一个人卷烟,我如何帮忙?”

    贾杰刚明确她可以剪除多余部分。贾杰敏虽然不情愿还是过去,嘴里却嘟噜。贾杰刚:

    “妈妈,妈妈,杰敏她刚才嘀咕喉咙里骂您呐!”

    吕玉仙遭到吕开璐训斥早就不满。眼里充满刻恨。吕玉仙:

    “给她骂,反正她又不是我亲生的。”

    一支香烟滚落。贾杰敏剪切递上。摇头。吕开璐点火。吕开璐:

    “你那里还有一个做人母亲的样子?”

    犟。吕玉仙:

    “不是么?!”

    又说:“我自己没生养难道我不知道?”

    渐渐成长的过程中,贾杰敏明显感觉到这个家庭与她的格格不入。面对父母常常以“战争”展示的生活,她充满了畏惧反感。相反,吕国珍眼里风和日丽不时漫过脑海,却又瞬间淡退。仿佛一阵随风淡退的彩霞极其不真实,却也成为她支撑童年渡过沼泽地带幻想美好境地梦的跳跃……

    但是,现实的落差告诉她,生活中,残酷的现实远比炫丽的梦想要来得真实。于是乎我们每个人来到人世就是为尝试。走过了风和日丽,当然等待着的就该是电闪雷鸣。只是,这个时期年幼的贾杰敏还一点不明白这便是自然界的真相。在抑郁中她徒添悲伤。她因此增加了对这个家庭的痛恨。下一步她的命运是什么或说送往何处,她忐忑不安。畏惧战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如影随形。她的心被打压扭曲的时候她便告诫自己:

    在这个家庭你没有发言权。今后一定要倍留意。否则,万劫不复。她很想摆脱开来去找寻她的出生地。那么,她的亲生父母又到底在何方?当然,从不敢询问。她觉得尚若她张口,或许引发的“地震”她必将覆灭。

    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放任眼泪的奔流是畅快的,只要贾杰婞尚未上床。贾杰敏为自己哭够了便开始想象到底是何原因使得亲生的父母遗弃她。那么,是否忽然会有一天亲生的母亲出现就像当初这位不是母亲的母亲出现带走她呢?

    贾杰敏开始描绘这位母亲该和吕国珍一眼包含温情。或者如同安琼仙那样眼中包含浓浓爱意也是她毕生的渴求。

    贾杰敏悲着她的悲伤。贾杰婞不知。贾杰刚不知。贾中华不知。吕玉仙永远不知。渐渐地,放了学后她更愿意呆在教室里做作业。小学的课程相对轻松,每每花不长时间就能完成。这样,贾杰刚不时回到教室偷窥。尚若遇到她跳橡筋舞,呵呵两声奸笑警告要回家禀报。为了留下来显得合理。贾杰敏会跑去油漆组。于是,怀揣着童话王国的房屋她开始在人去室空时一个描绘。描呀描,绘呀绘,她将门窗描绘得黑边套红彩;描呀描,绘呀绘,她将她各自的外套描绘得斑斑点点。站在不远处打量,她的心交合着气味儿一起飞扬。班主任站在讲台表扬。贾杰敏犹如翱翔蓝天的一只小鸟。于是,她恍惚不再活在家里,她活在班级呼吸蓝天白云。吕玉仙厌恶油漆斑点讥讽家懒外殷勤。贾杰刚弹跳上去踩踏。吕玉仙忽然发现斑斑点点似乎增强了外套的耐磨程度。口里。吕玉仙:

    “不沾染油漆的衣服你不配穿。这样也好,即使是生牛也可以多磨些日子了。”

    贾杰敏得到表扬。汪文玉很不爽。最起码,她是班长,她认为她抢了她的风头。渐渐地,她对她表露出得爱理不搭。

    抑郁早已成为贾杰敏的主粮,没有啥是她趟不过去的河床。快乐是她少获的奖赏。只是在极其罕见的奖赏中又遭遇汪文玉的冷眼,贾杰敏很快便回归自己。唯一不同的是在苦难中尝试了微微渗透出来的蜜汁,再返回抑郁,抑郁变得似乎更难以忍受。仿佛前一时期的抑郁从心肝肺中渗透,后一刻加重除了心肝肺还加上了胆汁中的青黄苦涩:

    一个阴绿青黑的染缸;一种沉闷密不透气的浸泡。

    贾杰敏犹如黄昏的蝙蝠茫然盘旋在悬崖峭壁。即便瞬间化为泡影,即便从蓝天白云里坠落,她也怀念微微渗透出来的蜜汁。既然尝试,那便是真实。

    郁闷着哀怨着犹如原野上的一匹小狼。贾杰敏非常饥渴。她常常想象她很可能是这个世界最不幸的不幸者。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让她改变了认识。

    火灾仿佛会传染。后排房屋钟家遭遇之后,钟丽项劲上留下了手掌大的一块疤痕。钟丽好不懊恼。钟丽懊恼不愿意搭理钟贞。忽然一天夜晚,前排房屋蔡靖云家同样发生了火灾。熊熊火焰顷刻之间蔓延,鬼魅的火娘踩着钢丝弹跳疯狂起舞。没有喝彩,撕裂是嗓子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吼叫。

    蔡家大姐蔡靖芬高贾杰婞两届。二哥蔡靖玉正是贾杰刚同学。三弟蔡靖坐贾杰敏后排。夜晚父母去开会,家里便只剩下孩子们。蔡靖云感冒头重昏昏沉沉上床睡去。蔡靖玉出门找同学。蔡母曾经教导女孩子要学习女工,有了手艺才能得到夫家另眼看待。蔡靖芬约了堂姐蔡耀玉过来指点要领。

    厨房忽然停电。红烛下,两人飞针走线。不一会,火焰落下,光晕圈缩小。蔡靖芬查看发现居然耗干了灯油。说笑间,蔡靖芬找来灯油添加。灯芯偏斜。灯下黑。油淤出流淌。蔡靖芬慌忙抓来抹布擦拭,却不慎碰倒了油灯。随即,火娘在桌子上起舞。蔡耀玉惊慌之际又抓来抹布抹向桌面,火娘摆动舞裙合围手腕。蔡耀玉一阵惊慌猛然甩脱,抹布却糊在油毛毡顶棚。就在这时,电灯挣扎瞬间闪亮却又瞬间熄灭。随即,灯泡“碰……!”一声玻璃片落地。蔡靖芬更加惊慌。一把抓起门后的拖把便拍向顶棚。顿时,满天星散开,火娘发出诡异的魅笑……

    上节说到蔡靖芬打倒了油灯,越慌越出乱。瞬间,油毛毡顶棚露出窟窿。随即,横梁开始倒塌。火娘卷积烟柱仿佛集聚娘舅攻击夫家。惊慌失措逃出。哭天喊地。瘫软在地面上。四邻援助。响声顿起。可谓是:

    呼声、水声、碰撞声、泼洒声声声入耳。

    火焰、哀怨、彼此怨、追责怨焰怨推搡。

    忽然。蔡耀玉大叫不好。蔡靖芬如同一个响雷镇住。蔡耀玉:

    “好像蔡靖云还睡在里屋……?”

    这哪里是“好像”?这分明就是!

    蔡靖芬一声“妈呀……!”便冲向火海。却被众人阻拦。倔强挣扎。拦腰抱住。泪水交鼻涕模糊。双臂在胸前交替发出闷响。鞋退落袜子袜子搓落鞋。

    忽然,高音喇叭里,传来了陈雅雯的紧急通知。

    蔡靖玉赶到家门口舞娘开始疲倦。蔡父母后一步到达。只问三弟没跟你一块玩耍?

    蔡靖芬呜咽得憋气。身边人帮助掐向人中。蔡母再次追问。蔡耀玉怯怯吐露。蔡母向后躺倒。舞娘惨白的跳跃中,蔡父黑脸沉沉。蔡父:

    “现在唯一只能指望老天爷了……?”

    蔡父善意的谎言。犹如强心针。蔡母弹跳而起就要冲进去。蔡耀玉紧紧抱住瘦腰。蔡靖玉俯冲。钟丽拦腰把起。大家七嘴八舌劝导:

    “该发生的已经发生……”

    “现在你冲进去也无济于事……了。”

    “要保全活着的人啊?”

    终于。舞娘谢幕。“娘舅”不弃。蔡母忽然弹跳起来冲进厨房。却一脚滑倒躺地。大家七手八脚抬出抬出蔡靖云。这哪里还是“蔡靖云”?仿佛一具千年的木乃伊。

    星星试图撕裂云层。月亮透亮不亮把情伤。恸哭撕裂肺腑。浮肿的眼睛失神无皈依。

    灾难见证灾难。钟丽手臂搂在钟贞肩上。

    后排空出位置。贾杰敏涩涩思考她不再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不幸者。

    人们对死亡的理解从无知到有知,从有知又到进一步体会认识。那么,人生此去航船的意义到底何为?无疑,死亡是每一个人必然之终结。贾杰敏的心浸泡在浓烈的烟雾中抑郁。找不到出口。和天下之众一样。贾杰敏的抑郁毫无意义。但是,她就是抑郁。

    夜,无尽冷凉。躺在床上,透过屋顶玻璃瓦上漫天的星星,她“注视”外祖母。瞬间,她渴望变成可以游离于任何星辰之间的幽灵,她不想成为一个具体叫“贾杰敏”抑或什么名字的任何人。仿佛在漫游天际星辰的形式中可获得一种永生感,或者游离地表的上空中能充分感受到一个个个体的心思意念共通那份沉重的悲壮。

    阴霾过去放骄阳。

    午时的总站办公楼门前,赵仁君手抬空饭盒走向水管龙头。不远处,陈雅雯打饭走来。空气甘甜。赵仁君长呼一口气流品味。却是“百雀羚”雪花膏味儿的飘香。

    主动出击。赵仁君:

    “雅雯,还没吃午饭么?”

    陈雅雯:“不是首先要播放广播才能去食堂。”仿佛抱怨。陈雅雯瞬间意识到。陈雅雯:

    “您吃了么?”

    赵仁君说明,今天办公室整理一份资料,食堂对付。所以,没回家。说着,示意空饭盒。

    恭维。陈雅雯:

    “没想到赵副挺刻苦嘛!”目光落在饭盒上。又说:

    “要不,交给我?一会儿我一块清洗了送您办公室去。”

    赵仁君稍思考转身。二人并肩走向办公室。赵仁君:

    “干嘛要送?我自己去播音室取不也一样。”

    陈雅雯嫣然一笑露出一对酒窝儿。陈雅雯:

    “那好吧!”

    一颦一笑犹如玉兰,多一分则妖,少一分则寡。女人的韵味儿美妙如此。赵仁君心猿意马。赵仁君: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陈雅雯疑惑。

    赵仁君:“这是徐志摩诗中的韵味儿。”

    又自叹道:“可惜人生数十载才品出了这味儿……”

    说话间并肩踏上木楼梯来到播音室。

    赵仁君:“雅雯,上次我说的话你考虑得怎样?”

    陈雅雯:“嗯!”一声。脸上一片红霞。边走边吃。饭盒里还剩几口。陈雅雯合上盖子。开门。

    赵仁君跟随进入。将饭盒放到办公桌。赵仁君:

    “你好像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眼睛对眼睛。四目注视。媚眼低低垂落。仿佛有了答案。仿佛还是没有?赵仁君默默伸出手做了个接纳的动作。陈雅雯却后退腰碰办公桌。

    陈雅雯是云交四团公认的团花,现今依然是站花。她的身上总是散发出一股冲破束缚野地里飘荡的芬芳与矜持混杂的味儿。远处看陈雅雯,赵仁君品出野菊花敞开胸怀欲拥抱阳光的向往之情;近处看陈雅雯,赵仁君品出野菊花背离垂首的迟疑。

第61章贾辰华迎来婚事

    上节说到赵仁君端详陈雅雯。无疑,她搅扰了他平静的湖面。她迟疑他的湖面。她还是觉得他的湖面深不可测。

    靠在办公桌。陈雅雯:

    “可是,赵副,你不觉理想的情感总是空中楼阁吗?”发涩的嗓音又说:

    “别忘了,现实中你我家庭的……羁绊……”

    赵仁君:“我们还没有耕种,岂知仅仅是空中楼阁?”

