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红尘逸TXT下载红尘逸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红尘逸全文阅读

作者:作家殷嘘     红尘逸txt下载     红尘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当被地当床

    贾杰敏打趣。贾杰敏

    “‘留级’的‘职工’同学?”

    孟建共乐开。稍后,她说曾经带领去的朋友怎么说都相信,唯有你是小人精。第一次跟随过去,便搞得我俩躺到河堤上来了。

    一个哈欠打出。贾杰敏说困了。孟建共合衣躺倒。她要她效仿。原本是困乏了的,地面却一阵阵冰凉。孟建共说只要焐热石头便不凉了。把各自曲成虾米,贾杰敏还是感觉石板冰凉入侵机体穿透脊梁瑟瑟发颤。孟建共身子贴紧。她要她舒展开来对躯体说“不冷!”,躯体便不怕冷了。

    贾杰敏尝试。依旧寒颤。

    孟建共:“你脑海里想象着现在正面对一个火炉,火焰炎炎上跳,再放开身子无所畏惧,便不冷了。”

    没有火炉的感觉,贾杰敏到是觉得孟建共宛如一个热水袋。平躺紧紧并合。眼睛对接夜空,那漫天的星星汇聚在墨汁一般的天体上,一眨一眨地闪耀着幽蓝的荧光。眨动间,尤为诡异。于是乎存在着一个无形游离的精灵,正隐藏在星星的背面,涂抹着天体介乎于墨色与蓝色的增减之间。不时,天平加重于墨色,于是,夜变得更像“夜”了;不时,天平又趋向于蓝色,于是,夜像悬空的没有把子支撑的硕大无比的大伞。墨黑浸泡着幽蓝,幽蓝扩充着墨黑。墨黑镇压幽蓝,幽蓝搅扰墨黑。于是,黑夜“活”了。于是,黑夜有了“生命”。瞬息间,贾杰敏恍然进入了一个虚幻的世界……

    月亮似乎欲将墨黑或者是幽蓝之间的光突显一些而着急奔走透亮。只挣扎着从掠过的薄云中奔来,但投影在大地上的却是汁墨的浓稠穿透着自身荧光的惨淡。在荧光依稀可以穿透的光影或穿透不透浓稠的角落里,那幽蓝,显得更加诡异滑向漆黑。于是乎有形,就像交映着星星背面精灵的怪兽。它张着嘴,绿着眼睛,正吐露着红舌,逼视着她俩。贾杰敏心理忽然缩紧,但越是诡异的源头,她越是专注注视。她学会了虚化的精神疗法。她就是想把这暗夜中的犄角旮旯给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她似乎在使用“X”光射线细辩。似乎清晰了些儿,揉揉眼睛再探:那一团包裹的浓稠,似乎间离着漂浮儿散开……

    这夜,犹显诡异,于是乎畅游着一个暗蓝的精灵,正张合着血盆大口等待她彻底坠落;这夜,犹显凄苦,于似乎墨黑正严守着幽蓝试图大肆涂抹,而幽蓝的追逐时时刻刻准备跳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舞台练习猫步。能看透的黑暗不是黑暗,看不透的黑暗无边扩散。孟建共紧靠的身子明显感觉到贾杰敏微微的颤栗。她又坐起来四周打量。提议挪动到井口边去睡。她说,哪里有两侧稍微延出的墙壁可遮挡风寒。

    于是,一对小姐妹在井沿边躺下。彻骨的冷凉穿透肌肤。幼嫩的母鸡孵化石头。

    正是:

    头“枕”水井,脚“登”河埂,安躺在赤裸裸大地母亲的怀里,谁人可睡?

    身“盖”天被,手“抚”星星,迷梦在光闪闪天体精灵的怀里,谁人可比?

    一对痴姐妹!

    贾杰敏心底忽然涌动着诗情画意。她将手臂环抱反手靠在头低。她问她可相信,似乎还远于外祖母受意仰望漫天的星河之前,似乎还在襁褓之中,她便能看到星辰的凄美与暗夜的畏惧。她笑她痴人说梦。贾杰敏一本正经:

    “是真实的,我的脑海里似乎还记忆着,‘来’时那满天的黄沙……”

    孟建共听到她这样说就嘻嘻笑出。她说:

    “你可是被冻得发热说胡话了?”说着,她将手掌伸过来探向她额头。她一把推开:

    “你真以为我发热?我告诉你的话是真的!”她追忆襁褓中她模糊的思维。仿佛只是一个瞬息之间,她忽然就成长起来。心底涌进一种急流似的情感,她对她表达出来:

    “打开灵魂的天窗,向宇宙诉说你灰暗的忧伤,用鸟儿的吟唱,将星星谱曲点亮。在幽兰的夜幕上,对忽略的流云开解情伤……”

    这一次,孟建共说了一句颇具哲理的话。她说:

    “能开解的‘伤’那就不叫‘伤’了……!”

