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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作家殷嘘     红尘逸txt下载     红尘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八章 和陈仓离婚 白石江事故

    吕玉仙寻思。贾杰刚即刻说明现在不需要使用小作文本了,老师规定要使用大的作文本。

    贾中华询问贾杰敏借了多少钱购买。贾杰敏忙掏出作文本。

    一摞作文本搁置在木桌。吕玉仙扫视。吕玉仙:

    “买这么些干什么,可以当饭吃么?”

    贾杰敏沉默。

    吕玉仙:“可要,将整个小卖部搬来你家得嘞!”

    贾中华:“算了?既然孩子已经购买了就不要当她张伯伯的面再说了?”

    吕玉仙:“‘算了’?可是将你这个月的零花钱扣下来?”

    贾中华黑脸冷瞥。

    张洁勤说,孩子爱读书是好事,只要孩子需要我都支持。

    吕玉仙:“你当然支持。你是干部,工资比一般工人高,贾中华自从受伤后便只拿病休工资。”

    又说:“她张伯伯,我没有旁的意思,我只是交会她们生活。家里还有作文本可以使用就不需要购买。”

    贾杰敏说明开学老师都指定必须使用新作业本。脸色更加黑沉。吕玉仙:

    “还敢顶嘴?!”

    又说:“老师虽然规定了要使用新作业本,那你不会将这个学区剩下几页撕下来重订?”

    颤栗。贾杰敏忙将作文本塞进书包。

    吕玉仙:“分一些给你大姐使用,一个人就揣着了?!”

    贾杰婞忙摆头说,现在使用的是大的作文本。吕玉仙转动的眼珠更加用力。

    迟疑。吕玉仙掏出钱递过去。张洁勤罢手。张洁勤:

    “当我送给孩子的礼物了。”

    吕玉仙依然伸手。目光扫视在张洁勤脸面上。吕玉仙:

    “要接就快接下,等一下我揣进腰包,你想要也没有了。”

    贾中华白过去一眼。责备她这说词。

    吕玉仙一点不以为然。吕玉仙以直爽说话。

    贾中华责备。吕玉仙:

    “当然是喽,我最恨虚情假意的人了,好人他做,恶人交给我。出钱讨好的是他,实际付出的是我。”

    贾中华刚想发作。张洁勤罢手。张洁勤明确作业本是对贾杰敏的奖励。张洁勤说她跟随张彩华姐妹去玉溪县城,张妈妈每人给她们一元压岁钱,杰敏没得到也不开口。

    吕玉仙:“她有什么资格开口?她又不是你老张家的人。”

    撕开。整理。散落。贾杰敏开始了整理书包。组合不了一本。贾杰敏向贾杰婞、贾杰刚求取。贾杰婞表示撕散以后不好复习。

    吕玉仙的判断完全正确。

    春节后不久,良县妇联接到了一封检举揭发李月岚生活作风问题的信件。离婚诉状附带。妇联出面。落实。

    李月岚此时此刻才相信吕玉仙的判断。工作同志进村。李月岚并不想离婚。李月岚找了吕国珍。吕国珍到了靖城要吕玉仙拿主意。吕玉仙罢手再无主意。

    吕国珍:“状告他陈世美?”

    吕玉仙:“他是陈世美不假,可面对和美柱,你们如何自圆其说?”

    吕国珍:“让你表姐咬死说,是喝醉了酒在她昏睡的情况下,他拉她手指按下的红指印。”

    吕玉仙斥责吕国珍天真。吕玉仙首先指出工作组进村落实了解,李月岚是在交代后深感大事不妙这才请求您出面的。吕国珍:

    “她交代也可以反悔的。”

    吕玉仙:“我妈,工作组是你家开设的?”

    吕国珍还是不死心,又央求吕玉仙带领去卫校。

    吕玉仙:“那”您过去是低声下气求人家还是去责备人家?”

    又说:“您若责备人家,人家那是坐实了口供,白纸黑字,有我表姐的手印,人家犯不上跟您废话。您若放低身价央求他,如果他提起当年您的一把锥子不断戳他,那您的老脸往哪里搁?”

    吕国珍当然是听不进去。长姐洪水遇难,吕国珍虽然大难不死,却也是从滚锅的洪水里爬出来。如此,便将其女李月岚视为自己的女儿一般对待。吕国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吕玉仙只得陪同。

    和陈仓笑脸迎进门。和陈仓:

    “倘若今天您是来走亲戚的,我敞开门十二分欢迎,倘若是来当说客的,对不起,恕我不奉陪。”说着便往门外走。吕国珍叫唤站住。吕国珍一针见血指出所耍诡计哄骗李月岚按手印,哄骗便是不道德没底线的行为。

    和陈仓反唇相讥。和陈仓:

    “假如我让她老实交代就被定上不道德的牌坊,那么您自己的亲侄女呢?都生养了他人的野孩子还好意思找我讨要抚养费。”

    又说:“这么些年来我白白戴了一顶天大的绿帽子还帮别人养孩子,如果我不道德,她李月岚放在旧时也足够沉塘的了。”

    又说:“还与我讨论底线?那我想请问当年您一把锥子追逐在后面不断刺骨锥袭来,我想请问您那个时候的底线又在哪里呢?你可曾想到,我也是凡人肉体爹娘生养的?”

    和陈仓一连串的追问。吕国珍一时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问题。吕国珍口吃。吕玉仙接过话说,李月岚天黑被奸也是受害者。吕国珍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吕国珍:

    “就是!”

    又说:“可却被你诱导说成为她私通生下私生子。”

    和陈仓指出,尚若是被奸污,至少应该报案,李月岚没有报案到底是否养了野汉子便要问她自己了。

    吕国珍指天发誓。和陈仓讥讽而笑。吕玉仙询问是否有可能不离婚。

    和陈仓:“除非她揪出孩子的父亲是谁,当面锣鼓通知向全村人民表示忏悔,双双承认自己的罪行。”

    吕国珍眼睛放光。吕国珍:

    “这是你亲口说的,尚若她真这样做了,今后你坚决不许再提离婚?”

    和陈仓:“我一口唾液一个眼,只要你让她做到,我即刻撤销诉状。”

    吕玉仙阻止。吕国珍妄想冒险一试。

    吕玉仙:“当初表姐不就是被他这样的诡计给蒙骗了,现在您还相信他的鬼话?!”

    一声冷笑。和陈仓:

    “吕家到底还有一个明白人。”

    吕国珍揪住和陈仓前后矛盾的话不放。

    和陈仓:“只要她李月岚真能当面锣对面鼓做到,我便不起诉。可是,到时候全村人们都听见了,谁能保证我的家人一个个的都是聋子?那时,我的族人是否还能继续忍受不诉讼法院,到时候你们只能去求他们了。”

    吕玉仙:“怎么样,人家的话可听明白了,我的母亲大人?”

    又说:“现在离婚,伤害降至最低,按照他的提议走下去,只怕要闹得表姐在村寨呆不下去还是要一拍两散,最后甚至闹出人命来。”

    吕国珍指出和陈仓歹毒。吕国珍说明尚若和陈仓打了主意铁了心,那么便去找卫校领导反应效仿陈世美。

    和陈仓平日里很注重自己的形象。一张消瘦的面孔上常常展露出来微微腼腆微笑。此时此刻,和陈仓一扫平日儒雅君子的面孔。一双小眼睛忽然阴沉,洁白的面孔也朦上了铁青色。和陈仓:

    “表妹,可是你这家人一辈子打算吃定我啊?你表姐都弄出这么大的一顶绿帽子来前行压在我头上,可是还打算两败俱伤去领导那里诋毁?还是觉得我天生就是脓包,理所当然应该佩戴这么沉重的绿帽子?”

    吕玉仙扫视吕国珍。吕玉仙:

    “又不是我这样说。遇到这样的事我也同情你,可是,表姐真的也是受害者啊?”

    吕国珍:“是我说的。我主要考虑美牙还小,你们离了婚他该多可怜?”

    和陈仓:“难道孩子的父亲就不可怜吗?家里三个孩子,就有两个是替人家养的。”稍停歇又说:

    “明面上是两人,谁知道和美牙背后是否又有什么意外情况呢?李月岚是挤牙膏压一节挤一节。”

    吕国珍:“老虎吃呢!老祖公听不下去想骂人了。”

    和陈仓:“你骂,只管骂,说出来就是给您骂的。可是,您怎么也不想想,人家在马鹏就能干出那等龌龊之事,我这样怀疑也是合情合理的。”

    又说:“马鹏干马事,她可还沾点人边?”

    吕玉仙褒奖和陈仓不愧为教师,骂人都拐弯抹角侮辱文明。

    吕国珍黑眼。吕国珍:

    “心生了毒疮他不流淌出来——才怪!”

    和陈仓还想辩论一番又闭嘴。

    吕玉仙忽然乐了。

    吕国珍:“什么时候了,还笑得出来?”

    吕玉仙:“‘什么时候’?是您没了女儿还是死了女婿?”

    大眼埋怨过去。手指点点。吕国珍:

    “你是白白念了书,张口犹如乌鸦。难道李月岚不算你的大姐?”

    吕玉仙:“李月岚她是大姐,可是她一点不听人话。”

    又说:“再说,我念书可是自己忍饥受饿念出来的,若以念书来斥责我,还轮不到您。”

    吕玉仙反击。吕国珍眼神黯淡。扬起衣袖涂抹眼角。吕国珍:

    “是轮不到我,从我命中没有保留下儿子便知道了。”

    又说:“外人欺负我不说,连自己养的女儿也一个腔调,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丢人都丢到卫校来了。”

    和陈仓阴阳怪气。和陈仓:

    “来卫校不算丢脸,来卫校现在没办理离婚还算走亲戚。”

    吕国珍只说你这知识分子的亲戚门槛高,我一双小脚走不起。

    吕玉仙又乐了。吕国珍瞥眼过去。吕玉仙:

    “我妈,你可知道我刚才为何发笑?”

    满眼狐疑。吕国珍打量吕玉仙又转向和陈仓。

    吕玉仙:“刚才他数落表姐‘马鹏干马事’,那他跟表姐一个床铺,他质疑表姐不‘沾点人边’,他跟不‘沾点人边’的人睡一起他不也不‘沾点人边’,那他二人还不得是马东西干马事——配套?”说着,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前一刻吕国珍神色暗淡涂抹眼睛,这一刻却笑眯眼再次涂抹眼睛。

    和陈仓手指点点笑得意味深长。和陈仓:

    “也只有你这三辣椒才想得出来这古灵精怪的话题。”

    笑弯腰罢手。吕玉仙:

    “一点都不古灵精怪,只不过是合并同类项而已。”

    稍后,和陈仓承诺唯一能做的便是从经济上给予补偿。

    吕国珍白跑了一趟靖城。和陈仓心想事成。仿佛一簇闹剧,以闹剧的主题展开又闹剧般终结了离婚持久战。和陈仓春风得意。挣脱陈世美,李月岚钉在耻辱柱。吕国珍痛心疾首。再道出和陈仓甚至怀疑和美牙的出生。年纪虽小,和美牙发誓永不认恶人为父。和陈仓过继了侄女儿和美凤到靖城生活。

    天气渐渐放暖。球衣球裤脱下。忽然一个黎明,烟灰色搅扰重铅色在天空中纠结吞没底蓝。气温骤降。冻雨欢畅。次日,总站卫生所忽然增多感冒患者。

    贾中华毛巾勒进头顶,白色卷纸塞入鼻孔。吕玉仙讥笑鼻孔中塞葱——装象。一碗胡辣面,贾中华躺下。贾中华开始琢磨气候反常。吕玉仙说记事以来的反常气候也是有的,只是往往反常中也会夹杂着一些不可预知的灾难。贾中华询问具体灾难。吕玉仙却不知。只说老祖宗都是这样流传。贾中华不屑。

    这晚,夜色提前降临。仿佛贾家有约,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前后踩踏夜色而入。

    贾家厨房第一次出现了集体沉寂。心底共同扩大的阴霾正向着某种不可预知的边界放大惶迷滑落。越是无法琢磨,想象起来越发任意假想而无边无际。吕玉仙打破沉默。提及当年孟浩然父亲过世前半夜的反常经历。贾中华让她闭嘴。又明确指出现在是新社会,宣扬迷信若让不怀好意的人听到加以利用,到时候只怕扣你一顶帽子。贾家。吕玉仙即为真理。嗤之以鼻。吕玉仙:

    “难不成你还怀疑赵师傅还是张书记?”

    贾中华面色犹如顶了一张假皮。绿眉赤眼。贾中华:

    “放眼总站人如果都可能,但他俩绝不在其列。”

    钟洪亮、王原荣先后表白也不在其列。

    贾中华忙说隔墙有耳,指的是外面的人。吕玉仙忽然意识。“嗯……!”一声加重发出。吕玉仙:

    “你们三人给听好了,今晚的话绝不能到外面去宣扬。”

    压低声音。贾杰敏询问贾杰婞外人听闻会怎么样。提高嗓子。贾杰婞:

    “外人听到你便害祸害了妈妈,你便没有妈妈了。”

    贾杰婞加固要点。吕玉仙心底些许舒服。又木板面孔。吕玉仙:

    “只是她没妈妈吗?”

    贾杰婞反思。忽然意识到失误。捂住嘴巴又即刻松开。贾杰婞:

    “是害得我们三人都没有妈妈了。”

    贾杰刚机灵一动。贾杰刚:

    “王叔叔,你弟弟车祸前天空是否也有反常预兆?”

    王原荣稍寻思。只摇头说那段时间没忒留意。

    钟洪亮笑道:“王原宏只是贫民小老百姓,天空中的异样要显示也该只显示在大人物方面。”

    异样——大呼?

    次日。礼拜天。冻雨骤停。气温依然近零。午饭过后,汪文洁奔家叫唤贾杰刚去北石江看事故。

    贾杰刚一溜烟没影。汪文洁追随奔去。贾杰敏迅速清洗灶具。汪文玉随后赶到。气喘吁吁大致说明发生车祸。于是,二人飞奔而去。

    北石江地处靖城之北。流传,当年诸葛亮七擒孟获之地。北石江西至大约一公里即为靖城火车站,北去即为入省之交通要道。一条由西至东的河流环绕流南而去,“北石江”由此得名。西去漫阳坡,因此北石江地处低凹。贾杰刚飞奔前方。三人拉开距离跟随。北石江早已围满了上百人群众。

    浓烟滚滚。火苗已灭。西风呼号。北风毫不示弱。南风纠结。仿佛地势的底凹成为了魔术师的发泄地。四起的风不断搅扰,参天大树不断寒颤,浓黑的烟雾在空中仿佛钻进了一条恶龙身躯任性挥舞。魔术师再变幻。落叶飘零。仿佛扔出了一把把剔骨无形的刀,仿佛执意削开地球的浅表面,展示一个血肉模糊的世界。

    不错,这的确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世界!

    低于公路大约两米的一遍田地上,黑乎乎的车头侧躺向北,车头后的车厢早已不再是车厢,残断黑乎乎的木板只剩下五六十公分长的两块哀伤地躺在车头后面。仿佛被黑漆上色,黄土骤变。狼藉之处。凄风哀嚎。尸横竖八。黑屑涂色。仿佛生命悲壮的歌谣。又仿佛是木刻动漫。失去生机。不够真实。

    空中仍然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汽油味杂合橡胶臭味。清理工作悄然进行。十具遗体从黑屑中整理出来安放在距离的黄土地上。或缺胳膊。或少腿。或无头颅。或没下体……

    或不能再或。

    孩子们早已钻入缝隙。公路沿边拉起了警戒线。一位公安人员从黑屑中以枝条挑起一串黑乎乎的钥匙。一位公安人员又清理出一条焦糊的大腿。公安人员介绍:

    “同志们,这不是一条普通意义上的大腿啊!这是一位解放军同志的腿。当我们救援赶到时,这位解放军同志被侧翻的车厢压住了这条大腿动惮不得。我们试图抬起车厢救助他,可是,他却说;‘你们快去救前方的妇女,她怀抱小孩’……!”说着,漆黑的手指涂抹在眼角上。

第九十九章 贾杰敏再次遭孤立

    现场。另一位公安接着介绍:“可是,狂风卷积,火海侵吞。当我们营救出母子二人欲再次施救,顷刻之间,火海呼啸连红一遍。他本有幸逃生,但是,他却将生存的机会留给了他人。多么高尚的情怀啊……!而他身上,唯一留下了这串钥匙……”

    “L”形的高路上沸腾了。人们纷纷指责肇事者。

    贾杰敏的心仿佛忽然间被什么东西给紧紧揪住,又仿佛被掏空般空泛。

    人乎命乎?仿佛草木一秋。

    议论声谴责声声声入耳。

    有人斥责车祸。有声音谴责肇事者。公安人员明确,郭海已经投案自首。

    “郭海”这名字报出,人群中又响起了议论的声音。

    原来,郭海正是总站修理工。因谈恋爱少了经济,便偷出了一辆解放牌大货车赚外快。春节前后,从靖城至火车站客源滚滚。郭海看中的正是不通公交车年代的运输。节后一场冻雨。弹石子路面滑亮。缺乏经验。至弯道口侧翻下两米高的稻田。

    清理工作完结。车祸造成死伤十余人。

    于是,总站子弟校轰动了;

    于是,整个总站轰动了;

    于是,靖城轰动了;

    于是,YN省轰动了。

    无证驾驶。私欲膨胀。严惩不贷。

    主题鲜明。子弟学校,每班级都开展了一场生动的教育课。

    张曼慧老师站在讲台上讲述这个沉重话题时,贾杰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场景之中。

    眼睛闭合,在大脑屏幕上,贾杰敏仿佛就能触摸到,那萧瑟的寒风分散着毫无定向随意扬高的青烟。可谓是:

    小草凄凄,烟雾迷迷,

    怒风嘶吼,魂断江岸。

    乌鸦声声,落叶纷纷,

    松涛阵阵,英魂故里……

    张曼慧的声音犹如警钟再度撞击:

    “同学们,北石江的特大交通事故可谓是我们城市的耻辱。一条条

    鲜活的生命瞬间化为乌有。而这肇事者郭海正是从我们这学校走去的人,从小学至初中从来不好好念书,打骂同学欺负弱小就是他的特此,甚至干一些偷鸡摸狗拔蒜苗的勾当。”说着,嘴角处淤出白沫。

    教室里一阵议论。张曼慧敲响课桌。张曼慧:

    “所以,同学们要警惕。他深受张铁生、黄帅叫白卷的影响,在他口头常常念叨的就是,‘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不懂A、B、C,照样做接班人。’他就是这样调皮捣蛋放纵着害了自己,更害了他人。像这样五毒俱全的人只有走向毁灭。”于是,汪文玉带头鼓掌,全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稍停歇,

    又说:

    “所以,有了前车之鉴,我们就要严格地要求自己,好好读书,遵纪守法,将来才能成为国家有用的人才,才能为建设社会主义的新中国而奋斗。”

    又说:“目前,他已经被公安机关抓捕。当然,等待他的将是法律严厉的制裁。”

    张曼慧手指向黑板。张曼慧:

    “这篇作文《观北石江肇事案有感》你们要从上述思路展开。”

    《观北石江肇事案有感》的作文完成。张曼慧包含深情朗读了贾杰敏的文章。张曼慧:

    “同学们,贾杰敏这篇作文从一个学生不学便无知,无知便妄为来阐述,从而揭示了妄为的恶果。文中还阐述了一位解放军战士为他人作想,将生的希望留给了一对母子,自己却英勇倒下了,最后却惨死在白卷‘英雄’郭海酝酿的车祸造成的火焰之中。这位解放军战士在文中出现与郭海形成了正反两种鲜活人物的对比,起到了画龙点睛的效果。”

    张曼慧褒奖,同学们投来羡慕的目光。贾杰敏对于所作家梦更加心驰神往。仿佛她那颗异动的心也放飞进入了一遍阳光灿烂的园地。沿着贾杰婞对诗歌的酷爱,贾杰敏分明能感受到,用诗一般的语言说话很美妙。她很想她的笔也能够抒写出那般美丽的诗篇。她尝试提笔,记录下她那个年龄的幼稚。

    晴朗的天空也会骤起乌云。一夜之间,汪文玉显得爱答不理。王秋莲长期脱离母亲位置,汪家姐妹自然成形。汪文玉习惯于大家围绕的中心感。张曼慧表扬。汪文玉觉得贾杰敏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风头。不同于以往的孤立,汪文玉开始在她铁杆姐妹间诋毁贾杰敏得意忘形。仿佛一夜之间,班级里滋生出一道屏障将贾杰敏隔离排外。郁闷。贾杰敏学会在独处中寻找本来。

    吴兴同学跟随母亲从山东转学。工矿子弟歧视外入者到了统一化的程度。梁贵明同级却不同班。毫不影响。梁贵明利用下课时间也要奔进教室对其座位进行踩踏。仿佛吴兴只配坐肮脏的座位。吴兴表现出的承受力是贾杰敏没有想到的。上课铃划响。吴兴默默落座。其父吴国友灯光球场遇见贾杰敏要她关照吴兴同学。又嘱咐倘若同学欺负他不敢说便告知大人。

    贾杰敏迟疑道出前后。吴国友表示感谢。第一次收到他人暖意融融的话语,贾杰敏心底十分温暖。仿佛间他不再是仅仅关心他儿子一个人,而那样的关心便暗自流淌包容她完全的身心。

    猩红热忽然来袭。杨清秀感染休学在家。此后留级。

    靖城子弟校使用方言。吴兴落了课程。此后留级。

    郭海极刑。总站人再次将议论推向高潮。高潮淡退,北石江却再次又上了靖城人的热门话题。

    且问何事再度引来热门?

    原来,昭通至靖城的大班车行驶至北石江路段时忽然熄火,驾驶员马海涛打开窨井盖修理。借着隐约的天色,检查了输油管道。又将一口油吸出。视线已经模糊不清。便掏出打火机照亮。前方乘客是机三厂的职工安晓莲。安晓莲好奇探头。“嘭”一声汽油燃烧。熊熊火焰瞬间点亮车头。乘客们惊恐万分拥挤的拥挤,不断从车门或车窗逃生。可是,长途客车,土杂品随意堵塞通道。前方不畅,后方推挤。顿时,嘶吼声、恐慌声、惊呼声声声入耳。火魔趁势。灾难过后,轻伤其数。重伤者机三厂职工安晓莲、华富刚。马海涛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紧急。救援。救护车。医院。急救室。两点一线的急救车哀鸣划破夜空。接下来的救治不用细表。

    总站人对靖城北部以及北石江一带的认识再度有了不吉方位的认定。当然,郭海事件其一,马海涛事件其二,更为重要的还在于曾经的无头案件。

    沾益位于靖城之北十余公里处。靖城火车站则位于靖城西北大约五公里的上坡上。从沾益并入的国道回合火车站西下的道路由二合一并入

    北石江方可进入靖城。从地理位置上说,北石江成为靖城交通要塞。古有诸葛亮七擒孟获。可是,无论是从兵家重地到交通要塞,总站人谈论的正是一带之煞。

    那么,何为之煞?

    原来,由火车站途径北石江进入靖城几何图案为两条直角边,而斜边则是一条小便道,低凹处的“姜家巷”村寨是必经之路。当然,在不通公交车的年代,徒步斜边相对缩短了路程。正是这样的赶路,在相对一段时间里,不断有途径小路的乘客失踪。

    忽然几日暴雨,“姜家巷”茅坑竟然漂浮尸体。公安出动。虽有怀疑对象却苦于无证。如此一来,昭告靖城必须走大路。顿时,“姜家巷”闻名于城。

    总站距离“姜家巷”大约一公里。总站地处小山头,“姜家巷”地处凹地。暴雨酣畅,汇流“姜家巷”再流淌北石江。风水角度,实为纳污藏垢的储源地。虽然物质不发达,总站人民小厨房不时也会飘出阵阵鸡蛋炒饭之香。工农差距无需再叙。偏塌者红眼穿村而过的军旅行包。

    总站人谈“姜家巷”谈虎色变。阴霾在孩童时期的影响不同程度。当然,梁贵明言辞凿凿。随即,有质疑的声音发出。梁贵明指出残害者往往窥视被害者的大包小提,只要不携带物品便安全。梁贵明不会考虑到没有大包小提,惯犯下手的是腰包里的财物。

    “姜家巷”成为险路。火车站出来的乘客了解者并入北石江,初入者误入“姜家巷”。失踪案件时有发生。

    “姜家巷”仿佛进入靖城的小门,北石江仿佛大门。小门不够安全,大门接连发生两起事故。靖城人上下火车基本选择天明时分。

    “姜家巷”以“姜家巷”独特低凹的位置散发着污浊之气。总站人会管教孩子月黑风高不能窜炮团看电影。北石江缓坡南上大约七八百米是六九部队医院,六九医院大约七八百米则是炮团。吕玉仙强调。张洁勤说部队看电影无碍,鬼祟者规避不及。张洁勤让贾家三孩子从不同视角发表对“姜家巷”的描述。吕玉仙说,肮脏萧煞之地,有啥可宣扬?

    张洁勤沉默。

    贾杰刚说,越过“姜家巷”忽略低凹处,抠出污浊便是最好的描述。

    贾杰婞说,“越过”、“抠出”代表逃避,逃避还是没有表达。军人看到的是罪犯的瑟瑟发颤。

    贾杰敏说,夜晚下车的旅人看到的是天空星星闪烁,交映着村落迷离灯光犹如疲惫人的眼睛;诗人看到的是曲曲折折的稻田间,绿油油的秧苗陶醉皎洁的月光;鬼祟者看到的是谋财害命后的收获。

    忽然,汪文玉出现站立在门栏处。汪文玉叫唤。贾杰敏怠慢不愿搭理。张洁勤只说你的小同学来找你。贾杰敏:

    “你不是不愿意搭理我还找我干嘛?”

    张洁勤即刻批评贾杰敏不团结同学。贾杰敏说明。汪文玉忙说那是过去的事了。贾杰敏:

    “不就是前不久发生郭海事件后的事么?”

    贾中华也说人要放开心胸。吕玉仙冷眼呵斥:

    “放啥开心胸?人家一次次孤立你姑娘,可是需要时给她一粒甜枣便不知道她爹妈是谁了?!”

    张洁勤只说上纲上线。

    汪文玉落寞转身。贾杰刚以手臂拐去。贾杰刚:

    “看文玉难过了?”

    贾杰婞:“人家既然来找你,便表示放下以往。”

    贾杰敏迟疑跟随出门。

    一路上,汪文玉说明汪文清让她去叫唤一人。却向着家里走去。贾杰敏提出现在叫唤一路同去。汪文玉迟疑说明先回家等候汪文清吩咐。

    万字排七号。

    汪文清对着镜子不断扑粉。又询问贾杰敏假期去了哪里。贾杰敏回答玉溪。又问汪文玉姐妹二人去了哪里。

    目光投注着镜子。汪文清:

    “除了良县还能去哪里?”

    汪文玉说,在良县,文洁一天只缠着杰刚,一天不见只念叨。

    贾杰敏说他喜欢钓鱼。

    汪文玉:“不就是嘛?所以,他一早便出门去钓鱼了,文洁要跟随同去,他虽应下,文洁大早找去,却没了人影。”

    贾杰刚虽然口里应下,可行动时却主动甩开。贾杰敏是了解的。贾杰敏沉默。

    汪文清肤色白皙。粉饰之后,仿佛掉进面缸里的粉面人儿。又将火钳放置火炉上加热。贾杰敏狐疑。汪文清乐了。汪文清说是烫发。贾杰敏更迷糊。汪文玉又解释。

    少时。汪文清取来火钳搅扰在刘海上。一阵烟雾突起,一股焦臭味儿飘散。汪文清松开刘海,已卷如麻花。梳子整理,刘海外翻定型。打扮妥当。汪文清吩咐汪文玉出门叫唤佐叔叔。忽然,吕淑花进入。只问钟贞二人是否回家了。汪文玉摇头。吕淑花这才说明之前和汪文洁呆钟贞家聊天捡羊毛,出门上厕所,再回去却熄灭了灯。说着,又说再出门去找。

    汪文清忽然黑眼。汪文清:

    “这个文洁,等她回来我修理她。家里有羊毛不捡,跑去帮人家了。”

    汪文玉偷偷吐舌头。这才叫唤贾杰敏出门去叫唤佐叔叔。

    贾杰敏以为是佐国强。出门后只称要回家。

    汪文玉却要求她一道陪同。又以黑天畏惧说事。

    贾杰敏说,老三栋一带虽然漆黑,但居家户窗口也透出灯光。汪文玉忙说明是炮团的佐叔叔。贾家议论“姜家巷”事件,贾杰敏心底也有畏惧。站在路口。迟疑。犹豫。贾杰敏更多的是考虑汪文玉主动和解,尚若不去只怕又引起再次发动孤立。

    总站大门迎东。正对面是粮食局。东北方即为炮团。炮团与粮食局间隔一条四五米宽的便道隔离开来。两边围墙高隔,中间便道尤为黑暗。炮团东南方位呈“L”形。转角处设置了一道小铁门。铁门前方十来米的距离有一个方型小水塘。积水呈绿,肉眼看上去深不见底的样子。“L”字形东面即为一条垂直的公路,贯穿北石江。总站东侧围墙以炮团西部围墙相对,中间被一条杂草丛生未开发的便道分隔开来,冲北而去便是“姜家巷”。

    月牙儿时隐时现尤为诡异。星星窃笑诡探。百米开外的巷道显得阴森森怕人。特别是巷道之外的一遍田地柳树桃树穿杂参差不齐,风儿唰唰,仿佛树木背后埋伏鬼邪一般伺机跳出。俩人并肩走在这样漆黑的夜晚,汪文玉抱怨汪文清天明时不吩咐,却要等到她收拾完毕打扮妥当才吩咐。又询问贾杰敏是否发毛。不发毛便不是小孩。贾杰敏说即便发毛也不要想发毛之事。汪文玉说脑海里会冒出“姜家巷”茅厕被洪水冲出的尸体。又形容面容浮肿泛白。贾杰敏阻止让她不要再叙述,心底只想一墙之隔处驻扎着军人。汪文玉:

    “也是。革命军人驻扎的地方怎么可能潜伏罪犯?”

    贾杰敏说,这条巷道地处东边,部队的西北方正是“姜家巷”,不是也发生了命案?

    汪文玉指出贾杰敏爱抬杠。内心沉积之多,贾杰敏觉得自己似乎就要变哑巴了。贾杰敏沉默。汪文玉:

    “其实,我刚才是想说,炮团的东南面有大门小门,虽然通往的这条道路漆黑,但不时有人穿过,罪犯不易下手。‘姜家巷’虽然也处炮团的西北角,但炮团在那方位没有大门便无人走动,且‘姜家巷’的位置稍远且处于低凹处,可能更应该隐藏罪犯。”

    其实,两人讨论的也就是绝对相对的问题。人世攘攘。任何事物没有绝对。贾杰敏对“阳光下的罪恶”印象深刻。贾杰敏换了话题。只询问汪文清什么时候认识了炮团军人。

    仰视月牙儿。汪文玉很是骄傲。汪文玉:

    “二姐天生丽质。走在下班回来的路上,佐叔叔一路搭讪跟踪追击便来到了家里。”

    又说:“后来再迈进门,衣兜里掏出许多——糖块。”

    汪文玉之甜蜜,仿佛口里含了糖块说话。

    贾杰敏说糖块应该对于你们不是稀罕物。汪文玉指出他携带来的糖块不一样,糖果厂的是硬糖。贾杰敏对软糖没有发言权。汪文玉只说这是部队特供,待佐叔叔再携带备下两粒。汪文玉透露佐叔叔有可能成为二姐夫。因此她不烫好头发打扮漂亮便不见面他。

第一百章命案

    火钳烫发也算新奇。贾杰敏褒奖汪文清也能创新。汪文玉指出她少见多怪。汪文玉:

    “丝绸厂的女工都是这样打扮。这也不算她的创新。”

    又说:“有一次,火钳过于烫,上去后一阵青烟,头发焦枯。二姐急得流了眼泪。”

    贾杰敏说没有啥可流泪的,因为头发还会生长。

    汪文玉说,那晚她也约了佐叔叔见面的。刘海干枯,她半个月回避,佐叔叔后来多心了。又说明姐妹三人个子不高,因此她总会将刘海翻卷发顶。

    打扮。爱美。仿佛这一切都跟贾杰敏无关。她一点不能领悟汪文清因此回避的心情。仿佛就像一个外来物种,贾杰敏消化吸收着有关汪文玉认识的认识。一趟玉溪寒假归来,仿佛贾杰敏落伍落队认知。

    贾杰敏落伍。汪文玉质疑贾杰敏怎么可能写出足够让教师朗读褒奖的文章。汪文玉:

    “莫不是抄写贾杰刚的作文?”