    又说:“挣脱了羁绊,羁绊它就不算羁绊。”

    可惜这个声音不是来至周泊景。陈雅雯一阵失落唇发颤。仿佛登峰人拨开云雾终于见到渴盼已久的珠穆朗玛巅峰。陈雅雯瞬间复杂的情绪没有逃过赵仁君的眼。陈雅雯刚想说话。赵仁君大步上去一根手指触碰她的唇。陈雅雯的颤栗从心底发出。赵仁君:

    “嘘……!”一声。赵仁君:

    “暮归的老牛泪眼;为何身旁的田园春意怏然,它必须的途径却满眼荒芜?”

    手铐扔给了陈雅雯。陈雅雯悄然打开心底的锈锁。这是总站最动情的情话。陈雅雯渴望这样的情话。赵仁君是总站公认的才子,严守自律从无绯闻。没有绯闻的正人君子就是君子,正人君子的情话自然比泛情者中听。陈雅雯恍神。赵仁君温柔地握住她的手移至唇边。闭合双眼。赵仁君:

    “雅雯……雅雯,我再也经不起你的桃园景色。请让我踏入你的

    园地?”

    他的声音充满了磁性的张力。她怦然心动双目闭合。他将她的手贴放面颊去感受她由心底发出的战栗。云雾缭绕。周泊景的面孔放大后隐退。隐退后放大。放大后彻底消失。她的心一阵受凉。扒拉开来。她想晾晒。她想往前冲。她想接受淡退凉意的反差。终于,他湿漉漉的唇触碰到她的唇。她恍惚觉得这才是她必然的归宿。她觉得她和郭嘉的组建是没有理解没有尊重错位的牢房。

    四片花瓣。迟疑——纠缠。纠缠——吞噬……

    忽然,赵仁君意识到环境。吞噬松懈。陈雅雯眼底多了几分羞涩。赵仁君炽烈;周泊景冰凉。前一秒陈雅雯多少有两分暗叹,后一刻却生出一种决绝的不屑。至此之后,她觉得她不会再受情所困。赵仁君坐下。陈雅雯沏茶。回到办公桌对面坐下重新审视。陈雅雯能明确感受到周泊景面对她的诉求潜藏着一种不想她摆脱命运缰绳的遗抛。陈雅雯搭错车。周泊景的站台却拒绝她下站台重新调整。无疑,拒绝便是对她的背弃。

    思绪纷杂。陈雅雯因思虑而恍神。

    翠绿的叶片在玻璃杯中舒展。优雅抿唇。赵仁君:

    “雅雯……雅雯……?”

    “啊……!”陈雅雯回神过来嫣然一笑。

    赵仁君:“想什么?”

    陈雅雯:“想您——的‘羁绊’……”她柔情似水的眼睛浓情蜜意地网住了他。

    赵仁君心里奔进一头小鹿横冲直撞。倾斜身子压在办公桌。她的手腕再次传来颤动。赵仁君:

    “雅雯,让我们共同挣断这羁绊,敢吗?”

    这种冲出牢笼反叛的个性——赵仁君更像她。赵仁君的手潮湿又温暖。陈雅雯的心狂乱着迷。陈雅雯忽然觉出他俩才是息息相通的舞者

    吕梅仙产下九胎八个男儿。其间,老五孟建共是女儿。吕梅仙考虑最多的是生养女孩能够帮助家里缝缝补补。孟浩然完全支持。孟浩然觉得将“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这九位国民骄傲的数字排列完成,多少一二都要诞生出来两个女孩出来。孟浩然也想搭上这趟骄傲的列车稍稍仰头。但是,系孟建和之后,七子夭折,八子抵塞七位,老七自然有了学名——孟建国。吕梅仙再次生产,九子取替八子却再次夭折。虽然在这样的年代男子就是家庭支柱就是劳动力,但吕梅仙伤心,孟浩然还是决定不再补充。

    出生问题。孟浩然一直是低人一等呼吸。正因为如此,孟浩然最初的雄心壮志便是要将九位数排列完整出来。天弄人意。两位数折损,孟浩然再次体会到现实往往落差心愿。特别令他忧虑的是,孟建人儿时不会开口说话,河堤上街坊四邻便以“孟贱人”讥讽。孟浩然再寻思,决定将“人”改换为“仁”。改换过后,每逢点头便多一句解释。但是,习惯的调侃依然如故。截流并不能真正治理源头的污染。

    孟建人——孟贱人——孟建仁齐名。

    孟浩然活得苟且。压抑的生活似乎还不能揭示生活。九子出生。孟建国成天揉搓一双眼睛啼哭。医生费解找不到原因。孟建国足足抹泪一月余。九子发热病逝。孟建国戛然停止哭泣。随着孟建国成长,注视物品总是移动至眼前。再上医院。结论;先天近视,无特效药。

    吕梅仙一声“放屁”呵斥开来。孟浩然辩论指出,孟建国小时候视物不一样。院内无声胜有声。

    出了医院大门。孟浩然安慰吕梅仙县医院不是权威。吕梅仙询问是否到春城治疗。孟浩然面色凝重。孟浩然:

    “家里哪有那个闲钱?”

    吕梅仙沉默无语。孟浩然:

    “再说,医生不是诊断是先天近视?”

    孟浩然信奉老辈人多子多福的传承。孟家多子。福没踪影。孟浩然三十出头患上哮喘。发病时一个劲儿弯腰咳喘低头恨不能吐出一块腐肺。开始的时候,孟浩然不再下地。吕梅仙愁上眉结。反复两次,吕梅仙指出孟浩然半是生病半是佯装。如此,孟浩然咳喘时声音大了,时间增长,眼珠转动,泪花淤出。仿佛干涩的眼底不够真实。早年吹洋烟,现在又患哮喘。孟浩然的身子骨越发单薄了,仅仅剩下皮包骨头。无论是正面或侧影或背影看上去,完全是一副饥寒交迫以泥土为食物非洲儿童之范儿。

    不!严格意义上说非洲儿童不够代表。随着咳喘次数的增加,孟浩然一双失色无神的凹槽眼总不停游走不断转动传递之苦状,眼珠上一层包裹的皮松弛没有张力,仿佛一不小心珠子便坠落在地。证据显示,孟浩然走失非洲原始森林灵长类群落不见其身。河床调侃的声音飘荡。吕梅仙呵斥孟浩然咳喘时该坐到牌坊前,咳喘随河床飘荡,河床才会明白被洪流遗抛污染的疼痛。

    诅咒的话语不具法力。河水该怎样推推搡搡奔流欢笑还怎样推推搡搡奔流欢笑,孟浩然该怎样咳喘还怎样咳喘。孟家本家坐不住了。直指出孟浩然年轻不说可以完全治愈,但最起码能够使其面色脱离出春城肥皂的颜色。孟浩然一声咳嗽罢手。拖延的重音卡不出异物。孟浩然越发眼珠直转泪淤眼角。吕梅仙接过话说,别一个个的站着发号施令不腰痛,孟建国还在这里,他不是比他爹更年轻更能治愈?你们带领到春城医治,无论费用多少都认,等秋后分红还账。

    孟浩然脱离土地。孟建中、孟建华、孟建仁早早辍学代替。孟建中心疼自己少出力气。孟建仁年少。孟家整体劳动力不太乐观。虽然居住两隔壁,孟浩然本家不再提及。

    自留地维持饭桌上供给。不种则损失直接影响餐桌上的缺失。孟浩然咳嗽时恨不能吐出肺叶,平喘后骨架空架衣裳,入门时身子未进头已前倾入内,招呼时双臂背后头微昂,项劲下僵硬刻板仿佛机器,项劲上一副瞧不上他人之讥讽眼依然一副少爷范儿。吕梅仙抱怨自留地荒芜。生产队活儿沉重,孟浩然可以接替自留地。孟浩然一阵猛烈咳嗽喘息得似乎不能呼吸。吕梅仙指出咳喘时可以坐地埂上休息。孟建中潜在担忧。孟建中笑道:

    “爹,似乎只要妈吩咐,您便咳喘起来了。”

    又说:“拿出你平日了走大街上脚踏方步眼底瞧不上满街人的派头儿便完全可以种植自留地。”

    孟浩然从嘴里抽出拇指。一声冷笑。孟浩然:

    “你晓得个逑!老子那是看风景。”

    吕梅仙:“大街上的风景哪有自留地的景色翠绿?”

    一双死鱼眼无神。继而黑沉。孟浩然明确让孟建中收工回来时顺便清锄自留地。孟建中一声抗拒。又展示手掌上的血泡。孟建仁瓮声瓮气伸出两只手说,血泡破后长茧子,不长还是农民的手掌?孟建中鄙视五音不全没有说服力。孟建中换另一只手展示。

    孟浩然高仰头颅。鄙视。一双小干眼。吕梅仙每每总以偷奸耍滑呵斥。孟浩然猛然跳上去一番踩踏。直到喘息引发咳喘。咳喘过后,自留地还是没能解决。

    孟浩然想起自留地便头痛不已。脑海飘来云彩。忽然涌入袛少云。当然,孟浩然知道他那点不健全的嗜好。又叮嘱吕梅仙一类秘诀。

    吕梅仙注视袛少云满眼春色。里屋,吕梅仙哄孟建国入睡。袛少云出入自然。孟浩然坐堂屋眼睛站岗。渐渐地,孟家饭桌有了袛少云的固定位置。

    北方集市。一条麻袋两只手推推搡搡交换数字。交换,靠的是认同感与自觉性。

    孟家人进食之多不用再说。袛少云两次没有填饱少了到自留地的自觉性。袛少云缺席,餐桌上没了蔬菜。再见袛少云,孟浩然将拇指依依不舍抽出。寻思着他把话说到了舀饭的艺术上。袛少云开始的时候否认。孟浩然心如明镜。袛少云嬉笑说从没听闻舀饭还有艺术。沉思。孟浩然:

    “第一碗要少,第二碗刚好,第三碗你才有得舀。如果你第一碗添满,吃到第二碗时就慢了一些,等你吃完了第二碗,榛子里那还有你的饭?”

    袛少云微笑点头。受宠不惊。袛少云想起以前的待遇觉得有几分讥讽。

    袛少云已是老大难了方由媒人从山区介绍来媳妇。媳妇入门,孟家少了袛少云的身影。吕梅仙忽觉空唠唠的只好痛点转移。吕梅仙的目光开始留意大队会计陈水亭。孟浩然说明袛少云的体力更能带来实惠。山区女人木讷。袛少云再次踏进了孟家自留地。吕梅仙的心思从袛少云到陈水亭有了扩大。吕梅仙提出孟建仁的公分应该以成年人计,毕竟,孟家整整十口人要养活。

    孟建仁吃十六岁的粮食。陈水亭迟疑。吕梅仙再问。陈水亭建议改填年龄。早年陈水亭就读私塾。吕梅仙褒奖。陈水亭只说权利不能方便街坊邻居,还用来干嘛?

    吕梅仙:

    “少来!”

    陈水亭善辩。吕梅仙:

    “打住。”

    又说:“放眼河堤上的街坊邻居,你无缘无故‘方便’谁家了?”