    脊背下冰凉的石板令人发木。一阵夜风吹拂。贾杰敏由心底打出寒颤。那么,孟建共的心底到底是沉积着怎么样沉重对垒的暗“伤”?带着这样的疑问她迷迷糊糊合眼。

    天体仿佛暗暗交映着她漫过脑海寻思的问题,宛如幽怨压抑的小妇人,正忧心忡忡地观望着她忧伤眨巴眼睛。再一次交会,大地醒来了。

    河埂两侧,隐隐约约听到了催更的鸡鸣。贾杰敏不想醒来。她又迷梦过去。

    在鸡鸣声中,蛙声渐渐隐退。

    孟建共摇晃贾杰敏。她怕被人发现。羞。萎缩着身子,贾杰敏再次迷糊过去。困。冷。孟建共也不顾那么多再次睡去。

    天,已蒙蒙发亮。

    大约过去半个小时,河埂上有了嘈杂声。街坊邻居到井边打水,但见二人横七竖八躺在井边,忙上前叫唤。孟建共一骨碌起了身,揉着眼睛说先回去查看木门可打开了。

    少时,孟建共站在河对岸挥手叫唤。

    堂屋。吕梅仙坐在灶门前抽早烟。孟浩然依然顶住那棵门柱。不同的是一双瘦猴眼睛幽暗扫来扫去,白色的分泌物却遗留在眼角。孟建共不哼气进屋直径下到天井洗漱。贾杰敏尾随后面怯弱招呼。

    眼睛歪扯。满脸的不待见。吕梅仙:

    “一夜不回来死哪里去了?”

    弯腰打井水。孟建共:

    “还能去哪里?还不是在对面井口边睡了一晚上。”

    一口烟雾喷出。讥讽夹杂怯喜。吕梅仙:

    “井口石板上可比家里的床铺温暖?”

    孟建共:“当然是家里的床铺温暖喽!但喊死你们不开门,我有什么办法?”

    吕梅仙一听放下烟筒起身。吕梅仙:

    “你去同学家询问需要耗费那么长的时间吗?你还有理了?可是老子有义务要坐一晚上来为你留门守更?”

    冷瞥目光。孟浩然:

    “你还费啥话?一块柴劈过去打死喂狗还嫌弃那气味恶臭呢!”

    孟建共正准备漱口听闻即刻警觉起来。吕梅仙说今天是你二哥大喜的日子也不想找气恼了。洗漱后孟建共带领上楼。吕梅仙询问。孟建共只说昨晚没有好好睡觉上楼去睡回笼觉。吕梅仙吩咐一会儿要跟随孟建华去迎亲。又询问了时间。吕梅仙告知十点正。孟建共还是上楼。只说;十点以前起床便是了。

    二人再次下楼。吕梅仙数落开来吕玉仙今天的缺席。孟建共:

    “三娘没到,杰刚、杰敏二人做代表还不够吗?”

    吕梅仙大眼斜瞥。当然,二人掏不出腰包挂礼金。

    吕梅仙忽然伸手拧在脸吧上。吕梅仙:

    “你怎么永远都是一个养不家的狗,遭人怨的‘白骨精’?”

    孟建共后退一步手捂脸吧,眼睛却翻白斜视。

    忽然提高声音。吕梅仙:

    “你可是还要像这副‘白骨精’一样的眼神瞪着老子?老子昨天晚上的事还没有跟你俩算总账呢!”

    贾杰敏吐舌头。

    孟建共:“我又没说错啥。”

    吕梅仙:“是呐!你没有错,是老娘错了。”

    又说:“是老娘养了一个没心没肺没肝脏吃家饭拉野屎的‘白骨精’错了!”

    缺席孟建华的婚礼:

    其一:吕玉仙认为孟家孩子小时候能够意外获得压岁钱完全是因为她的缘故;

    其二:吕玉仙一直对孟家安葬的寿材至今闷声不提而耿耿于怀;

    其三:吕玉仙为了吕梅仙开具免费药的感冒药而白白代替挨了一针觉得她欠她精神乃至肉体;

    其四:吕玉仙相助孟建中退婚力挽狂澜。

    居于上述四点,吕玉仙暗自在心底计量着吕梅仙远远没有还够她的情分。正因为如此,吕玉仙觉得就算没亲自前往恭贺,但她对他们的情义也绰绰有余了。

    吕梅仙可不这样认为。她心里觉得,每每假期,贾杰刚贾杰敏俩孩子到来,就算是“吃”,都将那口老寿材给“吃”了回去。贾杰刚多少还能钓鱼回来,贾杰敏就是白白的“吃”货。想到这里,吕梅仙就觉得心理添堵。添堵,自然脸色上或者行为上就要有所倾向。

    孟建华一身姑爷兰穿戴整齐。吕梅仙又将一朵小红花递给贾杰敏替他佩戴。孟建共抢先接过。吕梅仙斥责。孟建共莫名。孟建国解释说命理先生合婚指出,孟家人应回避,否则便会被“冲”。孟建共毫不避讳便佩戴上去。吕梅仙免不了又是骂骂咧咧伸手拍去。孟建共后退萎缩肩膀。

    孟建华笑道:“好了!我妈,都什么时候了还打?”

    陈水亭移开烟筒。陈水亭:

    “就是,建华说得有道理。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难不成你还要不依不饶的不讨吉利?”

    吕梅仙进屋取出鞭炮。抽出拇指。孟浩然:

    “不讨吉利那也怪她不讨。要我说做错了事该罚得罚,否则这一整天她还不得无法无天了?”

    理直气壮。孟建共:

    “既然命理先生说会被‘冲’,却吩咐人家贾杰敏,难道就不怕‘冲’向人家?”

    又说:“自私!”