    贾杰敏稍沉默。贾杰敏:

    “你可以打听他同学可听闻他和我一样的文思结构,或者让文洁询问他也可。”

    汪文玉:“或者让贾杰刚写出不同的两篇,你再抄写上缴。”

    这次,贾杰敏真的沉默不想说话了。

    炮团大门。汪文玉向岗哨说明。二人进入。大门一块草地。三三两两的军人坐上面聊天。忽然,一位军人一个鲤鱼翻身跃奔而来。汪文玉引荐佐建国。

    次日。礼拜天。午后。汪文玉再次让贾杰敏陪同前往炮团。却带领至大门东侧的军人服务社开票让二人合影留恋。又说明今晚炮团放电影。汪文玉说汪文清中班可能不能来。佐建国:

    “她来不了,你二人可以来呀!”

    又说:“今晚我站岗,到时候可以将你们放进去。”

    贾杰敏:“那我可以让我大姐一块来吗?”

    汪文玉说,佐叔叔放进来人多了不好。贾杰敏迟疑。便以天黑推辞。佐建国说不用考虑天黑,因为总站上炮团来看电影的人之多,且也可以护送至大门。

    的确,贾杰敏像外来物种。对于总站人前往炮团看电影一事一点不知。汪文玉讥笑说,现在附近几个单位的人早已串联起来,哪个单位放映便只往哪个单位奔。

    三人说话前往总站。汪文清不满佐建国。只说一会儿去上中班,想他早些过来却磨蹭迟迟不来。汪文玉忙说明拍照耗时。汪文清一番埋怨踢翻地面上的铝锅。佐建国沉闷。贾杰敏急忙出门。

    夜幕降临。汪文玉吆喝贾杰敏。却迟疑。汪文玉表示汪文清中班不同道。又说明之后佐建国之后掏出糖块,汪文清笑了出来。

    靖城之北驻守了两个部队。总站之南一墙之隔是144地质队。地质队之南是石油公司。炮团每每首映新片,一带年轻人只想一睹为快。二人到来,炮团大门口早已是黑压压大遍人群。轻工。学生。农民。扎堆着议论着渴望着。汪文玉带领在人丛中穿梭。两道大铁门紧闭。岗哨两旁守卫。汪文玉一眼认出佐建国。招呼。推开缝隙。二人挤入。顿时,起哄声响彻。铁门涌动。佐建国急忙关闭。只听一声响亮发出:

    “冲……!”

    即刻回响躁动声声:

    “冲……!”

    “冲……!”

    “冲……!”

    顿时,大铁门被涌动推开。一遍黑压压人群犹如潮水般涌入。贾杰敏还没反应是怎样一回事儿,便被推动一侧。汪文玉紧紧拽住手腕笑呵呵只抱怨她怠慢连累了佐叔叔。

    炮团东南侧是两块并肩的篮球场地。露天电影正是在篮球场上反映。随即,冲入者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铁门再次关闭。门栏上的灯光通亮。一只只飞行的小翅膀团团扎欢。

    屏幕上“决裂”两字让人拼住呼吸。的确是首映,场地四周显得安静多了。前方是一排排正确的军人。后方是军官。再后则是家属。篮球场场地外围的草地上,黑压压则是踏入者。

    贾杰敏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观,由东而西不宽敞的粮食局巷道仿佛就像赶集。鼎沸的声音时而嘈杂,时而突显,此起彼伏。谈论“冲……!”的声音亢奋出来仿佛就像刚刚打了鸡血;谈论电影情的激情者模仿台词。由此拉开的步伐声仿佛就像一场急行军。

    忽然,一声惊呼——有“鬼”!顿时,大家狂奔争先恐后前涌。

    汪文玉、贾杰敏扫尾。二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狐疑前方忽然飞奔的人群。汪文玉:

    “不用‘决裂’来吓唬人吧?”

    话语刚落,佐建国从后方追赶过来。只说返回炮团稍等片刻取了照片。话语间,但见一个人影逆向走来,模糊的手指慌乱中带上口罩。又向着后门方向走去。

    再次返回。佐建国与一位战友送来。前一刻鼎沸的巷道后一刻

    显得幽深僻静。不时,蛐蛐声声。洪流一般的人流消失。巷道仿佛就像被魔术师抽空。

    第二天下午。第一堂是体育课。汪文玉爆出一个爆炸性新闻:

    炮团后门前的小水塘里发生命案。

    体育课自由活动。汪文玉一声令下带领了一路奔跑的同学。贾杰敏佐证了“阳光下有罪恶”。汪文玉似乎有些不满。张滇文不明白却帮衬汪文玉。钟贞从后方追来。贾杰敏说张滇文没有听明白便开腔。汪文玉只说贾杰敏较真。又指出现在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发表。

    跑一段路又走一段。前后都气喘嘘嘘。张滇文落后。又奋力追赶。却落了钟贞十来米的距离。钟贞回头讥笑。钟贞忽然唱出:

    “跛子要参加红军,红军不要跛子,怕她的屁股一拱一跷暴露了目标……!”

    一路的欢声笑语。钟贞在前方笑得狂放。张滇文后方咒骂得面红耳赤。

    途径炮团巷道的转角口已被拉了警戒线封路。线外已经拥挤了一些观众。汪文玉最先跑到。眼看难以钻进去便爬上了粮食局的墙头。顿时,有跟随者也攀爬上墙头。钟贞赶到便也爬上去。忽然发现前方是一块荒地便又在墙头挪至边沿跳了下去。贾杰敏攀爬两次都没有爬上去。汪文玉直斥,笨!张滇文仰视询问情况。汪文玉只说正在打捞。贾杰敏忽然汗毛倒立。贾杰敏即刻询问命案发生到底是在散场电影之前呢?还是之后?金凌后一步奔来。又三下五除二攀爬上了墙头。金凌满眼讥讽:

    “有那么重要吗?无论是散电影之前还是之后发生的命案。”

    张滇文也符合。张滇文:

    “就是!关键是破案。”

    汪文玉:“我发现贾杰敏就是爱咸吃萝卜——淡操心。”

    贾杰敏说,之前发生了命案,那我们回去走过这水塘边时,她已经躺卧在其中,觉得多恐惧。尚若真是散电影之前发生,奔来者三三两两,或许有人正好撞见侦破起来便容易一些了。尚若散场之后,那可能要相对困难些。

    钟贞站在荒地人少视线清楚。钟贞一声惊呼。汪文玉、金凌专注打量。汪文玉忽然捂住了口。金凌解说,终于从水塘捞上来了。移至弯角。墙头视线受阻。金凌便也弹跳下了墙头。墙头空出。低年级李来弟猛然攀登上去。汪文玉神色之紧张。张滇文只问看到什么场景。没有回答。张滇文拳头敲打在汪文玉小腿上。汪文玉猛然踢去。汪文玉呵斥:

    “打人不疼吗?伸出你的跛脚来我打了两拳试试?”

    张滇文红脸。

    “嘭……!”一声传来,李来弟坠落。

    汪文玉忽然笑开怀。张滇文又追问缘由。

    汪文玉只说,可能是他不断伸长颈项去打量,重心不稳忘记了自己是在墙头。李来弟坠落。墙头位置空出。汪文玉让贾杰敏再次尝试。又伸出手臂。贾杰敏这才上了墙头。李来弟一身淤泥去荒地东侧整理。汪文玉说明坐墙头应该分岔两腿。

    这个时候也有观众从炮团东侧而来围在警戒线之外观看。贾杰敏虽然上了墙头却是死角。墙角东侧的粮食局背后却是一遍淤泥。钟贞向墙头招手。汪文玉罢手。贾杰敏畏怯。忽觉视线受阻的守望很无聊。忽然,从东入口有法医赶到。又比划着移至便道。

    一头凌乱的黑发紧贴面颊。嘴唇紧闭。四肢僵硬。裸露肌肤惨白失血……

    人性之悲,正是逝者正以逝者今生逆不可转的凄惨悲催之终结揭示人之罪性,而作为人的我们无一幸免却不知未来生命尽头又是以何种形态终结落幕,哪怕是罪恶者本身也不能幸免。换句话说,可悲的正是作为人的我们无法把控我们未来的终结。

    议论声此起彼伏。公安人员不断笔记对群众的走访。观众仿佛都是破案高手。有议论者指向兵娃娃;有议论否决兵娃娃;有议论者说是嫁祸;有议论者说嫁祸该找僻静的地方而不是兵娃娃出入密集的地方;有议论说是奸杀;有议论说昨晚穿过巷道时遇见了“鬼”;有议论否决并非“鬼”,似乎是马海涛;有议论声强调不要害马海涛,因为他已经够凄惨的了。公安人员明确要大家反馈,排除是公安的工作。

    证据必须说话。法医说明,逝者肌肤上出现“鸡皮疙瘩”。

    议论者中有声音询问“鸡皮疙瘩”说明什么情况。

    其中一位围观者正是144地质队汪建。汪建讥讽:

    “你还好意思跟我争执,连‘鸡皮疙瘩’说明说明情况都不知道。”

    议论的声音再起。汪建的声音打压。汪建:

    “小狗日,你给老子听好了,有‘鸡皮疙瘩’出现,说明逝者在没有断气的情况下被人推入水中……”

    又有议论声发出说,或许那个时候有人发现救出来便可幸免。

    汪建说那个时候天就是要她灭亡,如果她有救便不会躺在这里,躺在这里足可说明无可幸免。

    无疑,军营后门旁边的水塘发生命案,这给当地的公安工作巨大压力。一日不侦破,一日抹黑部队。

    马海涛、安晓莲、华富刚前后出院。三人中马海涛、安晓莲烧伤最为严重,面积达百分之七十以上,且面目早已经辨不出人样。华福刚次之。话说安晓莲只因凑脸上去观看,一场大火便毁了从前娇丽的面容。再照镜子但见镜中人鬼不鬼陌生的面孔,猛然摔了镜子便寻死觅活。家人只能找总站。胡果亮大为头痛。反复几次,送至上海植皮。

    华富刚毁容不算严重,但也提出上海植皮。总站以女人爱美,你一个男人凑啥热闹植啥皮?华富刚被问得哑口无言。总站以支付二人的一切工资待遇以及晋级问题为最大限度。

    调查认定,火灾正是由于马海涛操作失误引发。马海涛不敢想往上海植皮。当然,没有植皮并不等于不严重,恰恰相反,马海涛的严重程度首列。

    月黑风高。总站大门的灯光微弱投影粮食局。巷道口。忽然迎面一张泛白不对称的脸展露,眼珠突出,鼻子萎缩不见,嘴角歪斜口不闭。前者惊呼消失。后者反应过来一声“妈呀……!”仿佛逃离瘟疫般狂奔。马海涛急忙伸出剩下弯曲的拇指、食指颤抖佩戴口罩。

    一个礼拜煎熬。总站分三股阵容:

    其一:怀疑者怀疑正是毁容扭曲了马海涛报复的心理。

    其二:同情者认为马海涛足够不幸,不能再落井下石。

    其三:沉默者尊重客观事实。强调一切应该以侦破为准绳。

    侦破。限期。一个礼拜后案宣告侦破。

    侦破之日,总站姚家五儿子姚颖山被抓捕。顿时,总站沸腾了,仿佛火山爆发。

    如此,此案件到底和姚颖山有何牵连?

    公安工作从身份入手调查。逝者原来户籍在陆琏,名叫张仙娥。

    原来,陆琏特产馓子。张仙娥倒卖至靖城。滞销。期间,张仙娥只靠结识男青年度日。姚颖山是沾益毛纺厂一名职工。轮休回家,跟随朋友在回族饭店认识了张仙娥。“决裂”之后,姚颖山带至家中。小阁楼上,干柴烈火点燃。小阁楼下,姚父召集总站人正打麻将。小阁楼上稍稍听到动静。小阁楼下,吕玉仙狐疑询问。只罢手不要管年轻人的事。

    小阁楼上,事毕。张仙娥张口报数。本是月底,姚颖山身无分文也想回家混伙食。张仙娥猛然摔了杯子嚷嚷威胁闹至毛纺厂。一把掐住咽喉。再松开没了气息。惊慌失措。瘫软坐在楼板。再有思维三下两下倒空特产,以馓子编织袋密封。小阁楼下,麻将散去。姚颖山出动。自行车携带抛至水塘。

    真相大白。汪文玉特别找贾杰敏辩论。汪文玉声称“军人驻地怎么可能潜伏罪犯?”的正确性。贾杰敏说,水塘不是第一现场但也是第二现场,第二现场发生了命案足够证实犯罪不受环境限制的潜伏。

    汪文玉一定要争持高低。汪文玉认为第二现场不是现场。贾杰敏说事实已胜过雄辩。

    汪文玉:

    “现在案情明摆在眼前,姚颖山并不是在炮团的水塘哪里杀人的,而是在他家弄死后扔进炮团水塘里的。”

    贾杰敏问她,这有什么分别?

    汪文玉:“这足够说明,‘阳光下没有罪恶’!”

    贾杰敏似乎感觉到窒息。贾杰敏:

    “我指的‘阳光下的罪恶’是说,即便是在阳刚的炮团门口,仍然会发生如此的龌蹉事。换句话说,第二犯罪现场也是现场。”

    汪文玉强调,这些龌蹉事并不在在炮团门前发生的,这里仅是第二现场,而第一现场则是发生在姚颖山的家里。

    贾杰敏:“正因为是第二现场,这就足够说明,即便是在炮团这块阳刚之地,阳光下,也会被嫁祸罪恶。”

    汪文玉认死理。她指出,刚才你还说的是“嫁祸”的罪恶,那么,真实的炮团门前就是没有发生罪恶。“阳光下有罪恶”这句话就是不成立。

    张文滇维护汪文玉起哄。汪文玉是班长。张滇文懂得维护汪文玉便是维护了自己的尊严。反而是贾杰敏,被孤立的次数多了,便懂得沉默是最佳保护。

    生活继续向前。炮团再放电影,总站观望的孩子大大减少。特别是女同学,无不被影视作品的热情捣鼓,却又让那一幕失血的惨淡禁锢。

    女孩子胆怯。梁贵明往往逮住机会加以讥讽。汪文玉则则会将话题引至姚颖山这类恶魔身上。

    姚颖山的判决从重从快。马海涛终于舒出一口气流。

    胡果亮追责严格处理。其间公安找上门。马海涛心理的包袱更加沉重了。植皮无望,背着一张人不人鬼不鬼的面皮穿梭。姚颖山事件后,

    马家人开始筹划讨要说法。

    马海涛是鲁西一带回族。原配离婚。后妻王晓美正是看中工人阶级这铁饭碗才横刀夺爱。又产下二男二女。安晓莲得到最好的治疗,马海涛却没有。王晓美这口气尚未下咽,再次遭遇公安调查总站人的议论,总站处理工资百分之七十。如此一来,王晓美安歇不住了。

第一百零一章王晓美迁出户籍 华琴痛失家属工 江加元调动靖城 孟建中婚姻受阻

    上节说到王晓美安歇不住。

    忽然一天,鲁西来了一车人,轮换到胡果亮的办公室。吃住安排进入靖城回族饭店。一番折腾。胡果亮终于点头恢复全额工资,迁移王晓美以及孩子的户籍。

    马家从农村迁移户籍一时间成为热谈。

    吕玉仙的羡慕当然是从全额工资角度发出的。又埋怨贾中华怂。张洁勤指出,让你面对马海涛那副样貌生活恢复你全额工资是否愿意?

    吕玉仙:“呸……!”一声算是回答。

    赵玉泉说,马家人的确是因为火灾因祸得福,王晓美原本横刀夺爱看中的正是他是总站的职工。马海涛毁容,王晓美自然要借机迁移户籍吃上国家粮食。

    吕玉仙的焦点问题正是在此,户籍自然不需要迁移,但贾中华至起码应该争取全额工资。吕玉仙责骂贾中华怂包。

    惊涛骇浪。命运多舛。贾中华脱离蹲守鱼塘已经觉得是人生最大幸福了。贾中华让她各自去争取。吕玉仙一番抨击。张洁勤听不下去了。张洁勤指出,贾中华是食品公司职工造成,你有本事去找食品公司耍横。贾中华明确食品公司逢年过节都表示慰问,没有理由去找食品公司。张洁勤话锋一转。张洁勤:

    “这就对了。老贾虽说在食品公司出了事故,但该处理的双方已经出面协调处理。现在你还要闹这么一簇,这算什么?”

    张洁勤仿佛一锤定音。吕玉仙没有再发表。

    王晓美一家终于吃上了国家粮食。马海涛依然夜晚出门呼吸新鲜空气。王晓美斥责夜晚易惹祸上身。马海涛尝试白天出门。可是,尽管佩戴口罩,众人惊惶的目光足够窒息。马海涛购买了一辆自行车。四个手指把持。一顶蓝色鸭舌帽卡至眉骨,口罩几乎遮盖下半部面颊,一双凹陷的眼睛暴露。忽然一阵风,自行车风疾使去,犹如神龙摆尾不见首。如果伤害能够降至最低,忽然的对面一瞥或许你还来不及反应已经风疾快马。

    客运站紧缺有经验的客车驾驶员。江加元老家鲁西。江加元携带家小从昭通总站调动靖城。其妻李燕妮生有一儿四女。原打算跟随靖城,临时工转正。未如愿。离婚。李燕妮返回昭通带带走了十二岁的二女儿江笑霞以及八岁的四女儿江笑静。

    50栋。吴国友居住8号。江加元居住9号。吴蒋两家人成为邻居。江家长子江笑雄正好和吴兴是同学。江加元跑车,厨房冰冷不用再续。江笑雄钻进了吴家。此后,便住和吴兴并到一个床铺来。

    江家二妹江笑敏没有江笑雄好运。原本已念三年级,父母离异,李燕妮扔下两岁的江笑舒。江加元只能让江笑敏休学在家带领江笑舒。孩子带领孩子,当然食物也是生冷不一充饥。不时,左邻右舍也会送些或教授烹制。江笑敏首先学会的便是煮青白苦菜,当然,家里还得有青白苦菜下锅。否则,便是咸菜干饭。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江加元跑车回家时换下衣物。江笑舒睡去,江笑敏则独自到公用水管龙头清洗。瘦小力单。每每难以拧干衣服上的水时,便只能将衣服挂在龙头上用尽浑身力气拧。

    吕玉仙路过眼瞅。贾家,吕玉仙褒奖江笑敏小小年纪却也会想办法。贾杰敏遭到抨击。贾杰刚每每抓住时机指出贾杰敏偷懒。贾杰敏沉闷。贾杰婞会怼回去反问你不偷懒为何从不帮助漂洗。贾杰刚会弯指数数。只说“三姐”不会弹棉花。吕玉仙眼里充满了讥讽。吕玉仙又说,通常家务事都是女孩子干的。

    衣服晒干。上身。江加元呵斥油渍未净。江笑敏说明已经用尽浑身力气了。江加元质疑。江笑敏报出过路者都看见褒奖。顿时,江加元又斥责大肆渲染。江笑敏郁闷了。漂洗必须上公用水管。上公用水管龙头,何需大肆宣扬?

    三把两把脱下外衣。江加元:

    “你给老子重新去洗!”说着,一把扔进盆里。

    “渲染”的意图原来如此。正话反听。

    天上的星星诡异眨眼。江笑敏觉得星星也在讥讽。

    这年,杨为忠病逝。华琴落下家属工作处理后事。再返回工作,却被清退。家属委员以总站规定超出年岁为由。家庭主栋梁坍塌,副梁失业。屋漏偏遭连阴雨。杨清秀甚是惶恐。杨清秀询问是否让哥哥姐姐接济。

    杨为忠前妻病逝。大儿子杨清刚在湖北老家农村。华琴是后妻。华琴生养至杨清秀已第十二个孩子。解放前夕,飞机轰炸春城。华琴带领孩子们奔跑躲避。桥洞。躲避者竟然驱赶。天无绝人之路。华琴带领孩子们换地儿。天空中机声隆隆。孩子们哭泣直问没有藏身之所。忽然,一颗炸弹扔下。“轰隆……!”一声桥洞倒塌。无一生还。华琴相信因祸得福。

    华琴早年产下孩子没有死在轰炸中,却因缺医少药夭折。至今健康成长的只剩下四人。二女杨清月在魏县工作。三子杨清元早年也在春城工作,杨为忠调动靖城,便也跟随调动。四子杨清成念初中。五女正是杨清秀。杨清秀想到的正是上面几位哥哥姐姐的帮助。杨清成却提出退学。

    华琴虽然已五十有五,身材瘦弱,华琴吩咐杨清成、杨清秀好好念书,谋生活不用他们操心。华琴尽管如此说,杨清秀还是没底。杨清秀只问怎么谋生。

    原来,华琴祖籍贵州,至幼跟随祖母、母亲的在城市热闹地带买炒货。因脑子机灵,一家人便将生意打理得红红火火。又在城区置办了房产。华琴嫁杨为忠跟随云南,房产交远房亲戚看护。杨清秀询问是否要回贵州变卖房产。华琴笑而不答。

    华琴心底,旧时的房产只怕早已不是华家的房产。华琴让二人不要忧虑。

    次日。华琴采购瓜子、花生等干货。以甘草、香叶、食盐等浸泡数日,再以文火焙干。

    总站灯光球场小卖部门前,华琴开始经营小生意。又有效仿者摆开摊位。多为学生三分五分购买。但总是喜欢围绕在华琴的摊位前。一个月下来,华琴透露收入远远超过了总站长胡果亮。华琴明确,让俩兄妹只管好好念书。杨清成放学时每每帮助背回背篓。

    不时,贾杰敏来到杨清秀家玩耍。遇到华琴炒货时,香味儿扑鼻诱惑。再打量出锅的香瓜子,直觉唾液不听使唤分泌下咽。这个时候,华琴总是笑咪咪让她嗑。放手下去。杨清秀一双警觉的眼睛。犹如猪八戒吃人参果。三两粒尚未细品味儿便没了。华琴再次让抓。杨清秀下沉面色。贾杰敏忍住手。

    华琴的确是厨房好手。炒货不用再续。粮食每月有包谷杂粮。华琴制作出来的包谷饭刷新了贾杰敏的认知。曾经的包谷饭送进口里只觉得满口的散糙难以下咽,华琴弄出来的却大为异样。入口软糯,香甜夹杂诱惑。开始的时候,华琴吩咐,贾杰敏却惧怕散糙的感觉。杨清秀渲染杨家的包谷饭不同于其他家。贾杰敏半信半疑接受。不用菜便露了碗底。贾杰敏褒奖厨艺。提出再加。杨清秀明确多添家里人便不够了。

    杨家炊烟异样。钟贞嗅来。钟贞只说杨清秀偏心。杨清秀家房屋紧接后北村。杨清秀透露,饭后包谷已成熟。晚饭后,华琴再次出摊。三人沿路绕到总站后门。穿过农村来到野外一遍包谷地。三只猴子。不断扔不断折断。一个小时后,杨家烘烤。贾杰敏补充填饱。钟贞只说特别饱胀。三人站在门口聊天。贾杰敏背靠院子围栏。钟贞对面站立。忽地猛然倒来,一只手拐直拐下腹。贾杰敏正巧月事。顿时浑身冷汗蹲在地上。钟贞窃笑佯装。贾杰敏捂住下腹仿佛觉得犹如喷泉。杨清秀忙弯腰去拽。汗如珠子疼痛难忍。杨清秀挪动木凳。十多分钟后,稍有缓和。杨清秀说钟贞玩笑过分。贾杰敏说不知轻重。

    目不斜视。食指凑扶镜架。嘴唇撅起。钟贞:

    “谁知道你这么不经事。我也和同学常常这样闹着玩呢!”

    贾杰敏:“大姐,我这可是特殊时期啊?”

    钟贞:“谁叫你不早说?”

    贾杰敏:“没事我拿这来嚷嚷么?”

    钟贞:“这就怪不得我了。”

    贾杰敏:“我也不是要怪你,但下腹疼痛难耐啊?你可知道,刚才你这么拐来,下面都湿了。”

    钟贞:“湿了还不跑厕所还在这里说啥话?”

    贾杰敏行走困难。钟贞毫不理会。杨清秀搀扶。又将家门交给钟贞看守。

    厕所不远,距离百米开外。二人返回,家门敞开,吆喝钟贞没人回应。忽然听闻里屋传来响动,杨清秀正怀疑是否进贼,却传来了华琴的声音。这才拉了灯线。华琴只说是否忘记锁门便跑出去玩乐。杨清秀忙说明情况。华琴说钟贞定是怕担责才吓跑了。又道出以七朵干粑粑花煮红糖水喝可止痛。说话间从土罐中取出吩咐杨清秀。

    厨房。点亮灯光。杨清秀清洗熬上。贾杰敏回头,这才发现染了木凳。忙放水管龙头上清洗。

    杨清元早将自来水龙头接入家中。

    药水服下,疼痛稍有缓解。华琴又赠送干花。

    郭新盛的个人问题依然没有解决。贾中华再次吩咐吕玉仙留意。郭新盛嘴上虽然说不急,一把子弟何愁?但实际总站进入新工,便让贾中华留意是否有人才出众者。吕玉仙指出人才出众者大多花瓶,中看不中用。郭新盛却不这么认为。贾中华明确必须正视现实,因为学工尚未转正,待三年转正后只怕夜长梦多。

    贾中华却忽然想到了汪文清。又让吕玉仙去说合。

    提高嗓音。吕玉仙:

    “亏你想得出来,汪文清充其量也就十六岁,新盛大她多少岁?”

    郭新盛:“婶婶,岁数不是问题,问题主要是人要生得漂亮。”

    贾中华褒奖汪文清的漂亮没得挑,但唯一是矮个子。

    满眼鄙视。吕玉仙接过话。吕玉仙:

    “唯一是她有那样一个妈。”

    郭新盛狐疑。

    贾中华不乐意了。贾中华:

    “她妈怎么了?她妈还不是叫佐国强逼的。”

    吕玉仙数落作风问题。又道出了“电杆老妈妈”的由来。吕玉仙:

    “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郭新盛你还敢找这样人家的女儿吗?如果你坚持,我只能说你愿意被人骂作一丘之貉。”

    郭新盛一听忙罢手。郭新盛:

    “婶婶你刚才介绍说个子矮,我都还是考虑只要人才漂亮也可放宽条件。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问题。这样的问题断然不敢接受。”

    又说:“那我跑车出门,她还不得像她妈一样闹翻天?”

    吕玉仙讥讽微笑。吕玉仙:

    “所以,你要问问你叔叔介绍汪文清这样的人,他是啥居心?”

    猛然站立。眼睛发红。贾中华:

    “老子是啥居心?”

    吕玉仙冷瞥提起烟筒。

    脸上神经抽搐,面肌跳动。贾中华猛然一把将桌子上的杂物扫落在地。郭新盛满起身收拾。郭新盛:

    “叔叔,别这样?”

    吕玉仙趁机。吕玉仙:

    “新盛,你今天可是看到了,你叔叔这个脾气你说家里怎能安生?”

    又说:“但凡这个家安生几日,他便要作怪。”

    贾中华憋屈得手指点点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年盛夏,河堤上孟浩然家迎来了一场喜事。迎娶者正是孟浩然的大儿子孟建中。

    退了定婚,孟建中如鱼得水。不断调换女友。三日一换孟建中犹如过往花丛。正当孟浩然议论要啥样的女子方能管辖,孟建中领回陈明珠忽然宣布结婚。

    孟家的轰动是顶级的。孟建中明确今后结婚过日子是各自的事。可是,孟浩然依然反对。开始的时候,孟浩然以为孟建中玩闹便任由带领进屋,但却没有想到发展要结婚。吕梅仙也表明结婚坚决不能是这样的人选。

    孟建中执拗。吕梅仙宣布,尚若坚持非她不娶各自去办理。孟建中从来不受制约。孟建中表示,如果父母可以这样做,那将来养老问题不要牵扯。

    大队会计兼公分书记员陈水亭居住下河堤。陈水亭进屋调解。孟建中:

    “如果他们不帮助操办婚礼,那全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好了。”

    吕梅仙解释,不是不帮助操办,换任何人都可。

    孟建中:“如果您是像这样说,我还非她不娶了。”

    陈水亭插不进话但也忍得住。陈水亭尝试该有所发表,孟浩然抽出拇指。孟浩然:

    “你要迎娶只管迎娶,我们管不了你还管不了腰包里的财物?”

    孟建中:“如果你们是这样说,那我可以不耗分文将她迎娶进门,只是今天你们让我寒心,将来别埋怨我让你们寒心。”

    吕梅仙斥责大逆不道。孟建中只说大逆不道也是你们给逼出来的。吕梅仙:

    “如果你像这样说,现在就给我滚出门去!”

    孟建中让他们将这些年来挣下的积累清算出来。

    孟浩然愤怒起身。手指点点。孟浩然:

    “你可好意思说这样的话,整个大队,谁不知道你干公分除了偷奸耍滑还是偷奸耍滑。你还好意思来跟家里清算?”

    孟建中:“即便是偷奸耍滑,陈伯伯也是记录公分的。你问问他在大队的账薄中难道就没有我孟建中的名字么?还是你们是黄世仁只想吃人不吐骨头?还是要想将我光屁股撵出家门?”

    又说:“如果要光屁股撵出去,你们也直白说?摆在明面上的鬼好应对。”

    陈水亭忙制止孟建中。陈水亭:

    “你可千万不能对你父母说这样的无情无义的话。”

    孟建中:“他们都敢做,为什么害怕我说?”

    吕梅仙:“他爱怎样说便怎样说,反正我们不会掏钱出来取姓陈的进门。他不干,各自出门该干嘛干嘛去。”

    陈水亭让双方不要将事态闹僵。

    孟建中进门。三三两两抓了两间衣物进挎包。再出门。孟建中:

    “你们不用多费一句话了,今天我就走。只要你们考虑好了,一旦迈出这道门,今生今世我将永不回头,你们也不要后悔便是了。”

    忽然,老奶奶坐天井边一声哀叹。

    这不是孟家愿意看到的局面。孟浩然夫妻沉默。孟建中:

    “只是尚若今后大队人若谈及,你们不要顾及在这个问题上是你们二老忒毒,光屁股就被你们撵出家门。没人时你们也可问问自己的良心是否过得去。”

    陈水亭:“建中你可不能像这样说?我一直仔细听,不办婚事和不养老是两个问题。”

    孟建中:“这怎么是两个问题?没有因,何来果?我小需要扶持他们缺席,将来他们老了我不也可以缺席?今日他们的良心过得去,他日我的良心便也可以过得去。”

    又说:“我只不过是根据他们的方式回敬他们而已。”

第一百零二章 孟建中结婚 王雪梅意外

    吕梅仙:“就算不是两个问题的问题,那也不是我们的良心过得去的问题,而是你不听话的问题。

    孟建中说,不是我不听话的问题,是你们非得逼迫绝情的问题。孟建中:

    “就算你们想驱赶我出门,就算你们将这顶偷奸耍滑的帽子扣在我头上,陈伯伯坐这里,他敢说我孟建中这么些年以来难道就没有挣过公分?”

    陈水亭点头。孟建中提高声音。孟建中:

    “您老的意思是跟我父母一样,认为我没有一分公分?”

    陈水亭鸡啄米。陈水亭:

    “有、有、有,谁敢否定你没有?”

    尚若孟建中分配公分出门,这个家便双失。权衡利弊。吕梅仙终于松口,孟建中迎娶陈明珠。陈水亭强调孟建中不可推卸养老责任。

    只说,孟建中恋爱问题反复,好不容易确定,为何孟家要激烈反对呢?