    陈水亭:“你总不能要我去‘方便’丑八怪之家吧?”说着“呵、呵……”笑出展露烟熏黄牙。

    吕梅仙把持天平。袛少云出力。陈水亭调剂。

    次年开春。贾家营贾辰华办了喜事。

    贾辰华的这场喜事来得有些措手不及。

    葛氏咽气时托付。吕玉仙每每回忆起下放时贾辰华埋头抢在先方的情景动了实现的念头。

    贾辰贾却也是附近一带的知名人士。家营在良县之南,白大村在县城之北。吕玉仙托娘家的大表哥王晓强去说亲。事情就是这般凑巧,王晓强自幼没了父母,却拉扯大了小妹王晓娟。吕玉仙委托。王晓刚即刻应承下来。吕玉仙一家吃国家粮,有了这样的亲戚不仅是农村人的面子问题。

    王晓刚道出决定。却不知王晓娟已偷偷与浙江木匠私定终身。吕玉仙根据风俗去了订婚礼品。王晓娟决定私奔。王小强得到消息盛怒。一路火把电筒追撵。至小渡口终于五花大绑返回。

    吕玉仙赶到山寨。王晓娟提出婚姻自由。王晓刚点头说可以自由,但订婚礼由你退回去。王晓娟身上正是穿了订婚的新衣。王晓娟三把两把脱下。吕玉仙明确订婚的崭新退回的也应该崭新。王晓娟傻眼。王晓刚又列举列单上剩下的大茶盘、瓜子、花生、猪肉、白酒、红糖数额等等。王晓娟:

    “这些东西不是我没收到,谁收的你找谁。”

    吕玉仙转眼王晓刚。王晓刚猛然一具耳光上去。王晓娟捂住脸吧蹲下。一脚揣去。王晓娟坐地呜咽。吕玉仙忙隔开。王晓刚气得食指点点。王晓刚:

    “你讲的还是一具人话么?猪肉、白酒等物用于订婚酒席你可是不知?就算你不认账让我给侵占了,那老子将你从两岁拉扯长大至今,这么些年来就算你报答了养育之恩难不成还要老子给你吐出来?”

    浙江人先一步离开断了联系。王晓娟终于应下了婚事。吕玉仙考虑订婚耗费,婚期放下半年。王晓刚催促打铁趁热。吕玉仙发动身边家属“上重”。吕玉仙提出第一月必须由她先使用。紧接着,贾辰华身无分文奇迹般迎娶。

    (上重:十人工资定额筹集,依次每人分配使用一月。)

    吕玉仙办完贾辰华的婚事,再返良县。袛少云自由出入俨然孟家成员,陈水亭穿插。吕玉仙打趣调侃。吕玉仙:

    “我二姐,我们家唯有你是扁担大个一字遇见你都要弃扁担逃跑的人,可是,也唯有你享受着老佛爷般的生活。”

    吕玉仙怪声怪调。吕梅仙眯起了眼睛。吕梅仙:

    “奇怪,你是我们家的工人阶级代表你都不‘享受’,我这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土老帽怎么可能过‘老佛爷’般的生活?”

    吕梅仙自以为“老佛爷”是一个像大爷一般生活的观念词汇。

    吕玉仙忽然起身去提烟筒。吕梅仙坐在灶门前顺手拦截抱在怀里。吕玉仙:

    “你是旁人不拉屎你不上茅坑。”

    又说:“‘老佛爷’般的生活不是以工人农民来划分的。”

    吕梅仙狐疑。吕玉仙洋洋自得越发的讥讽嬉笑了。吕玉仙:

    “知道我为何说你像过‘老佛爷’般的生活吗?”

    摇头。不屑。吕梅仙:

    “谁知道你心底打着什么鬼主意?姐妹间我是最没文化,你最鬼。”说着开始点火。

    瞥眼斜瞅。吕玉仙:

    “仰头望望你家天井上方的天,老天爷可是在上方注视着这个天井曾经的发生。他不用说一眼便知道到底谁最鬼呢!”

    又说:“否则,贾中华怎么可能被开除了党籍?”

    吕梅仙:“嘚、嘚、嘚……!老狗记得千年事。你要修仙了。”一口烟雾喷出,仿佛是对对方浓烟滚滚的炮轰。

    稍稍收敛笑容。吕玉仙:

    “要修仙也是你我姐妹集体的事,谁叫吕家几姐妹名字里都含有一个‘仙’字呢?”

    吕梅仙:“吕嫒羽没有含。”

    吕玉仙:“所以,她不是我们吕家人,她早就化为黄土了。”

    吕梅仙只说不知道你们这些文化人都弯弯肠子。

    吕玉仙又笑。吕梅仙顿时心生茅草。吕梅仙:

    “痴笑、呆笑、傻笑不如死掉!”

    按照平日的脾气,吕玉仙早就火冒三丈,今天吕玉仙却压住了火头。吕玉仙懂得孟家是吕梅仙的权属地,另一方面,吕玉仙一直憋着一个讥讽的响屁。吕梅仙毒舌。吕玉仙淡退了笑容。

第62章贾杰刚连累姐妹

    吕玉仙:

    “是呐,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如死掉,留下你孟家人活着长命百岁长尾巴扫街心。”

    吕梅仙:“长尾巴就一定要扫街心吗?”

    吕玉仙:“啧、啧……!”两声。又说:

    “你不扫街心你还有何用途?”

    吕梅仙:“有何用途?尚若真长尾巴能够扫街心,那我分配它帮我烧火做饭不可以吗?”

    吕玉仙笑了。吕玉仙现在不是憋了一个响屁,而是憋了两个响屁。吕梅仙:

    “傻笑什么,难道不是么?”完毕,一阵水花翻响。

    吕玉仙:“你能有‘不是’的时候?你的话就是圣旨,忒‘是’了。”

    又说:“为什么说它‘是’?”

    吕梅仙冷瞥。

    吕玉仙:“你尚若真长出尾巴还能分配它烧火做饭,那你人还坐堂屋,你不分配尾巴延伸进里屋里去协助你去玩那生娃娃的游戏么?”

    无疑,这是吕梅仙听到最搞笑最负画面感的话语。嘴角浅露笑意。吕梅仙:

    “你呀你,你的文化怎么不使用在正道,却专门使用在这类歪三邪事方面了。”

    眼神讥讽。吕玉仙:

    “不要高谈阔论暗地里搞修正主义那一套。”

    吕梅仙低头烟筒。

    吕玉仙忽然意识到可能吕梅仙没文化不懂这类“主义”。吕玉仙:“你使用在‘正道’,那进出老孟家堂屋里的男人怎么就像赶集?”

    绕了半天,吕梅相终于明白吕玉仙问题的核心。一口烟雾吐出。吕梅仙:

    “既然你都说了这是老孟家堂屋,老孟都不管,你怎么从牛圈里伸出了马嘴?”

    吕玉仙:“我可以不伸出‘马嘴’管你老孟家堂屋的事儿,那你们为何要陷害贾中华?难道他也属于你老孟家的人么?”

    面色黑沉。吕梅仙:

    “我不知道你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要对我说。”

    又说:“你的堂屋不像赶集?所以,你从靖城跑良县来赶集了。”

    吕玉仙再次说明是为贾辰华迎娶。

    讥讽两道亮光射出。吕梅仙:

    “是呐,我相信你是为孩子们的小叔叔迎娶。猫不吃腥哪有守望鱼的道理?”

    偌大的“孟”氏眼法过去。吕玉仙:

    “你以为你一个蛋壳蛋白蛋黄配置,别人都像你?一口蛋黄一口蛋白的比较?”

    吕梅仙继续抽烟寻思答案。

    吕玉仙继续。吕玉仙:

    “说到老佛爷的享受,唯你匹敌。袛少云肥嘟嘟,陈老头干精骨瘦,你反差的胃口也忒大。”

    烟雾腾腾。讥讽。吕梅仙:

    “说了半天,你是嫉妒。要不,让你也尝试尝试?”

    吕玉仙:“算了。还是自家锅里的肉烂自家锅里好了。没有嫉妒。刚才的话题也仅仅是好奇你反差的胃口。”

    吕梅仙鄙视。吕梅仙:

    “说得你好像狗屁不通的小屁孩一样。男人嘛,不就是那么回事儿。”

    吕玉仙乐了。吕玉仙:

    “哪么回?是一回一回的不一样,还是周、吴、郑、王不一样?”

    又说:“将袛少云、陈水亭放上秤盘,再将二姐夫放上去……”

    吕梅仙打断让她不要提孟浩然。

    吕玉仙:“怎么不提?”

    又说:“你不要说话便放不下烟筒,我手里这支香烟都揉搓发热了。”说着,上去一把夺过烟筒。吕玉仙点燃。

    慢悠悠一句。吕梅仙:

    “你姐夫的骨头会戳人。”

    水声再次响起。吕玉仙侧脸吐出烟雾。吕玉仙:

    “是呐!人家的骨头会戳人,一戳还戳出了九人。”

    吕梅仙一听忍不住笑露双齿。

    生活仿佛就像一位全能的魔术大师,仿佛在吕家姐妹不经意间信手捣鼓变幻,让她们能维系关系的仿佛只剩下这类上不了台面还必须展露台面的隐讳东西。否则,又怎能了解魔术大师的功底?

    生活正是在这样的变幻中不断推进,以至于夭亡者足够让经历者感受到生活的不真实。贾辰华再带来音信,却说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流产了。吕玉仙去信说明王晓娟尚年轻,调养好了身子还可以再孕。同时又指出,流产未必不是好事,尚若浙江木匠种植便也清除了忧虑。贾辰华信件说明,浙江木匠早已逃得无影无踪。王晓娟虽然婚前闹出动静,现在却也安心过日子了。

    次年。贾辰华三十岁终于升级父亲。家里有了老婆,且产下长女贾杰凤,贾辰华田间地里的更觉浑身有股使不完的劲儿。

    贾辰华终于有了一个圆满的家。贾中华屋里再起争执,吕玉仙以功臣自居抨击。吕玉仙喜好甜食。吩咐贾中华去糖煮鸡蛋。贾中华将床脚下土坛子拖出来揭开,哪里还有红糖?

    吕玉仙震惊。贾杰婞、贾杰刚、贾杰敏跪在床前。审问。贾杰敏蚊子般轻言细语说明不知土坛子里放置了红糖。贾杰婞目光转向贾杰刚。贾杰刚即刻声辩不要家里丢失物品便怪罪到他身上。罚跪一个时辰。无果。吕玉仙好不懊恼。贾中华将土坛子移至床下。

    吕玉仙采购红糖再次放置却不像之前偷偷摸摸。午觉。吕玉仙躺在床上假寐。忽然,脚步声轻轻进入。紧接着在挪动床下坛子的声音。刹那,吕玉仙猛然坐立一把将贾杰刚逮个正着。吕玉仙厉声呵斥:

    “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上次审问,你竟然还不承认?”贾杰刚畏缩颤抖。贾杰刚:

    “妈妈,我错了?”

    吕玉仙一把将手腕返扭身后,紧接着一脚就踢了跪下去。吕玉仙:

    “你错迟了!”

    又说:“你狗胆子忒大!你偷红糖出门到底给谁吃?”

    贾杰刚开始的时候抹着眼泪一口咬定是各自吃了。吕玉仙只说那么多的红糖一个人不可能都吃完了。贾杰刚寻思不作声。又说姐妹三人一块吃的。

    贾杰婞姐妹二人忽听这回答,进屋。几乎异口同声,二人说明并未见到红糖。贾杰刚沉默。贾杰婞一拍额头说知道了。贾杰婞:

    “上次妈妈说家里的咸菜少了,他还推脱说贾杰敏馋偷吃的。”

    扬起衣袖抹泪。贾杰刚:

    “上次就是贾杰敏这个小馋猫偷的。跟我无关,不是我。”

    泪珠转动。贾杰敏:

    “我也没偷……”话没说完,吕玉仙高仰手臂。贾杰敏吓得闭紧双眼。

    贾杰刚捂住脸吧哭出声来。手指戳点太阳穴。吕玉仙

    “没有抓到你就赖到别人身上。老子今天这具耳光可是冤枉了你?”