    吕梅仙放下鞭炮举起手掌一步向前。孟建共提起腿奔至天井。吕梅仙收脚。又命孟建国找来竹竿系上鞭炮。

    孟浩然:“你妈如果自私便不会生下你个‘白骨精’。”

    吕梅仙:“早知道是今天这个德行,那还不如当初落地便一屁股给坐死喂狗得嘞!”

    楼梯传来脚步声。孟建和下楼。孟建和:

    “老丫,你要说,尚若当初坐死喂狗,今日何来这簇好戏?缺乏了你,就算是茶铺里说评书的都没有老孟家堂屋里的精彩。”

    爱妮瞥眼。吕梅仙:

    “是呐——精彩!你叫她只管作,‘精彩’的还是后面。刚才我已经说了,昨天晚上的事还没找她算总账呢!她陈大爹,请你一块记下。”

    小屋里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孟建人:

    “孟家屋里的事,凭什么让人家陈大爹记下?”

    依靠门柱。侧偏头。孟浩然:

    “你陈大爹是会计,难道你忘记了吗?!”

    陈水亭面带微笑吹开烟雾。

    孟建和:“老丫,你怎么不问陈大爹,他可记录下上两次挂在房梁上的事了?”

    孟建国从楼上找来竹竿开始系鞭炮。孟建国:

    “总不能在今天罚了吊上房梁吧?”

    孟建共:“就是!”孟浩然一张猴脸转向。孟建共吐了吐舌头。孟浩然起身忽然伸手。孟建共向天井后退。顿时,大家笑出。孟浩然缩回手放进各自口中。

    收敛笑容。沉下脸子。吕梅仙:

    “你只管作皮,该罚吊上房梁,你别以为会优待你少了你的。”

    抽出拇指。孟浩然:

    “除非这栋房子的大梁坍塌了。”

    孟建共:“在这个堂屋里,我从来没有想得到优待。”

    孟建国将鞭炮系挂在竹竿上。提起伸手比划。眼睛闪烁明亮。孟建国:

    “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又说:“刚才我说‘总不能在今天罚了吊上房梁吧?’你们可知除了房梁还有啥处罚的好方法?”

    站在天井边。孟建共:

    “建国,你倒是不要无聊啊?!”

    吕梅仙:“建国怎样‘无聊’了?建国提着竹竿守候时间怎么碍你眼了?”

    孟浩然欣赏仰望孟建国。

    孟建国得到鼓励。眼睛闪烁明亮。孟建国:

    “摘下鞭炮省去竹竿,直接挂老丫的屁股后面,可比挂房梁上省事多了。”

    吕梅仙讥笑。孟建和笑喷。贾杰敏抑郁。孟浩然笑出。孟浩然:

    “对!这真不失为一个好方案。挂上房梁难说加重沉重,房梁为她减少寿命还不值得呢!”

    陈水亭:“最主要的还是,挂这么高的房梁上,老孟病体无力,你妈妇女也不行。上两次是你大哥帮助,现在人家另立门户,家里俩劳动力早出晚归,或许建国的提议是最佳提议。”

    孟建共依靠天井南屋墙壁冲陈水亭直翻眼睛。

    贾杰敏压低声音:

    “怪想得出来?”

    孟建和耳灵。孟建和讥讽而笑。孟建和:

    “小表妹,孟家一个个都是谋划者,还真没有向你说的到了‘怪想得出来’的地步。如果真是想得出来,那该接着发挥想象。譬如说鞭炮系在屁股上的时候该怎么做?可是数数字一、二、三?你悔改不悔改?不悔改便打火机上去,噼里啪啦……”

    顿时,堂屋里笑翻天。孟建华笑眯了眼。只说今天出发前迎亲的氛围绝顶。

    孟建共却也泛出微笑。孟建国打量。孟建国:

    “我爹,您看老丫,她自己也偷着乐呢!”

    孟浩然瞥眼。孟浩然:

    “你给她偷一时半会儿的乐,今天这个提议难说晚上便派上用途。”

    吕梅仙:“可别!为惩罚她还要我花费鞭炮钱?她不配。”

    孟建共:“就是,我不配。建国,你最小,爹疼妈爱。你才配得到这个价值呢!”

    吕梅仙恶眼投去。孟建共吐舌头。

    十点。迎亲。孟建人手提点燃的鞭炮。孟建华整装出发。孟建共、孟建和、孟建国、贾杰敏尾随。大队会场借用场地。吕梅仙吩咐孟建共过去宴席处帮忙。只说贾杰刚已经过去帮忙了。吕梅仙黑眼。吕梅仙:

    “杰刚在那里,你多去一人可是会死了?”

    又说:“只给老子眼快手稳的打量仔细了,差啥作料的急忙奔回家来取?”

    孟建共一吐舌头忙低头出了巷道。

    吕梅仙:“迎亲让孟建国和贾杰敏二人跟随过去便是了。建和也过去帮忙。”

    人逢喜事。春风得意。一路喜气洋洋迎回了新娘。

    炮竹声声。孟建华牵手何丽踏进巷道口。

    一身毛质红裙映衬绯红面颊。一张标志的瓜子脸越发显得白皙靓丽。精致的五官犹如雕琢。高挑的身材站立在堂屋,犹如仙鹤。改口礼毕。孟建华带领进入新房。

    天井东屋设为新房。二人进屋关闭了木门。

    二楼。陈明珠收回了羡慕的目光。孟建中已经出门。陈明珠大腹便便缓慢下楼。压低声音。陈明珠:

    “我妈,他们晚一年结婚倒好了,呢子裙子红得直叫人喜爱。我们那个时候可是没有这个排场呢!”