    原来,二队陈家长女陈明珠从小娇小可人,其父街道居民,其母却是农业户口。陈明珠落户居民。国家粮,天生丽质,足够陈明珠骄傲。孟建中曾经也将目光锁定。陈明珠却不屑一顾。当然,陈明珠也想嫁给居民户口。如此一来,目光定格在富源铁矿的一位男同学身上。一路发展,奔结婚而去。对方父母却竭力反对。男方家长坚持,怎么都应该迎娶有工作者,迎娶无工作的陈明珠是下策。

    陈明珠开始呕吐。对方无了音信。三个月后,娇小有所显露。陈明珠暗自焦急。

    孟建中遗传了吕梅仙的眯眯眼。陈明珠大而明亮的眼睛穿透着孟建中人生无尽美好遐想。街头巷尾,但凡擦肩而过,孟建中都能从她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展翅飞翔……

    孟建中除了一双眯眯眼也算俊朗。陈明珠有所触动,但还是将户籍作为首先。

    单相思中最为郁闷的是,投石下水,冰冷的水面无视深情的存在。

    孟建中的懊恼正是这样的懊恼。甚至于他很想压低她的头颅看到地面。

    忽然一天再次相遇。孟建中发现陈明珠明显憔悴。孟建忠怜香惜玉。

    陈明珠低头一直打量地面。犹豫。迟疑着还是有所吐露。

    这是唯一迎上去的机会。孟建中看到了转机。孟建忠没有迟疑。如此,二人谈论的主题自然是直奔结婚了。

    孟家有耳闻陈明珠被铁厂男子抛弃一事。忽然显露,孟家自然不肯接盘。当然,吕梅仙当陈水亭面松口也至少权宜之计。

    孟浩然的母亲本为继母。没有血亲,话语从来不受到重视。吕梅仙自然考虑到请吕国珍出面。

    吕国珍风风火火赶来。吕国珍担心孟建中吃了哑巴亏顶缸。吕国珍:

    “建中啊,若那孩子不是你的,这样替他人养孩子忒不值得。”

    在孟建中看来,正是陈明珠的苦衷才得以转机。转机就是曙光。孟建中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扼杀这一线生机。孟建中明确腹中孩子是自己的。

    吕国珍不好糊弄。追问月份。少报,腹中隆起程度不像。多报,尚未交往。硬着头皮。孟建中只谎称两月。

    吕梅仙质疑两个月前你还跟上河堤徐家女往来。孟建中只好说是偷偷进行。孟建国笑道:

    “大哥还知道脚踏两条船了。”

    孟建共跟随笑出。气氛缓和。孟建中:

    “一边打你的酱油去!”

    吕国珍再次指出,从陈明珠出怀的姿态来看,至少是三个月的样子。

    孟建中辩解陈明珠小瘦小,因此出怀。吕梅仙追问具体怀孕时间。孟建中只说记不清楚。

    孟浩然抨击说没有这样糊涂的男人。

    孟建中:“无论你们说从天到地,这孩子是我的便是我的,你们质疑我也得娶,不质疑皆大欢喜迎娶。如果再闹,只怕生出事端。”

    吕梅仙明确,既然如此,今后不可抱怨,各自酝酿的苦酒各自喝。

    这样,吕梅仙这才筹备所需。

    吕玉仙从靖城前来祝贺。

    婚事过后,吕玉仙返回。暑假即将到来。吕玉仙吩咐贾杰刚、贾杰敏兄妹去良县。贾杰敏想到真实的情况是独自一人进入白大村。畏惧吕嫒仙。贾杰敏提出这个学期留在靖城。吕玉仙明确可以为家里节省粮食。又叨念贾中华钓鱼撒米。贾中华分辨有段时间都是以蚯蚓酒糟投放。

    贾杰刚却不一样。良县即是钓鱼发挥的舞台。特别是在一来二去的玩乐中,渐渐地,贾杰刚对汪文洁的粘人竟然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贾杰刚第一时间告诉了汪文洁。汪文清原本并不同意二人去良县。汪文清强调放假正是邀约小同学到家里来捡羊毛的好时机。汪文玉迟疑透露,贾杰刚邀约文洁,文洁心动了。

    汪文清没有“心动”的经历,当然不忒弄明白“心动”是啥鸟。汪文清其实是担忧汪文洁因此耽误错失良好的开端。钟丽曾批评让她铭记于心。汪文清忽然改变主意,同意二人前往良县度假。

    运输单位工作,似乎购买车票会显得人际关系不够好或者无能。当然,最为关键的是在这样不富裕的年代不掏腰包也可节约开销。

    汪文洁找王秋莲。王秋莲预先找客车驾驶员说情携带。汪文洁拍手蹦跳。驾驶员既然点头四人同乘。

    第二天搭车。贾杰敏一夜失眠。只要想到白大村想到吕嫒仙,她满是困顿,吕梅仙带给她的却满是阴郁与负重。

    尽管贾杰敏失眠,第二天还是起了大早。汪文洁由于兴奋入睡晚了,第二天却迟迟不现。四人集聚。没有赶上客运站预约好的客车。汪文玉陪同贾杰敏返回,告知吕玉仙。吕玉仙只得出面前往客运站。可是,后一班驾驶员面生不愿意白搭乘。再一班更觉说不上话。

    汪文洁好不失望。贾杰刚安慰说明天也一样。

    一路返回。吕玉仙责怪汪文洁奢睡延误了车辆。又责备怎么不去叫唤王秋莲。

    汪文玉说,她要工作,现在是上班时间。

    吕玉仙:“是呐!你妈是职工,只有我这等家属没有工作不需要上班可随时被你们呼来换去的。”

    汪文玉偷偷吐舌头。

    搭乘说情被否决,吕玉仙觉得十分没面子。吕玉仙:

    “她就是是职工,抽跑半个小时还是可以的嘛!职工说情,人家就算不想白白让你们搭乘也要稍加顾虑的。”

    汪文洁一脸懵懂。汪文洁:

    “吕娘娘,为何职工就要好说情呢?”

    吕玉仙:“他再是只仰头望天的驾驶员,不是也有车出故障的时候?有了故障可要进车间?原本一两个小时可以修好的,让你妈拖他个一天两天,下次搭乘他可还敢摇头?”

    汪文洁恍然大悟。

    进入总站大门,贾杰刚钻进公厕。汪文玉也邀约贾杰敏前往。吕玉仙只说回家洗衣服,按量时间回来帮忙。

    汪文洁坐在花园铁栏杆上等待。贾杰刚先一步走来。只问我妈妈可是走了。汪文洁点头乐出。贾杰刚责备这有啥好笑的。汪文玉二人并肩走来。忽然从灯光球场跑出五六个小学生。汪文洁打量正是同学,忙上前询问何事奔跑。只说修制车间发生了凶杀案。贾杰刚将行囊挂在贾杰敏脖子上一溜烟直向前奔去。汪文洁叫唤追赶。忽然转身也将行旅交给了汪文玉。贾杰敏询问汪文玉为何不跟去。只说不当电灯泡。

    汪文玉总是能说出一些新鲜词汇。贾杰敏很诧异“电灯泡”可以专用特指。

    贾杰敏回家放置行旅。汪文玉跟随也将行旅暂存。吕玉仙开始浸泡衣物。汪文玉直递眼色。吕玉仙狐疑。吕玉仙:

    “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有啥话不会说出来?小小年纪便学你妈挤眼弄眉那一套。”

    汪文玉一吐舌头这才说明。吕玉仙大为震惊修制车间也会发生凶杀案。一挥手。两孩子奔出家门。擦干手掌。吕玉仙也向着车间走去。

    穿过高大的车床车间,但见西侧的空地百余米的墙头处早已密密麻麻集聚人群。有的骑在一人多高的墙头上;有的拼命地往墙上抓爬着;有的伸手出来拽下方的人;有的爬在了围墙旁的桃树丫上;有的绘声绘色正渲染。翻沙车间仿佛上映电影般闹热。

    汪文玉被金凌拽上围墙。贾杰敏也被拽上围墙。墙外是一遍开阔的水稻田。一具赤裸裸的女尸躺在水田里。水田周围也围满了人群。却与警界线分隔在十余米开外。

    汪文洁矮小一些只站在围墙底角着急。又要求汪文玉拉她上墙。伸出的手背却差了一段距离。贾杰敏也伸手还是不行。汪文玉责备怎么不跟随贾杰刚而去。

    汪文洁说明贾杰刚从围墙上下来后便绕道后北山去了。

    围墙外面正是后北山。不错,案件发生在仅与总站一墙之隔农村的田地里。

    没能亲眼观看,汪文洁好不着急。只问汪文玉看到什么。汪文玉说就是一具女尸,面孔背对秧田。

    汪文洁显得更加急躁。拽住脚欲向上攀爬。汪文玉重心不稳险些摔下去。嚷嚷双手把持围墙调整重心。汪文洁终于攀登上了围墙。贾杰刚也出现在对面警戒线后的人群中。当然,墙头上观看起来除了不时走动的干警基本没有障碍物。

    阳光热烈起来。一遍绿油油的秧苗在微风里充满生机。周边清澈的稻田水交融着犯浑泥黄的浑水。稻田,干警脚穿长水鞋走动记录数据。秧田转角,一具泛白的女体犹如浪里白条大半个身子插入田中,周边秧苗显得稀疏,一遍七歪八倒。泥滑的红泥田埂上,歪七横八满满皆是脚印。

    记录测量结束。翻转。确认。

    油黑之发凌乱满脸。清理。腮部突出。口里有异物。嘴角露红。以钳子拖出。一条内裤,两条内裤。顿时,现场震惊。闪光灯不断。汪文玉紧张掐住贾杰敏胳膊。压低声音。汪文玉:

    “你发觉像谁?”

    贾杰敏莫名。

    汪文玉:“王雪梅……?”

    以此同时,汪文洁也嚷嚷起来。汪文洁:

    “三姐,怎么是雪梅姐?”

    汪文玉制止。金凌也说好像是王雪梅。

    半个小时后。王雪梅之母李琼赶到。越过警戒线。现场辨认。李琼眼前一黑忽地栽入水田……

    李琼栽倒。金凌肯定说是王雪梅。

    顿时,场地沸腾了;顿时,墙头上犹如电线上叽叽喳喳的小鸟;顿时,秧苗摆动谈论。

    人故,可以毫无尊严至如此?贾杰敏眼亦怔怔。仿佛心被紧缩起来忽然失血抽空,继而,条条神经被莫名的抖动撕裂开来直袭心脏;继而,燥热浑身;继而,冷如冰窟;继而,剥离肉体的疼痛莫名蔓延开来……

    泪水外溢。金凌窃笑。汪文玉也说她捡羊毛到家里的次数恐怕比你还多,我们都没眼泪,难不成你比我们还跟她亲近些?

    故事集聚。手撕羊毛。非亲非故。但是,贾杰敏的心却仿佛也跟随溺死在田地里一般难以喘息。不错,她是为共通的人性而窒息。因为她大抵可以想象,正在这遍大地之上所有的围观者对于未来的命运其实正如一觉“长睡不醒”的她。未来,命呼?未来,运呼?仿佛是在我们的主宰下仿佛又不能主宰。模棱两可。泥滑泥鳅。那么,我们都该闭嘴!

    墙头左旁。A师傅:

    “看看,丢不丢人,浑身一丝不挂。”

    B师傅:“堪称总站第一桃色事件。”

    A师傅:“第一桃色事件还轮不到她,第一是游厂事件……”

    B师傅“嘘……!”一声被更大的议论声掩埋。

    整个场地上人声鼎沸。车间里的机床停止轰鸣。

    杨江勇骑在围墙一旁。杨江勇:

    “看样子是先奸后杀……”

    汪文玉:“什么先奸后杀?是掐死的!你没见她身上没有伤口没有流血吗?”

    杨江勇是贾杰刚的同学。杨江勇:

    “没有血也可称先奸后杀。你以为非要用刀才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杀?幼稚。”

    视线真实。观看确实者不断跳下墙头。贾杰敏跟随而下。汪文玉却要看后续。少时,一辆车运走尸体。

    电线上的小鸟起飞。场地上的人群开始散开。仿佛就像一场广场舞会结束,又仿佛散开的赶集。前后离去,并入不同的通道。

    前方议论:

    “那么大个闺女,这么个死法,真丢人。”

    有人回应:

    “慈母多败儿。李琼只管生不管教。”

    有声音说:

    “老大儿子,老二虽说也是儿子,却是傻子,三女儿天生丽质,当然集万千宠爱一身了。”

    有人又议论:

    “干警说她身上还泛起了鸡皮疙瘩,如此说来当时扔进水田还有气息,如果遇到路人救助,或许还能救活过来?”

    又有人说:

    “救活过来又能怎么样呢?遭七八个男人强奸,活过来还不如死了的好。”

    有人回应说好死不如赖活。

    有人议论,听说是先呆在围墙里面车间的空地上,后来翻围墙去了稻田。

    议论声总是在桃色事件后起伏不断。

    有人质疑:

    “夜晚翻砂车间空旷无人,路过车间外面都显得阴森森怕人。王雪梅胆子也忒大了,既然还跟随越过墙头?”

    有人说,邀约她的应该是熟悉环境的人,或许翻砂车间有人参与作案。

    汪文玉以手拐碰贾杰敏。压低声音。汪文玉:

    “你听到了吗?你的师傅不是就住在这个车间里的小房间中吗?”

    贾杰敏呆呆痴痴没有回应。

    汪文玉回视金凌。

    金凌:“你看她呆呆傻傻的,难说她师傅去、她是知道了不报告?”

    一脸的讥讽。汪文玉:

    “就是,极有可能!”

    汪文洁:“她的师傅不是跟佐妙玉姐姐是同一个师傅吗?那她听见了不报告,佐妙玉姐姐不是有同案犯的嫌疑吗?”

    汪文洁搂过汪文洁。眼色示意。

    第二天,王秋莲说明不认识驾驶员。第二天,总站再次轰动。郭嘉作为嫌疑人被隔离审查。郭嘉居住车间,且一身好武动,又对周边的环境了如指掌。当然,更为重要的是陈雅雯提供了他整个夜晚不在家的证词。郭嘉声辩恰恰是陈雅雯不在家,因为他们夫妻的感情早就出现了问题。但是,凶案从技术层面需要的怀疑对象不是陈雅雯。以此同时,翻砂车间轻工姜波被羁押。金瑞芳的三女儿胡美丽受到牵连。

    那么,胡美丽为何?

    原来,王雪梅正是胡美丽同学。总站保卫科干事方卫青指证,案发头一天在灯光球场亲眼瞅见胡美丽交给王雪梅一张小纸条。王雪梅递给方卫青看,却被胡美丽一把夺走。方卫青指出一眼便看出是姜波笔迹。但是,胡美丽坚决否认案发头一晚接触了王雪梅,方卫青之前追求不成,所以设计陷害。方卫青却强调他看得真真切切。方卫青指出,王雪梅透露,他人约会的纸条都是通过胡美丽从中传递的。

    如此一来,办案人员前往胡美丽家搜查。金瑞芳闻信慌忙一件件查看胡美丽的衣袋。

第一百零三章 金瑞芳销毁证据 陈雅雯终于离婚 里拉车站度暑假 粉蒸肉飘香悠长

    胡美丽时髦衣物堆积,金瑞芳一时清查不完全。于是,只要是有字迹的纸条都忙不急查看扔到后窗子菜地里焚化。胡丽琴打下手焚化。胡丽琴强调重点摸胡美丽近几日穿的衣服。金瑞芳:

    “她一天不换三套不到晚,我怎么知道她哪件衣服袋子里有问题?”

    胡丽琴跳进窗子快速帮助。最后一件在公安进门之前掏出纸条。金瑞芳稍迟疑一把吞咽下腹中。

    胡伟走后,金瑞芳一人拉扯着五个儿女。好不容易胡天丽在总站参加了工作,胡丽荣念高中,胡美丽念到中学,胡丽琴、胡利忠小学。无父的孩子多疼爱。金瑞芳正是放纵任意式的疼爱。特别是对天生丽质的三女儿胡美丽更为宠爱。王秋莲曾经玩笑,只怕将来这个小美人长大了会成为皇宫娘娘。金瑞芳打量胡美丽的眼神充满了欣赏,因此家里最好的点心只为胡美丽一人留下。

    胡美丽尚念中学,心思却不在学校。当下时尚风气,男扮女装,长发披肩,港裤紧绷,墨镜卡眼。胡美丽躁动迎上,讲吃讲穿,眼带蝴蝶,魅惑光彩,混迹社会。特别,当胡美丽渐渐明白美丽足够交换物质的累积时更为痴迷。胡美丽被隔离审查,金瑞芳坐立不安。正是这个时候,金瑞芳才想到,胡美丽每每出入总站大门少则一天一趟逛街的生活方式有可能存在问题的。虽然她不知道她上街到底干啥,可从不断携带回来的衣物中她还是有所揣摩。金瑞芳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吃牢饭。因此,她必须吞下一切对她不利的纸条。

    关于浓郁的烟火味儿。金瑞芳说明是为已故的胡伟焚化冥纸。

    有关传递王雪梅的纸条,胡美丽咬紧嘴唇。胡美丽安全,姜波自然安全。一个月后,胡美丽被释放。面颊的淤青令天生丽质的美人胚子更加突显。

    两个月后,姜波释放。沉默的空气狐疑的目光唯令他低头进出车间。二人再次碰面。胡美丽道出遭至校园鄙视的目光。姜波劝她退学。只说他们将你钉在耻辱柱上,你可以解脱不配合。胡美丽退学。当然,胡美丽更是为心底憋屈的狠劲儿而退学。胡美丽想总有一天要让总站人看看胡美丽到底是何人物。而以何种方式证明?胡美丽心底再明晰不过。胡美丽妄想以她猎取物资财富的能力向她的同学们以及向全总站的男女老少们展示她堆垒物质荣耀的顶点。

    胡美丽正式混迹社会。对于不断膨胀的物质需求仿佛是一夜之间让她明白了唯有“三只手”才能支撑。特别是市面上新潮的流行能及时上身。比如“钉子”皮鞋;比如的确良从纯色衬衣到花衬衣;比如涤纶细港裤到筒裤。胡美丽穿出了百分之百的回头率。她觉得她不再是被质疑的对象,而是他们心目中的女皇。

    曾经在校时,胡美丽是半游逛方式。现今脱离,胡美丽回家隔三差五。没有胡美丽的身影,金瑞芳总觉得不够踏实甚至惴惴不安。胡美丽再进家门。金瑞芳唉声抱怨。胡美丽展示一件件新衣。金瑞芳顿时哑口。

    ——糖衣炮弹?金瑞芳只为胡美丽的能耐而到感骄傲。特别,她结拜的姐妹们再称赞胡美丽不但没有被流言蜚语打倒,而以光鲜亮丽的着装展示总站人时,金瑞芳的确遗忘了吞咽纸条一事。

    陈雅雯终于离婚。贾杰婞、贾杰刚、贾杰敏、佐妙玉早晨不再习武。

    脚印取证,同案犯七至八人。技术层面,郭嘉具有翻越围墙的功底。可是,郭嘉坚决不招。

    郭嘉坚持上诉。改判死缓。

    入狱。案件看似侦破。可七八人的脚印绝对不会由郭嘉一人变幻完成。总站又新一轮议论声起:

    王雪梅被奸杀案其实并没侦破。

    转眼又一个假期来临。吕玉仙正对贾杰刚、贾杰敏谈论去良县之事,表哥刘震涵就来到家中。刘震涵正是吕玉仙堂姐吕水仙的六儿。

    只说,刘震涵参加了铁道部门的工作而分到了靖城三十公里开外的里拉小站为铁道扳道工。

    刘震涵午时来,下午便接走了贾杰刚兄妹俩。吕玉仙原本对吕水仙是一肚子的意见,但刘震涵却愿意接二人小站度假,吕玉仙便也憋回了满腹牢骚。

    刘震涵当天带来贾杰刚、贾杰敏来到了小站。小站建造在靖城之北,成为连接云南与外界的重要交通铁路口。一栋小平房建造在山坡上。整个车站只有六位职工。因此,十间房屋空了四间。刘震涵和同样来自春城的陈涛居住一个套间,里屋是两张并列靠墙的小木床,外屋却用于厨房。两床行李外加简单的炊具,整个房间尤显空旷。

    刘震涵带领贾杰刚睡小床。铁路养护段距离车站之东百米开外。刘震涵二十三岁谈了养护段女友蒋米燕。贾杰敏便被安排到蒋米燕家居住。

    宿舍与养护段途中是一个水塘,一条废弃的铁轨延伸到塘子中央。

    刘震涵带贾杰刚沿着空玄的铁轨晃悠着跳进了水塘。从水中出来,刘震涵自豪介绍说这充满弹性的“跳台”领先国际。贾杰敏尚不会游泳,却也跃跃欲试。刘震涵一番劝说阻止。绕过居住的平房,刘震涵带领二人上山捡野生菌子。

    贾杰刚、贾杰敏完全融入了这遍土地。刘震涵上班时,贾杰刚跟随去打小鸟。贾杰敏则独自一人去大山捡菌子。仿佛树丛中的野生菌子特别恩赐,贾杰敏总是满载而归。几天的蒙蒙细雨让刘震涵想出了办法,只将一块铁丝网插在窗沿边,然后以细铁线将空落的铁丝网拴挂在窗子上栏。这样将菌搁置在铁网上烘干,便可让贾杰敏捎带回家。

    贾杰敏似乎从未思考过刘震涵是如何每天将饭菜烧好端上桌的。只是五天后的一餐,贾杰敏方领略到刘震涵的用心。

    第五天,刘震涵休息。一早起来便和陈涛带领兄妹二人前往大黄树赶集。山路穿插公路,公路合并铁道。这样走了三个小时方抵达大黄树。又进大黄树食堂用餐。再购买五花肉。下午四点返回里拉。

    贾杰敏疑惑没有采购蔬菜。陈涛介绍说早跟附近村民建立友谊,蔬菜一类便无需花费。

    石伟是养护段职工,因逮石蛙被大家尊为“石蛙老祖”。三人一个月肉票并一块一斤半,交由“石蛙老祖”烹饪粉蒸肉。人多肉少。“石蛙老祖”以土豆垫底,却也将一盆粉蒸肉蒸得金黄烹香。刘震涵褒奖厨艺。陈涛说现在“石蛙”少了,否则让“石蛙老祖”弄来,只让你们添鼻尖。

    贾杰刚狐疑怎么少了。“石蛙老祖”一张石蛙脸面无表情。

    石蛙老祖:“还不是怨他们取这诨名,弄得石蛙孙子都提前下了锅,哪里还有石蛙?”

    贾杰刚说夜晚的时候还能听见水塘里发出石蛙的叫声。

    石蛙老祖:“一听便知那是小蛙叫声。待养它两月再弄上桌来。”

    陈涛只说还没上桌便想咽唾液了。刘震涵又一番褒奖。

    这晚的大餐半个时辰便空了菜盆,但大家似乎都不愿意散去。仿佛多围绕团坐地上多一会儿便能多留住这幸福的时光,这佳肴的美好。同事曹雪云酷爱吉他。宿舍取来吉他,奏响了这个时代的标志性歌谣: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

    微山湖上静悄悄。

    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

    唱起那动人的歌谣。

    爬上飞快的火车,

    像骑上奔驰的骏马……

    石蚌声声。蛐蛐喝彩。石蚌老祖手敲瓷盆。

    次日一早。蒋米燕母亲晾晒出被子。贾杰敏狐疑这个时间段尚未见阳光。蒋米燕的二妹三妹讥笑大姐昨晚尿湿了床。

    车站宿舍。石伟在外屋烧菜。里屋,曹雪云怀抱一把吉他边弹边唱。刘震涵、陈涛坐在床上跟随节拍。贾杰敏忽然爆出蒋米燕尿床一事。陈涛讥讽而笑。曹雪云忽然加重音律笑喷出来。刘震涵却显得有些窘迫。“石蛙老祖”偏头。石蛙老祖:

    “可能是她小妹尿湿的吧?”

    贾杰敏:“哪里,是她小妹告诉说就是她大姐尿湿的呢!”

    刘震涵低头再没有话语。

    贾杰敏忽然意识到刘震涵的难堪。她忽然觉得他难过,她也不能开心起来。但是,话已出口,犹如决堤的洪水,她不知所措。

    傍晚,陈涛俩位妹妹陈晨、陈雅以及小弟陈旭外加一小孩来到里拉。夜晚。地铺。贾杰敏没有再去养护段。贾杰敏有了心事。到底是蒋米燕心生嫌隙还是地铺可容纳她?

    清晨,陈晨、陈雅、陈旭便来到了铁轨旁敲石子。原来,铁轨上每每坑木间距为一方,其间需要将大石子翻起敲击碎小。姐弟几人便利用假期到车站来打小工。陈晨已婚带了儿子。陈雅念中学。陈旭稍小贾杰敏。因此姐妹二人敲击石子,陈旭多半只顾玩耍。贾杰敏过去帮忙。陈雅教授将石子放进左手的铁皮团圈之中,如此一锤下去才不至于飞溅误伤。贾杰敏气力尚小。敲击下去不能达到分裂碎小的效果。特别是陈旭不时从后背猛然推搡过来,便几乎敲打在手腕处。陈晨呵斥,这才带领侄儿到路旁采摘野所梅。一阵风扬,白尘扑面。贾杰敏飞快起身避让。姐妹二人却继续敲击争分夺秒。不时,“呜、呜……”轰鸣。姐妹二人只待距离逼近这才起身抬了小木凳退让。绿皮列车从身旁呼啸驶过,仿佛冷瞥的长龙喷泄气流无视路基的铺垫。

    一方石子报酬三十元。第二天,贾杰敏手掌打起了血泡。刘震涵要她呆宿舍里休息。贾杰敏终于了解了汪文玉当初美化敲石子的乐趣其实并无乐趣。三十元的酬劳渗透血汗。

    刘震涵再次轮休,邀约石伟带领兄妹二人前往花山水库钓鱼。

    里拉车站距离花山小镇大约十来公里的路程,花山水库便是建造在两地点的中间位置。

    四人发出。兄妹二人奔跑在前方比赛。途径一个不大的小山村,沿着点缀野花的黄土道,两侧起伏的山峦守望迷恋。大约一个多小时,来到了一座石山的屏障前。刘震涵声称到了。贾杰敏傻眼。只说这么大的石山哪有水库?莫不是还要翻越过去。贾杰刚却说,能听到了浪花的声响。正疑惑,刘震涵带领二人从石缝中侧身穿进去。再出石山屏障,忽然间风儿捣鼓,只吹得衣裤“呼、呼……”而响。眼前,一遍宽阔的水域银光闪亮。

    贾杰敏第一次见如此之大的水库。呆立。震惊。

    湛蓝的天空白云悠悠,投影倒影清晰如镜。南起水之边沿仿佛紧紧与天相连。贾杰敏忽然被一股天空的飞翔感捣鼓。再晃神,仿佛这已经不再是一池水域,而是镶嵌在这高源上的一颗硕大的明珠,阳光透穿,正内敛散发内在品质璀璨之光……

    一个美妙无比的世界展现眼前,一望无际的水面波光粼粼。蓝天深情,白云间杂乌云开始酝酿泪花。刘震涵担忧落雨。石伟却说得呈大自然天然石屏何惧暴雨,只是起风不利于钓鱼。却也抛出鱼钩。贾杰刚早已安耐不住试图接过鱼竿,鱼竿却比之前的体验过于长。风浪直逼。贾杰刚递回。

    水岸掩没的浅水区域是一遍凸起的天然圆石。贾杰刚开始不断来回跳动穿越。脚踏莲花。贾杰敏追逐跳跃。不同视角。贾杰敏回头惊诧,这哪里还是分布散落的圆石?这分明是一朵朵绽放的石莲花,镶嵌汪洋,镶嵌碧波,镶嵌翡翠。

    贾杰敏愣神。贾杰刚起哄贾杰敏小胆子不敢再追。贾杰敏不受激将。刘震涵提示不要坠落水里。话音落下。贾杰刚一脚跨空打湿一只鞋子。

    湖泊中心,一圆形小岛植被茂绿参天,静怡中鸟儿时起时落突击静怡。于是,小岛在寂静与喧嚣中游离。没有定性,尤显神秘。丛林,白鹭撩开翠绿的布幔高傲现身。碧波推连。银浪拍岸。白鹭突起抖动翅膀。完毕,迈出模特儿优雅的步伐展示胸脯。小燕激发表演欲。敏捷。神速。越过风浪,钻入北岸怪石凌立的天然屏障。风卷云积。黑色的剪刀交错浪尖银点。莲花拍案。浪花儿犹如细雨飞扑。

    石蛙老祖空竿。脸庞,水珠飞溅,晶莹透亮。刘震涵提醒换地儿。只说正是在这样的风浪回旋中方能感受千军万马奔腾之势。

    风浪越来越大。波涛仿佛沸腾。燕子越穿越欢。贾杰敏费解。贾杰敏:

    “表哥,为何燕子不等水面平静再飞跃?”

    刘震涵专注目光没有回答。

    贾杰刚接过话。贾杰刚:

    “憨包!如果燕儿能待到水平面平静,那它便不是燕子了。”

    石蛙老祖:“燕子就是为了锻炼羽翼所以它要迎接风浪。假如说风浪平静下来,那它便没有了穿越的快感了。”

    贾杰刚偷偷坏笑。贾杰刚:

    “正如你一样,家里人多你便越是‘人来疯’。”

    又说:“你以为你问题多了,你便深沉吗?!”

    贾杰刚无故指责。贾杰敏打量一只鞋子未干。贾杰敏:

    “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深沉。‘人来疯’的特点便是一块块巨石上跳跃穿越,却打湿各自的鞋还强加别人。”

    刘震涵笑眯眼睛。石蛙老祖只说别看杰敏人小,却说话在理。贾杰刚冷瞥石伟。石伟说明,燕子可不是“人来疯”,因为风浪可以卷积起它们需要的食物,于是,便有了这样兴奋的飞跃。不时,燕儿又飞跃进入石屏之中。贾杰敏好奇为何放弃了“飞跃”。贾杰刚说不知道你这脑子怎么长的?燕儿累了自然要找落脚点休息。石伟说出了歇息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石屏中有它们的筑巢,觅食后便要回去喂它们的小宝宝。

    这天直到午后撤离。石伟居然没能钓到鱼。贾杰刚说平日跟随父亲出去多少都有收获。石伟说你们是去小水塘,水库起风便难了。刘震涵说明如果车站石蛙老祖出面都没有收获,别人也就不可能了。贾杰刚大肆称赞贾中华在钓鱼方面的技巧。又让贾杰敏证实。贾杰敏点头。又说风浪过大可能也不行。贾杰刚斥责墙头草。石伟只说兄妹之间怎么能上纲上线?贾杰刚补充贾杰敏历来都没有自己的主张。既肯定又否定。

    回来的路途似乎没有去时遥远。两人走在后方。兄妹却跳跃奔前。贾杰刚压低声音发表对石蛙老祖的不满。贾杰刚:

    “他还‘石蛙老祖’?我看‘空手老祖’还差不多吧?”

    又说:“杰敏你可相信,如果是爸爸今天在这里,只怕是满载而归?”

    贾杰刚忽略了客观条件。但是,这样的客观条件贾杰敏并没有经验。贾杰敏沉默不语。

    再返小山村。但见一刘姓农户从自留地里扛了锄头出来。又招呼一行去家里吃午点。

    一锅土豆出炉,再配老酱却也很快见底。刘大叔留下晚餐。刘振涵告辞出门。刘大叔欲再次返回自留地拔些蔬菜。只说前几天赠送的还没有吃完。二人又罢手道谢。

    胡美丽时髦衣物堆积,金瑞芳一时清查不完全。于是,只要是有字迹的纸条都忙不急查看扔到后窗子菜地里焚化。胡丽琴打下手焚化。胡丽琴强调重点摸胡美丽近几日穿的衣服。金瑞芳:

    “她一天不换三套不到晚,我怎么知道她哪件衣服袋子里有问题?”