    贾杰刚摇头。贾杰敏后退。

    吕玉仙:

    “你现在小偷,长大不得大偷?老子现在还没有真正动手。说,红糖到底偷出去给了谁?”

    贾杰刚继续沉默。吕玉仙拳打脚踢。贾杰刚扑地。吕玉仙踢在小腿。贾杰刚萎缩小腿。贾杰敏非常惧怕暴力。吕玉仙每每出击,贾杰敏心便提紧收缩。贾杰刚趴在地面眼泪混鼻涕流成河。吕玉仙忽然转向贾杰婞戳点鼻梁。吕玉仙:

    “你是大姐,怎么没有留意弟弟妹妹的偷窃行为?”贾杰婞眼睛跟随手指不断闭合。贾杰婞:

    “家庭作业多,不时还要辅导杰敏。杰刚忽进忽出行踪不定,我哪里能留意到他。”

    刻恨的眼神转向贾杰敏。贾杰敏的心再次提紧,后背却碰在床边。吕玉仙:

    “还有这个小贱人!平日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怎能没有撞见他偷出红糖?”又说:

    “还不提搓衣板来——跪下?!”

    贾杰敏扑通一声跪在搓衣板上。吕玉仙一脚又踢在贾杰刚小腿指命去跪。一双眼睛再移动贾杰婞。吕玉仙:

    “还有你呢!”

    贾杰婞:“妈妈,我可没有偷?”

    吕玉仙:“老子早说了,像你二姨妈家有理三扁担,无理扁担三的,看你们一个个可懂得维护这个家庭了?”

    又说:“家庭作业多不是借口。老子曾经在白大村可是不写家庭作业?可是不用上山去拔马草?回到屋里天都黑了,打量你外祖母脸色不展,晚饭都吓得不敢吃便各自上楼睡了。”

    吕玉仙发脾气。贾杰婞只得跪下。只是搓衣板跪了二人,贾杰婞便跪到地面上。

    岁月的画面仿佛交卷一般在脑海里滑动,童年的对比令吕玉仙踢打得耗费了体力。贾杰刚哀嚎。贾杰敏低低呜咽。贾杰婞只抹眼泪。吕玉仙找来皮带。贾杰刚高亢哭泣。贾杰刚跪在中间。吕玉仙重点是针对贾杰刚。不时也顺带了两旁的姐妹。吕玉仙:

    “老子皮带都没落在你俩身上,哀嚎个啥?可相信惹恼了老子,老子今天所幸就让你俩陪葬!”

    贾杰婞声辩说皮带抽下来的时候顺带打在后背上。贾杰敏双眼通红。贾杰敏强行吞下一股负重的气流点头附和。

    举起的皮带再落。吕玉仙:

    “老子见逑不得一个个的哭神经。既然你们一个个的都哭嚎着今天要陪葬,那老子不成全你们就显得老子的话没有威信。”

    顿时,吕玉仙挥动的手臂不断落下。三个声音交替哀歌。贾杰婞哭诉:

    “就是怪你偷红糖,这才害得我跟杰敏受连累的。还不快告诉妈妈,到底红糖偷出去交给了谁?”

    吕玉仙仿佛抽打得迷失了原意。贾杰婞这样说。吕玉仙更是发狠一脚又揣在臀部。

    吕玉仙呵斥。贾杰刚挺直。贾杰刚嚎哭着只得交代出红糖流向。吕玉仙非常震惊。吕玉仙:

    “上次火烧茅厕老子便对你说得明明白白了,今后不许再跟许家兄弟交道,可是你没长耳朵?说……!”

    贾杰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吕玉仙一把拧住耳朵宛如调频道。贾杰刚一声呜咽:

    “疼!”

    吕玉仙:“疼?你可给老子记住了!上两次打你就是不疼,所以,你给老子的话当耳旁风。”

    又说:“从小你阿谀奉承巴结小人,长大你还能干啥?”

    贾杰刚说明不给他俩上供便邀约小同学孤立。

    吕玉仙:“他搞孤立,难道你不会跟随你大姐小妹玩耍?”

    鼻涕眼泪混合。似乎贾杰刚啼哭声略为转低。吕玉仙越斥越打越觉不解气。又一脚踢屁股。贾杰刚匍匐。吕玉仙提高了嗓门。吕玉仙:

    “起来?说话!”

    贾杰刚从地面直起身子。吕玉仙又是转刀肉扭在脸吧。

    “哎吆……!”一声,贾杰刚捂住脸吧泪珠扑扑。贾杰刚:

    “会的。”

    吕玉仙:“既然会的,那你还出去巴结个啥?”吕玉仙好不来气。忽然提起耳朵拧了出门。

    许家。吕玉仙简单说明。又特别指出大半罐子红糖就这样送到了这里。

    许母说小孩子一块玩耍不是你吃我家东西便是我吃你家东西,大人是孩子的榜样,尚若都需要赔偿,那么,孩子们就该搞分裂不要再往来。吕玉仙强调是教唆贾杰刚偷窃。许父不这样认为。又明确两个儿子光明磊落。吕玉仙说上次火烧了茅厕不是光明磊落者能干出的事。许母说火烧茅厕已查明,是你自家人所为。吕玉仙罢手说火烧茅厕的事不再理论,只说这次的红糖偷到你家如何处理。

    许母:“我屋里吃不完的东西也让孩子常常携带出去小朋友一块分享。这一笔笔的又该怎么算?

    吕玉仙气不打一处来。因提高了嗓门。吕玉仙:

    “你倒是会说,这个年头谁家屋里会有吃不完的东西?说到红糖,你倒是拿出两块吃不完的出来也好让我也好开开眼?”

    部队的红糖和地方的长相不一样。吕玉仙心想只等许家取出来可以趁机让吕人贵过来佐证。可是,许家却以不喜好红糖不购买为由回答。

    吕玉仙气恼指出对方放任孩子。只说从小小偷,长大后定是大偷。正在掰持之际,许静花、许静雄姐弟忽然进门。许静花询问。许母说明。许静花:

    “吕娘娘你也是好奇怪,你会管管自家儿子,不会管却管到别人屋里来了。”

    吕玉仙当面一具耳光掴去。贾杰刚“哇……!”一声哭开。吕玉仙:

    “老子就是不会管放任着他从小小偷,长大了大偷,做家长的不会管,将来长大挨枪子自有国法管。”

    许母不满眼暗瞪许静雄。许静雄:

    “是贾杰刚一天就像跟屁虫一般跟随在后追逐我们,不跟他玩耍一会儿说给你这个,一会又说给你那个。他家有个屌啥?还不是空头白条。”

    许母调整坐姿。许母:

    “听听,听听?还不是你儿子死皮赖脸地跑来。我家俩个儿子可是还缺少玩伴儿?再说了,他都说他开的是空头白条了。”

    一脚踢去。吕玉仙:

    “你今天给老子交代清楚,你到底是空口白条还是偷出了红糖?”

    话语夹在嗓子眼。贾杰刚:

    “偷出了红糖。”

    吕玉仙斜眼瞥去。

    许父明确,就算是他偷出了红糖,那也该落实清楚红糖被谁吃了。

    贾杰刚举起食指。许静雄即刻否认。辩解争执说是十多个小朋友一块吃了的。吕玉仙明确前后几排房屋的小朋友召集起来也没有十多个男孩。

    讥讽。许父:

    “难道你不知道我家靖雄是附近的孩子王,跟随在他屁股后面的堪称一个排。”

    找补损失落空。吕玉仙拧起耳光提了出门。贾家传出来的呜咽直到天黑。贾杰刚受罚不能晚饭。贾中华劝导。吕玉仙只说上次火烧茅厕他都没记住,这次轻了还不得抛至后脑勺。食指戳在脑门点点。吕玉仙:

    “你可长记性了?”

    又说:“害老子去他家无故被臊!”

    涂抹泪水。贾杰刚鸡啄米似点头。

    吕玉仙:“大声告诉我,这记性长在哪里?”

    贾杰刚:“脑子。”忽然又问:

    “那我今后就没有朋友玩了?”

    贾中华费解。贾中华:

    “不跟他玩可以跟其他小朋友玩。”

    贾杰刚:“可是,其他小朋友都听他的话。”

    吕玉仙:“不会跟你姐姐妹妹玩?”

    贾杰刚低声。贾杰刚:

    “会的。”

    又在喉咙中说:“可是,她们是老‘母’。”

    吕玉仙提高了嗓子。吕玉仙:

    “可是你妈我不是老‘母’,可是你不吃老子挣回来的饭食?”说着,又向后推搡过去。又说:

    “老‘母’的家,你钩逼死出去。”

    贾杰刚低头不再敢说。吕玉仙想了想。吕玉仙:

    “那还有隔壁的赵雅杰的,后排房子的蔡耀宇不会去找他们玩?!”

    贾杰刚哼唧了一声算是回答。其实,在贾杰刚心里,许家弟兄总是能弄出一些另类的惊喜,因了附近的小朋友带动追随。赵雅杰却不同。赵亚杰喜欢呆屋里,出门也不离赵雅萍左右。蔡耀宇一副娘娘腔,常常高跷的兰花指脚跳女孩子的橡筋舞。

    赵仁君家后搬迁住中间。贾许两家分别南北两侧。出门碰见犹如仇人。吕玉仙自然不好受。吕玉仙决定搬家。贾中华狐疑。毕竟,东面空地上开发了大片自留地。吕玉仙只说惹不起你难道还躲不起你?自留地都可以挖掘开发。

    吕玉仙绕了总站一圈下来。总站18栋19栋被东西两栋食堂合围成一个“口”字。18栋坐北向南,后方可以开发自留地。距离房屋四十米处是一个水塘。吕玉仙考虑的是浇灌之便宜。

第65章彷徨

    吕玉仙甩开手腕说走了这么远的路,坐下休息会儿再去不迟。

    吕竹仙“哦!”了声本想咽下喉咙里的话,但是,她还是忍不住。

    她告诉她,只要站在手术室玻璃窗前便可看见他的凄惨。

    吕玉仙不看便罢,这一看令她倒吸一口寒气。透过玻璃窗,但见手术台上,一块旧白的消毒白布笼罩在段金旺的腹部,中央就像漏斗凹陷下去辩不清的模糊。消毒白布一旁,一些血红物被“晾”在一旁。吕玉仙已经穿上了冬天的衣服仍然有一些凉意。眼瞅玻璃窗里的段一金,极致的气愤扩充着她的肝脏。她一声爆发出来。吕玉仙:

    “可是没有找到玻璃器皿大夫们就这样下班?这也忒不负责了,这可是在大冬天呢!”

    吕竹仙暗抹眼泪让她压低声音。又说,段金旺是资本家少爷,之前医生进入病房,他询问他们人家都懒得搭理。你高声嚷嚷,只怕会开罪人家不给治疗。

    吕玉仙理直气壮。吕玉仙:

    “即便是不给治疗不是也要还我们一个活蹦乱跳的活人啊?可是他进来时还能走能跑,转眼就这般模样扔在手术室便不管了?”

    吕玉仙话音刚落。段金旺不间断的叫唤声响起。顿时,凄厉的气息扩散出来:

    “竹仙——我疼,我疼不得了!我受不了了……”

    吕竹仙忽然想忙进去,却不曾想额头碰撞在了玻璃上。似乎这一碰撞,这才让她意识到现实被残酷隔离。泪再次无声地从吕竹仙消瘦的脸颊上滑落,她那双凹陷的眼睛像极了暗流涌动的泉眼。

    吕玉仙仍然还在气头上。吕玉仙:

    “你就知道哭、哭、哭、哭、哭……!可是哭能解决问题?还不快去叫医生!”