    不待吕梅仙回答,孟浩然抽出手指。孟浩然:

    “孟建华干活从不偷奸耍滑,你怎么不问问你丈夫,他为家里挣过多少公分?”

    吕梅仙:“还不要说公分的事,就说他之前订婚两次,女方家没有全数额退回来的衣物,可是不是损失?”

    陈明珠:

    “妈,我们要讲道理,可是他之前订婚损失应该归结在我身上?”

    孟建华忽然打开了天井对面的木门。扬长嗓子。孟建华:

    “你们议论什么?”何丽一双疑惑的眼睛从身后露出。

    吕梅仙忙掩饰罢手。木门再次关上。吕梅仙:

    “再说,人家身子利索哪怕再换一身连衣裙也行动如风,可是你两个身子还能穿得了连衣裙?”

    陈明珠屌屁股上楼。

第一百一十五章 孟建华喜宴

    午时,孟建中便转了回来。陈明珠埋怨怎么不多倒手蔬菜却提早回来了。

    孟建中只说建华结婚怎么都要回家帮忙。陈明珠道出委屈。陈明珠明确二老偏心没有一碗水端平。孟建中黑脸。陈明珠叙述,分明打量身孕不利索却将新房安置小楼,东屋却留给了何丽居住。

    孟家喜事,不断有亲朋好友进门恭贺。堂屋里喧闹不止。吕梅仙再次上楼取物品正巧听到陈明珠的抱怨。推开屋门。吕梅仙明确无论要居住那间屋子,各自出门去建造。陈明珠以身孕不便商议是否调换至楼下屋子(当年吕玉仙居住),并让孟建人搬迁到小楼上。吕梅仙没得商量。又明确楼下那间屋子留给孟建人来年迎亲。

    楼下,酒席照办忙出忙进;

    楼上,四眼暗沉相对无言;

    楼下,孟浩然食指戳点。讥讽“楼上的”分家后仍然偷奸耍滑半天便回来只贪桌上鱼肉;

    楼上,陈明珠指出孟建中办事时是从路南购买的瘦猪。孟建华结婚却是自家养殖的壮猪。

    楼下,两桌菜肴上桌,客人们入座。

    孟家堂屋摆放两桌酒席。天井旁灶台使用,天井南屋借出了孟建中的灶台使用。孟建共忙碌完了大队宴席提了筛子回家帮忙。孟浩然斥责磨蹭菜品都上桌,这才提回筛子。南屋厨房传出吆喝,只让孟建共送新屋菜品。吕梅仙下楼。孟建中夫妻也跟随下楼入座。桌子团团围坐。吕梅仙打量吩咐贾杰敏抬了碗去一旁。贾杰敏起身让位。孟建中:

    “孟家酒宴排斥孩子入席。今后街坊四邻的可要牢记了。”

    桌上客人面面相呲。酥肉、千张肉、蒜苗炒肉、大葱炒肉、炸荞丝、炸花生、酸辣子烩豆腐、白菜炖毛芋头八个大碗铺开桌面。吕梅仙:

    “这么多菜难道还堵不住你的嘴?”

    陈明珠:“他是替杰敏抱不平。”

    吕梅仙:“大人不来道贺弄俩孩子在这里白吃白住,难道我还要将她凑到贡桌上点香供起?”

    孟建中:“堂屋里的鱼腥味从何而来?人家那里白吃白住了?”

    陈明珠:“就算请了个孩子帮忙,难不成帮完了忙便让人家滚一边呆去?”

    孟浩然陪同另桌。招呼大家后扬起长颈鹿脖子。孟浩然:

    “你妈也没让她滚一边去嘛!不是也吩咐了她抬了碗去一边。”

    吕梅仙黑眼。吕梅仙:

    “喝酒!”说着,一口液体下喉。又说:

    “我都懒得说,你还跟他废话什么?”

    又说:“人家现在是能挣能改善生活能得不得了了不得的人了,人家眼里哪里还有你这两个老仆人?”

    孟建中刚要回击。孟建共送了一对新人菜品出屋来到堂屋。听到掰持,狐疑一眼又转向满满一桌菜品。诱惑。下咽唾液。孟建共实在抵抗不了饥饿伸手去抓酥肉。吕梅仙猛然一筷头打落。孟建共“嘘、嘘……!”揉搓手背。吕梅仙责备。吕梅仙:

    “没眼色可是见不到你陈大爹以及这么些长辈坐这里的,伸手就来?五齿耙么?”

    孟建中:“可是老丫没有人权?你们大家都将桌子围坐得满满的,可是就不许她吃了?”