    胡丽琴跳进窗子快速帮助。最后一件在公安进门之前掏出纸条。金瑞芳稍迟疑一把吞咽下腹中。

    胡伟走后,金瑞芳一人拉扯着五个儿女。好不容易胡天丽在总站参加了工作,胡丽荣念高中,胡美丽念到中学,胡丽琴、胡利忠小学。无父的孩子多疼爱。金瑞芳正是放纵任意式的疼爱。特别是对天生丽质的三女儿胡美丽更为宠爱。王秋莲曾经玩笑,只怕将来这个小美人长大了会成为皇宫娘娘。金瑞芳打量胡美丽的眼神充满了欣赏,因此家里最好的点心只为胡美丽一人留下。

    胡美丽尚念中学,心思却不在学校。当下时尚风气,男扮女装,长发披肩,港裤紧绷,墨镜卡眼。胡美丽躁动迎上,讲吃讲穿,眼带蝴蝶,魅惑光彩,混迹社会。特别,当胡美丽渐渐明白美丽足够交换物质的累积时更为痴迷。胡美丽被隔离审查,金瑞芳坐立不安。正是这个时候,金瑞芳才想到,胡美丽每每出入总站大门少则一天一趟逛街的生活方式有可能存在问题的。虽然她不知道她上街到底干啥,可从不断携带回来的衣物中她还是有所揣摩。金瑞芳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吃牢饭。因此,她必须吞下一切对她不利的纸条。

    关于浓郁的烟火味儿。金瑞芳说明是为已故的胡伟焚化冥纸。

    有关传递王雪梅的纸条,胡美丽咬紧嘴唇。胡美丽安全,姜波自然安全。一个月后,胡美丽被释放。面颊的淤青令天生丽质的美人胚子更加突显。

    两个月后,姜波释放。沉默的空气狐疑的目光唯令他低头进出车间。二人再次碰面。胡美丽道出遭至校园鄙视的目光。姜波劝她退学。只说他们将你钉在耻辱柱上,你可以解脱不配合。胡美丽退学。当然,胡美丽更是为心底憋屈的狠劲儿而退学。胡美丽想总有一天要让总站人看看胡美丽到底是何人物。而以何种方式证明?胡美丽心底再明晰不过。胡美丽妄想以她猎取物资财富的能力向她的同学们以及向全总站的男女老少们展示她堆垒物质荣耀的顶点。

    胡美丽正式混迹社会。对于不断膨胀的物质需求仿佛是一夜之间让她明白了唯有“三只手”才能支撑。特别是市面上新潮的流行能及时上身。比如“钉子”皮鞋;比如的确良从纯色衬衣到花衬衣;比如涤纶细港裤到筒裤。胡美丽穿出了百分之百的回头率。她觉得她不再是被质疑的对象,而是他们心目中的女皇。

    曾经在校时,胡美丽是半游逛方式。现今脱离,胡美丽回家隔三差五。没有胡美丽的身影,金瑞芳总觉得不够踏实甚至惴惴不安。胡美丽再进家门。金瑞芳唉声抱怨。胡美丽展示一件件新衣。金瑞芳顿时哑口。

    ——糖衣炮弹?金瑞芳只为胡美丽的能耐而到感骄傲。特别,她结拜的姐妹们再称赞胡美丽不但没有被流言蜚语打倒,而以光鲜亮丽的着装展示总站人时,金瑞芳的确遗忘了吞咽纸条一事。

    陈雅雯终于离婚。贾杰婞、贾杰刚、贾杰敏、佐妙玉早晨不再习武。

    脚印取证,同案犯七至八人。技术层面,郭嘉具有翻越围墙的功底。可是,郭嘉坚决不招。

    郭嘉坚持上诉。改判死缓。

    入狱。案件看似侦破。可七八人的脚印绝对不会由郭嘉一人变幻完成。总站又新一轮议论声起:

    王雪梅被奸杀案其实并没侦破。

    转眼又一个假期来临。吕玉仙正对贾杰刚、贾杰敏谈论去良县之事,表哥刘震涵就来到家中。刘震涵正是吕玉仙堂姐吕水仙的六儿。

    只说,刘震涵参加了铁道部门的工作而分到了靖城三十公里开外的里拉小站为铁道扳道工。

    刘震涵午时来,下午便接走了贾杰刚兄妹俩。吕玉仙原本对吕水仙是一肚子的意见,但刘震涵却愿意接二人小站度假,吕玉仙便也憋回了满腹牢骚。

    刘震涵当天带来贾杰刚、贾杰敏来到了小站。小站建造在靖城之北,成为连接云南与外界的重要交通铁路口。一栋小平房建造在山坡上。整个车站只有六位职工。因此,十间房屋空了四间。刘震涵和同样来自春城的陈涛居住一个套间,里屋是两张并列靠墙的小木床,外屋却用于厨房。两床行李外加简单的炊具,整个房间尤显空旷。

    刘震涵带领贾杰刚睡小床。铁路养护段距离车站之东百米开外。刘震涵二十三岁谈了养护段女友蒋米燕。贾杰敏便被安排到蒋米燕家居住。

    宿舍与养护段途中是一个水塘,一条废弃的铁轨延伸到塘子中央。

    刘震涵带贾杰刚沿着空玄的铁轨晃悠着跳进了水塘。从水中出来,刘震涵自豪介绍说这充满弹性的“跳台”领先国际。贾杰敏尚不会游泳,却也跃跃欲试。刘震涵一番劝说阻止。绕过居住的平房,刘震涵带领二人上山捡野生菌子。

    贾杰刚、贾杰敏完全融入了这遍土地。刘震涵上班时,贾杰刚跟随去打小鸟。贾杰敏则独自一人去大山捡菌子。仿佛树丛中的野生菌子特别恩赐,贾杰敏总是满载而归。几天的蒙蒙细雨让刘震涵想出了办法,只将一块铁丝网插在窗沿边,然后以细铁线将空落的铁丝网拴挂在窗子上栏。这样将菌搁置在铁网上烘干,便可让贾杰敏捎带回家。

    贾杰敏似乎从未思考过刘震涵是如何每天将饭菜烧好端上桌的。只是五天后的一餐,贾杰敏方领略到刘震涵的用心。

    第五天,刘震涵休息。一早起来便和陈涛带领兄妹二人前往大黄树赶集。山路穿插公路,公路合并铁道。这样走了三个小时方抵达大黄树。又进大黄树食堂用餐。再购买五花肉。下午四点返回里拉。

    贾杰敏疑惑没有采购蔬菜。陈涛介绍说早跟附近村民建立友谊,蔬菜一类便无需花费。

    石伟是养护段职工,因逮石蛙被大家尊为“石蛙老祖”。三人一个月肉票并一块一斤半,交由“石蛙老祖”烹饪粉蒸肉。人多肉少。“石蛙老祖”以土豆垫底,却也将一盆粉蒸肉蒸得金黄烹香。刘震涵褒奖厨艺。陈涛说现在“石蛙”少了,否则让“石蛙老祖”弄来,只让你们添鼻尖。

    贾杰刚狐疑怎么少了。“石蛙老祖”一张石蛙脸面无表情。

    石蛙老祖:“还不是怨他们取这诨名,弄得石蛙孙子都提前下了锅,哪里还有石蛙?”

    贾杰刚说夜晚的时候还能听见水塘里发出石蛙的叫声。

    石蛙老祖:“一听便知那是小蛙叫声。待养它两月再弄上桌来。”

    陈涛只说还没上桌便想咽唾液了。刘震涵又一番褒奖。

    这晚的大餐半个时辰便空了菜盆,但大家似乎都不愿意散去。仿佛多围绕团坐地上多一会儿便能多留住这幸福的时光,这佳肴的美好。同事曹雪云酷爱吉他。宿舍取来吉他,奏响了这个时代的标志性歌谣: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

    微山湖上静悄悄。

    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

    唱起那动人的歌谣。

    爬上飞快的火车,

    像骑上奔驰的骏马……

    石蚌声声。蛐蛐喝彩。石蚌老祖手敲瓷盆。

    次日一早。蒋米燕母亲晾晒出被子。贾杰敏狐疑这个时间段尚未见阳光。蒋米燕的二妹三妹讥笑大姐昨晚尿湿了床。

    车站宿舍。石伟在外屋烧菜。里屋,曹雪云怀抱一把吉他边弹边唱。刘震涵、陈涛坐在床上跟随节拍。贾杰敏忽然爆出蒋米燕尿床一事。陈涛讥讽而笑。曹雪云忽然加重音律笑喷出来。刘震涵却显得有些窘迫。“石蛙老祖”偏头。石蛙老祖:

    “可能是她小妹尿湿的吧?”

    贾杰敏:“哪里,是她小妹告诉说就是她大姐尿湿的呢!”

    刘震涵低头再没有话语。

    贾杰敏忽然意识到刘震涵的难堪。她忽然觉得他难过,她也不能开心起来。但是,话已出口,犹如决堤的洪水,她不知所措。

    傍晚,陈涛俩位妹妹陈晨、陈雅以及小弟陈旭外加一小孩来到里拉。夜晚。地铺。贾杰敏没有再去养护段。贾杰敏有了心事。到底是蒋米燕心生嫌隙还是地铺可容纳她?

    清晨,陈晨、陈雅、陈旭便来到了铁轨旁敲石子。原来,铁轨上每每坑木间距为一方,其间需要将大石子翻起敲击碎小。姐弟几人便利用假期到车站来打小工。陈晨已婚带了儿子。陈雅念中学。陈旭稍小贾杰敏。因此姐妹二人敲击石子,陈旭多半只顾玩耍。贾杰敏过去帮忙。陈雅教授将石子放进左手的铁皮团圈之中,如此一锤下去才不至于飞溅误伤。贾杰敏气力尚小。敲击下去不能达到分裂碎小的效果。特别是陈旭不时从后背猛然推搡过来,便几乎敲打在手腕处。陈晨呵斥,这才带领侄儿到路旁采摘野所梅。一阵风扬,白尘扑面。贾杰敏飞快起身避让。姐妹二人却继续敲击争分夺秒。不时,“呜、呜……”轰鸣。姐妹二人只待距离逼近这才起身抬了小木凳退让。绿皮列车从身旁呼啸驶过,仿佛冷瞥的长龙喷泄气流无视路基的铺垫。

    一方石子报酬三十元。第二天,贾杰敏手掌打起了血泡。刘震涵要她呆宿舍里休息。贾杰敏终于了解了汪文玉当初美化敲石子的乐趣其实并无乐趣。三十元的酬劳渗透血汗。

    刘震涵再次轮休,邀约石伟带领兄妹二人前往花山水库钓鱼。

    里拉车站距离花山小镇大约十来公里的路程,花山水库便是建造在两地点的中间位置。

    四人发出。兄妹二人奔跑在前方比赛。途径一个不大的小山村,沿着点缀野花的黄土道,两侧起伏的山峦守望迷恋。大约一个多小时,来到了一座石山的屏障前。刘震涵声称到了。贾杰敏傻眼。只说这么大的石山哪有水库?莫不是还要翻越过去。贾杰刚却说,能听到了浪花的声响。正疑惑,刘震涵带领二人从石缝中侧身穿进去。再出石山屏障,忽然间风儿捣鼓,只吹得衣裤“呼、呼……”而响。眼前,一遍宽阔的水域银光闪亮。

    贾杰敏第一次见如此之大的水库。呆立。震惊。

    湛蓝的天空白云悠悠,投影倒影清晰如镜。南起水之边沿仿佛紧紧与天相连。贾杰敏忽然被一股天空的飞翔感捣鼓。再晃神,仿佛这已经不再是一池水域,而是镶嵌在这高源上的一颗硕大的明珠,阳光透穿,正内敛散发内在品质璀璨之光……

    一个美妙无比的世界展现眼前,一望无际的水面波光粼粼。蓝天深情,白云间杂乌云开始酝酿泪花。刘震涵担忧落雨。石伟却说得呈大自然天然石屏何惧暴雨,只是起风不利于钓鱼。却也抛出鱼钩。贾杰刚早已安耐不住试图接过鱼竿,鱼竿却比之前的体验过于长。风浪直逼。贾杰刚递回。

    水岸掩没的浅水区域是一遍凸起的天然圆石。贾杰刚开始不断来回跳动穿越。脚踏莲花。贾杰敏追逐跳跃。不同视角。贾杰敏回头惊诧,这哪里还是分布散落的圆石?这分明是一朵朵绽放的石莲花,镶嵌汪洋,镶嵌碧波,镶嵌翡翠。

    贾杰敏愣神。贾杰刚起哄贾杰敏小胆子不敢再追。贾杰敏不受激将。刘震涵提示不要坠落水里。话音落下。贾杰刚一脚跨空打湿一只鞋子。

    湖泊中心,一圆形小岛植被茂绿参天,静怡中鸟儿时起时落突击静怡。于是,小岛在寂静与喧嚣中游离。没有定性,尤显神秘。丛林,白鹭撩开翠绿的布幔高傲现身。碧波推连。银浪拍岸。白鹭突起抖动翅膀。完毕,迈出模特儿优雅的步伐展示胸脯。小燕激发表演欲。敏捷。神速。越过风浪,钻入北岸怪石凌立的天然屏障。风卷云积。黑色的剪刀交错浪尖银点。莲花拍案。浪花儿犹如细雨飞扑。

    石蛙老祖空竿。脸庞,水珠飞溅,晶莹透亮。刘震涵提醒换地儿。只说正是在这样的风浪回旋中方能感受千军万马奔腾之势。

    风浪越来越大。波涛仿佛沸腾。燕子越穿越欢。贾杰敏费解。贾杰敏:

    “表哥,为何燕子不等水面平静再飞跃?”

    刘震涵专注目光没有回答。

    贾杰刚接过话。贾杰刚:

    “憨包!如果燕儿能待到水平面平静,那它便不是燕子了。”

    石蛙老祖:“燕子就是为了锻炼羽翼所以它要迎接风浪。假如说风浪平静下来,那它便没有了穿越的快感了。”

    贾杰刚偷偷坏笑。贾杰刚:

    “正如你一样,家里人多你便越是‘人来疯’。”

    又说:“你以为你问题多了,你便深沉吗?!”

    贾杰刚无故指责。贾杰敏打量一只鞋子未干。贾杰敏:

    “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深沉。‘人来疯’的特点便是一块块巨石上跳跃穿越,却打湿各自的鞋还强加别人。”

    刘震涵笑眯眼睛。石蛙老祖只说别看杰敏人小,却说话在理。贾杰刚冷瞥石伟。石伟说明,燕子可不是“人来疯”,因为风浪可以卷积起它们需要的食物,于是,便有了这样兴奋的飞跃。不时,燕儿又飞跃进入石屏之中。贾杰敏好奇为何放弃了“飞跃”。贾杰刚说不知道你这脑子怎么长的?燕儿累了自然要找落脚点休息。石伟说出了歇息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石屏中有它们的筑巢,觅食后便要回去喂它们的小宝宝。

    这天直到午后撤离。石伟居然没能钓到鱼。贾杰刚说平日跟随父亲出去多少都有收获。石伟说你们是去小水塘,水库起风便难了。刘震涵说明如果车站石蛙老祖出面都没有收获,别人也就不可能了。贾杰刚大肆称赞贾中华在钓鱼方面的技巧。又让贾杰敏证实。贾杰敏点头。又说风浪过大可能也不行。贾杰刚斥责墙头草。石伟只说兄妹之间怎么能上纲上线?贾杰刚补充贾杰敏历来都没有自己的主张。既肯定又否定。

    回来的路途似乎没有去时遥远。两人走在后方。兄妹却跳跃奔前。贾杰刚压低声音发表对石蛙老祖的不满。贾杰刚:

    “他还‘石蛙老祖’?我看‘空手老祖’还差不多吧?”

    又说:“杰敏你可相信,如果是爸爸今天在这里,只怕是满载而归?”

    贾杰刚忽略了客观条件。但是,这样的客观条件贾杰敏并没有经验。贾杰敏沉默不语。

    再返小山村。但见一刘姓农户从自留地里扛了锄头出来。又招呼一行去家里吃午点。

    一锅土豆出炉,再配老酱却也很快见底。刘大叔留下晚餐。刘振涵告辞出门。刘大叔欲再次返回自留地拔些蔬菜。只说前几天赠送的还没有吃完。二人又罢手道谢。

第一百零四章 贾杰刚负气回家 吕玉仙黑脸沉色 孟建中婚后纷争 吕梅仙趁机阴招

    淡退村庄。刘震涵打量旁边的自留地里白菜长势喜人。石伟会意即刻跳进田地飞速拔起带走。贾杰敏困惑。贾杰敏:

    “表哥,刚才刘大叔不是已经跟随出门要赠送蔬菜,为何不要他的却在这里偷偷拔?”

    刘震涵笑道:“你不知道,跟这些老农打交道,他赠送你一棵白菜,便反复提出要求白搭乘列车。我们到这里收割,便不歉他什么人情了。”

    客车可搭乘人情车,自然,列车也具有此功能。贾杰敏不难转换这个概念,唯一难以转换的是不欠老农的说词。

    贾杰刚好占上风的个性尤为可见。可是,一个礼拜后,刘震涵批评,贾杰刚负气离去。

    要说,刘震涵欢欢喜喜接来兄妹二人,又为何批评呢?

    这事从曹雪云而出。

    曹雪云居住在十号平房,一把吉便召集了山坳里四面刮来的野风要求组建合唱团。歌唱飞越山脉抵达大黄树火车站,赢得了食堂李萍的青睐。

    这天李萍休息。曹雪云宿舍关闭了木门。贾杰刚掏空了扳道房屋檐下的麻雀,便又将目光锁定在居住的小平房屋檐。紧闭的木门显得跟平时太不一样。屋里,二人亲热。屋后,贾杰刚一只眼睛瞄准玻璃窗裱糊报纸的破洞角看究竟。成年人的世界诡迷又负吸引力。李萍惊诧。李萍羞红脸庞,恼怒曹雪云胸膛。曹雪云推开窗子呵斥。贾杰刚急忙躲避墙头。玻璃窗闭合,遮蔽报纸。十指尖尖,贾杰刚戳落。曹雪云蹦出恼怒追击。

    刘震涵知晓。一番批评。说道。贾杰刚辩解屋檐下是公共空间,并没有冒犯他的私人领地。刘震涵以手指戳破证实。贾杰刚觉得没有得到刘震涵的庇护。收拾作业本就要扒列车离开。贾杰敏不解。贾杰刚明确让贾杰敏一道离去。贾杰敏换洗了各自的裤子,穿了陈雅衣服。刘震涵好话说尽。贾杰刚坚决离开。又喝令贾杰敏。贾杰敏说明情况。刘震涵忙阻止说明待月底收假亲自送她转回。

    列车进站。贾杰刚爬上了列车。刘震涵这才找列车员委托。贾杰刚一把拽住贾杰敏的手臂。列车上,贾杰刚:

    “你到底上不上来跟我一块回家?”

    列车下。贾杰敏:

    “可是,我身上还穿着陈雅的衣服啊?”

    列车上。贾杰刚:

    “不要跟我找这些借口,表哥休假不会再来靖城吗?到时候他会捎带来换回。”

    贾杰敏还是迟疑。

    贾杰刚:“我知道,你心理主要还是记挂着五表哥的礼物。”

    贾杰刚提及的五表哥正是刘震涵的五哥刘震海。不错,刘震海已是中层领导,出差前往唐山。路过里拉车站时,刘震涵交代为俩孩子携带礼物。

    贾杰刚试图激将。贾杰敏只说如果你要这样认为那便随你好了。刘震涵将贾杰刚托付列车员跳下了列车。贾杰刚再次吆喝。刘震涵只说月底休假亲自送她回去。

    列车缓缓向前驶去。贾杰刚满眼失落惆怅。

    贾杰刚离去。陈家姐弟继续敲击石子。贾杰敏常常一个人进到山里捡野生菌。房屋前后的龙爪菜是饭前后的采集活动。刘震涵一直说恐怕五哥近日便要返回。连系几天后,刘震涵有了心事。刘震涵告诉贾杰敏恐怕等不来刘震海的礼物。贾杰敏以为列车夜晚驶离,刘震海回到了春城。

    自从失去了洋娃娃后,贾杰敏自觉以为生长在这样贫乏的家庭不该有礼物玩具的盼望。

    刘震涵只说贾杰敏不想其她小孩那样对许诺礼物喋喋不休的追问。

    贾杰敏只说,列车夜晚飞驰而过,五表哥回到春城要工作也不能责怪他。

    刘震涵摇头。迟疑。刘震涵:

    “前两天便接到了你五表哥打来电话,他还在唐山……”

    贾杰敏:“还在唐山?那是他工事还没办好?”

    刘震涵道出,唐山地震,刘震海伤了一条腿住院。不过,他购买的礼品还放在他病床头,可能就要等恢复后才能带回来了。

    惊恐。贾杰敏:

    “地震……?”

    刘震涵点头。刘震涵:

    “听说很严重。难怪这两天都没通唐山的列车,我们都不知道。”

    十分焦急。贾杰敏:

    “那五表哥伤情怎样?”

    刘震涵:“他没多大事。电话传来的声音还洪亮呢!”

    又说:“只是牵挂家里,预定时间没有返回,电话过来告诉让我通知家里不要挂念。”

    眼看假期就要结束,陈家姐妹已完成了石方。结算。陈家姐妹商量前往靖城游玩。刘震涵要送回贾杰敏,便邀约一同前往。刘震涵只将烘干的野生菌以及龙爪菜一并带上。贾杰敏提议留下部分。刘震涵只说驻守在这里何愁?

    总站小厨房里,吕玉仙正清洗衣服。一行人前后进门。吕玉仙惊诧打量又埋头继续摆动腰肢。泡沫淤出。黑脸。吕玉仙:

    “你哥哥回来时,你为何不跟他一道回来?你妈就是洗衣服工作的,难不成你以为躲懒便可以永远躲避过去?”说着,一口气流吹开前方飘舞的刘海。

    刘震涵、陈涛、陈晨、陈雅、陈旭以及陈晨的小儿子站立堂屋。贾杰敏急忙放下书包从桌下拖出木凳。前后迟疑入座。贾杰敏忙分辨前往里拉并不是躲懒,而是您点头同意的,另外,贾杰刚返回时身上刚巧换了她们的裤子。

    吕玉仙将大铁盆移动开些。放下手里的衣物清洗手点燃一支香烟。刘震涵忙说没有照顾好贾杰刚,他走时是负气上车。水声翻响。吕玉仙只说没听他提及。

    贾杰敏兴高采烈取出野生菌以及龙爪菜。

    不屑一顾。吕玉仙只说我们家不稀罕这类野菜。贾杰敏急忙说这干菌水泡发后炒出来喷香,让表哥留些却让全部带回来。平日里没菜石蛙老祖说炒一碗,表哥都不让明确要捎带过来。

    目光哀怨。眼珠黑沉。吕玉仙:

    “老子又不是没有在农村生长,你以为老子不知道?”

    陈晨补充说,还有龙爪菜,新鲜干的都有,炒出来也是蛮香的。

    吕玉仙瞥眼。吕玉仙:

    “我从来不吃那个味儿。难怪你们一进屋子,我便嗅到了一股怪味儿。”

    陈晨对视刘震涵。刘震显得尴尬。只说不知道姨不会吃龙爪菜。

    一口烟雾侧偏喷出。吕玉仙:

    “不要看我们这些人虽然从农村走出来,但那类死牛烂马肉从来是打动不了我的心的,更别说携带进门了。”

    贾杰敏忙说其实炒出来也是挺香的,由其是石蛙老祖烹制就更加可口了。

    吕玉仙挑高眉毛。吕玉仙:

    “什么?‘石蛙老祖’……?”

    陈涛忙作说明。

    吕玉仙:“不过跟你们年级相差不大,怎么担当得了‘老祖’?”

    又说:“震涵也是的,你怎么可以教孩子称呼他‘老祖’呢?那你们的老祖又摆放在什么位置?”

    陈晨对视陈雅。吕玉仙:

    “还不快将那些龙爪菜提出去扔了?!”

    贾杰敏有些不舍。

    陈晨只说今天一早还发动我们大家到无前屋后采集的,早知道便不耗费那气力了。说着,伸开手掌展示。但见打了血泡的手掌上又染了龙爪菜的汁液。陈涛说,后来吩咐她们使用菜刀割,不然采集不了这么些的。陈雅说可以提回去过两天我们捎带到春城。刘震涵说还是听姨娘的话扔了,来回捎带只怕都老了。

    贾杰敏提出了龙爪菜。对面老范家的正出门。只问提了这么些好东西要送谁的。贾杰敏说明。忙伸手接过。

    再次进门。一口烟雾吐出。吕玉仙:

    “震涵,你看看你这么一下领来五六人。想当年你四姨和我到你家去住一晚,你妈应是说;‘么呦呦,这么些人睡哪里?睡不下、睡不下’的。我原来才带去了三人,你现在却来了六人。我那时还说是分俩人去你家睡,你妈还是满口的拒绝……”

    刘震涵脸色窘迫。陈涛眼色示意。刘震涵起身告辞。贾杰敏急忙挽留。可是,她的话语显得苍白无分量。

    一行出门。吕玉仙再次强调吕水仙的话语。声若蚊子,贾杰敏说明兄妹二人居住小站一个月,他母亲的态度应该从他母亲了结,他只代表他。

    一声呵斥。吕玉仙:

    “有一个月吗?即便你居住了一个月,那你哥哥也是提前回来的。”

    贾杰敏吓得整理作业。

    吕玉仙稍思考继续。吕玉仙:

    “再说,就算你居住了一个月,前些年我一捆捆的大白菜请驾驶员捎带去也足够抵消的了。”

    贾杰敏完全能感受到刘震涵如父如兄般的厚爱。贾杰敏的心隐隐作痛。

    吕玉仙再次责怪贾杰敏为何不跟贾杰刚一道返回,出门在外不听哥哥的却听了外人的话。贾杰敏再次说明当时的确换了陈雅的衣裤。

    提高声音。吕玉仙:

    “那你不会换上你的?”

    贾杰敏:“当时哥哥走得忽然,我的衣服晾晒在铁线上还抵达水珠子呢!”

    不屑。瞥眼。吕玉仙:

    “横竖都是你有理。人不大就学会了吃家饭拉野屎了。穿一次湿的可是会死人?!”

    贾杰敏:“不会。”

    吕玉仙:“如果刘震涵真像你说得那么好,为何要骂你哥哥呢?”

    贾杰敏大致将曹雪云反感贾杰刚到后窗子去偷听道出。吕玉仙强调后窗子是共有通道。吕玉仙:

    “如果按照你的说词,曹雪云骂你哥哥是骂得有理了?”

    贾杰敏沉默。贾杰敏还不能理解贾杰刚偷窥窗子给对方带领的难堪,但曹雪云的确十分愤怒。贾杰敏不知贾杰刚如何叙述,又或者吕玉仙至今天才知。

    贾杰敏:

    “当时曹雪云对表哥提及这件事非常恼怒。我也不晓得他如何惹怒了人家。其实,表哥也只是说了几句,也没有说啥重话。”

    吕玉仙:“你哥哥是他的表弟,他——刘震涵为了一个外人来责骂自己的表弟,刘震涵——他就不是个东西。手指都是向内握的,他倒弄得向外撇,他还好意思来?!”

    又说:“要骂自己养一个去骂,不必来骂我养的。”

    吕玉仙脸色更阴沉了。贾杰敏背了书包进屋。身后传来吩咐一会儿去漂洗的声音。

    良县,孟建忠夫妻的婚后生活并不尽人意。陈明珠身孕显露进门,孟浩然夫妻狐疑的眼神。无疑,吕国珍的说词更加郁闷。孕期

    奢睡。便常常呆在小阁楼上。楼下传来谩骂懒惰之音。

    新房安置在天井之南二楼。反复几次,陈明珠更加压抑。孟建中终于听不下去了。二楼窗口。孟建中质问吕梅仙比鸡骂狗给谁听。吕梅仙理直气壮说当然是骂给那些不自觉的人听,孟家从来就不养懒汉。孟建中从来就不是一个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到田地里刨食之人,但因迎娶了陈明珠,却也下到田地去挣工分。只是常常缩在后方,且哨声没响便偷偷溜回家。公分扣减。吕梅仙责备的正是这层意思。

    孟浩然趁机说,农田干不了便出去氮肥厂打小工。氮肥厂计件,上下装卸一人一包氮肥或者原材料,偷不了懒。孟建中一听便爆发出来。

    孟建中:

    “老子已经下了田地,你们还想怎样?一天就‘嘚、嘚、嘚、嘚,嘚、嘚、嘚、嘚……’的声音,耳朵都听麻了,还叫不叫人清净?”

    吕梅仙一听忙转了风向标。吕梅仙:

    “我是说那些自以为怀了龙种的女人……”

    孟建中:“你既然知道人家怀孕了,人家多躺一会儿怎么了?”

    孟浩然将拇指从口中抽出。孟浩然:

    “你妈生你们弟兄几人,可是你妈没有怀过孕么?”

    孟建中:“当然,但怀孕和怀孕不同。我妈都说后来生养习惯了,犹如挤豆米的功夫便落地了。”

    陈明珠点头眼含讥讽而笑。

    冷瞥眼神。一把抱起灶门侧竹筒。点燃香烟。一口烟雾喷出。吕梅仙想笑又收敛。吕梅仙:

    “是啦,你妈犹如牛犹如马,挤豆米的功夫便出来,所以说你媳妇怀的金贵,是龙种?”

    陈明珠再次听到“龙种”二字感觉分外刺耳。陈明珠下了床来到窗前。

    孟浩然:“孟家的祖坟也没有安葬在什么风水宝地,怎么可能是龙种?”

    居高临下。陈明珠:

    “是啊,如果我能怀金贵的‘龙种’,那是老孟家的祖坟冒青烟了,你们也不至于坐在堂屋里冷嘲热讽的。”有关吕梅仙的传闻陈明珠多少听到一些。又说:

    “怀‘龙种’是血脉纯净的皇宫里的皇妃的事,我们这破落旧院的还不自量,想跟人家皇宫比?真是牛不知角弯马不知脸长。再说,偌大一个院子真就血脉纯正吗?还没有上升到皇宫的水平,却先以皇宫的水平要求起来了。要求也是可以的,那做长辈的不就要以身作则先要求自己,不是吗?!”

    孟建中狐疑,转向陈明珠。陈明珠示意堂屋里。

    吕梅仙猛然将烟筒放置斜靠灶台。站起身双手叉腰。吕梅仙:

    “姓陈的,你指桑骂槐满嘴喷粪呢?今天你给老子指出来孟家这个小院谁的血脉不纯正了?”

    陈明珠:“谁不纯正谁知道。”

    孟浩然也怒跳气来手指点点。吕梅仙:

    “是呐,老子像你一样,肚子都撑过桥头这才找下家,站在小阁楼上说话还不腰疼。”

    陈明珠一声嚎哭。孟建中三步两步急忙奔下楼来让吕梅仙把话说明白了。孟建中:

    “老子早就说明,她肚子里就是老子的种是孟家的种,你们今天可是想闹出人命来才安生?!”

    孟浩然呵斥阻挡。吕梅仙只说可是还想吃人了?陈明珠忙也追下楼来。孟建中犹如发怒的雄狮。孟浩然有些气弱。孟浩然:

    “你刚才冲谁的‘老子’?”

    又说:“可是还想打你爹妈?不孝子?嗯……!”

    孟建中迎面上去。孟建中:

    “哪个想把我变成牛马,不给人的待遇,我便充那个的‘老子’。”

    吕梅仙:“你爹你妈为了你们兄弟几人能吃饱穿暖,早变成了牛马,可是你金贵就不愿意转变?”说着,对视上前趁机就是一个耳光。

    陈明珠眼瞅扭打起来忙从后方拽孟建中。孟建中本想抬脚,却又担心伤到身后的妻子。孟建中稍迟疑。孟浩然、吕梅仙合力按倒了孟建中。吕梅仙猛然一把捏在军裤裆处。孟建中一声嚎叫退缩弯弓身子。吕梅仙猛然一把撕扯开来。只听“刷……!”一声棉布撕裂的声音响彻,吕梅仙手握住一块军布。孟建中愕然。吕梅仙再次挠过去。孟建中卡住吕梅仙的手腕。孟浩然上前去分剥。孟建中借力起身。却拽倒了孟浩然。又回头命令陈明珠快上小楼去。

    祖母听闻吵吵声早出了小屋。又从天井过来。眼瞅孟浩然倒地。祖母急忙上前搂抱。祖母:

    “这个小牲口,可是不知道你爹有哮喘?”