    吕竹仙哭丧着嗓子。吕竹仙:

    “可是,医生都下班了啊?”

    吕玉仙没好气地说:

    “可是所有的医生都下班了,就没有留下来值班医生?”

    吕竹仙“哦!”了声这才忙向医生办公室找去。

    少时。吕竹仙再返回。说:

    “现在就只有护士看守。我对她说明了段一金的情况,她说她也无能为力。咋办,三姐?”

    吕玉仙下意识提高嗓门对着通道尽头的办公室说:

    “他们这样做也忒不负责了,可是这样把腹部划开了,找不到玻璃器皿,人就这样放在手术台上不管了么?”

    空旷的通道只传来她的回音。吕竹仙梨花带泪的眼睛探寻在她的脸上等待着答案。吕玉仙:

    “那,你不会去找院领导?”

    吕竹仙:“院领导也下班了啊!”

    迟疑着又说:“三姐,段一金实在太可怜了。一个礼拜时间前后三次上手术台,即便是好人的身体也吃不消,何况他是病人呢?”

    吕玉仙习惯性一眼瞥在她的脸上,头一偏又透过玻璃窗打量着手术台。段一金“我疼死了,我疼死了……”的叫唤未曾停歇。

    喉咙干涩。吕玉仙冲玻璃吼道:

    “别叫!你叫干嗓子耗费体力岂不更疼?”

    又说:

    “你疼死了还不是要等我们想办法,可是你只吼叫,就能减轻你的疼痛?!”

    哀怨幽幽。吕竹仙:

    “一金实在是……”她的话没说完,喉头就发硬说不下去了。随即,豆大的泪珠儿一串串滚落下来。断流的河床尚未风干,再次奔流的小溪交合水迹。风吹。刺痛。

    吕玉仙:“他一直这样叫唤?”

    吕竹仙:“可能是麻醉过了一阵阵疼痛叫唤。”

    自认为有主见的吕玉仙这个时候也没了主意。脑海里翻腾不平又思考着该如何找到院长家住址。可是,找到院长也代替不了大夫;可是,找到大夫还得找院长。吕玉仙在脑海里梳理着解决线索的前后关系。怒吼的风从旷荡的走廊尽头阵阵惯进来。吕玉仙实在不想多走一步。吕竹仙担忧的声音充塞耳底。吕竹仙:

    “三姐,你帮帮我想想办法啊?一金实在是疼得忍不住了。”

    吕玉仙:“我也知道他实在是疼得不行了,那我们还不是要一步一个脚印的来?”

    又说:“走,到护士办公室询问院长家的住址?”

    吕竹仙脱开胳膊。压低声音。吕竹仙:

    “段一金何德何能去惊动院长?你不想想,他那样的家庭成分人家怎么可能搭理?”

    吕玉仙惊诧。吕玉仙:

    “家庭成分再不好,那他也是一个人啊?是人好好的进了医院,那你医院就得好好的医治。”

    吕玉仙口无遮拦。吕竹仙要她压低声音。吕玉仙对办公室方向又嚷嚷起来。吕玉仙:

    “不是么?如果是这样不给急时医治,那何必把人家弄进手术室半道便撂挑子了呢?!”

    阴风阵阵。回音。风声。

    段一金哀声不断。吕竹仙揪心抹泪。吕玉仙:

    “按照你的考虑,找院长不能,找大夫没有院长的指示不行,找护士根本解决不了,那你告诉我,到底该找谁?”

    吕竹仙:“我不就是找你来拿主意的么?”

    吕玉仙:“可是,你找我我也来了,我提出的方案你都阻碍,我怎么拿主意?”

    吕竹仙说明,主要担忧气温低,他一个人躺在手术室给冻出问题。不去找大夫吧担心他出状况,去找吧又担心一个成分不好的下放人员尚若开罪了人家更不给治疗又该怎么办?

    吕玉仙说没有什么情况比现在更糟糕的了。现在跟不给治疗又有啥区别?

    哀嚎。段一金:

    “竹仙,我求求你,快去喊医生过来……我实在是,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哎呦呦……!”

    没有预报,泉眼再次涌动翻滚。吕竹仙侧偏面颊涂抹。胸腹被一股不堪苦状的气流撑至喉头直冒发顶。吕竹仙:

    “三姐,你倒是给他拿个主意呀?”

    硬着头皮。吕玉仙走向办公室。

    今晚是王秋莲从娘家回来的首次学习。黑板上看到通知的那一刻起,王秋莲的心便七上八下不能平静。郑洪涛被处分回农村,王秋莲的心更加惶惶不可终日。郑洪涛这一走,王秋莲独自处风尖浪口。没了庇护,无疑便是佐国强菜板上的宰割了。

    佐国强满脸横肉铁血色青。王秋莲只要想起就有些作呕。返回几天佐国强没有找来,但对郑洪涛的处分就是一个信号。接下来会怎样针对,王秋莲心里实在没底。那么,今晚的会议又将是一个什么样的会议呢?小黑板上“通知”二字的确叫人惶惶不可终日。王秋莲甚至揣测是否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安排。

    陈旧昏暗的会议室。佐国强早已经坐在主席台上。王秋莲站在门侧稍犹豫,身后楼口的窗子映衬着浓郁夜的墨色。原本窃窃私语的会议室忽然安静下来。大家目光不由自主转向门去。佐国强也转头过去。王秋莲低头加快脚步直径走到最后排独自坐下。

    橘红的灯光下,佐国强刻板的面目犹如木雕。手捧起《语录》。佐国强:

    “工人同志们,我们很久没有学习了,因为我们的书记出了作风问题……”他目光迂回扫视在会场里,最后落在王秋莲身上。王秋莲头低。更低。

    少停顿。佐国强继续说:

    “我们不能因为一匹害群之马就停顿不前。今天接到总站党委的任命,委任我兼书记要职。大家都知道,书记主抓的是思想工作,所以,今后的学习由我主抓。”

    又说:“好了,闲话少叙,今天我们学习‘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这篇。”

    一口茶水咽下。佐国强念道:

    “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不是。是自己头脑里固有的吗?不是。人的正确思想……”

    “咚、咚、咚……”严肃的会场被一阵敲门声惊扰。大家不由自主一个个目光交集木门。灯泡一闪就在这个时刻停了电。顿时,会场上骚动起来。低沉的怯怯声又响起。

    “是停电还是保险丝怀了?”黑暗中佐国强压过众嘈杂声询问。门里带着红袖套的保卫干事忙走向主席桌低头找手电。

    木门“吱!”地一声传来擦着地面的划响。黑暗中汪文清站在门口。汪文清:

    “妈,你们开会吗?文洁在家忽然发高烧了。”

    “碰!”佐国强一卷书砸在办公桌上——这还了得?佐国强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佐国强猛然站立起身子大喝一声:

    “谁,是谁口吐狂言?!”

    王秋莲听声音听名字便知是汪文清到来。嘈杂中她忙起身奔向木门一把将汪文清猛推了出门。汪文清似乎很好奇会场却高仰头脑不迈脚步。王秋莲着急。只得以弱小的身体顶撞驱赶。汪文清手握门栏还是木讷好奇。王秋莲急中生智一脚踏在她的脚尖。汪文清“哎呦……!”一声松开手臂捂住脚尖。汪文清:

    “你干嘛?不让……‘看’……”她的“看”字还含在唇里,一缕火光点亮。不知谁划亮了一根火柴,扑扑跳跃的亮光交映在汪文清稚嫩的脸蛋儿上。王秋莲一脸死灰连推带搡出门。

    借着火柴光亮,保卫干事在抽屉里找到了手电筒。照亮。

    吕玉仙直径来到护士办公室询问院长住址。一问三不知。再询问大夫。摇头。吕竹仙哭诉,只说出生不好除了鄙视还是鄙视,哪还能透露住址?

    这一夜,吕玉仙躺在走廊的长条靠椅上。病床狭窄。吕竹仙带领段堋非居住。但是,吕竹仙心事重无眠,又出门叫唤吕玉仙进入病房。段堋非安置脚头,姐妹二人坐靠床头半睡半醒。

    寒冷。手术室里,哀嚎不断。

    第二天一大早。段一金不再哀嚎。吕玉仙安慰说可能喊了一夜喊累得睡过去了。

    段一金是“睡”了过去。尚若“睡”能阻止疼痛,段一金很愿意。吕竹仙却不愿意。吕竹仙撕心裂肺嘶喊断肠……

    吕玉仙怀抱段堋非。吕竹仙哀恸哭泣。段堋非鼻涕交织拼命挣扎想要扑去母亲怀抱。

    吕玉仙考虑再三决定不通知吕国珍。吕开璐部队纪律严。吕梅仙夫妻带领孟建国第二天赶到医院。

    当晚,吕玉仙带领大家开始分配安置住宿。吕水仙家首先。一行人前后进入客厅。吕水仙端坐不起。开门见山。吕玉仙:

    “大表姐,今天晚上分配俩人到你家落脚?”

    吕水仙声音细弱而悠长。吕水仙:

    “么呦呦,这么些人睡哪里?睡不下、睡不下……么呦呦,么……!”

    热脸贴上了冷屁股。吕玉仙不等吕水仙哼唧完转身出门。吕梅仙尴尬挤出笑容出门。下得楼梯脚落地面。吕玉仙开始抱怨这么些年来每每种植蔬菜都请驾驶员捎带至春城。却不曾喂养了白眼狼。这趟都没忘记携带一捆上来。

    吕梅一听心底满不是滋味儿。吕梅仙:

    “捎带春城是这副脸色,我这亲二姐又怎么样?你以为春城的月亮就要比良县的圆,想巴结人家却巴结不上。”

    无限懊恼。吕玉仙:“你可是吃了的还少?不然,贾中华怎么会被开除党籍?”

    孟浩然忽然一阵干咳不停。吕梅仙停下脚步替他扶胸口。吕梅仙:

    “你看看,又将你姐夫气得咳喘起来了。可是那里刚‘走’了一个,这里不弄出点事来你不罢休?”

    吕玉仙刚迈出脚步却又收住。她将牵在手里的孟建国甩脱推搡过去。吕玉仙反唇相讥:

    “快些回去,我的背脊可背不了你这么大的罪责。若没岔事的话便罢,若有个风吹脑热咳嗽喘息呼吸放屁的,只怕你家里的十几口还不得等着要交代给我了?”孟建国有些不知所以然,扬起懵懂稚嫩的脸蛋看看吕梅仙又转向吕玉仙。

    吕梅仙的脸犹如到了七月半的祭拜。吕梅仙:

    “带信让我们来的是你,让我们回去的也是你。你可是随意超控一切的神?”

    吕玉仙黑了眼睛。吕玉仙:

    “我倒不是随意超控一切的神,我也没有这个本事。带信是吕竹仙让通知的。”话说到这里,吕玉仙忽然想到眼前住宿困境。又说:

    “四妹家里遇到这么大的事情,你说你是上来帮忙的还是上来耍省城的?还拖家带口。二姐夫身体不舒服,竹仙这里需要帮助,你到底是来帮助竹仙家还是来照顾二姐夫?”

    吕梅仙忙说,不背孟建国交给谁带?她奶奶能够将一天两顿饭煮出来让那几个狼虎吞下就不错了。你不是不知道,人家原来是旧社会的妾,一天高跷小脚只知道挑花绣朵的呢!