    孟建人坐在孟浩然一桌。身边坐了女朋友方小洁。方小洁起身让位。孟浩然以筷头示意坐下。吕梅仙:

    “你只管坐下你的。她没座位正好可以和杰敏作伴。”

    方小洁恋爱三年的男朋友另娶。孟建人勤勤恳恳踏实肯干,方小洁眼中有了孟建人。孟建人的口齿不清,忽然有女性表示热情,便一头扎了进去。可是,孟家人并不看好方小洁。方小洁年长孟建人四岁。孟浩然夫妻说服不了,便要陈明珠说服。却换位思考想当初遭到孟家反对的阵营。陈明珠对吕梅仙多少都存有恨意。吕梅仙就算是暗地里反对方小洁,表面上也是巴巴凑上热脸呢。陈明珠因此应承下来却讨好方小洁同仇敌忾。

    孟家态度。方小洁心知肚明。孟家唯有一女。方小洁试图搞好关系。孟建华、孟建人是整个孟家的香馍馍,方小洁心知肚明。孟建人体力耗费过大,因此习惯喝猪油。方小洁手臂拐去只问,你怎么不先喝了猪油?孟建人原本是想酒席上好菜好酒便没提出。吕梅仙一听忙吆喝孟建共进厨房端出。吕梅仙:

    “炼了猪油便吩咐舀了一碗出来为你凉着呢!”

    吕梅仙指的小厨房正是孟建中楼下的南屋。孟建中分家使用南屋灶台。吕梅仙的锅、碗、瓢、盆却也放置进去。换句话说也就是一屋两家人使用。不时,陈明珠说饭会减少,剩菜也会减少。为此又引起纷争。吕梅仙最后的态度是,既然你怀疑家人,那你有本事便搬家出门各自另立门户。搬家必须有积累。孟建中劝慰暂且忍下。

    吕梅仙吩咐孟建共进屋端猪油。陈明珠伸长脖子犹如长颈鹿。吕梅仙瞥眼便心知肚明。孟建共正端碗出门。吕梅仙:

    “老丫,递过去让你大嫂瞟眼查看这猪油是热的还是冻起来的。”

    瓮声瓮气。孟建人:

    “冻起来的还怎么喝?”

    孟建共狐疑白了陈明珠稍稍放低碗递到孟建人跟前。孟建共:

    “热的,热的。我也是说冻起来还怎么喝?”

    吕梅仙让验明热油其实是说明刚出锅的,而非陈明珠锅里冻起来的。陈明珠即刻反问:

    “如果是我桌下锅里的冷油,舀出来放锅里加热不也变热油了?”

    孟建中讥讽眼神。

    旁桌。说说笑笑。其弟孟浩杰只说明年应该轮到你办酒席了。孟浩然只说还小。孟建人却说成家立业,不成家怎么立业?

    吕梅仙欲发脾气。打量旁桌却又压下脾气。

    方小洁又让孟建共取来白糖。琥珀色的熟猪油透明飘香。孟建人咕嘟咕嘟咽下两口。贾杰敏站在灶台一侧打量。贾杰敏:

    “不腻吗?”

    瓮声瓮气。孟建人:

    “香着呢!要不要来尝一口?”

    贾杰敏摇头。孟建共出门却一脸的莫名。孟浩然提高声音。孟浩然:

    “可是你的耳眼被屎堵塞了,进屋怎么不取出白糖?”

    孟建中只说这个家里仿佛永远没有一句好话。

    孟浩然:“要听好话也可以呀!要听好话怎么不拿出勤劳的干劲出来?”又说:

    “他陈大爹,你说可是这么回事?”

    陈水亭只说人家孟建中也是早出晚归的。

    吕梅仙说他只是对他的小家庭早出晚归。

    孟建中眼睛冒绿光。陈明珠手拐碰去。孟建中端了饭碗起身上楼。陈明珠跟随上去。

    桌边两座位空出。孟建共吆喝贾杰敏坐下。贾杰敏摇头。孟建共跨上去正欲下坐。孟浩然眼珠突出忽然抬手指向孟建共。孟建共吓得吐长舌又起身退后。

    孟浩然:“可是老子吩咐你进屋去取来白糖你佯装听不见?”

    孟建共恍然明白。“嗯……!”一声。孟建共即刻:

    “刚才进屋查看了,白糖杠空了。”

    吕梅仙:“前几天孟建人嚷嚷喝油要下白糖,这刚买来的一罐怎么可能空了呢?”

    白糖杠放置在南屋厨房。孟建共:

    “您若不相信问问王大厨,刚才我进屋他也见了。”说着,这才坐到桌前。

    王大厨从南屋发出声音。王大厨:

    “孟大姐,蒸千张肉的时候找不见红糖我添加了白糖。不过糖罐里也不多了。”

    吕梅仙疑惑眼神。孟浩然:

    “不用说,肯定是被这个‘白骨精’偷吃完了。”

    抬头。孟建共:

    “哪里是我了?家里所有所无的坏事都推到我的身上,我才不喜欢吃白糖呢!”

    孟浩然:“你不喜欢才怪。狗屎你都要添上两口,你会不喜欢白糖?”

    孟建共:“原本就是。您赖酸萝卜香瓜子被我偷吃没了还说得过去些。”

    陈水亭说这个倒是可能的,因为她欠账基本都是酸萝卜香瓜子一类。

    仿佛少了白糖差了滋味儿,又似不忍心一口喝下缩短了享受的过程。半碗退去。孟建人:

    “没有白糖味儿是差了些。”

    孟建共将目光转向孟建国。孟建共:

    “可是孟建国偷吃的?他一直喜欢吃糖。”

    孟建国即刻反驳。吕梅仙忙压制。孟建国起身从厨房里抱出一个糖罐。孟建国:

    “不好好找,只知道翻白眼瞎眼嚷嚷。”

    一缕诧异飘忽。吕梅仙话到嘴边又下咽。

    孟建人接过倾倒。搅拌。送至嘴边一口气展露碗底。完毕。抿动嘴唇又伸舌头舔舐,满脸的甜蜜意味儿。

    一张小干脸伸开褶皱。干菊花绽放。孟浩然仿佛也下咽了甜蜜的琥珀液体。

    孟建中上楼。陈明珠侧耳细听。议论。二人直奔楼下。陈明珠偏头交错目光。几乎同时,二人发现孟建人桌前正放的白糖罐格外眼熟。

    大步冲上去从肩头处伸出手臂。孟建中一把夺过糖罐。孟建中:

    “好稀奇,怎么抱我们的糖罐出来了?”