    吕梅仙责令孟建中松手。陈明珠站在楼梯口也让他松手。孟建中说只怕松开了她还不知道又要干出什么下作的事来。

第一百零五章 孟建中分家 总站哀悼会 金凌剖姓名 周泊景躁动

    陈明珠后退。转身上楼。这才叫唤孟建中上楼。孟建中退至台阶。婆媳二人扶起躺倒的孟浩然。孟浩然坐在草墩上显得有气无力。

    孟建国听书刚走近堂屋。又问怎么了。吕梅仙瞥眼二楼。吕梅仙:

    “怎么了?可是你还不知道家里关了只狐狸精?”

    又说:“还不倒杯热水来让你爹喝下去?”

    陈明珠扯孟建中的后衣领。木门“碰……!”一声闭合。孟浩然咽至喉咙的水又吐出。吕梅仙:

    “你这个‘老虎吃’的,你一天就这样折腾?尚若将你爹折腾出个三长两短的,老祖公便要连毛连死熬个你吃。”

    陈明珠说单单只凭吕梅仙捏裤裆这一条,她便是想毁灭他。孟建中的心凉到了冰点。

    次日。孟建中提出分家。于是,小楼脚下楼梯一间便分配二人做了小厨房。孟建华般出入住天井东房。孟家祖母又上大楼和孟建共居住在中间。孟建和、孟建国还是居住在里间。

    吕梅仙各自在心底按量。她觉得家里基本是由孟建华、孟建人挑大梁,孟建中养这么大却没有为家里出力还敢动手。再进小厨房,打量二人的伙食却基本都见荤。吕梅仙的眼睛发红了。正愁没有岔子可找,但见孟建中端了家里的土碗就要上楼。吕梅仙一把夺去。孟建中傻眼。孟建中:

    “我首先声明,这肉是我从外面买来的。还给我?”

    吕梅仙将肉倒在锅里收走土碗。吕梅仙:

    “你吃球你的肉不要使用老娘的大碗。”

    孟建中气愤之极干脆端起锅将肉倒进猪食槽中。

    沮丧。伤心。落寞。孟建中带信告诉吕玉仙。吕玉仙收拾了“为人民服务”的大碗让客车捎带至良县。

    江孝舒稍大,江孝敏这才开始复读。

    开学没有几天,高音喇叭奏响了沉痛的哀乐。总站人开始以集体方式悼念我们的舵手。

    总站大礼堂,千人哀痛聚集。大家井然有序地从后门进去,听着悲壮的哀乐哭天抹泪。又缓缓走向主席台。鞠躬。鞠躬。鞠躬。然后从另一方转下台阶。退出礼堂。

    最先进入的是各车间各科室。最后终于到了学校。

    贾杰敏与汪文玉并肩走向前。汪文玉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儿。伟大的导师离世,全国人们悲痛万分。

    悲痛是一种集体感情。可是,贾杰敏泪泉却犹如干裂的旱地。无泪,意味着异类。贾杰敏心底越是着急,越发不见一滴眼泪。四周汪洋。贾杰敏忽然为她的这种状态而感到羞愧。汪文玉有意无意嚎哭观察。仿佛她已逮住她的小辫。贾杰敏即刻将平日吕玉仙咒骂的狠话儿放大漫游。但是,她还是难以达到落泪的境地。即刻,她的脑海放大出一些悲痛的往昔,但当她越是想激发泪泉,泪泉仿佛越是有意刁难她一样。无泪干啼。她觉得她会被贴上异类标签。她甚至暗想涂抹一些唾液充数过去。她又不想弄虚作假。

    汪文玉再次转头哭视贾杰敏。她惊天悲悯地以一双喷泉流淌的眼睛注视着她。随即,又转视周边的所有同学。王秋莲的遭遇让她从反差中找到了一条借以翻身踩压他人的途径。汪文玉“喷”涌泉眼,头却昂得犹如长颈鹿。左环右顾。扫视一圈。再次,回到贾杰敏脸庞。她露出了厌恶鄙视的目光。贾杰敏忙将头低深深低垂。罪恶感悄然爬上心头。仿佛她便成了反动的坏孩子。

    追悼大会结束,同学们来到汪文玉家聚集。尽管汪文玉扫视过来的目光有些冷凉,但贾杰敏还是不想主动孤立出列。

    “万”字排九号厨房。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钟贞:“冯晓莲,我发觉你也忒能装了。再怎么悲痛,你也不至于气晕了头去对着主席台上的保卫人员鞠躬吧?”

    冯晓莲略有窘迫。冯晓莲:

    “哪里,我悲痛得晕头转向,根本就辨不清哪里是照片,哪里是保卫人员。”

    汪文玉露出不满的神色投向贾杰敏。汪文玉:

    “得了,冯晓莲再怎么行歪了礼,说明她悲痛过度,她心里装着敬爱的舵手。不像某些人,一滴眼泪都不落,是真正的铁石心肠。”

    汪文玉话音一落,大家便将怪异的眼光转向贾杰敏,仿佛她不再是“人”,而是一头“四不像”。只将头垂下落默地反思。贾杰敏在心底而问:

    “难道你真是铁石心肠吗?不然又怎样呢?父亲车祸,你然没有去告诉母亲。你内心存在的感情真是如此冷酷吗?”

    贾杰敏沉默。大家不再理睬她。汪文洁说,连我坡脚姐姐都哭得悲肠寸断的。汪文玉冷笑道:

    “我们不应该和铁石心肠的人为伍。”

    于是,大家翘起拇指对碰拇指,以“退伙”划清界限。

    一双双鄙视的眼睛。汪文玉再次发动孤立。贾杰敏没有即刻离开。她担忧她离去后遭到大家更大的抨击。她学会了张文滇曾经的硬撑。

    忽然,王秋莲身背刚满月的佐妙萍进屋。汪文玉忙将佐妙萍从后背接下。钟贞、冯晓莲上前帮着撕揭佐妙佳头顶上的干皮。贾杰敏欲抽上前。汪文玉:

    “不需要,这里不需要没有同情心的人!”

    贾杰敏一脸的窘迫。硬撑,好像也不能缓和窘迫?贾杰敏灰溜溜出门。

    汪文玉不论是在家庭作业方面或者假期作业方面都离不开贾杰敏,但在心上,汪文玉却痛恨贾杰敏。她试图将她踩踏在脚下。汪文玉不时也会奇怪怎么越是越孤立,对方的成绩不降反而得到教师更多的表扬。特别是汪文玉的孤立已经覆盖至全班,但她的作文却可以拟物润声更加频频被教师称赞,甚至于到别的班级朗读。汪文玉恨不能这样的表扬是送给她的。由此,她更加敌视她。

    贾杰敏心底并不好受。她是她从农村走出来后结交的第一位朋友。汪文玉反复孤立。贾杰敏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便也能沉下去以一些读物冲淡感触。所幸的是,杨清秀自始至终不受汪文玉左右。

    本学期完结,冯晓莲便因肾炎复发住院。开学后冯晓莲留级。冯晓莲、金凌早是汪文玉的忠实跟随者。冯晓莲留级,金凌却乐在其中。金凌当全班同学宣布:

    “大家知道‘马尧车’为何留级了?”

    大家面面相呲。这个时候,金凌站到讲台上。金凌:

    “‘马尧车’都不知道?”于是,她将“冯晓莲”三个大字写在黑板上进行拆解。

    顿时,班级笑喷。

    贾杰敏一脸认真。贾杰敏:

    “你还没有说明为何留级?”

    金银不屑。金银:

    “有些人脸皮真厚,不理睬她还打破砂锅问到底。”

    汪文玉骄傲地扬起头颅。汪文玉:

    “就是!”

    第一次贾杰敏理直气壮。贾杰敏:

    “你不‘理睬’我,便不要站到讲台上去,你既然站到讲台上说话就是对班级说,我是班级里的一员自然有权提问。”

    女同学跟随汪文玉的目光转向金凌。金凌:

    “我对班级里的女同学说,就是没有对你说。”

    汪文玉带头鼓掌。

    贾杰敏不骄不躁上了讲台。贾杰敏:

    “你刚才仅仅是以人家“冯晓莲”的痛苦来取乐,却没有说明她为何留级。现在我告诉你,由于她肾小球肾炎住院耽误了课程,所以只好留级了。”

    金凌说这个原因大家都知道。

    杨江英:“可是,你却没有总结出来啊?”

    汪文玉指出杨江英帮助贾杰敏便也孤立她。杨江英表示你们大家孤立,我和贾杰敏做朋友好了。汪文玉忽然起哄并让大家今后不要理睬杨江英。杨江英红了脸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贾杰敏转身在黑板上写出“汪文玉”三个字。贾杰敏:

    “汪文玉你以为你支持金凌便得到了铁杆的拥护?按照她的拆卸,你的‘汪文玉’恐怕就要变成‘王义王’了。可是,你有‘义’吗?”

    汪文玉追寻的眼色投向金凌。金凌:

    “如果我将她改为‘水一王’呢?”

    杨江英发挥想象。杨江英:

    “那你的名字也可改叫‘王土’。”

    金凌忙罢手说土气。

    杨江英忽然笑喷。班级里的女同学再一次嬉笑捂住下腹。男同学有的也面带嘲笑。杨江英:

    “按照金凌的思路,‘冯晓莲’还可以叫‘马日车’……?”

    班级再次笑喷。金凌笑指杨江英。金凌:

    “傻大姐一个。”

    汪文玉还是对贾杰敏还是爱理不搭。她并不喜欢贾杰敏按照金凌的思路解释她的名字。冯晓莲打量贾杰敏从家门路过时招呼进去。冯晓莲得知围绕她名字的事。贾杰敏忙说并非我拆解的。冯晓莲点头说知道。冯晓莲:

    “开始的时候,我还是比较生气的,但我母亲说生气不利益养病。所以,我也想通了,名字不过就是一个代号,她们想怎么叫唤便由她们去好了。”

    于是,在金凌的带领下,“马尧车”正式成为“冯晓莲”诨名。冯晓莲提出让贾杰敏每天放学后到她家来补课。贾杰敏不解。因为冯晓莲留级是铁定的了。冯晓莲却说多学一遍更加巩固。冯晓莲又致歉曾经听信于汪文玉的话语而孤立对贾杰敏造成的伤害。贾杰敏却说不一样的氛围却也能促进学习。冯晓莲:

    “我佩服你的便是孤立没能让你一蹶不振,相反你却更加受到教师的表扬。特别是作文。”

    又说:“我父母也听闻了。我迟疑道出汪文玉拉拢全部同学对你的态度,他们却责骂我不学好。他们说就是要和有上进心成绩好的小同学多来往。”

    此后,贾杰敏成为冯晓莲家的常客。冯晓莲依然不解当日为何贾杰敏不落泪。

    泪泉,是个奇怪的东西。贾杰敏对国家大事知之甚少。她脑海里尚不能将照片鲜活起来哀痛。

    冯晓莲的零食都会留到贾杰敏到来分享。即便是家里凉拌鱼腥草时,便让尝试了再携带一把回家。

    吕玉仙却非常反感鱼腥草的味儿。贾杰刚帮助凉拌欣然上桌。吕玉仙却命令端一边去分隔。只说这气味犹如一种寄生虫身上的味儿。吕玉仙忽然发现了贾杰敏放学迟回家的原因。贾杰敏怯声解释。吕玉仙:

    “你以为你的成绩有多好,还给人家去补课?即使是要补课,那也是你们班班长的事,也轮不到你这里来。”

    冯晓莲对汪文玉的重新认识转至贾杰敏身上绕了两个弯。贾杰敏想突破汪文玉的孤立又是一个弯。贾杰敏沉默。

    岁月正是在这样悠然的时光中淡退。

    周泊景上了三十,却依然孤身。当然,不时也有同事挑眉抛眼。周泊景却坚定了要调动返回大上海去的决心。可是,随着时间不断推移,周泊景渐渐意识到梦之泡影。周泊景开始转变接轨现实。仿佛一个瞬间,周泊景忽然发觉曾经的崇拜者现已经升级为母。无奈,放下腼腆放下大上海人的优越感,周泊景请李水分做媒。

    重工业单位历来男女比例失调。一些相貌出众的年轻女工早被“号”上。李水分暗暗琢磨了一遍身边熟悉的女性。忽然灵光一亮,便寻思到了汪文清身上。两人年纪相差十岁。李水分决定先探路。

    李水分:“要说胡乱寻一个,我相信你周泊景也不会跑来要我介绍。想必在相貌方面,以及能干呀,心灵手巧方面啊,你都是有要求的?”

    周泊景腼腆一笑。微微点头。周泊景:

    “主要是心地善良。”

    又说:“当然,阿姨也不能够挑歪瓜裂枣吧?天壤之别。这样在我身边一道走出大门,只怕我不说话,便会有人跑到大姐跟前质疑啥眼神?”

    周泊景表达委婉。李水分自然明白。陈雅雯无论是在相貌还是工作方面都是总站的佼佼者,可是,周泊景毅然决然。周泊景清高典范。在这一方面,李水分暗自佩服。

    李水分:“眼前我这里有一个人才一流的,可惜才工作后不久。如果你急于结婚便还是要找转正了的。”

    周泊景询问是谁。李水分说明王秋莲的二女儿汪文清。

    眯眼寻思。周泊景:

    “王秋莲……?”

    王秋莲在总站早已成为公众人物。周泊景哪有不知的道理?只是他有求于人,便不作声且听她下文。

    李水分:“你不知道,这汪文清可能干了。”

    又说:“自打王秋莲跟了佐国强之后,将一个家抛下不管,是汪文清将那个家的责任承担下来的。可怜小小的人儿就操持起了家。她捡过羊毛,敲过石子,包过糖果,现在进了丝绸厂。你说,这般吃得了苦又心地善良且又漂亮的女孩子只怕打上灯笼你再难以找到。”

    又说:“最主要的不是她只能独挡在外的一面,那个家里,人家收拾得那叫一个仅仅有条。”

    绘声绘色。李水分一双眼睛闪耀明亮。仿佛夜晚小广场指路的明灯一样具有“指引”的意义。片刻稍停。又说:

    “我毫不夸张地跟你这么说,里里外外,文清堪称一把手。最重要的是,你不是首先心地善良的人吗?她照顾俩小妹正是最善良的凭证。”

    周泊景:“可是……”

    李水分打断。李水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伟大的导师都说允许同志犯错误要允许改正,更何况,这个错误并不是她犯下的。”

    又说:“人家老佐都捏了鼻子吃个屁,你以为这个屁还能臭到你身上来?”

    又说:“要臭也是臭他老佐。”

    周泊景没有想到李水分如此能说。一缕笑容上脸。周泊景微微点头。

    对方有了回应,李水分更加进一步。李水分:

    “小周,你是有学问有文化之人。你说可是从粪池里打开的花朵更加鲜艳呢?”

    又说:“所以说总站狼多肉少,你眼睛稍稍注视慢了,只怕便被他人先下手采摘了。”

    原本周泊景的心泛着嘀咕。李水分将话说完。周泊景的心情似乎开朗起来了。周泊景提出先见一面再说。

    李水分一眼便懂得周泊景的心思。李水分:

    “你以为人家‘见面’只是为你一个人预备的?你也不想想人家姑娘刚满一十六岁,我这里仅仅一提,还不知道人家是否也有这个想法呢!”

    周泊景吃惊。周泊景:

    “那我岂不大她十来岁,这样行吗?”

    李水分:“年岁不是问题,缘分才是问题。你跟陈雅雯年纪相当,你们走在一起了吗?”

    周泊景面色暗淡罢手。周泊景:

    “不要提这个名字。”

    李水分:“我不过是打了个比方。”

    又说:“老话说,小男人气死个人,大男人疼死个人。古有来者,你不会是第一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人,你担忧什么?”

    周泊景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再次提出安排时间相亲。

    “万”字排八号。李水分至门口忽闻一股毛发的焦臭味儿。李水分再打量,但见汪文清坐在桌子边手握着火钳高举刘海处。一阵青烟上扬,汪文清忙放下火钳。李水分说火钳过烫了,要以毛巾擦拭。

第一百零六章 周泊景相亲

    镜子中,粉面桃花,凤眼汪洋。打量李水分盯住镜面,汪文清一羞忙招呼坐下。汪文清:

    “李娘娘,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李水分眼中含着光花。点头。李水分:

    “好事!”

    李水分在总站成就了几庄姻缘。汪文清脸蛋儿更加泛红。汪文清再次举起了火钳夹往刘海处。李水分专注眼神。火钳从中抽出,但见刘海儿曲卷。汪文清梳理。黑色的波浪翻卷优美起伏。李水分说还真有你们年轻人的。汪文清说,厂里年轻女工都是这样打扮。李水分表示,如果火钳焊接上圆柱形的铁棒再有包裹,那岂不是烫起发来更加得心应手。汪文清点头。又说有火钳烫便够奢侈的了,怎么敢想那些不着边际的空虚物。

    李水分告诉她不是空虚物。眼下可以托人去车间里电焊。汪文清稍稍楞神。汪文清:

    “还是算了。自从我父亲过世后,我们家遭受的是啥待遇李娘娘不是不知道。所以,我们早养成了不幻想的习惯。”

    李水分说,这并不是什么尖端科技,普通电焊工便能完成。又说明身边便有一位乐意助人为乐的好小伙子。接着,推荐周泊景。

    汪文清早恋并不顺利。不是对方悄然转业便是对方了解到公众事件后保持沉默。汪文清迎着阳光飞翔。汪文清过于相信自己。当然,也有步入者。只是打量拖带的姐妹二人后又悄然隐退。汪文清的打扮多为沿途的灿烂。她最为信奉的一句话便是:

    “你看不起老子,老子还瞅不上你呢!”

    李水分忽然到访提及异性。汪文清一楞没了下文。李水分:

    “文清,这么些年来,你李娘娘是看着你走过来的。可以说,你是你们家的大功臣。”她立起了拇指借以褒奖。

    镜中,一双媚眼碧波荡漾,雪梨的肌肤玉润洁滑,两片桃色的绯红落下眷念。汪文清一直以来很自恋。虽然说着话,只摆弄镜子中的自己,又将秀目瞟放到李水分脸上一眼。似乎这样,她便不失为礼貌。

    汪文清:

    “看李娘娘说的,我是长姐,还不是应该的么?!”她感觉她的脸蛋儿似乎过于“国”字。之前,她没有清晰的认识。轻功单位不好的正是女工们如雀儿频率的叽叽喳喳。但是,正是这样的叽叽喳喳让她意识到了她的缺陷。又将烫过的刘海梳高翻卷而起。她似乎感觉这个发型美化了瑕疵,可“拉长”自己的“国”字脸。

    李水分:“应是应该,可这苦了你却也锻炼了你。周泊景这小伙子不错,又有知识又有文化,关键是人家还是大上海的知青,有见识有相貌。”她眼瞅着正在摆弄的汪文清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心里却想:

    “尚若她的脸型再消瘦些,骨骼再狭窄些,大概可与貂蝉媲美了?”古代的美女谁人真知实面?李水分相信堪称美貌女子大抵就该达到这个标准。汪文清虽然额高凸出,但她翻高的刘海稍稍前凸,大奔的额头似乎便给遮掩了,却也量化了脸的短板,仿佛“国”字不再“国”了。

    李水分目光专注。汪文清有些不太自在了。又转移说要不也为你烫一烫。李水分罢手说过了收拾打扮的年纪了。李水分再次明确让周泊景送来烫发工具。

    多情少女多怀春。走过了几段不成型的恋爱,汪文清盼望着忽然一天有一位英俊男子偷偷跑过来对她诉说情话。注意她的男子她没注意他。正因为如此,她才并不当一回事儿。可是,她注意的男子却没有注意她。即便她高挺起胸膛装扮成熟女人的韵味儿,但在对方眼里却也稚嫩。汪文清还不理解梅子酸涩的阶段。因此对于曲卷高耸的刘海儿,刚流行市面的钉字皮鞋,的确良衬衣,汪文清觉得穿上身再高昂头颅就是成年女性的标志。但是,这对于她在乎的异性眼里却更加不屑一顾。汪文清意乱情迷。正是在这样的端口,李水分对接上来。因此没费忒多的口舌汪文清便默默点头了。汪文清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又询问工种。相貌。年龄。

    李水分只说,总站的工种你不是不知,油漆工、修理工、电焊工、车工并用。从总站走出去的基本都是多面手了。汪文清强调落实的工种。李水分说,干过了先前工种,最后调至卫生所后勤。

    汪文清只说,后勤应该轻松,照顾起家来也便宜。

    李水分:

    “那是当然。你不知道这小伙子有多能干了。真是要口有一张,要手有一双,领导很器重他呢!”

    又说:“要不说,人家怎么可能调到卫生所搞后勤?你可知总站有多少人红眼盯着这美差?”

    摇头。汪文清:

    “不过就是后勤工作。”

    李水分:“这就是你认识的不足来了。你可别小看了这后勤工作?”

    又说:“人家管办公用品管医用酒精棉球管住院部伙食,报销凭一收条油水可足着呢!”

    汪文清:“那相貌怎样?您可别推荐一位丑八怪踏进我家门栏啊?”

    李水分乐了。李水分:

    “你不相信你李娘娘的目光?经你李娘娘介绍的走出大门谁敢评头论足生出怪话?”

    汪文清点头又摇头。汪文清:

    “吴家宝呢?”

    罢手。李水分:

    “那是木已成舟后的补救,算不得记我头上。”

    又说:“如果你以吴家宝对比,那我可以直概良心的告诉你,吴家宝好比武大郎,周泊景却远远超过武松。”

    又说:“既英俊又气质。可谓是仪表堂堂。配你,绝对的男才女貌。或许人家的貌还要胜你一筹呢!”

    一双含羞目娇滴滴。汪文清的心迎接飞翔。

    李水分:“之前人家是一门心思想调回大上海,否则,也不至于拖到今日他同批的知情都基本已经成家了,他还单身。”

    又说:“单身也好。这足可说明人家心气儿高,不随便苟合。”

    汪文清迟疑只说是不是大龄知青。李水分强调上海男人极其懂得保养。尚若不提年龄,一眼打量上去报二十出头也不会有人质疑。

    汪文洁沉默。李水分:

    “只要你见了面,你便知道你李娘娘绝对没有说假话了。等他再展示你需要的烫发工具,你便知道他是多么心灵手巧的人了。”

    汪文清:“多亏李娘娘想起我来,又以他的烫发工具来掩盖年龄。”

    又说:“像他这个岁数的,在我们厂里,大家都是以老大难来称呼呢!”说着,展露鄙视目光。

    汪文清的心理活动毫无遮掩暴露在脸颊上。李水分强调周泊景并非老大难,围绕他转的异性不少于一个手掌。之所以到了这个年纪没有考虑个人问题,主要一方面是想调动回家,另一方面是经历过一段难忘的爱情。

    汪文清忽然发觉自己上当。脸上的彩霞似乎泛白起来。汪文清:

    “原来是人家心底早就有人了,还安排啥呢?!”

    李水分是着急说明周泊景看重情义这才犯了这低级错误。忙笑着补救。李水分:

    “你想想,他年长你这么些岁数,难不成他还是白纸一张,没有故事?”稍有停下,又说:

    “我说的就是人家原来的事情,那是他还在知青点时的事儿了。后来,人家看上你,便一直没有再谈。”

    汪文清吃惊“人家看上你”这话。李水分其实也是随口这么一说。汪文清追究。李水分忙胡乱对接。李水分说汪文清每天上班出入总站大门,周泊景撞见了便追问到了她这里。汪文清脸面再次舒展开来。汪文清感动,接下来的相亲便半推半就了。

    火候已到。李水分刚起身告辞欲出门。汪文清即刻又追问。汪文清:

    “等等,李娘娘,我觉得你刚才的话还是有问题。既然他心底早就有人了,怎么又在总站大门口撞见我而移情别恋?”不等回复。又说:

    “这样三心二意的男人是不值得托付终身的。”

    李水分略为恼怒。李水分:

    “文清,你怎么不会听话?都说了他恋爱的是他知青时的事了。那是多年前曾经还在XSBN农场的事。后来,那女子也有了归宿。要不,人家两人若还有来往,今天还有你李娘娘啥事?”

    汪文清一副思索的样子。稍楞。微微点头。

    李水分:“我稍稍透露,周泊景可是一位钟情后意的好男人呢!要不,那女子怎么可能还对他一直念念不忘?”

    汪文清:“那他二人现在怎样?”

    李水分又坐下。李水分:

    “还能怎样?还不是早断了。”

    汪文清:“那女子可是从XSBN追到了总站?”

    李水分点头又摇头。汪文清略为失落。李水分:

    “不过那女子早就结婚了。”

    又说:“她也在总站工作。不是她追来的,是她先调动到这里,周泊景后一步才过来的。”

    汪文清不想思考他们到总站的前后次序。汪文清:

    “既然结婚了,那还对他念念不忘?”

    李水分完全可以不用过细介绍。汪文清却也居住总站。李水分考虑她迟早会有所耳闻。李水分:

    “女人的心事谁人可解?不过他坚定着呢!可以说即便她愿意离婚,他也绝不回头。”

    汪文清还是觉得晦涩难懂。汪文清:

    “既然他坚定,那他还对她难忘?”

    李水分:“我可没说他对她难忘。”

    汪文清:“你说了他经历了一段‘难忘的爱情’。”

    “我那个去!”李水分忽然发觉汪文清的难缠。李水分:

    “我的大小姐,‘难忘的爱情’不等于他对她难忘。”

    晦涩二次方。汪文清眼睛瞬间闪亮又陷入迷雾。

    李水分:“‘难忘的爱情’说的是在某一环境中二人心心相印彼此间的情感,而‘他对她难忘’说的是他不能解脱后持续的失魂落魄。”

    又说:“他并没有这样。”

    汪文清还是不能理解其中的分歧。汪文清指出还是周泊景变心。

    李水分:“我的大小姐,难不成女方结婚,男方还必须等待下去?”

    汪文清:“他不等待他怎么不选择也结婚?”

    李水分:“问题不就摆明了,你问到我今天坐在你家的来意了。”

    汪文清又愣神。继而,羞怯嬉笑。

    李水分:“我的大小姐,你李娘娘做事,难道还能有你不放心的?他们在特定环境中的爱情早就归还给了那个农场。你必须明白一点的是,周泊景在总站可不是滞销货儿。但凡人家愿意,热脸贴上去的女人还不知有多少呢!还等到你这里?所以,今天你李娘娘看在过去和你妈妈相处的情分上才巴巴的跑过来为你撮合呢!”

    又说:“天大由天。你接得住这份福分真是你的福分,你接不住今后遇到啥样的男人就不好说了。世间不缺犹如噩梦般的男人。譬如,你的继父……”

    汪文清:“呸、呸、呸……!”

    又说:“他不是我的继父。我没有这样的继父。”

    又说:“也是我妈窝囊,任由他收拾,换我……”

    李水分打断。李水分:

    “换你还能怎样?抱石头冲天!”

    又说:“不要扯远了。捆绑不是夫妻。那是你妈愿意。”

    汪文清打断。汪文清:

    “我妈是被逼的。”

    李水分:

    “我指你和他——捆绑不是夫妻。”

    汪文清面颊再次发红。汪文清:

    “还不是要等我在家休息才可见面嘛!”

    李水分:“我说的正是这个意思。等见了面你自己决定。只是人家是一位正统的知识青年,所以,人家强调的也是拒绝轻佻女子。”

    汪文清本能。汪文清:

    “我可不是轻佻的女子。”

    李水分:“李娘娘知道,所以,才踏进了你的家门。”压低声音。

    又说:“你可知你妈当年的事件让我在他面前做了多少功课吗?”

    眼涩涩。汪文清:

    “我妈怎么了?当年我妈可是被陷害的。”

    又说:“要不,佐国强怎么可能得逞?”

    李水分:“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意思说,你妈成为了总站的公众人物,将来你寻婆家或许会受到影响。周泊景是上海知情,父母远在千里之外。换句话说,只要搞定他便搞定了他所有的家人。”

    汪文清似乎从来没有受到王秋莲在总站造成的影响而影响。只是入厂后随着春心萌动,面对忽然隐退的身影方觉如梦初醒。汪文清懵懂觉得,幸福很可能就是遇到包容的男人组成稳固的家庭,尚若错失包容,冥冥之中,汪文清觉得王秋莲的历史可能会导致她婚姻的起伏。

    “万”字排八号厨房。李水分引见周泊景。汪文清恍惚。周泊景除了比实际年龄要显得年轻外,且酷似那位莫名转业的军人。周泊景也是暗暗吃惊,因为汪文清竟然有几分陈雅雯的神韵,却胜于她。紧接着,电焊火铁柱烫发工具着实令汪文清眼前一亮。这是由一把火钳切断后的焊接。短小。不算精致却堪称趁手。

    汪文清接过烫发工具爱不释手。周泊景建议试用。汪文清打扮妥当。李水分提议聊天。周泊景端详。只说飘英后翻可拉长脸型,尚若分拨缕缕下垂宛如幔帘遮额更能突显美感。汪文清眼红红茫然不知所措。周泊景提议的发型厂区未现。李水分趁机褒奖大城市人的见识。汪文清将工具放上火炉。汪文清将倒挂在墙壁上的镜子取下摆放到桌面上。周泊景携带来了一块工作发放的白毛巾。少时加热。打湿毛巾试温。周泊景尝试分布部分青丝裹卷拉下。

    李水分只说结婚这么些年来,老头子可是从未像周泊景这般用心。

    春暖花开。汪文清越发粉面桃花。周泊景翻卷会儿以手指稍稍抬高下颚。镜子。四目对视。汪文清眼含激情心揣小鹿。青丝缕缕从铁柱上抽离。十指温润,仿佛蝉吐游丝,却黝黑润泽。通红的桌面。白墙。银光的镜中,两张似看不看俊男靓女的面颊粉面情深,眼睛明亮处,仿佛阳光下的玻璃体折射闪烁。

    周泊景的情爱瞬间流淌。汪文清的期待暗然绽放。

    李水分悄然退出房门。汪文清水汪汪浩渺的眼波像极了王秋莲。李水分不知道这场相会推向喜剧还是悲剧。

    郭嘉被捕。孩子们没有再健身。贾杰敏单如豆芽菜。贾杰刚却拔高了一头,却是平足。佐妙玉淡退了昔日的单薄。贾杰婞的体质却最为突显。一方面得益于少体校田径运动,当然另一方面源于郭嘉的受教。贾杰婞站立犹如青松,行动只显风驰。田径场上,烈马奔来,浑身散发出来的都是充满热血的激荡分子。晃眼。误以为英姿飒爽的“穆桂英”。终点处,尽管贾杰婞夺取了第一名还是呼吸急促。她知道这是之前流淌鼻血留下了鼻膜炎的后遗症。

    五千米长跑无人赶超。针对贾杰婞的爆发力,体委教练整编进入短跑组。上报省委。体检。鼻炎错失。

第一百零八章 张家阳告状 周泊景恋爱 赵玉泉失妻 赵晓琴登记

    张家阳惊讶。吕玉仙冷瞥眼神。吕玉仙:

    “不要人来疯!可是当真一天不吵一架便过不了夜?”