    吕玉仙说,像上次大姐的丧事在农村办理,就算是你带领多少兵马过去,大不了就是厚脸皮分散到村里各家各户去过夜。可现在是省城,这大晚上的还在这大街上喝西北风。

    吕梅仙分辨道:

    “你带信也没让驾驶员说明段一金过世一事,否则,我也不会让浩然一块来。”

    又说:“我原本想段一金住省城医院,顺便也可让大夫看看你二姐夫的哮喘。”

    吕玉仙一听便立即炸开了锅。她大声质问她,可是只要能含混医疗费生的地方,你都想占点“便宜”?吕竹仙夫妻现在可不是曾经的工人了,没有免费的医疗便宜可占。

    吕梅仙黑沉着眼睛。她要她不必将话说得如此难听。人家的姐妹不都是这样的,相互帮助,这才像一家人。

    吕玉仙鄙视回绝,是要“相互帮助”。可正是你所谓的“相互帮助”,为给你开出免费的感冒药,害得我没病的却被无辜地替你挨打了一针?

    原本正对峙着的。吕梅仙再次听闻此事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

    黑脸厉眼。吕玉仙:

    “你还好意思笑得出来?!”

    稍有收敛。吕梅仙挺直胸膛说怎么不好意思?分明是怪你自己笨,医生说让你打针你就打针了?你不会告诉他,上午去人民医院你刚打了,现在就是想开些药来治疗。

    吕玉仙冷瞥。吕玉仙:

    “我哪有你鬼!”

    孟浩然当然也听过这件事。仿佛这样的段子能治病。孟浩然不再咳嗽喘息。面带笑意左手环抱右拐拇指习惯含在口里。抽出拇指,只说还不料理今晚住宿的事,还在这里打莲花闹。

    吕玉仙顶回去一句,做大的都不料理只推给小的。

    吕梅仙只说“大的”早挂掉了。

    吕玉仙虽不满,但还是得安排住宿。又提出去吕开慧家。吕梅仙即刻反对。她记住了那一次皮鞭。吕竹仙也摇头。吕竹仙叙述,当年不知她怎得知嫁段一金之事,硬是叫唤上来,一通数落,现今他命不济撒手人寰,还不得数落个没完没了?

    吕玉仙为难了。吕玉仙总不能先把各自安置到吕开慧家不管他们。其实,吕玉仙多少也有些对吕开慧的抵触。

    风。寒。刺骨。肆意。所谓寒风。

    路。冷。冻结。无情。所谓冻路。

    吕竹仙打出一个寒颤。吕玉仙搂抱段堋非尚可取暖。吕梅仙背负的孟建国已睡去。一行在站立在十字街头没有落脚点。孟浩然说必须尽快想办法。

第66章 无助

    沉默寡言面色暗沉。吕玉仙:

    “要不,今晚还是返回医院,怎么说走廊的长条木凳也可以躺人。”

    吕梅仙即刻表示反对。吕梅仙:

    “大冬天的没有被子,那明天早晨起来你姐夫只怕得直接办入院了。”

    又说:“我腰包里可是没多少钱,啊?!”

    吕玉仙冷冷一眼瞥去。吕玉仙有忒多的不满她不想再说。吕梅仙:

    “我说的可是实情,竹仙下放成为农民她知道,生产队分红哪一年不是要临近春节?”

    又说:“又有谁家不向生产队预知的?只怕分红揣进腰包尚未焐热,紧跟着便要掏出来平账了。特别是你姐夫犯哮喘病后。”

    吕玉仙指出谈及生产队的分红无用。现在必须尽快找到住宿。

    孟浩然只说可惜他外公居住地在郊区。吕玉仙说即便不在郊区忽然去这么一群人也不像话。

    吕梅仙忽然灵机一动。只说,贾中华的二姐家不也在春城?

    吕玉仙早有考虑。贾中美家住菠萝村郊区。这不是脚步一时半会能丈量过去的。吕玉仙简单说明。吕梅仙:

    “那么,今晚我们住哪里呢?”

    吕玉仙冷鄙。吕玉仙:

    “睡大街上。”

    吕梅仙:“那明天早晨一个个的还不得成冰棍?”

    又说:“你姐夫可还在病着呢!”

    孟浩然嗓子里像含着异物。孟浩然:

    “我就是怕出门找不到落脚点,所以,这么些年来,我一直呆在良县不愿出门。”

    吕梅仙忽然记起,吕水仙还有吕盛仙这么个妹妹。她说前几年她见过她。吕盛仙可不像吕水仙冷淡,吕盛仙对血缘亲戚还是挺热情的。

    吕玉仙说明,这趟来吕开慧才提及吕盛仙嫁到了鲁西。

    一行四个大人依旧站立街头。无策。一眼眼凄迷遥望远方,东、南、西、北无定向。正是:

    慢慢长夜黑沉抑,

    旅途站台无皈依。

    千灯万盏遥距离,

    风尘仆仆无思绪。

    沉默。吕玉仙提出大家就地破费居住工农兵旅社。

    孟浩然即刻表示反对。只说,现在稍微能吃饱,哪有这个闲钱?

    吕梅仙倒是乐开眼花。她要她承包住宿费。

    吕玉仙大眼瞪去报以不屑。孟浩然忙说,这个住宿费应该由吕竹仙负担。吕玉仙呵斥道:

    “二姐夫,可是你的心就不是肉长的么?段一金后事尚未操办,

    医院还欠下一笔‘天文数字’没着落,你站这里张口倒像是在鼓风箱。”

    吕梅仙接过话说,你袒护竹仙就袒护,没必要这样侮辱你二姐夫。他的出身是不好,但即便你站这里怎么维护段一金,他还是听不到了。

    吕玉仙:“我是维护我自己的良心。”

    三人就这样走在街边走两步又争执两步。吕竹仙沉默不语。

    夜,将她黑沉沉的罩衣无限慷慨地赠予了这座城市。仿佛害怕这座城市不够孤单,少时,橘红灯火瞬间又突突抹黑。街道两侧,只剩下三三两两红影的灯光挣扎暗夜。暗夜更加滋生出快感。黑沉沉的气流合围,迷蒙的玻璃窗模糊灯光。刹那,就连那少极的放亮也显得诡异起来了。

    灯光博弈较量。暗夜不吝投放。风萧萧似呜咽。凉飕飕心流浪。街道上更加漆黑。孟浩然忽然咳喘起来。

    自言自语。吕梅仙:

    “到春城上来一趟,这病没看到,人倒是更加喘息了。”

    吕玉仙一万次下决心想一走了之。她还是狠不下这心。忽然,她将心一沉命令他们跟她走。孟浩然喘息过后说她藏着掖着。吕玉仙没了辩解的气力。必须带领他们尽快安顿下来。早年,贾中美居住在护国路留下了两间民宅,虽然后踏入煤机厂工作,但护国路的民房还是保留下来了。吕玉仙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决定过去。

    接下来又是两天的忙碌。后事基本是由吕玉仙张罗。从缝合、清洗到寿衣再到火葬场,虽然吕竹仙也一同前往,但仿佛她就像一具木偶一样目光呆滞。她整个面部最为突显的就是她那一双凹陷仿佛已经枯竭的泉眼。尽管交由吕玉仙处理,但巧妇难为无米炊。吕玉仙将火葬场的费用支付后,她母子二人返回建水的路费便短缺。吕玉仙开始打主意怎样解决拖欠医院的住院费。

    穷人打穷人的算盘。吕玉仙曾记得,病房里张大妈的话使她非常震惊。

    张大妈说:

    “可怜的薄命人哪,他是活活给疼死的啊!这一夜的叫唤声,唉……,那真叫阴惨,真就是叫阴了半个天。我听到天亮才渐渐停息下来的……”

    当时,吕竹仙也说,她后半夜睡了过去。当然,这不是关键点。关键点在于,吕竹仙和段一金是夫妻,话语不具公证性客观性。吕玉仙私底下找到张大妈。痛快点头答应一定会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吕玉仙卸下了心底一块沉重的磐石。下了医院的大楼,她向着场地走去。

    一张石桌子环绕四个石圆凳。吕竹仙背上背着段堋非怀抱黑盒子坐在水泥凳上。吕梅仙打量吕玉仙走来忙吩咐孟建国起身让坐。吕玉仙冷瞥一眼没有即刻坐下。大致说明张大妈愿意佐证。又动员大家一块去找医院领导讨说法。孟浩然一会儿说段一金身份不利于讨说法,一会儿又反过来说难道出生特殊就该受到医院重视的理由么?

    吕玉仙让他明确态度,别左一榔头右一棒。

    孟浩然:

    “我支持她三娘去讨说法,我们合计一下讨回数额?”

    吕竹仙呆愣没有表示。吕梅仙夺下黑盒子放置。吕梅仙:

    “都到了这个时候,孰轻孰重难道你心底没有衡量?”

    吕玉仙:

    “你想想,原本段一金来到省城治病,直肠癌开刀手术,一个礼拜没出前后便三次手术,反复遭罪不说,还‘挺直’在手术台上。就算是打造家具改锯不是也要等待木材黏合后方能下锯吗?”

    吕梅仙符合。吕梅仙:

    “对!三辣椒说得有理。况且人体不是木材,那由得院方不负责任胡来。”

    孟浩然:“要胡来还真是没了王法?!”

    吕竹仙眼蒙蒙一遍迷雾。

    吕玉仙:“你想想现在就张大妈都愿意站出来为他说一句公道话,难不成你这做妻子的是,还要低头认怂不敢吭声?”

    吕竹仙:

    “算了。人都走了,争执这些可是能将他唤醒回来?”

    吕梅仙实在听不下去了。吕梅仙:

    “正是人都走了,你这活着的人不是还要生活下去?能得到赔偿补贴的,你这趟春城也不至于欠债。”

    吕竹仙又沉闷下去。

    铅重的云层忽然撕开射出一缕冬阳透过井字架的水泥杆从蔓藤的叶子间投影下来。几天没能见阳光,这使得吕玉仙本能地移动过去,让阳光照射肩背。以急切的口吻,吕玉仙:

    “竹仙,你是当事人,你到是说句话啊?!”

    沉闷着。吕竹仙:

    “段一金生前从不欠人家一分钱的。他常常说,人要活得有骨气……”

    吕玉仙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吕玉仙:

    “可是揣着‘骨气’能当饭吃?我问你,现在他两眼一闭就是一把灰,他的‘骨气’倒是给你立了一道牌坊,难道你要为他的‘骨气’去替他还背负冤枉的债务?”

    孟浩然也说,就是。不论怎么说,他是被冤枉去的,医院就该负责就该赔偿。

    话轻。风吹……

    井字架下的四方桌旁,冷风维持沉默。孟建国爬在地面上以一根树枝挑动着爬行的蚂蚁。吕竹仙怀里,不知何时又紧紧抱起那个黑色的盒子。

    吕玉仙有些来气了。一把将她怀里的盒子夺过来方在水泥桌上。吕玉仙:

    “可是放在水泥桌上能受冷了他?”

    吕竹仙仿佛觉得被吕玉仙夺走的不是盒子,而是倚靠。瞬间,吕竹仙心底犹如空洞敞开。吕玉仙再次逼迫表态。

    吕竹仙含混说,他的出生你们知道。身前他一直是低眉顺眼地过日子。

    这话令孟浩然有些反感。孟浩然:

    “即便再是资本家少爷,但到了医院治疗事故这总归是事实吧?你不能因为他的出身就一味地压事。尚若真是作恶的地主老爷该处理的早也给处理了,也轮不到医院如此不负责地行事吧?”