    除了孟浩杰,一旁还坐着堂哥孟浩天。孟浩然忽觉丢了面子。孟建中抱进怀里。方小洁顿觉窘迫。陈明珠忙解释说白糖是为孩子预备的,只怕出生时没奶水需要。

    孟建国:“还没出生的孩子可是还比我三哥重要。”焦距般调试出不满的目光落在孟建中身上。

    此话激起了孟浩然的怒火。陈明珠忙解释说主要是早分了家。

    孟建中刚想转身,孟浩然猛然抬手从糖罐下方顶去。糖罐从怀里跳出。孟建中急忙稳住,却还是滑落地面。只听“碰……!”一声脆响,玻璃飞溅,白色的颗粒便洒落在地面上。

    孟浩天、孟浩杰冷眼打量。孟浩杰只说这个堂屋总是给人带来意外惊诧。

    陈水亭:“过去戏台上的演员只怕还没有这堂屋里的人多。”

    孟建华打开门探出头来。孟建中血红的眼睛犹如冲出笼的狮子。陈明珠忙起身拽住胳膊。一把甩开。石台间隔开灶台与天井。陈明珠后退两步腰却抵在石台上。南屋墙根脚,孟家老奶奶坐草墩上吃饭。贾杰敏蹲一旁。陈明珠后退。贾杰敏眼看不妙忙起身奔过去搀扶。所幸陈明珠有准备反手借以手掌。孟建中这才意识到忙转了过去询问。

    孟浩天:“你砸了糖罐可是不要钱去购买?”

    吕梅仙:“他肯定是想着不让吃干脆一个人也别吃。”

    孟建中:“凭啥?可是我也将你们的榛子抱去猪圈倒槽里,干脆一个人也别吃?”

    吕梅仙:“你只管抱。你干得出来你便去干。”

    陈明珠手扶后腰一手抚摸隆起的腹部要孟建中搀扶上楼。孟建中迟疑。陈水亭:

    “还不搀扶上楼?可是非要闹得出了岔事才算完结?”

    小楼上,贾杰敏只问是否受伤。陈明珠只说不碍事。又说明让孟建中搀扶,主要是不想留他在楼下另生事端。孟建中:

    “刚才她激将那一句我还真想抱了他们的榛子砸出去。但是,我还真干不出来。”

    又说:“她在量实我干不出来才使用激将法的。”

    陈明珠:“如果你今天真将他们的榛子抱了砸出门,只怕这个家就要搬快些滚出门去了。”

    又说:“正中人家下怀。人家巴不得呢!”

    孟建中:“你以为你能忍受,人家就不叫你滚快些了?”

    又说:“今天这酒宴就是征兆。”说着,转向贾杰敏。眼里饱含讥讽。又说:

    “杰敏,看看你大表哥大表嫂受人欺负,你说人活着得有多窝囊?”

    又说:“这样的日子老子是越过越过不下去了。”

    贾杰敏说日子都是忍出来的。

    小孩说大人话。陈明珠惊诧。孟建中只说肯定是听大人们这样议论。陈明珠指出,这说明嫌日子难过的不止是你我二人,现在生产在即,怎么都得“忍”。

    吕梅仙原本要求吕国珍提前出来帮忙。吕国珍午饭后进门。吕梅仙一番唠叨。吕国珍巴巴的只说,家里养殖的猪鸡丢不开啊?黑眼。吕梅仙:

    “那是家里的牲口重要还是建华的婚事重要?”

    吕国珍:“我又不是没来。明天才正席。”

    吕梅仙:“那您干脆等‘扫除’再来喝洗碗水得嘞!”

    良县一带酒宴三天。第一天称为“干生酒”;第二天称为“正席”;第三天称为“扫除”。“扫除”顾名思义也就是清空所有杂菜混杂上桌。吕梅仙所指显而易见。吕国珍不再多话。吕梅仙:

    “难不成还是建华不是您的孙子,仅仅是外孙,你觉得不够亲热?”

    吕国珍:“说什么鬼话?!”吕国珍抬起衣袖涂抹眼角。

    吕梅仙忙制止大喜的日子不要在屋里抹眼泪,没人冤枉您。贾杰敏进屋。吕国珍只问怎么到良县不进去白大村。贾杰敏说明之前患病。贾杰敏察觉吕国珍情绪低落,眼角有泪迹,又询问。吕国珍:

    “唉……!没啥。走在河堤上不小心让风给眯了眼睛。”

    屋外,传来孟浩然的吆喝声。吕梅仙起身。忽然又停下来大致说明反对孟建人对象一事。吕国珍:

    “我再怎么阻止,你们还不是要为孟建中迎娶进屋……”不等吕国珍说完,吕梅仙打断一声吼出。吕梅仙:

    “您才是说的什么鬼话?我都把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他各自出门去结婚,可人家要听你的话呀!”