    张家阳介绍,劳改队队长是钢铁厂恶人的铁哥们。张家阳:

    “在这其间我写的申诉材料摞起来压弯了一张木床板。可从来不帮我上交。”

    贾杰敏惊诧那得写多少字。

    贾杰刚询问怎样知道没有上交。

    张家阳叙述:

    “开始的时候被他烧毁,后来忒多了他都懒得焚化了。忽然一天搬迁办公室,点名我过去帮忙。可能他忘记了有这茬事。办公室有套间,里间堆放了一些杂物。满满一张小床压弯了床板。整理。忽然发觉竟然是我递交给请他上交的申诉材料。狗日的打量我看见了申诉材料,忽然一张脸变黑,仿佛就像我刨了他家的祖坟似的。”

    吕玉仙:“如果是这样说,那你明天过去也可以反映这个情况。这足够说明正是他的打压,所以导致你逃跑出来的,你逃跑不是真正逃跑,而是为了反映里面的情况。”

    张家阳点头。张家阳:

    “在去年的八月十五后我才反应过来那个狗日的是针对踩压我。”

    又说:“之前我也是争取立功表现。对于节日,劳改队有表现好的可回家团聚一晚的奖励。去年八月十五,我想几年下来哪怕是轮也该轮到我了。可是,名额公布下来却没有我的名字。去询问那个狗日,他直截了当告诉我,即便我立了头功想减刑也是痴心妄想。”

    吕玉仙:“那你不会去告他?”

    张家阳:“上哪里去告?”

    又说:“你没尝试过一手可遮天的滋味儿。告一次,他让你下至最深的矿井;告一次,深一次。三姐三姐夫,可以说我今天能活着坐堂屋里和你们说说话,真的是老天格外开恩了……”说着,暗暗抹眼角。

    又说:“都说猫有九条命,我觉得我活得像猫。”

    贾杰婞思维。贾杰婞:

    “如果告状能够扭转乾坤,您直接状告钢铁厂那恶人的迫害。”

    贾中华:“这还用你教。”

    犹如蚊子。贾杰敏:

    “不过这也许是好事……”

    吕玉仙冷扫说她说的不是人话。

    贾杰婞:“叔叔都这样了,还是什么好事?你怎么就没有人的基本同情心呢?”

    贾杰刚目光既得以又鄙视。贾杰刚:

    “她有同情心?她有同情心狗就不吃屎了。”

    饭桌上提及这要的字眼,吕玉仙扫视贾杰刚。贾杰刚抬起碗进了里屋。

    贾中华让贾杰敏把刚才的话说明白了。

    吕玉仙鄙视。吕玉仙:

    “她的嘴里岂能吐出象牙?”

    贾杰婞忍不住嘲笑出来。吕玉仙目光游离。贾杰婞忙调整严肃。吕玉仙眼睛闪现讥讽的笑意。

    贾中华:“即便吐出来的不是‘象牙’,那也听听她吐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贾杰敏:“我的意思是去年的八月十五了解到队长针对叔叔,这不才想到其他办法?否则一味相信上呈的申诉材料,也不知要等何年何月?”

    张家阳点头。张家阳:

    “正是老子看到申诉材料都被那个狗日的压下,老子这才斗胆借猫的命逃跑出来。”

    吕玉仙再次嘱咐大家,有关张家阳今晚的到访全当从未见到。

    贾杰刚出了里屋。贾杰刚:

    “那是必须的。”

    又说:“我都怀疑钢铁厂正是为了整叔叔,又怕他满世界去告状,这才转到东山来的。”

    这个话题又绕到源头。贾中华:

    “多嘴!”

    贾杰刚吐了吐舌头。又冲贾杰敏急速扮鬼脸。

    目光暗淡。吕玉仙:

    “多嘴的是这个小贱人!”说着话,她的筷子插进抬碗的左手指上来,右手食指却戳到贾杰敏鼻梁上。眼睛不断闪烁。吕玉仙忽然笑喷。贾中华有些莫名其妙。贾杰刚暗暗歪嘴自得。张家阳也是满脸的狐疑。

    放下饭碗。吕玉仙手抚下腹。吕玉仙:

    “你们说这个小贱人可是憨?老子食指都戳到她的鼻梁上去了,也不知道后退,只知道不断眨巴眼睛?”

    强压似的家庭管教早令贾杰敏明白,越是躲避,往往越能激发吕玉仙加重体罚。贾杰敏沉默不再哼声。

    贾中华:“你养的还不是像你。”

    吕玉仙:“她才不是老子养的呢!是你跟泸州那个野女人养了偷偷送到白大村的。”

    贾中华口里说无聊,目光却扫视张家阳。张家阳疑惑的目光探视。贾中华的面部表情极其难堪。面色拉沉似乎忽然又意识到亲戚在面前不妥又闪现笑意,却笑得肌肉僵硬便又收敛。仿佛阳光穿透着乌云,时而透亮,瞬间又给遮蔽阴沉下去。不辩驳两句显得自己很无能。贾中华:

    “有些人不要口无遮拦、张冠李戴的。”

    贾杰刚猛然两嘴趴完碗里的米饭放下碗。出门。

    吕玉仙讥讽。乐出。吕玉仙:

    “人家说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你是一宿不见就要我刮目相看?忽然使用两个词语,不知道是还以为这里坐着一位世界级大文豪呢!”

    张家阳有些不适。张家阳:

    “三姐三姐夫是常年厮守守出了生份。我是回到小渡口只恨呆一块时光流逝忒快。”

    贾中华:“你三姐如果不是这样的形态便不是你三姐了。”

    吕玉仙:“你可是还指望老子变成泸州那个烂女人的形态?”

    贾中华猛然放下酒杯。贾中华:

    “不要越说越得劲啊?”一拍桌子。又说:

    “咋地?有娘家人给你撑腰啊?”

    张家阳向吕玉仙使眼色又笑脸迎上贾中华。张家阳:

    “姐夫是没有尝试过离别之苦,如果尝试,便不至于是这样的态度了。”

    吕玉仙:“他尝试也是枉然。大老粗一个。他懂啥?!”

    又说:“只知道拍桌子打板凳。”

    贾杰婞观察二人不会动武这才进了里屋。又偷偷招手贾杰敏。

    压低声音。贾杰婞:

    “尚若厨房里打起来,我冲出去劝妈妈,你跑出去抱住爸爸的大腿。”

    贾杰敏:“既然你担心他们打起来,那还进屋?”

    贾杰婞说今晚叔叔在家里,恐怕不得干仗。

    厨房。只听贾中华说:

    “我是大老粗一个,我是只知道动武,因为我爹就是纵横疆场的武将,可不是抽大烟不知道女儿死活的大烟鬼。”

    吕玉仙黑眼。吕玉仙说贾中华没憋好屁。

    张家阳:“姐夫你这样数落三姐的家人就是你的不是了。”

    吕玉仙:“你让他说,他以为他爹是武将他便自豪了?即便进了讲武堂,那又怎么样?还不是放废了贾家这个大少爷?”

    又说:“没文化真可怕。”

    张家阳笑道:“我爹一辈子经营首先想到的便是一定要把我送进高等学府。”

    吕玉仙专挑贾中华疼痛方寸戳。贾中华甚难堪。阳光再也没能穿透乌云。黑沉眼睛。贾中华:

    “我大老粗也不能责怪我父亲。你怎不想想,我父亲去参加北伐,母亲是小脚妇女,大姐出嫁早,家里我不挑起大梁还有谁能够挑起大梁?”

    吕玉仙:“说去说来都怨你妈没有意识。”

    贾中华:“你母亲就有意识?若有意识,你还能到地里去刨红薯充饥?”

    贾家厨房常常将一件事说成另一件事。如果能够就事论事阐明一件事,那么,或许他们就能主宰这个家庭的命运而不至于偏离了。

    这晚,张家阳整整甩下五土碗的饭。只说从骑行出来便是饥一餐饿一顿的。一路基本都是骑行到田间地里刨一些红薯来充饥。贾中华止不住讥笑。吕玉仙:

    “既然来到家里了,你怎么都要吃饱了饭?家阳,刨红薯不是啥丢人的事。今后不要再提?不要让那些地主家小姐家的少爷听到又要讥讽笑话了。”

    贾中华再次窘迫。张家阳也显窘迫。吕玉仙这才反应过来。吕玉仙:

    “我可不是说你,啊?!”

    张家阳岔开话题。张家阳:

    “你们放心,只要我张家阳尚有一口气在,我便一直申诉下去。到靖城之前我便想好了,如果他们是一个鼻孔出气,那我便到省城去申诉。只要我的问题落实,那我便要来感谢你们一家人盛情款待。”

    又说:“最重要的是你们一家人的不嫌弃不怕牵连。”

    贾中华说如果要去省城,只怕你一路骑行艰难,要不返回来找一辆总站的顺风车?

    吕玉仙说尚若这里没有得到申诉,只怕是你便走不出来了。

    张家阳黯然神伤。

    贾中华提议他不然就直接上省政府申诉。

    张家阳说还是得按照步骤来。又从陈旧的军用挂包里取出一份材料委托吕玉仙,如果此去没有消息,便想办法帮助去省城投出这份申诉材料。

    吕玉仙提出何以区分他此去的情况。张家阳为难了。思前想后,张家阳说明以一个月的期限为定。张家阳:

    “无论我的申诉是啥情况,一个月我便会来信。我会说明如果没能解决便请三姐再帮我邮寄出这份材料。

    贾杰刚再进门。贾杰刚想到东山看守是携带枪支站岗,又怎么能够逃出来呢?

    贾杰刚的好奇,正是吕玉仙的问题。贾中华让贾杰刚压低声音。张家阳笑道:

    “长期装煤,自然跟驾驶员也熟悉起来。当然,闭口不能提及想申诉的问题,否则,人家哪里敢冒风险带我出来得罪看守?”

    贾杰刚压低声音。贾杰刚:

    “那叔叔怎么对驾驶员说呢?”

    吕玉仙说他打破砂锅问到底。贾杰婞从里屋伸出头。贾杰婞:

    “他——未雨绸缪。”

    贾杰刚:“你才‘未雨绸缪’呢!”

    张家阳:“是男人都能理解……”又腼腆而笑。仿佛是一个尖端科技问题。迟疑。犹豫。张家阳:

    “只对驾驶员表现老实,说明主要是想媳妇了……”

    第二天大早,张家阳离去。

    午时。吕玉仙再次交代即便是对张洁勤,赵玉泉都不能透露半个字。

    贾中华只说似乎更像是天意,昨天晚上竟然没有外人到家里来。贾杰婞即刻点出刘小贤的名字。吕玉仙神情自若。吕玉仙:

    “回头我会招呼他全当家里没有来过外人。”

    贾杰刚:“此地无银三百两。”

    吕玉仙冷眼瞥去。

    贾杰婞:“依你有何高见?”

    贾杰刚:“全当没有这回事就好。尚若他提及询问,就说他眼睛花了,家里根本没有外人来。”

    贾中华:“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说没有呢?”

    吕玉仙:“说没有难不成他还要硬是来闲扯?再扯便说人家是路过的,讨口水喝。”

    贾杰敏:“可是,叔叔是坐在桌边一块吃饭的啊?”

    满眼不屑。贾杰刚:

    “他们又不是不知道爸妈心肠善良,家里不是常常坐满了人吗?”

    吕玉仙点头。吕玉仙:

    “那就统一口径,尚若他刨根问底便说路过讨口水喝。饭菜上桌,你爸随便招呼,便坐到桌边来了。”

    贾杰敏还意识不到人性在生活中的残酷与扭曲。贾杰敏:

    “可是,叔叔分明不是进门来讨口水喝的路人啊?”

    贾杰刚:“杰敏想当‘蒲志高’……!”

    吕玉仙:“你让她当好了。到时候我跟你爸爸都被整到东山煤矿去,看谁还能养你们。”

    贾杰婞也报以不屑的目光。贾杰婞:

    “妈妈交代的话,你只管听便是了。”

    一段时间的交往,汪文清跟周泊景确定了恋爱关系。周泊景的确也做到了承诺把汪家当他的家一样对待。汪文清倒中夜班,周泊景便主动照顾汪文玉姐妹晚餐。

    这天礼拜天汪文清上早班,周泊景便来到汪文清家帮着洗衣煮饭。又收拾妥当。周泊景空闲下来,便辅导汪文玉、汪文洁功课。汪文玉却觉得,听,耗费脑子;抄,省事省脑。特别是汪文清小小年纪便打工挣钱,汪文玉觉得努力学习和赚钱无关。

    随着时间推移,周泊景成为了汪家常客。即便是汪文清上白班,周泊景一样下班便到汪家。汪文清进门,但见周泊景将地板拖得湿漉漉的,桌子抹得一尘不染,换下的衣物洗好晒挂在院子里,周泊景却蹲在院子里正忙洗菜。一股温暖流淌心房。汪文清要的正是这样的氛围。

    汪文清默不作声。水声哗哗。侧偏头。周泊景:

    “回来了?”

    晶液在眼眶中跳动。汪文清:

    “嗯!泊景,我完全想象不到……”

    周泊景感觉好生奇怪。周泊景:

    “男朋友帮助女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想象不到什么?”

    稍涂抹眼角。汪文清:

    “嗯……差距……”

    又说:“佐国强……”

    周泊景打断:“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畜生。”说着,端起青菜进门。

    李水分介绍二人见面后便读出了彼此的吸引。交往一段时间后,汪文清不时会被感动充斥。只是汪文清感动之余总想表达些东西出来,周泊景却又走开。汪文清年长汪文玉四岁,长汪文洁七岁。汪文清是二人的长姐不假,但在心理上她仿佛是二人的母亲。周泊景忽然融入到这个家庭中来,这让汪文清怎么都感觉到似乎周泊景恰如他们的父亲。

    曾经每月的油、盐、酱、醋都是汪文清细心操持,只要稍有不慎花费打扮便赶不上趟儿。

    汪文清过早地尝试生活的艰辛,似乎已将这样的压力当成了她与生俱来的。周泊景却很大程度上承担分了她的这种压力。恍惚间她终于可以停下脚步松弛一口呼吸。她甚至使用上了羡慕已久曾望而却步的百雀羚。她仿佛涂抹就是为了引起他的主意。但是,他每每投入于各种家务的操持中。他完全视而不见。仿佛他本身的角色就是为了投入到这样冷漠的支撑中来。汪文清解读爱情。原来,爱情的样子便是各自揣着各自心底的情感各自做着各自分内之事。当然,周泊景同比佐国强少了暴力,这令汪文清较为欣慰。

    生活似乎就是这样?

    生活就是在几家欢喜后同步陪衬着几家忧。生活仿佛不这样似乎便体现不出来生活的无穷魅力以及生活不可驾驭的复杂多变性。

    陈洁忽然因旧病复发。住院。赵玉泉惴惴不安。吕玉仙愕然。吕玉仙认为鳝鱼足能够入药。贾中华惊惶附近的鳝鱼基本被他抓没了。于是,贾中华早晨天未亮便去往远距郊外。

    两月后,陈洁血喷夹杂鳝鱼。失血的脸颊上,她永远地闭合了那双凄美的眼睛。

    赵玉泉肝肠寸断。

    安葬陈洁。贾中华携带家小过去帮忙。赵玉泉是将妻子穿过的所有衣物焚化处理。陈洁生前使用了二十来天的一个喷糖黄色痰盂缸,赵晓敏很想留下继续使用。赵玉泉却坚持送出门。陈洁生前一直不舍得花这个钱购买。赵玉泉发了奖金这才从百货大楼挑选回家。

    根据当地风俗,至亲过世,红喜事必须在三个月内操办,否则便要出三年后方可。石强提出结婚。赵玉泉坚决不答应。赵晓琴吃了秤砣铁了心。偷偷登记。木已成舟。赵玉泉懊恼不让踏进家门。

    石强满世界拉关系找快捷,一心要把赵晓琴调回总站工作。

第一百零九章 家族歧视

    陈洁离去。赵晓琴结婚。赵玉泉悲伤夹杂气恼。赵玉泉带领赵晓刚更是成为了贾家一员。赵晓刚酷爱鳝鱼。贾中华出门更加频繁了。

    傍晚。贾中华满载而归。方桌。热气上腾。橘红色灯光欢畅。灯下,大家团团围坐桌边。贾中华忽然想到赵晓敏一个人留在家冷火冷灶。吩咐贾杰敏送一碗过去。吕玉仙却指出贾杰敏磨蹭不说,且细脚细腿过去一趟半个小时回不了家。吕玉仙于是风风火火端了鳝鱼便出门。刹那,一股暖流从心流淌。血液上涌。赵玉泉面红热呆呆发愣。随即,莫名生出嫉妒。赵玉泉嫉妒贾中华竟然能遇到这样一位既健康又能劳动的女人。

    寒假来临。贾杰刚、贾杰敏再次到良县。孟家堂屋,忽然多添了一位待产的新表嫂。笑眼灿烂。招呼上楼聊天。

    目光冷厉。目光冷扫。贾杰敏读懂吕梅仙。迟疑罢手。

    再次,孟建中从小阁楼伸出头吆喝。贾杰敏还是上了小楼。贾杰敏拘谨。陈明珠只说把孩子的朝气都压抑变为了阴郁。贾杰敏矢口否认。陈明珠笑了。孟建中指出,这是你大表哥屋子,想上来便上来不用怕他们。

    少时。下楼。孟浩然拇指含在瘪嘴里一双眼睛干瞪。那干瘦的脸庞完全展露出被压在“五指山”下的不满。

    第二天。吕梅仙责令进白大村。这次出门,吕玉仙吩咐了兄妹俩一定要同去同回,别弄出像里拉车站之事。贾杰敏提出等贾杰刚返回一道进去。孟浩然:

    “你哥哥要留下来能钓鱼摸虾改善生活,你留下来能干啥?”

    满眼讥笑。孟建国:

    “小表姐肯定在心底说,‘我留下来可以帮助他们刮鱼鳞破肚呀’!”

    吕梅仙:

    “闲养老Y可是专为吃干饭?她不会刮鱼鳞破肚?”

    贾杰敏说明可以摸蚌壳。孟浩然否决良县水域没有蚌壳。

    大半天的路程。贾杰敏提出一个人畏惧。

    孟建中分家不属于编制。孟建华、孟建人早出晚归去了城东北的氮肥厂。孟建民尚未出狱。吕梅仙将送贾杰敏的任务交给孟建共。孟建共欢天喜地应下。

    一缕讥笑从眼角闪现。吕梅仙:

    “你到是给老子送去白大村便回来,不许耍什么花招?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孟浩然目光迎向。孟浩然:

    “你让她出门胆敢‘耍什么花招’,老子便将她按头浸死在井中。”

    孟建共:“不就进去外婆家一趟,我还能‘耍什么花招’?”

    吕梅仙:“那你笑啥?”

    孟建共:“管天管地,怎么还管着人嬉喜放屁?”

    吕梅仙扬起锅铲。孟建共忽地拉住贾杰敏奔向巷道。贾杰敏挣脱手腕进去携带行旅。

    四个儿子落地。吕梅仙渴望生养女孩可以分担家务缝缝补补。可是,生活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乱踹乱窜。仿佛一夜之间,孟建共便沦落到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爹娘怨恨众人喊打的对立境地。对于孟浩然夫妻来说,二人的目光似乎还没有从餐桌上多增加的肉食放宽到生活的感激中便将生活再次过到了任由各自情绪变化的极端之中。他们以为他们知晓生活,生活却不动声色玩弄鼓掌。他们把生活过成了自以为是的日子。

    那么,日子是生活吗?如果日子是生活,那么,贫乏的日子令他们想方设法诈取生活的支撑的同时,生活却诈取了他们贫乏的日子尽透苦液。不错!他们将平凡的生活过得更像被榨干血液的干瘪的日子。

    这个时代的标志是儿多苦母。养育的确是一个既漫长又似神速的过程。

    漫长,那是因为泛苦仿佛经过浸泡后的日子足够苦熬;

    神速,却仿佛在刹那之间他们闭合眼睛便对七个儿女可以一一数点。吩咐。

    不错,孟家掌权者误以为他们知晓儿女。以至于在敌对孟建共的同时落空孟建中后,他们将重心完全投入到孟建华、孟建人身上。可是,“养儿防老”正推翻着这条定律诡异滑空。

    当然,冲击国人守望观念,孟家永远不会是首例。

    贾杰敏再进门。吕梅仙唠叨。吕梅仙:

    “杰敏,告诉你,你不要跟随你表姐出去五疯五扯的?!”

    迈进屋门。贾杰敏提起行旅出堂屋。贾杰敏:

    “怎么把表姐钉在五疯五扯的柱子上了?”

    孟建共劣迹斑斑。吕梅仙一时又不知从何开口。低头抽烟。

    抽出拇指。孟浩然:

    “她就是过街老鼠……”

    贾杰敏出了巷道。距离孟家二三十米是一座横跨的吊桥。孟建共叉腿搀扶桥墩。贾杰敏询问他们对她形成的成见。孟建共迟疑。二人向前走去。孟建共说开始的时候他们想让她好好念书。游泳却比念书有意思得多。水花飞溅,水花欢畅,犹如鱼儿。仿佛烦恼不再是烦恼。之后,同学将逃学反映。这是第一次遭到一家人围殴。

    贾杰敏不敢想象。贾杰敏:

    “一家人?”

    孟建共:“不然呢?这次不算啥,再听我说……”

    又说:“后来告状的同学被我狠狠揍了一顿,他们知道后便直接挂在房梁……”

    语气平淡。孟建共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大吃一惊。贾杰敏:

    “挂……房梁?”

    又说:“挂谁?”

    孟建共:“当然是你表姐喽!”一缕不易觉察的哀愁闪过。又说:

    “不过那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了……”泪光闪亮。稍有停歇。又说:

    “只是想起那次,我妈几个哥哥一脚脚揣来,我爹也猴急揣来,结果眨巴着眼睛哮喘上来便仰天喘息。于是,大家又将这个罪责归结在我头上。又一轮……”孟建共哽咽没有继续陈述。稍后,孟建共:

    “在靖城,三娘他们如此暴打过你们吗?”

    贾杰敏摇头。相比孟家暴力,吕玉仙只算体罚。贾杰敏不知道是否应该感激吕玉仙?但吕玉仙却是精神伤害。

    孟建共:“杰敏,你说我都被捆住双手吊在房梁上了,他自己揣我喘息不上来关我啥事?”

    贾杰敏:“你长嘴干嘛?”

    孟建共:“你跟他们说是永远讲不通道理的。因此,他们每每逮住我便任由他们体罚。体罚我的肉体,我的心可以‘跑’到外面去热闹,皮带麻绳便也不是皮带麻绳了。”

    贾杰敏很难理解她的感受。孟建共笑道:

    “他们鞭打我多少,我便会跑到大街上酸萝卜、香瓜子赊账。让他们破费去还多少。这样,我的心便也平衡了。”

    贾杰敏:“那你岂不要遭受更重的皮鞭,挂更高的房梁?”

    孟建共:“赊了北街口赊南街。等到他们告状,我胃里早已赚够了。”

    于似乎孟建共天生就是从荆棘中长出来的芽,在她完全还不明白自己的种类时便被荆棘刺得千疮百孔。这注定了她不平凡的一生。奇葩的是孟家人为了打压,从家里宣传至街道以“白骨精”的诨名取代。

    孟建共——白骨精!

    孟建共因此而出名。孟建共因此而成为街坊邻居的反面教材。孟建共没有朋友。孟建共很希望能留下贾杰敏一块玩乐。当然,最为主要的还是不想走十五公里的土路,且农村苍贫面貌一点不吸引人。

    贾杰敏很能理解孟建共“赚够了”的体验。孟建共传授,为何要顺他们的意愿生活?他们说东,可能西边更好因此要奔西而去。拗着跟他们干便是胜利。忽东忽西让他们东西不辩混乱是最佳上策。

    贾杰敏说拗着干遭到的是皮鞭。孟建共说遭受皮鞭时你只要想着酸萝卜香瓜子便无所谓皮鞭了。孟建共:

    “特别是让他们去支付他们一向示为比生命还看重的钱财时,我的心底就偷着喜悦。”

    贾杰敏似乎不能理解这样的体验,似乎却又明显感受到从她心底冒出来那股泛酸勉强的偷乐。

    孟建共:

    “你想想,他们也知道县城里比农村好,却留下杰刚不留你。所以,若我是你,他们让东偏要往西去。”接下来,孟建共让贾杰敏留下来玩耍。这样也好作伴。贾杰敏担忧吕梅仙厌恶的眼色。孟建共:

    “她注视你时,你眼睛望楼板或者井口的天。”

    又说:“你不是她养的,可是她敢打你?那样,告诉三娘,还不得奔过来炮轰垮塌她全家。”

    孟建共仿佛说的是无关紧要的外人。

    “炮轰垮塌”?贾杰敏说母亲可能没有这样大的能量。

    孟建共说,在她帮助孟建中退婚那次开始,他们在家里便公认三娘是尤三姐。孟建共:

    “所以,三娘真的帮助了他们不少忙,也帮他们夺回了损失。你吃的又是猫食,三娘夺回来的损失你根本吃不完。留下来带你去游泳。”

    贾杰敏:“你不知道现在是啥季节?”

    孟建共乐了。只说良县气温高,天晴即为夏。

    贾杰敏说,倒不是不想进去白大村,只是害怕小姨忽然爆发的怪脾气。

    孟建共替贾杰敏决定不去白大村。

    贾杰敏还是忧愁。贾杰敏:

    “尚若你母亲再撵,我又该怎么办?”

    孟建共:“她再撵,我便带领你去城区的分叉小河入口处玩。我俩游上一天的泳,等天黑了再偷偷回去。”

    玩乐还是没有解决问题。贾杰敏还是决定去白大村。

    孟建共紧紧挽住手臂。出了河堤。忽然转向后街。贾杰敏指出去白大村应该穿过街心直上河堤再出城。孟建共明确走的是捷径。又说良县没有城墙,四通八达皆可出入。

    的确,云南的天气见了阳光便是夏。良县尤显。

    一条弯曲的小河绕东至北向南流淌直下。二人出了后街。另一条河堤垂直街口。铅色的石块交错河床,欢快的溪流推推搡搡碧波荡漾。站在拱桥眺望远方。孟建共介绍沿着这河堤上去,便汇合家门前的那条河流。

    孟家门前的河流正是南盘江的分岔河。贾杰敏明白所指之意。

    欢快的溪流亲吻河堤。交错的石块突隐突显。一块墓碑暴露出来。贾杰敏困惑。孟建共说这都是没人认领的墓碑镶嵌在河堤上可清洗杂物。下了拱桥。一抹额头。只说燥热。孟建共嚷嚷下河游泳。贾杰敏惧怕河水深。孟建共明确常常到这一带,看似很深实则很浅。

    于是,水花飞溅;于是,碧波荡漾;于是,滚锅沸腾;于是,河水淤边……

    太阳渐渐西斜,散淡的阳光从铅色绵长的云彩后透出,小燕列队远去。贾杰敏试图上岸。一阵冷风扫过。贾杰敏发颤哆嗦爬不上去。孟建共忙伸出手臂而拽。又紧贴身子取暖。微风吹拂,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打量前方百米处无人。孟建共搂抱行旅去前方收拾。

    饥寒搅扰胃液。贾杰敏直叫饿。

    孟建共双眼迷茫。岔河河堤下是一望无际豆田。孟建共扫视四周。贾杰敏打量,只觉迷茫中夹杂着不知所措又夹杂着捣鼓。孟建共手指前方要她转到荒芜的地界。于是,二人包餐青豆米。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孟建共这才带领回走。孟建共说即便回家被体罚不给吃饭,也饱足了。可是,贾杰敏胃里却又涨又寡。

    孟家堂屋。吕梅仙一眼扫视贾杰敏。吕梅仙:

    “死Y头,怎么没有送杰敏去白大村?”

    孟建共:“送了。可是,杰敏她走着走着不小心便掉进河里去了……”

    孟浩然猛然举手。孟建共抬腿便跳下天井。孟建中手杵二楼木窗只乐。孟建共:

    “你们不相信询问杰敏?”

    吕梅仙转向贾杰敏。战战兢兢。

    孟浩然:“不用问她。她跟随你还不是五疯五扯的。”

    孟建共:“你爱信不信。杰敏,你取出衬衣让他们看?你衬衣都还潮湿着呢!”

    吕梅仙:“她的衬衣潮湿,为何你的衬衣也潮湿?进巷道口时老子一眼便看出映衬潮湿出来了。”

    孟建共说为了救落水的她,她便跳进河里。

    孟浩然:“怎么不叫河水将你二人冲了走呢?!”

    孟建人从小屋出来。目光讥讽。孟建国对视讥笑。瓮声瓮气。孟建人:

    “你笑啥?”

    孟建国:“笑啥?编框闹毛好笑呗!”

    孟建人含笑出了巷道口。

    孟建共手杵水井。孟建共:

    “我怎么编框闹毛了?”

    孟建华正谈恋爱。一番洗漱出屋。孟建华:

    “撒谎也需要逻辑,撒谎也需要多念几年的书。”

    孟建共斜瞥眼睛。

    吕梅仙:“你看看她那副‘白骨精’的样……”说着,低头左右找棒子。孟建华回头一眼穿过堂屋出了巷巷口。

    孟建共挺直腰杆警惕起来。贾杰敏杵在巷道口一侧双臂环抱一阵战兢。孟建国嘲笑。孟建国:

    “小表姐,跟随老丫你学会的就是编框闹毛。”

    又说:“你也不想想,你掉进河里怎么只打湿了内衣?”

    最初吕梅仙以“丫头”叫唤孟建共,因此“老丫”替换“丫头”。“老丫”、“白骨精”又变换,孟家人似乎从未觉出另外的味儿。

    孟浩然:“建国你们都蒙骗不过去,可是你俩以为我跟你二姨妈是傻子?”

    贾杰敏要孟建共说实话。孟建共瞥眼孟建国。孟建共:

    “要说你说。”

    贾杰敏坦白前后。吕梅仙:

    “说到白大村没有县城好还差不多,但是,县城再怎么好可是你妈让你们过来时带来了一斤粮还是一斤肉了?”

    孟建国:“小表姐是想问,为何留住小表哥而不留她。”

    抽出拇指。孟浩然:

    “很简单,杰刚能改善伙食,你可能?”

    吕梅仙忽然讥讽笑出。吕梅仙:

    “杰刚不用带肉不用花钱就能改善伙食。”说着话点燃香烟。一口烟雾喷出。吕梅仙:

    “我也不指望你要像你哥哥一样的能改善伙食,只要你不要跟随那‘白骨精’五疯五扯的就阿弥陀佛了。”

    话音刚落,贾杰刚、孟建和走进堂屋。孟浩然忙询问二人收获怎样。贾杰刚偏斜竹篓。孟浩然两眼放光。贾杰刚:

    “可是杰敏跟随……,老丫学会五疯五扯的了?”

    孟建和进屋取盆出来接过竹篓倾倒。

    孟浩然:“你自己问你妹子。我们是外人。我们也不敢说。”

    孟建国:“小表姐今天跟随老丫出门掉进了河里……”

    贾杰刚狐疑打量贾杰敏。贾杰刚:

    “怕是河掉进她身体里了吧?”

    抽出拇指。孟浩然两声干笑。孟建国嬉笑褒奖小表哥幽默。

    收敛笑容。吕梅仙:

    “可是你今晚一直杵在那眼井口边?还不快过来刮鱼?”

    陈水亭面带微笑走进堂屋。吕梅仙回视算招呼。便各自坐下。

    孟浩然命令先端饭上桌。贾杰敏这才进里屋摆放书包。再出门。孟建共端了榛子上桌。又去天井边小屋取土碗。再返回堂屋步行至小屋门前。孟浩然依门方木柱靠坐。一双眼睛犹如猴子般左右转动。不动声色,猛然抬起二郎腿。孟建共奔前两步身子倾斜眼看就要摔倒,却丢了筷子一把搀扶着桌子这才稳住。左手上的两个碗也差点落地。贾杰刚接过碗狐疑。吕梅仙扬手敲在垫部。吕梅仙:

    “要死了呀!抬个碗都抬不稳?”

    贾杰敏:“是姨爹抬脚绊了她。”

第一百一十章 贾杰敏患病

    吕梅仙瞥眼过去。孟浩然含住拇指一脸的冷漠,仿佛就像没事人一般抖动二郎腿。吕梅仙:

    “可是你二姨爹踢不得她?可是他‘拉’出来的他还踢不得她吗?”

    又说:“只怕你二姨爹踢她还踢脏了他的鞋子呢!”

    吕梅仙侮辱人——良县冠军?