    吕玉仙忙将衣袋里的结账单掏出展开。又一把拍到水泥桌上。吕玉仙:

    “看好了,上面所欠款项是两千二百八十三元,除了你从大队借来支付的两百元,你整整还欠两千零五十三元。”

    瞬间一瞥,吕竹仙的眼眶蕴含泉源。突如其来的风吹动着桌子上的单据突突跳跃。孟浩然忙命孟建国捡一粒石子来压上去。

    吕梅仙忙掏出手帕递去。

    吕玉仙:

    “倒不是我逼你,你只想想,你下放的遣散费加大队借来的一块有两百二十元交到我的手里,办了他的后事出去这几日的伙食费,所剩无几,更别说欠下医院的费用了。”打量吕梅仙冷漠地坐在一旁,吕玉仙要她发表一下她的意见。

    吕梅仙:

    “还要如何发表?该说的话你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吕玉仙不满的大眼瞥了过去。吕梅仙又道:

    “他四娘,在这个问题上我认为他三娘说得有道理。生前的人两眼闭合,身后的人还得要讨生。这两千多元不是小数字,按照现在的农村一年的分红收入,恐怕是你不拿出个二三十年来顶上是不行的。”

    孟浩然抽出拇指。孟浩然:

    “还要不吃不喝。”

    又说:“根据我的判断,医院存在过错在先。如果按照她三娘建议的去理论,只怕是还能解决了你孤儿寡母将来的生活问题呢!”

    吕玉仙说,倒不是指望着对方赔偿多少,但至少能够减免这所欠的债务。常言说;“无债一身轻”,你不用背外债,最起码今后的日子你也能轻松一些。

    吕竹仙目光一直停顿在那个黑色的盒子上。吕玉仙有些不耐烦了。吕玉仙:

    “竹仙,你没听见我给你说话,你是聋了是哑了,你到底还会不会吱一声?我是请了假来帮你的,可不是来看你默哀的。”说着,又转向吕梅仙使眼色。

    吕梅仙:“我也是这样说,虽说她三娘是三辣椒,但人家这次‘辣’也‘辣’得在理上。”吕梅仙讥讽眼神。吕玉仙轻蔑露笑。吕玉仙刚想回敬,吕梅仙就转向吕竹仙。吕梅仙:

    “他四娘,你倒是哼唧一声。别像闷葫芦一样不长口,你到底是如何想的就说出来吧?她三娘可是我们家的‘尤三姐’呢!”她这样一说,孟浩然嘴里含着的拇指仿佛特别甜蜜。

    吕玉仙不满的一眼瞥过去。吕玉仙:

    “你才是‘尤三姐’呢!”忽然又改口说:

    “不!你是尤二姐。”

    其实,段一金得病,开远医院并未检查出来,他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曾对吕竹仙说,他不想承受预感不好的证实。他想就这样以自然的抗体来面对病魔。可是,段一金的二姐要她一定陪同段一金到省城医院进一步检查,以至能够提前治疗。段一金执拗拒绝。吕竹仙甚是担忧。

    吕竹仙还是购买了车票。吕竹仙逼迫段一金登上了春城的米轨。可是,七八天的时间里,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消亡于无形。每每吕竹仙回忆起这个细节来,她的心都溺死在自责的深渊里。她不能原谅自己。她甚至认为,他欠下的债务,便是给她赎罪的机会。可是,她弱小的肩头又怎样来面对如此巨额的赎罪呢?

    仿佛天塌了下来,吕竹仙却极力找不到支撑点。但越发找不到心底的执拗劲儿越发明确方向。姐妹二人轮番逼问。嘴一瘪,那凹陷干涩的泉眼仿佛就像枯泉涌动忽然泪珠“滴滴答、滴滴答……”奔泻倾流。

    吕竹仙:“她‘三姐’……?”哽结含咽喉,吕竹仙只觉得气流浑搅肺叶爆裂心由此而溢血。目光混浊。鼻涕交织泪涟涟……

    吕竹仙降生在吕家,不曾张口叫唤一句“爹”、“妈”。吕玉仙本想发脾气,但见她哭得天旋地转,哭得地动山摇,直哭得黄河决堤双肩抽搐。她的手拍已潮湿。吕玉仙又掏出塞过去。

    “呜、呜、呜……”

    “呜、呜、呜……”

    “呜、呜、呜……”

    悲嚎的恸哭交夹着北风的呜咽声异常回响。不时进出医院的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有好事者干脆停下脚步。孟浩然会事上前分散劝走。

    背脊上,段堋非被啼哭声吵醒。扭动着身子有些不大情愿。吕玉仙忙将他接到怀里来。似乎卸下了背上的担忧,吕竹仙哭得更加抽搐。她的双肩不断怂动着、颤栗着,以排山倒海的形式她将近日来抑郁着的泪泉畅快淋漓地喷发……

    围观者不断增多。孟建国也从地面上爬起身来扑在吕梅仙的腿上狐疑打量。段堋非坐在吕玉仙的腿上眼巴巴张望,又瘪嘴哭出。吕竹仙一个劲儿的啼哭。她不想辨别这情绪的来龙去脉。她只是觉得啼哭出来,压在心头的乌云能够驱散些儿。

    阳光已经撕裂了大遍灰沉的聚集从裂口中映照下来。光束的斜映带着树叶阴状的投影加大对比的反差,撒落在石桌子上的泪滴也透视着阴凉。

    走了些围观者又不断有新面孔凑过来狐疑询问。忽然,吕玉仙心理觉得极其的不舒服。面对不断增加的围观者,吕玉仙责令人群散去。她说,可是没见过谁家出事?谁又能保证谁一辈子能风平浪静?

    围观者不快转身。吕玉仙:

    “她四娘,差不多流淌一会得嘞!哭背过气去,段堋非交给谁?”

    泉水的闸打开,奔腾泄流后转悠缓。吕玉仙有些不耐烦了。她提醒她,不要让路过的群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两姐妹合伙儿欺负你呢!

    吕梅仙也要她快些拿主意。只说,可不能老呆在这里了,万一医院的结算人员出来看见你掏不出钱来,说不定还要扣留起来呢!

    吕竹仙非常清楚地知道她的心要到哪里去,可是,那里的基石仿佛下在了沼泽地里。即使是沉沦,为了她的心能够安然,她必须沉下去。她将心一横夹带抽啼声。吕竹仙:

    “各人都有一个命。如果我的命生来就是为了还债的,那么,不清还就算是到晚年的时候,我又如何安心‘下去’见他?”

    话已至此,吕玉仙生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她恍然觉得,吕竹仙不像她们家的人。思绪过后,她将现实摆放到桌面上。她说,你愿意还债我们不阻拦,现在医院的单据就摆在眼前。说着,她又掏出了一元零两分钱放在桌子上。她告诉她,你交给的钱就剩下了这么点,就算是要返回建水,半张车票钱也不够买了。现在,我就洗洗眼睛看着你如何来还债。

    吕梅仙让她不要执拗。只说大家都是为她着想。

    吕竹仙只将单据收起,然后又将段堋非系在背脊上,再抱起黑盒子。吕玉仙冷眼打量。吕玉仙:

    “你这是想去哪里?”

第67章 造假

    吕竹仙:“回家!”着说,她迈开了坚定的步伐。

    吕玉仙冷光扫视着她的背影。吕玉仙:

    “车票钱都不够,你如何回去?”

    不回头。声音从吕竹仙的后背传出:

    “可是没钱我还没腿么!”

    吕玉仙一连串“啧、啧、啧……!”脱口。吕玉仙很是无奈。任由离去,吕玉仙觉得冷漠,管她吧?却不听招呼。吕玉仙连忙使眼色让吕梅仙跟上去。她要他们一道将她们母子送至车站。稍迟疑,还是又紧跟上去。掏出五元一张钱硬塞进吕竹仙的衣袋里。怀抱盒子,吕竹仙扭动了几下身段还是默许收下。

    吕梅仙打量吕玉仙掏路费。吕梅仙只说:

    “人家来一趟春城倒是有人补贴,我这良县的当真就是‘凉县’了。”

    吕玉仙黑了眼睛。吕玉仙:

    “人家孤儿寡母死了丈夫,如果你是这个情况,我也给你补贴。”

    孟浩然忽然垮下脸子黑长。吕梅仙忙“呸、呸、呸……!”连吐唾液。

    吕玉仙回到城靖总站已经傍晚。吕嫒仙弄好饭菜后一家人吃过饭便不提。眼瞅一桌子的赃碗没人收拾。吕玉仙发话了:

    “就是杰敏人前吃到人后的,以后我们家定出规定:先吃不管,后吃洗碗!”

    吕嫒仙:“那还不得顿顿拿杰敏洗?”

    吕玉仙:“拿她怎样?谁叫她人前吃到人后——磨人精!”

    又说:“你看她端着那半碗饭就像似在数着颗粒吃呢!”

    贾杰刚寻着母亲的口吻。贾杰刚:

    “磨人精,还不快吃?全家人都吃完了。”他讥讽鄙视的眼神在捍卫着这个家庭最高统治者。

    贾杰敏见桌上菜碗已空便舀了瓢冷水拌在碗里拨拉着咽下。吕嫒仙忙起身収碗。吕玉仙阻拦着:

    “嫒仙,让这小贱人収。”

    又说:“那道士也怪,说她是可入的一味药?我看要是可入药也只能勉强洗个碗啥的。”

    贾中华:“这样,我们家今后的碗便要落到杰敏一人的头上?”

    吕玉仙:“活该落到她头上,谁叫她人前磨到人后的?!”

    贾杰敏懵懂地问:“妈妈,什么叫入药?”

    贾杰刚插进话来。贾杰刚:

    “就是把你拿了去跟药一块煎了。”

    顿时,全家人笑翻。贾杰敏小脸红一阵白一阵感觉极不自在。贾杰敏:

    “你才煎药呢!”

    贾杰刚:“妈妈,你看她不信还顶嘴?!”

    吕玉仙:“就是煎药,是大师说的。”

    又说:“你就是邪性,全家人那一个像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比林黛玉还林黛玉,就是将来想吃那泡屎,还要被狗给推倒摔地。”

    贾中华:“好了,不要说这些。没见饭桌上菜碗都还没拾缀么?越发的没有素质了。”贾中华说出“素质”二字时是心虚的。

    吕玉仙今天破了习惯,竟然没有跟贾中华争执。她只是恨恨地“瞅”了一眼过去。当然,用的还是“孟”式眼法。

    却说,常美丽返回良县人民饭店工作后,有媒婆介绍来了靖城总站嫁周耀发为妻。初来乍到,常美丽找来吕玉仙家。刚迈入门栏,一声娇滴滴“姐夫”叫得贾中华融化了肺腑。随后,常美丽提出让贾中华帮忙找辆熟人的车回良县。

    吕玉仙早已看不顺眼。吕玉仙:

    “怪了,你姐夫又不是总站站长,他怎么可能帮助你们去找车?驾驶员凭啥要给他面子?”

    常美丽:“人家是想姐夫人缘好么,曾经驾车自然认识的驾驶员就要多些,说起话来也容易些嘛。”

    吕玉仙不给常美丽面色。吕嫒仙:

    “真没想到你也嫁来了总站,要不,再玩两天我与你一道回去?”

    常美丽犹豫。少顷。常美丽:

    “也好,到时,我俩一路也有个伴儿。”

    常美丽坐了会儿。吕玉仙沉闷。贾中华明显表现热情。又吩咐贾杰敏沏茶。吕玉仙只说一个妇女怎么会喝茶。贾杰敏站在橱柜前为难了。常美丽只说随便都可以。贾杰敏端了白开水送去。

    吕嫒仙闲聊嫁至总站多长时间。常美丽回答不出一个月。吕嫒仙诧异怎么就要返回。吕玉仙只说人家要回门。常美丽明确三天后也回了门,只是感觉居住在靖城人生地不熟的没有朋友,仿佛就像坐牢。贾中华笑道:

    “那现在找到了你三姐,便有了朋友……”贾中华的话还没说完,“孟”氏眼法就转动过去。满眼的不屑鄙视。吕玉仙:

    “我这些拖儿带女的人怎么可能配跟人家交朋友?人家交的是大队书记村长啥的,你还真以为你是总站长?”