    又说:“不是闹分家就是讨要公分的,您怎么不来受用?”

    吕国珍:“讨要公分,你不会告诉他,在陈水亭那里记录着的,让他去找他理论。”

    又说:“他闹他不怕丢脸,让他去外面丢脸好了。”

    堂屋。孟浩然的吆喝声再次响起。吕梅仙:

    “好了,我妈,孟建中的事已经过去了。孟建人的事迫在眉睫。您老如果对我还有那么一丝一缕母女情,那就省省心劝导孟建人回头吧?”

    吕国珍消化——使命。

    吕梅仙想出门还是放心不下。吕梅仙:

    “我家黑马紫汉要找对象怎么也得找一个配得上的不是吗?”

    吕梅仙出门。吕国珍再次涂抹眼角。又询问病状。贾杰敏如实回答。有关睡河堤井边一事却只字不提。

    堂屋里南屋。吕国珍进屋。只说单独婆孙二人说会话儿。方小洁起身出门。一番嘘寒问暖。吕国珍直入主题。吕国珍:

    “这个对象要不得。小眼睛小鼻子不说,还龅牙且大你整整四岁。”说着,吕国珍伸出一只手掌压下拇指。

    孟建人:“可是我妈让您来说的?”

    吕国珍:“你甭管谁让我来说,我一眼看上去便觉得她不讨喜。”

    又说:“否则,她之前的未婚夫怎么可能抛弃她?”

    瓮声瓮气。孟建人:

    “我妈都对您说了些什么怪话?”

    吕国珍:“你妈没有说啥怪话,你妈都是实事求是。”

    又说:“你能干众所周知,方小洁大你四岁这是事实,她未婚夫对她一定有啥不满这才抛弃。而你是这个家庭最实在的人却实在犯傻,人家都不要的你却接手。你说你傻不傻?”

    孟建人忽然有些烦躁。孟建人只让吕国珍不要再说。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吕国珍再度说客

    吕国珍眼色示意贾杰敏。迟疑。贾杰敏:

    “嗯,三表哥?方姐姐热情大度。大家都不待见孟建共表姐,她却……”

    孟建人眼底放亮。吕国珍不满罢手。孟建人: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吕国珍只说,她一个小孩懂啥?

    孟建人:“别看小表妹年纪尚小,她却懂得善恶美丑。”

    一道灵光闪现。吕国珍:

    “说到美丑,虽然你妈当初反对陈明珠进门,但人才上人家没得挑剔,唯一只是身高矮些。再打量你二嫂,人家也是要人才有人才要身材有身材。我真就不明白方小洁到底哪里迷惑你了?”

    瓮声低沉。孟建人:

    “她有一颗善良的心。”

    吕国珍:“可是,善良是会伪装的。她今日对你善良,并不代表今后也会对你善良。”

    又说:“人是会变的。你外公,原来怎样?现在他还不是干出一些你想象不到的丑事出来。方小洁也一样,今日对你的好,完全是为了哄你骗迷惑你才便利跨进你的家门。”

    孟建人:“她不会像您说的那样。她本质好,即便再变也变不到哪去。”

    吕国珍以和陈仓当年需要资助时的善良列举。吕国珍:

    “可是,谁曾想他今日如此狠心,为了达到离婚目的,啥下三滥手段都使用出来对付你表姨妈。”

    孟建人明确。孟建人:

    “总之,方小洁绝不是和陈仓。我自己的事自己决定。不要你们管。”

    又说:“你们想管,传话去告诉我妈,让她准备好聘礼。”

    吕国珍:“槑槑啊!我是怕你将来懂事后悔来不及了。晚了,迟了!”

    孟建人眼露讥笑再无多话。

    吕国珍出了这道屋门又钻进西屋。吕梅仙责备她当初阻止不了陈明珠,现在眼看着孟建人也要往火坑里跳也不尽心尽力。吕国珍说最难说服的便是人心。吕国珍:

    “你爹几十年有外心,眼看你们的父亲我都管束不了,还能说得了谁?”

    不提吕开璐便罢,提及吕梅仙一肚子委屈。于是,又从皮鞭数落到至今的缺席。又从缺席数落到吕玉仙。吕梅仙责备吕国珍在这个家庭中没有起到威严家长话语权的作用。吕国珍哀怨目光。吕开璐事件吕梅仙至今尚不知。吕国珍:

    “是喽!老祖公到是要看看你在你这个家庭中如何起到这样的作用。”

    吕梅仙:“我怎么说都比你强,至少从老丫下面的几个是不敢冒犯的。”想想又说:

    “即便是大那家成家了要让他分家出去便分家出去。管不了他可是我还不能彻底不管吗?”