    不!应该更确切说,“吕”氏姊妹们正是在这诡异的导向中练习着争夺冠军。和蔼可亲绝对悖逆。于似乎她们体恤他人,便是对各自生活的诈取。她们必须吐出苦液方能宣泄被日子诈取的生活。

    吕梅仙抬高孟浩然的脚踢贬低孟建共。贾杰敏很想笑。无疑,孟建共是孟浩然的传承。那么,孟浩然基因的流淌远远脏于他身体的穿戴?贾杰敏必须绷紧。在这深恶痛疾墙倒众人推的氛围中,她不想迎合他们的节拍。

    下了台阶。撸起衣袖。二人开始清洗鱼。孟建共打井水。贾杰敏换水。

    孟建共似乎有时特别明白,有时却又特别不明白。斜瞥目光。倾倒水桶。直腰。孟建共:

    “为什么踢我?”

    孟浩然:“可是老子踢不得你?!”

    孟建共:

    “踢得的嘛,怎么踢不得?我只是问问。我还以为我可是又做错了什么事呢!”

    又说:“刚才几乎摔倒了。”说着话白眼翻了过去。又弯腰打井水。

    孟浩然:“你个‘白骨精’怎么能做错?是老子错了——老子错生错养了你!”

    孟浩然调换二郎腿的坐姿。一桶水出。贾杰敏眼色示意孟建共蹲下刮鱼鳞。孟浩然继续发表。孟浩然: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小鬼跑来投胎,浪费了老子孟家的精华养出你这等——货色!”

    吕梅仙忽然放下烟筒笑眯眼睛。吕梅仙:

    “盼了一个巴掌的数目本以为可以盼到一个帮手,可却盼来了一个讨债鬼,一个‘白骨精’。”

    堂屋里,红影的光泽扩散开来。灯光下,孟建和、贾杰刚稀里哗啦下咽。压低声音,贾杰敏询问孟建共是否饿了。孟建共只说留住胃口,一会儿炸出鱼来偷偷享用。

    陈水亭已成了孟家的常客。陈水亭:

    “要说,你们家七个儿女,只有她一个女子,但挨打的次数累积相加,却远远大于其他们弟兄。”

    一阵烟雾喷出。吕梅仙:

    “还不是因为她不听话嘛!”

    孟浩然:“她陈大爹,请你想想,杰敏好好的走在大路上,怎么可能忽然掉到河水中去呢?所以说这个‘白骨精’撒谎都撒不圆呼,还有脸质问老子为何踢她?”稍喘息又说:

    “踢她都是轻的!”

    孟建共刚想分辨,贾杰敏胳膊肘碰她。孟建共还是没忍住。稍抬眼睛。上扬。孟建共:

    “本来就是,可对,杰敏?”

    又说:“大姨妈家张小翠小时候不就不小心掉进河沟里流淌出去十来公里才被下游的人发现嘛!”

    张小翠掉进河沟里发生在吕嫒羽过世后不久。只说打捞后本以为是个死孩子了,便放到牛背脊上控水。半天时光过去,张小翠竟然爬下了牛背。但是,张小翠的故事不足以让孟家人信服会发生在贾杰敏身上。

    吕梅仙:“你再给老子狡辩一句?张小翠是谁?贾杰敏又是谁?”

    孟建共怎么都想不明白她的说词站不住脚。一双浮躁白翻的眼睛斜瞥过去。孟建共:

    “本来就是!”

    孟浩然忽然站起身。孟建共即刻退到井口后面鸡贼防备。孟浩然:

    “快刮你的鱼,你以为老子要打你?”

    孟建国笑道:“我爹,你可还想说,‘老子打你便没有刮鱼的人了’?”

    含着饭。贾杰刚:

    “杰敏可以继续刮的啊!”

    吕梅仙:“那么大一盆,杰敏一个人只怕要深更半夜还刮不出来呢!”

    孟浩然虽然嘴上这么说却没有坐下。孟建共便一直警惕杵在井口后面。贾杰敏招呼她快来刮鱼。只说再等一会儿。

    孟建共眼睛不大却白多黑眼仁小,斜视警惕的眼白几乎完全占据了眼底。孟浩然:

    “你看看你眼睛白翻白翻的,活脱脱就是一副‘白骨精’相。”

    吕梅仙将最后一口烟吐出。又将烟筒递给陈水亭。稍稍弯钩腰部注视天井。吕梅仙:

    “你可是还要斜翻眼睛?可相信老子过来将你的眼珠抠出来当泡踩了!”

    孟建共翻白眼睛收敛目光。吕梅仙挺直腰左右找棍棒却随手抓起锅铲就要下天井。可是,贾杰敏坐一侧,另一侧水迹、空盆阻拦。孟浩然提示小心滑。孟建共直起身来准备围绕井口躲避。吕梅仙绕道东屋门口欲下去又觉台阶有些高,便回到南屋口又怕滑。那姿态,仿佛急于生蛋的母鸡要跳鸡窝。

    孟建共“猫”身移动位置。

    贾杰敏:“哥,你刚才的话说我可以继续刮?那便是指使二姨妈过来打表姐喽?”

    贾杰刚说不是这个意思。贾杰刚:

    “在家里钓鱼回去还不是你和大姐的事?”

    贾杰敏:“那你还不快劝二姨妈坐下。”

    贾杰刚抬碗起身拽住胳膊。吕梅仙甩了两下。只说碗要落地。这才回到堂屋。陈水亭掏出一包纸烟拍在桌子上。陈水亭:

    “坐下抽烟,既然知道为她那样的人生气不值得又何必动怒呢?”

    吕梅仙坐下。吕梅仙:

    “他陈大爹你是不知道,这两年老孟的哮喘加重了,她以为治不了她了,越发地放任。”说完转向天井:

    “老子若真动起手来,你以为那眼井可是能救得了你?只要一个人配合,两人合围过去,你还能变鸟从天井口飞了?”

    孟浩然:“她想变鱼。她不是爱下水吗?一头按进井里让她去畅游好了。”

    孟建国讥讽而笑。孟建国:

    “那我家水井里又多了两条美人‘鱼’了。”

    孟浩然:“杰敏如果跟随她学得五疯五扯,那肯定是要多两条的。”

    吕梅仙:

    “杰敏,明天让你小表哥送你去你外婆家,今后你要远离这个‘白骨精’,跟她可是要学坏的。”

    吕梅仙分派。孟建和只点头。

    孟浩然目光再次转向天井。孟浩然:

    “她可带领你到街上赊酸萝卜吃了?”

    贾杰敏摇头。

    孟浩然:“今天出去后,那你俩吃了什么?”

    吕梅仙:“她可是不会带她去赊香瓜子或其它东西吃?黑乌鸦不下食,那是肚中有物。”说到这里,声音忽然提高,又转向天井去:

    “老子倒是告诉你,你若是再给老子出门去赊东西吃,到时候就剁下你的双手来抵债!”

    饭桌上,吃声稀里哗啦。贾杰敏开始饥肠辘辘。贾杰敏:

    “我和表姐都没吃晚饭……”

    吕梅仙将孟家传承的“瞅”人法应用不待见的冷瞥法扫视过去。吕梅仙:

    “我以为你跟随你表姐五疯五扯的就扯饱了。”

    轻蔑。鄙视。陈水亭乐了。陈水亭:

    “他大婶,五疯五扯就能扯饱了,那我们整条河埂上居住的都是‘白骨精’了。”话音落下,顿时,整个堂屋笑语欢声。

    孟建国只说陈水亭幽默。孟建和说陈水亭干会计工作自然胸有点墨。孟浩然裂开嘴笑道:

    “何止是‘点墨’?”

    吕梅仙虽笑却有些不满。讥讽在眼。吕梅仙:

    “他陈大爹也是的,这里教育儿女,你却说什么风凉话?”

    陈水亭忙递去烟筒。吕梅仙屌向一侧。陈水亭:

    “整条河埂上就是你最高傲,似乎从不拿正眼打量谁。”说着,点燃一支香烟再次递过去。吕梅仙接过。吕梅仙:

    “那还是因为你们都入不得我的法眼。”

    又说:“我这里正教育着这个‘白骨精’,你却坐一旁说风凉话。你想想我可能拿正眼对视你么?”

    陈水亭眯眼角堆积皱纹。陈水亭:

    “不是我说风凉话,你教育女儿也不想想?你剁了她的双手去还债,人家要她的双手作甚?吃、吃不得,燃火还怕晚上睡觉做恶梦,人家要来干什?!”

    吕梅仙的头微微放低,整张嘴唇“塞”进竹筒。烟筒约碗口大,由此,她的一张鹅蛋脸也显得“小”了些儿。随即,竹筒中一阵水波翻滚。她思忖着他的话。这次,吸的时间稍延后几秒。再一口接一口的烟雾偏头喷出,顿时,烟雾雾袅绕在堂屋上空。强烈的画面感不由得令人晃眼;这是否是毒气战中的弥漫?就连罩上嘴巴的烟筒,也像极了排解空气的端口。将最后一口“熟”烟吐完。吕梅仙:

    “那我不会剁了她的双脚,叫她今后出不了门,老子养着她。”

    孟家堂屋南墙西墙分别留有两道屋门。平日里草墩摆放在屋门两侧,借以依靠门柱而坐。孟浩然夫妻虽然居住西屋,南屋却成为了孟浩然的“专”坐。孩子们长大后,又效仿成为支撑腰椎缓解疲乏的座椅。陈水亭坐在南屋门一侧。中间间隔饭桌,吕梅仙却坐到北灶门前。孟浩然进里屋转了一圈再次出门,腿脚有些酸软。孟浩然起身时,孟建国却坐到了位置上。他伸手扒了孟建国的头。意思要他挪动座位。孟建国起身到西屋门口坐下。

    孟浩然下坐。话又回到孟建共身上。又提醒贾杰敏不要跟随学坏。孟浩然:

    “明天就让你小表哥送你进去,不要以为我们不留你在县城,我们最大的担忧就是怕你也变成‘白骨精’。”

    贾杰敏对“坏”的定义有些模糊。贾杰敏:

    “什么是学‘坏’了?”

    孟浩然含住拇指干瞪眼。孟建国讥讽而笑。孟建和:

    “老丫,你说你冤么?以你现身说法,小表妹竟然没有听懂。”

    贾杰刚:“对牛弹琴。”

    孟建国:“还是耳眼给堵塞了?”

    抽出拇指。孟浩然:

    “建国,抬我家的粪瓢来?”

    贾杰敏对“瓢”一类有阴影。贾杰敏:

    “抬粪瓢干啥?”

    顿时,堂屋里笑喷。贾杰刚放下碗忍住笑。贾杰刚:

    “笨蛋,为你挖耳朵眼呀!”

    孟建国稍稍起身。孟建国:

    “小表姐,你可要?要,我便去巷道里抬过来给你。”

    堂屋里是东倒西歪扭曲的讥讽笑脸。孟建和放下碗收拾。

    月亮探视在天井上空。仿佛冷耳在倾听孟家怪异的娱乐。当然,贾杰敏还不能开解孟家这样怪异的家庭氛围。特别对提及“白骨精”时,大家即刻便能统一阵脚发出同仇敌忾的讨伐声声而感到哀戚。

    家庭阵营。敌视对垒。一人打倒。轰然踩踏。孟建共的命运是看不透命运潜伏的悲哀。当然,贾杰敏解读不了什么是命运的岔道。贾杰敏:

    “一家人感觉就像搞阶级斗争似的,好好说句话,竟然延伸出来了粪瓢……”说着,摇头。

    吕梅仙:“什么是真正的阶级斗争?你只怕没有见识。”

    又说:“别的不说,只说你姨妈——我,因为生了你表哥们下地干不了体力活,受修理就是整整一天。不信,问问你陈大爹?”

    陈水亭:“现在这些小毛孩知道什么?他们一天只知道,肚子饿了回家要饭吃。”

    吕梅仙:“‘要饭吃’?只怕跟着这‘白骨精’学,到最后想到地上去吃泡屎,都要被狗推倒了。”

    吕梅仙的强调与吕玉仙的如出一辙。她俩无愧于真正的姐妹。

    孟建共对“白骨精”一词有低微反应。只仰头打量堂屋,又低头继续破开鱼肚。

    孟建国观察。孟建国:

    “‘白骨精’还不想听您说话,刚才又翻白眼了。”

    孟建共即刻声辩。吕梅仙:

    “你让她‘翻’,老子早说过了,等终有一天,老子把她的眼睛抠出来当泡踩了你还看她咋翻?!”

    孟建共:“建国你冤枉人。”

    孟建国正想分辨。贾杰敏:

    “五号呼求,五号呼求,请求七号不要趁火打劫?”

    吕梅仙费解。吕梅仙:

    “什么‘五号’、‘七号’的?”

    抽出拇指。孟浩然:

    “一个巴掌和老七。”

    孟建和只说小表妹还懂得幽默。

    相比“趁火打劫”。贾杰敏:

    “我也没有跟表姐学‘坏’什么。”

    孟浩然眼中闪现出一缕讽刺意味的笑意,那张瘦猴脸上也有了一层光泽。孟浩然:

    “你还没学‘坏’什么?你还想学‘坏’什么?”

    又说:“‘日白扯谎’——可还要我手把手教你?!”

    孟建国调侃道:

    “您只能手把手交她含拇指!”他以为他找到了幽默的调侃点位,他眼里露出欣赏佩服自己得意的目光。孟浩然哀怨地斜“瞅”在脸上。顿时,孟建国心里好像觉得背叛了父亲似的。

    这夜,贾杰敏睡梦中被摇醒。孟建共递过来油炸鱼。贾杰敏却唇干舌燥摇头。

    第二天一早,孟建和过来叫唤去白大村。贾杰敏昏昏沉沉起不了身。楼下,孟浩然呵斥的声音响起。贾杰敏挣扎坐起身,却觉天旋地转又倒在床上。

    贾杰敏整整躺了三天。只渴水。半粒未进。到了第四天,吕梅仙

    来到床前。摸了额头只说烫得像个火团。这才呵斥起来去打针。可是,

    坐起身还是天旋地转,鼻孔呼出来的气流仿佛就像蒸气,身体却像面团一般软棉棉。

    第五日傍晚,吕梅仙再次上楼。再次来到床边,不由分说强拽起身背去诊所。

    第七日,贾杰敏稍有气力下地。孟浩然再次命令孟建和送去白大村。孟建中只说病那么长时间,如果换你们自己可走得了十五公里?

    十天晃眼就这样过去。吕梅仙只说恐怕距离开学也不远了。孟浩然面色黑沉下去。

    贾杰敏大病一场,又在床上捂了十来天,只感觉自己身上透出一股酸臭味儿。

    贾杰敏换下衣服。抬到天井。一桶水提上来浸湿衣物。

    冷眼观察。吕梅仙:

    “杰敏,给是你妈拿了肥皂还是洗衣粉,还没有一点泥污的衣服就要洗?”

    贾杰敏忙说明躺在床上十来天有异味了。

    吕梅仙:“哪来的味儿?你意思可是说我家的床铺肮脏?”

    孟浩然躺在东屋。孟浩然:

    “既然是嫌弃我家的床铺没有你家的干净,那么,还到我家干什么?”

    孟建国坐在堂屋插嘴。孟建国:

    “人家小表姐是工人,我们是农民,人家是讲究人!”

    孟浩然:“是工人回她自己家去讲究,我们是农民的家,哪来这么些的讲究?”

    贾杰敏站立在井口边呆愣。孟家人七嘴八舌。贾杰敏没有主张。贾杰敏多少略为抱怨吕梅仙。她想她不让清洗,便应该在打湿浸泡前发话。眼前,她到底该继续洗还是将浸泡的衣服捞起来晾晒呢?

    这难以选择的题目仿佛就像一个恶作剧。吕梅仙继续喷泄烟雾。烈日当头。贾杰敏像被体罚的人站在天井里没了主张。

    却说孟家一场闹剧后,孟建中分家。孟浩然嘴含拇指早把弟兄几人的品行看得真真切切。枕头边,孟浩然断定,孟建中一向偷奸耍滑,分出去只等喝西北的份儿。再加上一个身怀六甲的陈明珠,下一步就等着自生自灭吧!孟浩然将几个儿子的性格分析得入木三分。孟浩然明确,孟家弟兄中只怕只有孟建人老实肯扛,虽说话瓮声瓮气音调不齐,但骨子里是最本分老实的一人,将来你我的养老问题只怕要落在他的肩上了。

    吕梅仙点头认同。

第一百一十一章 陈明珠赠鞋

    孟浩然夫妻达成一致。可事实却不以二人的意志为转移。

    孟建中出门倒腾小菜渐渐有了结余。孟浩然没有看走眼孟建中是一个不能干农活之人,却看走了眼他具有经商的头脑。孟建中一步一个脚印,早上出门到郊区农田里收蔬菜,下午进县城脱手,晚饭前便能返回。又琢磨秤杆上的学问。

    一段时间后,二人的小日子便也上了一个小台阶。

    楼下。楼上。仿佛日子已是两重天。

    楼下演唱一台大戏;楼上模仿出一台小戏。

    楼下,孟家人踩踏着孟建共;楼上,陈明珠指责墙倒众人推。

    楼下还吃着夹带包谷饭的粮食;楼上基本每餐有肉。

    楼下,孟浩然暗暗笑话夫妻二人只怕要喝西北风;楼上,孟建中夫妻窃喜怎么不提早分家出来早改善了生活。

    楼下,吕梅仙呵斥贾杰敏;楼上,陈明珠听得真真的。

    孟建中出门。陈明珠编制婴孩物品。放下毛线。倚窗观看。贾杰敏一个人低头站在井口边发愣。

    楼上。陈明珠:

    “杰敏,你上来,我有话对你说?”

    楼下。贾杰敏过于“轴”没有回答。太阳从天空中倾斜下来。贾杰敏似乎就像为了挑战吕梅仙而受罚。她觉得她仿佛就像一件发霉的衣物,她把她自己“挂”在天井中晾晒。

    陈明珠叫唤贾杰敏。吕梅仙冷冷抽烟面色暗沉。孟浩然午睡。孟建国叫唤出门听书该动身了。孟建共早已经不见身影。仿佛大家都找到了自己的岗位,唯有贾杰敏杵在天井里是一个多余的人。她在等待她下一步的指示。可是,烟雾中她没有指示。倒是楼上的再次发出声音。却依然站立在天井中。

    孟浩然走出屋门。孟建国:

    “我爹,如果我像你手指含在口里没两天便发白了,你怎么不会……?

    一口烟雾喷出。吕梅仙:

    “你爹是假‘含’,你以为像你一样当棒棒糖真‘含’了?”

    孟建国一听乐了。孟建国:

    “也是的,我爹小时候没有含过棒棒糖,现在终于给弥补回来了。”

    孟浩然抽出拇指坐下换鞋。孟浩然:

    “你爹小时候吃过的东西你可是见都没有见过呢!”

    孟建国吐舌头表示惊讶。

    吕梅仙:“你不要不信,要说你妈没有见过到是确实的,说你爹那可是过去大户人的少爷。那个时候别说是棒棒糖,老孟家使用的都是以‘洋’字称呼的物品。”

    孟浩然:

    “洋烟、洋火、洋酒、洋碱……”又罢手。说:

    “不要谈这些了,过眼云烟。”又打量贾杰敏眼露狐疑。再说:

    “怎么还‘挂’在天井里了?”

    吕梅仙瞥去一眼。吕梅仙:

    “人家愿意‘挂’就让她‘挂’呗!”

    又说:“还说不得了。”

    又说:“老吕家贫穷就是没有见过棒棒糖,可放在过去,一块肥皂也不比棒棒糖便宜到哪里去。”

    孟浩然穿了鞋子起身。孟建国跟随出门。

    陈明珠再次对天井发话。陈明珠:

    “杰敏,叫你上来?可是你站在天井里,还能将那里的石板站凹下去?”

    迟疑。贾杰敏上了楼。

    压低声音。陈明珠:

    “可是你二姨妈不让你使用肥皂?”

    贾杰敏很委屈。泪珠儿涌进眼眶。拼命给忍住。陈明珠一手抬着隆起的下腹稍稍弯腰。陈明珠:

    “耐烦要她的,拿我家的去洗。”说着话从床脚下拖出了肥皂盒。

    贾杰敏没有接。

    陈明珠说身子笨重了,只是再弯腰便有反应。贾杰敏低头忙接过肥皂盒偷偷擦拭眼角。

    低声。陈明珠:

    “不要哭,你二姨妈不给你使用,表嫂让你使用。我们家都预备好了的。你表哥每天流汗回来都要清洗。”

    这晚,陈明珠让贾杰敏上小楼吃饭。

    方木凳上,端上来一碗午餐肉,一碗白菜,一碗咸菜。午餐肉是用油炸过,边沿透出一层焦黄的油香。贾杰敏从未见过这样的肉。尚未动筷,便下滑唾液。陈明珠看在眼里。便夹了一块放进碗里。贾杰敏细细品尝。陈明珠夹第二次时,贾杰敏罢手说留给你养身体。陈明珠只说每顿都是午餐肉,都吃腻了的。孟建中沉着脸色。陈明珠:

    “其实,自从我们分了家后,基本每顿家里都有肉。只是要抬到楼下的厨房去炒,怕你二姨妈见了红眼,所以,一个礼拜才弄上一两次。平时就将午餐肉放在饭上蒸来吃,她也就看不见了。”

    又说:“今天你上楼吃饭,特意吩咐你表哥油炸出来,香。”

    孟建忠“嘘……!”一声让小声音。又示意楼下。

    陈明珠:“有啥好畏惧的?现在分家了,难不成她还能闯进门将它抬了下楼?”

    孟建中:“不说抬下楼,但最起码难堪。”

    又说:“杰敏,你表嫂有了身孕需要加强营养,所以,我平日里还是舍不得吃都放到她碗里去了。”

    陈明珠担忧贾杰敏多心。只说这是后期了,也不是特别想肉吃,且过剩胎儿也吸收不了。说着,再一次为贾杰敏添加。

    陈明珠的心由此可见。贾杰敏觉得即便是吕玉仙也从未如此用心。眼眶里的泪珠儿是风干又蕴含。晚餐穿透感动。孟建中收拾下楼。贾杰敏起身帮助。陈明珠拽住不让。只说明孟建中顺便下楼卫生。贾杰敏脚趾破露出来,一层层色泽不一的棉布翻开。陈明珠注视。贾杰敏忙将脚憋在木凳下方。

    陈明珠眼里没有鄙视的成分。眼含笑意地弯下身子从床下取出一双灯芯绒紫红黑点布鞋,并要试一试合脚便穿上。十二岁的年龄半大不小。贾杰敏懂得孟建中“啥不得吃”的话语。不断罢手。

    陈明珠:“你不用畏惧你大表哥的脸色。其实,他的心是善良的。他是想把好的都留我一个人享受。你想想我一个怀孕之人怎么能吃得了那么多?”

    贾杰敏还是罢手。陈明珠弯腰。陈明珠:

    “可是要我替你换上?”

    贾杰敏受宠若惊。便只好弯腰试穿。陈明珠按压脚尖只说正合适。又说那千层布鞋土掉渣了。

    孟建中再上楼。陈明珠质疑如此快速。只说添了柴火温水再下楼。孟建中打量脚上的鞋子。孟建中:

    “杰敏的脚都能穿你的鞋子了?”

    这是一双八九成新的碎花红底黑点灯芯绒布鞋,底是塑料底,是国营百货大楼销售洋气的一款。贾杰敏流露笑意。

    陈明珠点头。陈明珠:

    “你看看,杰敏现在都是多大的女孩子了,怎么能脚上还穿破了脚趾的鞋子呢?”

    又说:“即便是老丫被大家针对,但人家脚上也没有穿这样破的鞋子啊?”

    孟建中压低声音。孟建中:

    “不要让话传到三娘耳眼里去。”

    陈明珠:“我又没说错什么,听见有什么不好的?”

    又说:“杰敏,你可穿过商店里买的布鞋了?”

    贾杰敏茫然摇头。这一类物品对于贾家来说皆为奢侈品。

    陈明珠:“看看,看看,我说错了吗?”

    又说:“杰敏这么大的人了,她能分辨,我说这话还不是为她好?”

    孟建中笑道:“我的意思是别让楼下的‘耳朵’去搬弄是非。”

    贾杰敏忙表示换洗后穿上自己的鞋子即刻归还这双。

    陈明珠“咯、咯……”笑出口。陈明珠:

    “这双布鞋是表嫂送给你的。”

    孟建中即刻眼黑下来。孟建中:

    “人家有爹有妈,要你自作多情。”

    陈明珠:“你不要听你大表哥的……?”

    贾杰敏:“表哥,你放心,我不会穿回去的。”想想又说:

    “要不,我还是穿我的旧鞋子。”陈明珠一听忙阻拦。又一把将她的旧鞋子扔进垃圾篮。贾杰敏急忙取出。肢体相碰。孟建中说她险些推倒了陈明珠。陈明珠:

    “杰敏你听着,你穿这双回去。我现在孕期脚肿也不能穿。你的旧鞋既然你捡出来你想带回去我也不阻拦你。”

    摇头。贾杰敏:

    “要不,等我换洗出来后,这双鞋还给你产后再穿。”

    陈明珠:“等放到产后只怕要被老鼠咬破了。你姨妈家老鼠又多。”

    又说:“也是老丫比你脚大,不然哪里还有你的份儿?”

    又说:“表嫂给你东西不要跟我客气。你表哥分家,你二姨妈歹毒,大碗都不给一个,还是你妈从靖城捎带过来才得以缓解。我给你双鞋又算什么呢?”

    孟建中只说几个大碗我们也购买得起的。陈明珠:

    “刚分家的时候哪有这个余钱?”

    孟建中面色暗沉。贾杰敏偷偷脱下红花鞋。穿上旧鞋。又将花红鞋移动墙角。

    陈明珠:“你不要看你表哥脸色,这双鞋子是我从娘家穿出来的,只穿了一两次后怀孕便套不进去了。你表哥没有权利管我从娘家穿出来的物品。”

    孟建中:“既然你表嫂给你,你就穿回去。要不,你表哥该不是人了。”

    陈明珠:“就是,表嫂给你,不许再推辞!”

    又说:“你表嫂床下还有好几双新鞋子的。只是现在不便弯腰下去取出来让你瞧瞧。虽然你表嫂家穷,但早就穿在国营商店里购买的这样的鞋子了,哪里像你这么大的姑娘了,鞋头都破了,还穿到良县,不怕被人笑话么?”

    孟建中只说不要灌输这些资产阶级思想。

    陈明珠:“谁是资产阶级思想了?”

    又说:“只怕是我这样的衣着打扮,你们男人还要多看几眼呢!当初,你不就是看到我与众不一样吗?”陈明珠站起身双手卡在腰部,满眼皆是挑逗的神情。

    孟建中乐了出来。

    陈明珠说,前几天晚上听到骂声时便想下楼叫唤你上楼来了,你表哥阻拦不让,担忧我的身子闪失。孟建中白眼。孟建中: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啥情况?”

    微笑点头。陈明珠:

    “可躺了一个礼拜了?”

    贾杰敏点头。

    陈明珠说正是那晚刮鱼夜深了才受凉的。贾杰敏说是因为捂干了身上的湿衬衣。陈明珠询问怎么不换下来。贾杰敏说明当时是脱下来拧了水。孟建共让继续穿上,明确放书包里容易被发现。

    孟建中:“你听哪个‘白骨精’的。”

    陈明珠不满瞪眼。陈明珠:

    “不要整天‘白骨精’叫唤,人家可是没有名字么?一家人都墙倒众人推,那对我们这些‘外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孟建中面色沉下。孟建中:

    “又不是我取出的诨名。”

    又转向贾杰敏。说:

    “你仔细琢磨一下那个‘白……’,你表姐说的话可有逻辑思维?一方面说怕脱下来的湿衣物放书包里染湿易被发现;一方面回家便说你走路不小心掉进河里去了。你跟她学,只怕你满嘴跑火车。”

    贾杰敏说明,那天出门,孟建共开始的时候说超近路去白大村,后来插入东郊河堤。

    孟建中:“她就是不想你进去,你留下还可陪她疯。还超近路?近么?”

    贾杰敏摇头又点头。贾杰敏:

    “出城,两条道走起来可能差不多吧?”

    稍稍提高声音。孟建中:

    “一条弯曲绕城,一条直接出城,怎么会差不多?”

    陈明珠制止他吼。陈明珠说,杰敏不是良县人,绕城的河道都没有走到头又怎么知道。

    孟建中:“我是想说,就老丫那点智商妄想还出来骗人?我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更何况是你姨爹姨妈?”

    讥讽。陈明珠:

    “那可是过去良县出名的孟家少爷呢,精明着呢!”

    孟建中瞥眼。陈明珠吐了吐红舌。陈明珠又指出孟建共说话从来不过脑子,不时坐小楼上听她在楼下撒谎又觉好笑,当挨揍时又觉可怜。

    贾杰敏忽然询问表嫂“身子闪失”是啥意思。

    陈明珠抚摸隆起的腹部。陈明珠:

    “就是担忧‘这个’意外的意思。”

    贾杰敏提出下楼一趟如果有意外,那么表嫂便不能下楼活动了。

    陈明珠压低声音凑近脸去。陈明珠:

    “你不知道……”她的食指指向楼下。接着说:

    “那里的人恶作着呢!我们分家之前……”

    孟建中忽然黑眼打断。孟建中:

    “不要说那些下流下贱的话。”

    陈明珠不屑。陈明珠:

    “本来就是,他们都做得出来,可是还不许人说?你听不得便下楼去洗刷。”

    孟建中起身下楼。贾杰敏也起身跟随说去帮忙。陈明珠阻拦。陈明珠:

    “你表哥不是埋怨我说的事,你表哥是觉得他的母亲能做出那等下作的事来觉得没有面子。”

    贾杰敏吃惊。贾杰敏:

    “他母亲……?”

    陈明珠点头。陈明珠:

    “对,就是你二姨妈。”

    又说:“他跟她发生争执,她竟然伸手出去捏你表哥的裤裆。”

    贾杰敏没有一点点生理知识。贾杰敏茫然眼色。陈明珠只笑。陈明珠:

    “憨姑娘……”

    又说:“男人的私处是不能让人捏的。”于是,又将发生的前后道出。贾杰敏听得心惊肉跳。无不觉得孟家之像极贾家。恍然间对家庭恐惧起来。再回到眼前却又感觉这个小阁楼上的氛围仿佛与众不同。那么,别人家生活也是如此?贾杰敏第一次有了探索生活的欲望。她很想解析到底什么才配称之为生活。

    陈明珠发觉贾杰敏发呆。话锋一转,又问这趟过来可到白大村去看你外婆。贾杰敏摇头。又说明病了一场后时间没有几天便没有进去了,另一方面,二姨妈也没指派谁送进去。陈明珠问及。贾杰敏:

    “可是表嫂也想进去探望外婆?要不,明天大早我们一块进去,住一两天转出?”

    有关吕国珍婚前特意从白大村出来的阻拦,陈明珠耿耿于怀。

    陈明珠:“耐烦进去,进去农村一方面不好玩耍天黑便呆在屋里不说,另一方面你外婆还不就是一个‘老白骨精’。”

    又说:“哪里像县城夜晚还能够逛街游玩。”

    贾杰敏震惊。陈明珠怎么可以使用“老白骨精”这样的字眼?

    贾杰敏提问。陈明珠说明结婚之前吕国珍关于孩子提出的质疑。

    孟建中再次进屋。脸上却蒙了一层铅灰。孟建中

    “不要跟小孩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陈明珠:“你以为她不懂么?杰敏也是十二三岁的小大人了。我在她这个年纪什么都明白了。”

    孟建中:“正因为明白,所以才要忌口。特别是若让老丫听闻,只怕翻出来啥是非正人家歹毒的手段正没处使呢!”

    陈明珠不屑。陈明珠:

    “不就提及当初你我办酒席之前老外婆的质疑吗?”

    孟建中说在楼下洗涤时,一句句下作手段的话语也飘进耳眼里来。

    陈明珠吐舌头。陈明珠:

    “你可以去当侦察兵了。我们都压低声音了,你却还能听到?”

    贾杰敏说表哥是因为心放到你身上,所以才会特别留意。

    陈明珠:“瞧瞧,杰敏是小孩子么?”