    贾中华非常窘迫。笑颜欲收欲挤欲放开却又打不开极其难堪。

    吕嫒仙知道唯有她能以之对抗。吕嫒仙:

    “势力眼。”

    吕玉仙惊诧。吕嫒仙不是不明白反话正听,正话反听的道理啊?吕玉仙:

    “你说谁是‘势利眼’?你不会真以为你三姐就是一个成天只想魅惑大队书记村长啥的女人吧?”

    又说:“我真是走这条道路,只怕我也要脱离本地,就像有些人鲤鱼跳龙门嫁到靖城来了。”

    吕玉仙的话显而易见。吕嫒仙:

    “难道你不是也嫁到靖城来了?”

    吕玉仙被卡。鄙视。无语。常美丽起身告辞。

    常美丽尚未走远,吕玉仙便嚷嚷开来。吕玉仙:

    “嫒仙,我的话所指难道还不够明确吗?干嘛非逼迫我说出来?”

    吕玉仙强调所说话语的逻辑性。吕嫒仙:

    “原本如此,难道你目前不是嫁到靖城总站来了吗?”

    吕玉仙辩解嫁与嫁不一样。常美丽如何脱离的上山下乡吕嫒仙该心里清楚。

    吕嫒仙:“我不清楚。我不想了解她的吃喝拉撒难道还要去管她的破事烂事?”

    吕玉仙:“你都说了是破事烂事,你即便不管你也是知道的。”

    吕嫒仙:“你可是我腹中的蛔虫你怎么知道我知道?”

    二人争执。桌子拍响。贾中华忙在其中调和。贾中华要吕玉仙对不了解的事不要轻易下结论。吕嫒仙非常希望贾中华站在她的行列。

    吕玉仙:“你闷逼你的粪瓢嘴。什么叫‘不了解的事’?有关常美丽的传闻我还不是从她们口里得知呢!”

    又说:“她骚声烂气一声‘姐夫……!’你以为你就驾了她的云进了她的温柔乡?”

    吕玉仙的模仿入骨三分,却添加了一些下贱相。吕嫒仙眼含讥讽一张蚕豆脸微微向阳。贾中华眼睛瞥向吕嫒仙又转至吕玉仙,又从吕玉仙脸上移动开来。

    贾杰敏蹲在橱柜旁侧洗碗。贾中华:

    “合适一点啊?孩子还在呢!”

    又说:“什么话到了你嘴里,便没有了好话。”想想又说:

    “好像我们家的酸菜坛子漏气……”

    庆祝“五一”文艺汇演。贾杰敏被选中“石油工人心向党”舞蹈。安置规定必须白球鞋、蓝裤子、白衬衣、工作外衣。贾杰敏一再为之放慢速度几次想张口却又下咽回去。

    吕嫒仙忽然吩咐贾杰敏换了酸菜罐子的水。贾杰敏“嗯……!”一声狐疑不解。

    吕玉仙:“磨蹭。还不快洗碗?”

    吞吞吐吐。贾杰敏这才道出舞蹈所需。贾中华一听“五一”只说,你妈管家。

    吕玉仙冷瞥贾中华。吕玉仙:

    “怪了,你们老师一下要买这一下又要买那的,还让不让人活了?老子刚从春城回来,你四姨夫走了,你四姨家一共偌大的窟窿还没有填上,可是我们家也要弄出一个窟窿出来?”

    泪珠含在眼眶。贾杰敏加快洗碗。

    贾中华:“算了,可能是老师规定的文艺汇演。”

    吕玉仙:“老师规定的她怎么不去跟老师过?可是老师说让她登天老子就得为她打造天梯?”

    沉默辖制厨房。少顷。吕玉仙:

    “再说了,可是她不会不参加?”

    贾杰敏开始以衣袖抹泪。

    吕玉仙猛然提高声音一声嘶吼。吕玉仙:

    “哭、哭、哭、哭……!一天就知道哭、哭、哭,哭!可是老子家养了一个哭神经该?再哭,钩逼死去你家大山背后的家去嚎丧去。”

    吕嫒仙说,“五一”文艺汇演去学校组织的。你抱怨不想让孩子去参加,你应该去对老师说明。吕玉仙以她当年忍饿求学轮道。

    贾中华驳斥时代不一样了。吕玉仙:

    “就算时代再不一样,可是老子帮助贾辰华迎娶妻子进门,现在又送走了段一金,老子可是财务室?”

    贾中华:“就算你不是财务室,不是也可以好好对孩子说明吗?”

    又说:“你大姐不是有双白球鞋?”

    吕嫒仙只说她的脚怎么可能穿贾杰婞的鞋子。吕玉仙说鞋子大码可以穿。

    贾杰敏低声说明,贾杰婞也有表演节目。鄙视。吕玉仙:

    “说你傻你还真傻。你不会让你大姐先上台,她表演完成下台后,你即刻换上她的鞋。”

    贾杰敏“哦……!”一声寻思可行性。吕嫒仙说尚若是两个节目排列一二场,恐怕时间就会来不及。

    吕玉仙:“人是活的可是还能让尿憋死?她俩不会向老师申请拉开间隙。”

    贾中华说文艺汇演不是由你主持。

    “孟”氏眼法过去。吕玉仙不想说话。

    厨房里正议论这事,贾杰婞从外面进门。贾中华说明。贾杰婞似乎不大愿意,但还是点头说让贾杰敏去对老师申请调剂两个节目间隙。提及工作衣,贾杰婞建议去隔壁的洗衣组借一间小号的便可解决,白衬衣则向同学借。贾杰婞:

    “其实我是考虑杰敏脚小,尚若穿了我的白球鞋跳舞绊倒了便是在舞台上出丑了。”

    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贾杰敏恳求贾杰婞借白球鞋。贾杰敏说如果借不到可以将她的鞋子塞进一团草纸。贾杰婞说借衬衣已张口,再张口借鞋子只怕人家不乐意。

    吕玉仙让贾杰敏退出舞蹈。吕玉仙认为搞好学习比跳舞重要。贾杰敏说明“五一”即将到来,我可以退出,但临时顶替配合不好会给班级丢脸。

    吕玉仙:“工作衣勉强可以到洗衣组借来给你,贾杰刚有一条蓝裤子,现在杰婞借来白衬衣支持你,剩下白球鞋你可是不会自己去想办法?”

    又说:“当年你外祖母不让你妈念书,你妈可是一边忍饿一边到附近地里去刨红薯充饥啊!”

    贾杰婞进了里屋。

    贾杰敏真幻想土地里能种植出白球鞋。忽然灵机一动,贾杰敏低头打量脚下的黑布鞋。又找来粉笔。

    忽然,杨清秀手挽杨琼来到门栏。贾中华招呼进门。贾杰敏低头继续。杨清秀非常不解。杨清秀询问贾杰敏涂抹粉笔干嘛。贾杰敏:

    “文艺汇演规定要穿白球鞋,我没有……”

    杨琼诧异可以这样改变颜色。杨清秀:

    “那你这不是造假吗?”

    又说:“跳舞时粉笔白灰还不得跳落了?”

    贾杰敏更加用力加厚涂抹。嗓子哽噎。贾杰敏恳求她不要对外宣扬。仿佛在做出什么重大决定。迟疑。杨清秀:

    “好吧!”

    又说:“我姐姐给过我一双白球鞋,一直放着没舍得穿。要不,我借你跳舞?”

    杨清秀:“唯一只是侧面被老鼠咬了两个小洞。”

    杨琼只说可惜自己没有。

    贾杰敏涂抹好了一只鞋又换另一只。

    贾中华:“你的小同学询问,你怎么不回答人家?”

    杨清秀只说她恐怕是听说破了不想要,但保证破洞是在内侧,正面一眼是看不到的。

    贾杰敏:“不是这样。我想你都不舍得穿,我便穿你的新鞋不大好啊?”

    吕玉仙指出贾杰敏死脑筋。杨清秀都说明是破了洞的旧鞋。

    杨清秀:“也不算旧鞋,她只穿了四、五次便被老鼠咬了。我现在没舍得穿,主要是鞋码还大一些。”

    贾杰敏在班级里孤傲冷漠内敛。汪文玉带领女同学孤立贾杰敏就是想打击她那股另她讨厌的味儿。贾杰敏更加自卑又慎言慎行。“石油工人心向党”由四位女同学组合,汪文玉在列。因了放学后的排练汪文玉不紧不慢不爱搭理。但是,这样的组合多少也能让女同学羡慕。贾杰敏不想退出。杨清秀重新审视友谊源头。这才让贾杰敏孤寂的心灵稍有慰藉。

    月亮漫过乌云哀怨游离,仿佛只为摆脱拼命的游离还是游离,前方或厚重或稀疏的云层拼命合围上前横加阻碍,仿佛是永无止境的奔走必须奔走。月亮向大地透视她的凄厉。

    杨清秀介绍贾杰敏。杨琼只说曾经认为清高不近人情。汪文玉描述,大家更加以为了。

    王秋莲惶惶不可终日。她很想保护汪文清。她决定不再逃避。

    修制厂办公室。

    王秋莲:“佐厂长,求您了,您大人有大量,我家文清才十三岁,孩子小不懂事,求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佐国强:“我跟她一般见识,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那可是所有到会同志的耳朵都听到的铁定的事实,难道你想我包庇否决不成?!”

    又说:“王秋莲呀王秋莲,枉我一片苦心,你知道能压的事我都会压下。但针对所有的眼目,你叫我如何担当这么大的风险,难道你要叫我无视国纪国法?”

    王秋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那透明的眸子里盈出些许儿泪光。王秋莲: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佐厂长?我没有文化,不会说话。肯请您大人别计小人过。”

    又说:“求求您了,救救我的女儿吧?”

    王秋莲卑躬屈膝的态度让佐国强心底一震。他没有想到王秋莲会主动找来并给他下跪。佐国强心里好似被什么东西揪扯了下有些儿不忍,但一想到她与郑洪涛之龌龊,佐国强的心又发着狠劲儿:

    ——哼!放着阳光大道你不走,独木朽桥你偏行!

    佐国强抬起茶杯呷了口浓茶,眼睛刻板脑子却飞速转动。放下茶杯又抓起桌上的一支钢笔轻轻敲响桌面。他感觉,猫玩老鼠的游戏应该很有滋味儿。挺直了身板。佐国强:

    “王秋莲同志,我正着手整理材料上报。文清虽小,但她出言不逊,那可是到会者都听到的。该怎样定性,那要看上面的意思。你自己也可衡量衡量?我们组织学习,被她称为‘黑……’?”佐国强稍迟疑又说:

    “那样大不敬的话我都不敢说不出口……”

    王秋莲急切说道:

    “她的意思是灯忽然熄灭了,说的是摸‘黑’开会的意思。”

    又说:“也是奇怪,那灯怎么不提前黑或推后黑,偏偏在她站在门口忽然漆黑了?”

    佐国强手里的笔头“砰、砰、砰……!”在桌面上敲了敲。佐国强:

    “我不想听你狡辩。如果你真心悔过,便该拿出一点悔过的态度出来,而不是在这里抱怨灯黑的不是时候。”

    又说:“若真到了上报上去的那个时候,少说三五年,‘呵、呵……!’有她受。”

    钢笔头再次抨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却重重地落在王秋莲心尖。一阵战栗。王秋莲再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碰、碰、碰……”王秋莲头猛地磕向地面。王秋莲:

    “求求您——佐厂长,求您放过我家文清吧?她还小呢,有什么事让我来承担吧?只要您高台贵手放过她,即使是坐牢我也认了。”

    又说:“我知道,这一切都源我而起,请不要用我的罪去惩罚我的女儿?我哪怕是做牛做马我都会报答您的,求求您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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