    贾杰敏羞愧低头。

    孟建和对钓鱼完全没有贾杰刚来得痴迷。之后孟建和借口躲避,二老便轮翻轰炸。由此一来,贾杰刚得到褒奖。贾杰刚更加迷恋。孟建华下班着急恋爱自然不想耽误时间,贾杰刚便跟随孟建人一道去氮肥厂。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头枕河堤

    迷蒙的月光穿不透大地,河床里的雾气悠然上升。分解。没有目标。

    前方迷蒙蒙诡异惊惶。二人迟疑脚步走走停停。孟建共:

    “要不,我们回去找他?”

    贾杰敏一怂胳膊从她腋下抽出了手。贾杰敏:

    “不去,你没见他刚才那个凶相?”

    不远处,唯有小吊桥黯然守候。桥的对岸旁侧是一眼不知何年代建造的方井,厚重的围墙上瓦遮盖西、北、南三方,唯东面裸露出来正对河床。河床与井口大约三米的距离,石块铺垫,专供担水洗菜洗衣服使用。

    二人来到桥旁。河埂上,蛐蛐“吱、吱……”交错唱响;河埂下,青蛙“哇、哇……”相应。夜晚一阵阵的交响曲直唱得叫二人心里发憷。

    贾杰敏凄迷望着孟建共。她希望她有主意。

    孟建共眯眼望着河岸。她希望她能筛选到好主意。

    贾杰敏提出上她要好的同学家借宿。孟建共说,家人的渲染,使得同学都远离,仿佛避开瘟疫般躲避。

    贾杰敏:“难道你就没有一个好同学或者朋友?”

    沉默。孟建共黯然摇头。

    忽然,她牵她走过河。她明确井前石块可躺下。

    终于,颤悠悠过了吊桥。方井前,石块虽然凹凸,却一块块磨得异常光滑。孟建共说,这可比蹲猪圈强多了。

    贾杰敏疑惑。她追问她可曾蹲了猪圈?

    孟建共回答,去年冬天,回家晚了进不去,原来是想去到猪圈那里距离得近便宜叫唤,但却叫不开门。转出来又冷又饿,便再进去蹲在猪圈里熬了一夜。

    瞬间,贾杰敏心里旷开了一道裂痕。为孟建共。为自己。转念又想,孟家人都深恶痛疾孟建共,跟她出来,岂不是要自讨闭门羹吃?思想飘忽,忽听孟建共声音有些哽咽。孟建共:

    “第二天再进堂屋,家里人都把我当猪看。我爹伸腿来绊,我妈提起扁担劈来,其余人只笑说我跟猪是一样的味儿……”

    又说:“进到堂屋里,想着要找衣服换,我妈“扭”耳朵推搡出来,接着,兜屁股一脚踢了跪下,又从天井里拖出搓衣板让我跪上去,头上顶着一盆水还不许泼洒。好不容易熬到起来,再次进屋门想找衣服,她抱起一套就扔在屋门口。我忙抱着衣服才下到天井,背后一盆冷水就泼了过来……”说到这里,她加重了哽咽。

    贾杰敏忙安慰说也有被“拧”耳朵的经历。贾杰敏非常不解。只想象是否孩子长大必须离不开这样的步骤?

    呜咽着有些激动。孟建共:

    “我为什么说‘扭’,而不是你所谓的‘拧’?我妈‘扭’是提着往上转动,跟三娘的‘拧’不同。”

    “扭”是通俗的本地用语,而“拧”是书面用语。贾杰敏知道表姐强调的演化。她想对她说,她们无愧于是姐妹,但她还是不忍论断。

    忽见对岸河堤上有人走动。隐隐听到孟建共幽幽忍忍的缀泣声。顿时,一束手电光从河对岸打来,却聚焦不够不达河对岸。贾杰敏忙劝导。

    孟建共眼里还含着眼泪却又忽然笑开。孟建共:

    “难说,人家还以为遇到‘鬼’哭……呢!”

    蛐蛐忠实于青蛙演奏。

    贾杰敏:“是你这个活‘鬼’,就连青蛙蛐蛐都被你号召了。”

    孟建共再次呜咽。孟建共:

    “你生长在三娘屋里,你当然没有这样号召的体验……”

    行人加快了步伐沿着下河堤远去,河堤两侧再次陷入夹杂着小动物们唱响回荡的空旷。贾杰敏不知该如何来安慰她,更不知道如何叙说不同的苦难。她觉得她的命运正是她摇摇晃晃踩踏在河床缝隙间本能躲避遗漏出去的命运。特别是今晚此夜,她不正与她避免不了的待遇重叠?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孟建共怂泣的双肩不再晃动。

    幽暗的眼眶淤出液体。贾杰敏:

    “那次睡猪圈你可有生病?

    孟建共无声地摇了摇头。孟建共:

    “谁像你们工人阶级,仿佛跟个娇小姐似的。”

    贾杰敏本能抵御。贾杰敏:

    “你才是娇小姐!”

    孟建共心底一阵搅扰疼痛。她将头夹在双跨之间低视青乌的石块。发愣是脑海一遍空白麻痹后的幸福。

    她以胳膊肘轻轻碰了她。她问:

    “可是我这样说,你生气了?”

    她抬起了头来,又将双手交叉放置在膝盖头上。她说:

    “这样的话都要生气,那我还不得活活给气死?”说着话,头又偏靠在交叉的手臂上,身子弯弓得活脱脱就像是一只大虾。凄迷的眼神探向遥遥星空。她说:

    “整个家中,于是乎只有我是抱养的一样。”说着,她常常叹息了一声:

    “唉……!”

    她的这句话,足令贾杰敏回想她的曾经。她没有接她的话。

    死寂在空旷的河埂边蔓延开来。少时,她想想又说:

    “还有我大哥,感觉他就像是往叔伯兄弟家给过继进家门的一样……”

    她打断她。说:

    “不论怎么说,大表哥都要比你强,最起码他是男人,即便被关在门外也不会有你我惨睡到井边来的经历。”

    孟建共说:“这个是呢!大哥人缘一向极好,朋友之多,随便去到哪一家睡一晚不成问题。”这句话出口,似乎让孟建共找到了途径。稍后又说:

    “像这样说,我是没朋友给坑害的。”

    又说:“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朋友少。主要还是因为我爹妈的极力宣扬,说什么‘白骨精’?人家父母听到这个,还会让他们的女儿跟我来往么?”

    原来,孤立来至于不同的方式。贾杰敏并不陌生。贾杰敏:

    “也不能这样说,你现在还不是交朋友的年纪,主要心思应该放在学习上。”

    孟建共:“不要对我谈学习。如果我有靠得住的朋友,最起码今晚不会让你跟我来睡井边了。”

    又说:“上次也不至于睡猪圈,还遭人嫌弃遭人揣。”

    孟建共这样说,贾杰敏心理很是难受。虽然她在家中的境地好不到哪里去,但最起码还没有被关在门外。她忽然羡慕起汪文玉来……

    孟建共的思维拉回到现实。孟建共:

    “有时,我感觉自己真就像路边捡来的野狗。”

    又说:“比野狗都惨。野狗被无故揣踢,最起码还要回头咬上一口,我却不敢。”想想又说:

    “不止是不敢,还不能够!”

    “咬一口”,这是反叛。不“咬”之后果有可能滑向更深的深渊堕落在外。那么,孟建共的出路到底在哪里呢?

    孟建共说:“‘咬了’,你就是忤逆种,你就是大逆不道!若真到那时,只怕在这一带河埂上,更是没有你的途径了。”

    贾杰敏:“没有‘途径’,将自己逼近死胡同,难说就是为了更宽广的跳跃……”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口中的“跳跃”到底该怎样跳跃,但她还是用自己幼稚的思想去支撑她。

    孟建共免不了叹息,感叹命运的不公。贾杰敏奇怪。要说,孟家七个孩子,唯有孟建共一个女孩,但遭到的却是吹鼻子瞪眼的群攻。

    她告诉她,不时能听到父母的议论;谈及养儿女方面,他们认为,养了女孩就是赔钱货。

    贾杰敏听到这样的说辞很是气愤。她说:

    “既然如此,那当初就不要将你生下来,你出身的性别可是你可以选择的?”

    只说,农村比不了你们工厂。三娘对你们姊妹倒是没有重男轻女。

    孟建共的话语引起了贾杰敏的疼痛。她心底忽然涌上一股向往揭开真想的冲动。贾杰敏幽幽而问:

    “在以往的闲聊中,你是否听到过姨夫姨妈提及,我可是你三娘亲生的?”

    孟建共大吃一惊。她挑高左眉歪扯着眼睛,白眼交映着暗淡的月色。她的眼中显得有些阴沉。她说:

    “是谁告诉你的?”

    贾杰敏似乎接近了真想。她急切抓住她的手。她问:

    “如此说来,你曾经是听到了的?”

    孟建共莫名:“听到了什么?”

    她说:“你刚才问,‘是谁告诉你的?’这就说明你是听到了的,那就快告诉我,到底我原来是谁家的孩子?又是从哪里抱来养的?”她的手抓得更紧了,摇摆的幅度更大了。

    孟建共:“呵、呵……!”乐开。贾杰敏哀怨地对视着她的眼睛。她似乎意识到她的笑、笑的不合时宜。忙用手掌捂在嘴上,但眼里还透出窃笑的成分。

    贾杰敏有些生气。她说:

    “可是我是抱来养的,你听起来很解恨?”

    她忙摇头。只说:

    “没有。我遭受那么多的侮辱,不是比你的遭遇更惨更让外人听起来解恨么?”迟疑着又说:

    “一般情况下,我从不在外提及。因为除了遭受白眼,还是白眼。不理解的人更是以怪异的目光打量。”

    贾杰敏:“所以说,你被别人窃笑,便要来窃笑我了?”

    又说:“不管是否窃笑,反正笑过了,你便要对我说真话。到底可曾听闻我的亲生父母在哪里?”

    孟建共:“我根本没有听到过。我刚才问你,‘是谁告诉你的?’说明我还是第一次听见。”

    贾杰敏松垂下来。她的手因此从她的膝盖头上落到了透着寒意冷凉的石头面上。想想又再次抓住她的手摇摆。贾杰敏:

    “到底你说的话可是真话?”

    孟建共:“我骗你落什么好?”

    又说:“原来,我以为自己是路边捡来的,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感觉。”

    又说:“我看三娘对你还是蛮好的,她没有我爹妈狠。”

    对“狠”字的理解,二人只知道形式上的。孟建共将所有遭受的虐待一股脑倾诉。

    贾杰敏也从鞋子被电瓶辣烂,到逼迫扔去破损的洋娃娃一股脑道出。俩表妹倾诉一会儿又搂抱着哭一会儿,啼哭一会儿又搂抱着冷笑一会儿。冷凉的夜风干涩了她们的眼底。她们叙述着疲乏累了搂抱着抵御暗夜的命运正在暗夜中流淌渲染。

    孟建共无法想象贾杰敏倾诉的真实性。她本以为她的命运便是天底下最不幸的命运。

    贾杰敏说家猫能够得到小干鱼,野猫却只得流浪。孟建共说泥匠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儿却遭受白眼,木匠相对轻松却好酒好肉。贾杰敏说,我俩不是夜猫不是泥匠,因为野猫完全自由,泥匠至少也有市场,我俩不过是山谷里低凹处被阳光遗忘的歪脖子小树苗。

    形式交汇。孟建共说,你遭受的还是没有我的惨。贾杰敏忽然道歉。孟建共莫名。贾杰敏提及将饭拨进河里一事。孟建共却说这不算事儿。贾杰敏诧异。孟建共说明曾经孟浩然逮住,吕梅仙从另一侧合围过去,二人反扭手臂猛然将头浸泡井水里。贾杰敏震惊。贾杰敏曾经以为这仅仅是恐吓。又提出质疑水井里的水怎么能够浸泡?孟建共说,那一次下了好几天的暴雨,大河水上涨,井水也上涨至井口边沿。又描述那一次水都掩埋了眼睛。

    贾杰敏听得越是具体心越是紧缩。忙问,后来怎么样。

    她接着又说,所幸那天大早起来后发现井水上涨,便打了几桶冲洗天井,否则便要漫过鼻孔。

    月亮凄厉挣脱阴暗的云层。暗夜里,四只眼睛幽幽探视夜空。井水掩埋倒立头颅的画面感搅扰着贾杰敏脑海里一幕幕想象漫过的画面。她的疼痛是质疑是否亲生的疼痛。那么,孟建共呢?贾杰敏忽然恳求她待有机会去白大村向外祖母打听生母。

    孟建共疑惑。只说,你自己有嘴为何不询问?

    贾杰敏担忧从小跟随外祖母而伤害她的心。另一方面,她忧虑尚若吕玉仙知道,她将遭受无法预测的恶果。孟建共沉默不语。

    一阵寒冷的夜风吹来,贾杰敏再打寒颤。孟建共伸手搂住她。温暖是一只手臂力所能及的温度。贾杰敏却易于置换。头一偏问道:

    “你可被男人这样搂住过?”一种能焐热石头的感觉顿生。

    过滤着,她说,刚才居住宿舍的那个男同学比爹妈弟兄都善待自己。贾杰敏远远不能理解超出父母兄弟的情该是怎样的一份情。执拗。又问:

    “他可像这样搂你?”

    孟建共笑而不答。

    贾杰敏:“但是,尽管他平日里对你怎样的好,今晚,我还是看到了他凶恶的一面。”

    孟家共说:“他可能想挽留我在那里玩,所以,对你厉害了些。”

    贾杰敏:“不是‘些’,而是‘太过’!”

    又说:“可能当时你是侧身的,没能看到他的眼。我感觉,仿佛就像野狼般凶狠。”

    又说:“他的眼神让我看到了小姨。”

    孟建共笑了。她说:

    “你敢这样说小姨,我去告状。”

    贾杰敏:“你不是这样告状的人。再说了,你若告诉,人家未必相信你。”

    孟建共忽然暗淡眼神。贾杰敏想她的话具有杀伤力。又安慰她属玩笑。孟建共摇头表明一点不是玩笑。孟建共:

    “难说我若告诉她,人家宁可相信是我说的,也不会相信是你说的呢!”

    贾杰敏沉思。贾杰敏:

    “所以说你必须加以改正,今后不要再撒谎,自然就有人相信你了。”

    孟建共:“你相信一个‘那啥精’能改正吗?”

    贾杰敏忽然笑喷。孟建共也笑了。

    “那啥精”取代“白骨精”,说明孟建共内心潜藏着一种抵制的

    屈从。贾杰敏:

    “他们第一次取诨名的时候你怎么不反驳?”

    孟建共:“你一个人面对整个家族,这是‘反驳’的事吗?”说着,她低头打量各自的脚尖。

    暗夜。沉寂。

    沉寂的暗夜仿佛一口偌大的大缸般不断将姐俩密闭在“盲人摸象”的黑暗中浸泡,沉积。

    不错!

    ——孩子成长的途径正是“盲人摸象”的途径。似乎大人们从未考虑过,作为孩子的她们需要的温暖;或者说,她们也是有思想区分开四脚动物的高等动物?

    她们高等吗?

    ——嘻!这一刻,她们远远不如躺在猪圈里的肥体动物可享受遮风避雨的温暖。

    残酷的是短视……

    残酷的是他们并未从姐俩身上解读出她们胜于肥体动物在未来的生活中应得到匹配价值的社会实践。这正是作为个体人的原生真实。他们无视这样的真实,甚至打压至不如肥体动物的价值。这正是人类难以意识的思想领域狭隘的悲哀。甚至于亲情。

    孩子不会唱葬歌吗?

    孩子的葬歌或者埋葬自己,或者突破自己。

    对!必须冲出去。两面黯然。三面凄惨。四面漆黑。八面埋伏。十面冷凉。

    孟建共忽然一把抹眼泪。孟建共:

    “现在,也只有今晚你见到的那个男人对我还好一点了,但又被你得罪……”

    听上去她有责备她的意思。她再次说明他的凶煞。她解释说他有可能担忧动静过大让同事们听到影响不好。

    “同事”不等于“同学”。贾杰敏“嘿嘿……!”一笑怪眼凝望她。

    四目近距离相对,仿佛没了暗夜中游离的雾气,于是乎相互能望穿眼底的真实。泪水尚未风干,孟建共笑出。孟建共忙说明他是良县国营食堂的职工。

第一百一十二章 表姐妹有家难回

    氮肥厂距离南盘江不到五十米。孟建人上班,贾杰刚便守护在河床。

    如此一来,二人回家时晚了那么一两个小时,却满载而归。

    孟浩然裂开的脸笑得犹如开花的馒头。

    ——不对!小瘦脸怎可比馒头?更确切一些说,应该像破了皮的瘪陷饺子。

    不信?你看他展露出来的整个过程:

    巷道传来脚步声,眼珠溜叽转动开始抽出拇指。头颅先出现在堂屋,随后身子进入。只眨巴眼皮伸开佝偻的身躯探头过去。一脸的面无表情忽然微蹙眉头。像审视?似期待?又像失望?

    此际。贾杰刚便会稍稍弯腰偏斜竹篓。但见一条条翻起白肚皮的鱼儿堆积口道,一张哭丧的小猴脸顿时暂放出干菊花一般叠皱的笑容。脸谱变幻。孟浩然此时此刻的笑容是最迷人的。孟建国跟随伸头过去。吕梅仙笑了。吕梅仙说何需再打量,只瞧你爹的脸便知收获。孟建和笑而回避。孟建华笑视出门。坐在屋门口的老奶奶也褶皱般眯起眼睛。

    轮到偏斜孟建人的竹篓窥探时,他会瓮声瓮气说,等一下倾倒在盆里一眼就能见到。孟浩然的笑容变得窘迫起来。吕梅仙会接过话。吕梅仙:

    “你个‘老虎吃’的,你就让你爹先包一下眼福可是还能看少了分量?!”

    孟浩然:“就是!”一声,拇指又送入口中。

    “老虎吃”原话之意是让老虎给你吃了。这话是吕国珍的知识产权。意境大有诅咒之意。吕家人的演变,不时便也升级为一句爱妮的用语。当然,关键是听者是谁,且平日在说者心底是怎样的位置。吕梅仙延续,关键是除了没文化且在此极度苍贫的岁月中早已习惯将诅咒一类话语当“点心”来发放。

    孟浩然笑容维持不长便垮塌。但是,他会努力坚守眼中饱含的莲花。他紧紧盯着贾杰刚接下来取盆投放到天井再倾倒出来的一系列动作。白花花的鱼儿坠落盆中开始跳跃。孟浩然会跟随蹲守在天井台阶上不想移动脚步。吕梅仙命令孟建国送去草墩。孟浩然罢手。贾杰敏打量这姿态。贾杰敏:

    “蹲守,才像一只猫咪。”

    二楼上忽然笑喷。堂屋里也热闹起来。孟浩然眼珠绿得瞬间完成了从猫到虎的转变。吕梅仙半是责备半是讥笑。吕梅仙:

    “是呐,你二姨爹像猫咪,你像什么?”

    孟建共:“杰敏,你要说,就像你家的老帮工。”

    随即,一场讨伐声响起。孟家又展开了新一轮的批斗会。

    二人坐到桌子便开始狼吞虎咽。贾杰敏压低声音说今晚的鱼特别多,是否送一些上楼让陈明珠补营养。孟建共忽然提高声音道出。顿时,遭到孟浩然拔出手指抨击。吕梅仙:

    “老子就算是吃不了倒在门前的河里也不喂狗。”

    二楼上,孟建中探出窗口。回击的声音响彻起来。

    二楼扔下炸弹。一楼架起小钢炮。

    结束。孟建国指出今晚是贾杰敏惹出的祸事。

    贾杰敏询问贾杰刚这鱼儿谁钓得多。贾杰刚边吃饭边说明,他都装满了鱼篓表哥才来的。孟浩然的脸仿佛打开的一朵狗尾巴花。

    孟建和质疑贾杰刚怎么一个人能钓如此多的鱼。吕梅仙又责备他躲懒。贾杰刚说明钓鱼当然不行,那是筑起围坝放水抓的。孟浩然的脸完全明媚开来,仿佛一朵浸泡在茶杯里的干菊花。

    孟建人说,两竹篓装载满了不算,还携带了一些放饭盒食品袋里,一路回来没能拦截车辆,走路劳累半道便将小的倒进田沟里去了。孟浩然的脸即刻由一朵干菊花换为了一朵蒲公英,眼中那失落的神色仿佛随风而飘飞不知去向的花絮,口中的拇指像极了空空落落的枝干,无奈地支撑着失魂的眼神。

    吕梅仙再次责备孟建和。她指出尚若他跟随便不至于到手的又放走。

    议论后。贾杰刚端碗蹲到天井边打量最多一次收获。压低声音,贾杰敏:

    “哥,既然是你的功劳大,那你提出送小盆上楼给表嫂养胎,可好?”

    贾杰刚提高声音偏头。贾杰刚:

    “二姨妈,杰敏还是要我送一些给大表哥他俩,您决定?”

    孟浩然一声叫骂出口。孟建共手拐贾杰敏。二楼上,再次传来孟建中的声音。孟建中:

    “老子不稀罕!老子有钱什么买不来吃?”

    接下来的时间,贾杰敏基本完成了寒假作业。晚饭过后,二人在天井清洗时,孟建共压低声音说一会儿陪同去同学家玩耍。贾杰敏并不想跟随。只是孟建共说,若不是因为我,你早被他们撵去白大村了,现在我求着你就骄傲了?

    贾杰敏有压力。仿佛她欠她什么东西。该还?

    孟建国的耳朵似乎就是为了泄密。孟建共遭到斥责。急忙说假期作业需要询问同学。孟浩然嘲笑:

    “能帮助你的都是跟你一样的‘白骨精’。”

    吕梅仙最终同意贾杰敏尾随出门。可是,二人准备出门,孟建共又向吕梅仙讨要零钱。吕梅仙一声骂出。孟建共忙说杰敏的作业本没有了。

    孟浩然:“杰敏没有作业本还有你三娘。你以为你是太平洋的警察?”

    吕梅仙呵斥一会儿以作业询问同学找借口出门,一会儿又说杰敏要买作业本的,到底那一句是真话?

    孟建共:“我当然要询问同学了,可是,杰敏的作业本写完可以顺便一道购买回来啊?”

    贾杰刚掏出孟建人给的零钱。

    沿着河堤而去。贾杰敏责备孟建共不该撒谎。孟建和却说有了钱可以购买零食享用。她说他们给了贾杰刚零花钱却对我俩吝啬,即便是撒谎讨要过来也是本该属于我俩的。

    穿出河堤汇入街道,孟建共又说不去找同学了。于是,穿过热闹的主街来到电影院。一遍黑压压的人头晃动,大家正在等待着8:30分的电影上演。孟建共挽胳膊在人群里穿梭两趟,只说约好没来。

    贾杰敏询问。孟建共没有回答。稍犹豫站立在人群中便又拽住向回走去。至汇入河堤的岔口却又迟疑不想进入。孟建共说时间尚早,不如再逛一圈。

    再次转到电影院门口已进场。顿时,人影大为减少。贾杰敏提出转回。又提醒不要让二老骂。孟建共却购买了香瓜子。孟建共:

    “他们骂咧咧时,只将眼睛转视天井,全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便不至于伤心难过了。”

    又说:“尚若你在意他们的话语,只怕能活活将你气死过去了。”

    狐疑。贾杰敏:

    “你就是这样来排解抗压的?”

    孟建共示以一双白眼:

    “不然还能怎样?爹不疼,妈不爱,哥哥弟弟还嫌‘怪’!”

    又说:“难道不允许我有自己排解的方式吗?如果是这样,我还能活到今天?!”

    贾杰敏催促说,那你加快排解。找不到同学还是早些回去。

    孟建共说,多等上一会儿。如果遇到他来,说不定还可以邀请我俩看场电影呢!

    良县正上映“被爱情遗忘的角落”。人们的谈论随耳可听。孟建共非常期待。

    大约半个小时过去。风儿带着刺骨的寒意。孟建共依旧以一双迷茫的眼神探向汇入电影院的入口处。贾杰敏再次催促。这才挽住手臂往回走。

    “口”字形转口。孟建共忽然又改变主意。只说带领你过去他家。贾杰敏担心冒然遭到对方父母呵斥。只回答说,不怕,是他先约看电影的。

    从入口二十米处进入一条狭窄巷道。东北边是一排平房。孟建共说这就是他们的宿舍。既然是宿舍便不至于跟随父母居住。孟建共敲响了尽头处一间房门。开门的是一位二十几岁的男人。又忙让坐又忙沏茶。贾杰敏很拘束。贾杰敏小声说孟建共欺骗,并质疑他年龄不可能是她的同学。

    孟建共眼神闪烁脸却乐开了花。男子满脸的笑容只说尚若我一直留级呢?

    贾杰敏:“只怕你自己都不相信吧?”

    男子迟疑。想想转向孟建共说,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还没人这样质疑我呢!

    宛如侦破家。贾杰敏:

    “如此说来,你是经常结交我们这样年纪小的女孩子喽?”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男子沉默。

    孟建共继续嗑瓜子。孟建共:

    “管他结不结交女孩子的,只要他对我俩好便是了。”

    男子点头。

    贾杰敏又发问:

    “那你认为,他对‘我们好’的标准是什么?”

    孟建共根本就没细想。随口而出。孟建共:

    “比如电影票,比如茶水,比如香花生瓜子啥的。”

    男子一听表示今天晚上还没有上街去购买香花生。贾杰敏说表姐已购买了瓜子。

    男子笑道:“嗑瓜子喝茶,这就是对你俩好的标准。虽然今晚瓜子不是我购买的,但我似乎知道小孟购买了瓜子,我便等待宿舍沏茶。”

    贾杰敏嘘之以鼻。

    男子询问她认为好的标准。

    贾杰敏:“最起码得像长辈一样,她逃学来找你玩,你要劝她回去念书。”

    男子:“那如果她念不进去,坐在教室还不得影响了同学?”

    孟建共似乎找到了知音。孟建共:

    “就是,万一我读不进去,还影响了同学,那还不如出来找他玩耍好呢!”

    贾杰敏:“那你俩玩些啥游戏呢?”贾杰敏想象的是比如家里走象棋或陆战棋一类。

    男子眼中多了一些怪异。男子:

    “那你说,我们应该玩什么东西?”

    贾杰敏只说,我怎么知道你的爱好。

    男子:“要是我告诉你,我都爱好呢?”

    孟建共坐一旁帮衬着:

    “就是,万一人家都爱好呢?”

    贾杰敏:“那,他还是多面手啊?”

    不知怎地,二人听后对视一眼都嬉皮笑脸开来。笑过后,男子说,看不出来,你表妹人小却是小人精。又打开三抽桌取出糖果招呼。孟建共接过一颗便剥开塞进口里。贾杰敏没有接。男子递上前来。贾杰敏说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

    孟建共裂开嘴展露摇头。孟建共:

    “没事,没有毒……药。”话没说完却掉落地面。男子打量。孟建共忙弯腰捡起来端茶杯冲洗。男子再次递过去。孟建共只说冲洗后还能吃。男子目光异样。贾杰敏忽然起身拽住孟建共便出门。

    孟建共眼睛迟疑,屁股却黏着木凳。贾杰敏暗暗加劲儿。贾杰敏:

    “走!回家?”

    孟建共被拽起身。男子起身相送。贾杰敏出了门框。孟建共还在门框里,忽然手掌阻挡门框不想出门。贾杰敏更加用力。男子却从门里拽住一只手往里拽。男子:

    “你先回去,让你表姐再玩耍一会儿我送她回家。”

    孟建共被男子拖拽进门。木门猛然砸合过来。贾杰敏不断拍打。紧闭。以脚踢。她过分担忧孟建共没有一道返回被责骂。

    屋里传来骂咧咧声音。贾杰敏只好称不敢一个人走夜路。

    男人担忧闹声过大影响,这才打开门来。二人出门。男子邀约孟建共一道送贾杰敏至河堤岔口。贾杰敏则要求送至孟家门口。孟建共跟随坚持。贾杰敏明确回家后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男子目光忽然转变野狼。男子:

    “把你送至河堤也算可以了,不要得寸进尺。”

    贾杰敏:“必须进入家门,若你们想再出门对二姨爹他们说明。”

    孟建共说回家便不好找借口出门了。贾杰敏一听拽住孟建共的手腕抬脚往回走。可是,男子也拽住另一只手。

    孟建共“咔、咔……!”笑了起来。孟建共:

    “你俩可是要将我撕裂两瓣?”

    男子责令:“放手?”

    贾杰敏:“不放!”

    又说:“该放手的是你!”

    孟建共更加傻笑。

    忽然,房头打开木门出来观看。只说这晚的还让不让人休息?

    男子猛然松手。声音极其凶恶:

    “滚!”

    顿时,两人摔倒在地面上。随之“碰!”地声响,木门合上。灯也关闭。瞬间,四周一片漆黑。二人忙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灰尘。贾杰敏很是气恼。贾杰敏:

    “这就是你交往的什么屌朋友?!”

    高一脚低一脚走出巷道。油红昏暗的路灯仿佛高高挂在灯盏上对黑暗的挑衅,可是,黑暗依然我行我素收紧布囊。街面寂静寥寥。远处晃动模糊的人影由此而显得诡异。贾杰敏挽孟建共胳膊加快脚步。贾杰敏又数落起这个男人。孟建共“咳、咳……”发笑。终于到达门前,孟建共一推却从里面上了门销。

    孟家屋子进门就是一条五米左右长的小巷巷,左侧的墙壁正是吕梅仙夫妻居住的土屋,后窗子正对河堤。进入巷巷连接着堂屋,一眼土灶就砌在天井与堂屋交界之处。平时里,大家都坐在堂屋里聊天。巷道口右侧另开了一道门,则是猪圈与茅房。

    两人来到门前张望,原本堂屋幽暗的灯亮还斜映在巷道土墙壁上,再伸手再次敲门,却忽然熄灭了灯光。四周顿陷黑暗。紧紧闭合的木门尤显诡异。

    贾杰敏着急。孟建共却嘻嘻。忽然,面对河堤的窗户透亮。贾杰敏急忙让孟建共去敲窗子。孟建共推辞。只说他们或许顾忌你妈才会开门。贾杰敏硬着头皮过去。

    “砰、砰、砰……!姨妈,请开门?”

    响声划破夜空。随即,窗户的灯光忽然熄灭。一堵土墙阻隔了家之包容。土墙里,孟浩然声音模糊低沉;土墙外,贾杰敏双臂环抱颤抖哆嗦。再回到木门处,贾杰敏要孟建共缝隙挑开插销。孟建共摇头。又说明往往插销处屋里上的是“死”销。

    贾杰敏崩溃。

    ——往往……?

    孟建共点头。孟建共说已经好几次了。贾杰敏瘫软下去。门上的铜环套从狮子的口里“吐”出,两扇黑沉的木门背后仿佛隐藏着一头怪兽。一阵凉风吹拂。贾杰敏紧紧环抱双臂……

    木门里,自然界进化论怪异的狮子荒诞地阻隔着本能渴求温暖的进化;木门外,绝望的死寂惶恐黑沉沉暗压扑向未知的世界……

    心旷。裂开。贾杰敏:

    “怎么办?”

    孟建共一声冷笑。孟建共:

    “你问我该怎么办,我还问你该怎么办呢!叫你不要回来,你还死命地拽我,拽回来跟你一起吃闭门羹。”

    月亮冷眼观察着这惶惑无措的表姐妹。贾杰敏尤为焦虑。沉默。还是沉默。沉默如果不发出声响即将堕入深渊。孟建共似乎忽然有了主张。只快步来到窗前敲响。孟建共:

    “我爹我妈,我求求你们打开门。你们恨我,将我关在门外,人家杰敏还跟我在一起的。请你打开门,让她一个人进去睡觉?”

    屋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戛然而止。

    再次敲响。孟建共:

    “我说了我不进去,您们让杰敏进去可好?”

    死寂从厚重的“大山”背后扩散开来。双手一伸一怂肩头,孟建共表示无奈。孟建共:

    “走吧?”

    凄迷。贾杰敏:

    “去哪里?”

    孟建共:“哪里都能去,就是不能呆在这里。”

    又说:“难不成你要变狮子蹲守一夜这两扇破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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