    这晚,陈明珠在医院产下一女婴。取名:孟采明。吕梅仙曲指一算只说栽种时间不对收获。孟建中说明是闪到腰早产。孟建中越发数落孟浩然的恶毒。

    次日,兄妹俩返回靖城。

    暗红的灯在餐桌上方调试焦距,厨房的犄角旮旯却显得模糊,仿佛一双近视眼专注于眼前的东西。

    酒过三巡。张洁勤和吕玉仙对唱云南花灯。贾中华、赵玉泉拍腿合拍。赵晓刚眼皮下合却又强撑而起。赵玉泉吩咐贾杰敏送回家交给赵晓敏。

    赵家门前,遇见杨江英。招呼。杨江英热情邀请进屋聊天。原来,班级里的杨江英、陈丽蓉、陈静海三家居住同一栋。

    贾杰敏第一次踏进杨江英的家。赵玉泉隔壁。房屋呈现“田”字形结构。“田”字右下方曾经由任小俊居住,搬走后木床上堆放一些杂物。“田”字右上方是任小涛的卧室。“田”字左下是一个独立的小房间,杨江英姐俩居住。“田”字左上则是李翠夫妻房间。李翠出入必须经过任小涛房间。

    “田”字形的房屋由此得名“豆腐块”。

    “豆腐块”房前场地上每家都堆放着不规则的焦炭。李翠家门前尤高。李翠家门前仅仅只留出了一条狭窄通道。齐人高的焦炭后面,则是李翠家各自搭建的油毛毡厨房。左一房间便被厨房围在其中。房间大约四个平米,一张小木床拼宽安置,杨江玲、杨江英居住其中。

    任小涛躺在小床上别无他人。杨江勇介绍家里人都去捡焦炭。又说明翻砂车间出炉的焦炭可以捡回来再次利用。

    一阵脚步声响起。屋外:

    “小江英……小江英……!”

    杨江英捂住耳眼。杨江英:

    “我最怕她这高八度的吆喝声了。”

    杨江英坐在床上抬脚踢去木门猛然闭合。随后,李翠骂骂咧咧进了厨房。任天堂猛然一脚踢开木门。一声呵斥。却发现贾杰敏坐床上。忽然,任小涛的啼哭声传来。杨江玲跟随身进入只说高音喇叭难道不怕同学笑话。李翠提高嗓门责令过去查看任小涛。任天堂眼底满是敌意。又说老子下班便忙碌到现在还没吃晚饭,还顾得上别人“笑话”?

    贾杰敏忙起身告辞。杨江英拽住挽留。将贾杰敏一人留在房间里,杨江英进入厨房热菜。夫妻的数落声没间断。大意是留杨江英在家却不知道出门帮助卸焦炭。杨江英辩解围绕看守任小涛。啼哭声进入厨房。任天堂询问小涛可有吃晚饭。任小涛更加啼哭。李翠:

    “肯定没有吃饭,他现在可得这么厉害肯定是饿了。”

    任天堂挥手甩去。杨江英跑出厨房。杨江玲忙盛饭。贾杰敏暗暗佩服。心想这么晚了,没有晚饭又背回这么些焦炭竟然还有这个气力?

    站在右一门前的台阶上,她那齐耳的短发两边晃荡,一双迷人的大眼睛炯炯发亮。杨江英嚷嚷起来。杨江英:

    “吃晚饭的时候他要睡觉,他不吃便睡了可是能怪罪在我身上吗?”

    抑扬顿挫充满高亢。李翠:

    “老娘不怪你。明天你去捡焦炭,老娘在家照顾你弟弟。”

    贾杰敏坐不住了。出了门礼貌招呼杨家人。却埋头吃饭没有回应。杨江玲偏头。

    贾杰敏告辞。杨江英拽住。只说掏酸菜吃零食。厨房的灯光斜射。杂物间门前金黄光泽反射。杨江英来到跟前揭开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缸体。贾杰敏狐疑打量。贾杰敏:

    “这好像是从赵伯伯送出去的痰盂缸?”

    杨江英:“是新的,他们家不要了,我妈捡回来清洗了才腌的酸菜。”

    贾杰敏:“我那个去!”

    杨江英:“这有啥好奇怪的,基本是全新的。”

    贾杰敏说明是陈洁生前使用,后送遗物扔在垃圾堆。

    杨江英强调清水洗了又开水烫的。杨江英手捧酸菜。酸味捣鼓腮腺,贾杰敏却摇头。杨江英吃得津津有味。贾杰敏手臂拉向窗台以翻筋斗陪同。杨江英得知曾练武很提精神。贾杰敏弯腰将身子贴墙面上,双手紧抚窗台用力借力双脚腾空,身子倒立上去。

    黑乎乎的焦炭鼎立地面沉压头顶,狭窄的道路通向远方通向幽暗。

    ——这是一个颠倒的世界。酸菜的气味儿从地面扩散脚底,扩散天空。

    杨江英下咽得喉咙直辣。贾杰敏倒立得嗓子干燥。天地归位。杨江英带领进入杂物间左右找瓢舀水。一个口缸挂在水桶上。贾杰敏抓起口缸便舀水喝。杨江英忙阻止。清凉的感觉滑下。贾杰敏狐疑。杨江英迟疑。杨江英:

    “这个口缸是我家用于洗屁股的。”

    一口水喷出。贾杰敏:

    “你家完全颠覆了我的想象……”

    杨江英窘迫笑出。李翠忽然提高声音:

    “小江英,你搞什么鬼?一股酸菜味儿,可是又偷了我的酸菜了,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熬不过今夜。”

    公鸭般的声音依附。任天堂:

    “那么大的女孩子了,不会羞,成天不是偷这便是偷那的。留在家里连小弟都照顾不好。”

    贾杰敏再次告辞。杨江英再次拖拽挽留。又说一会儿带领去陈丽蓉家玩耍。下了台阶。李翠出了厨房责令洗碗。杨江英手腕胳膊转入。杨江玲进入小房间。任天堂也出了厨房进入卧室。任小涛一个人磨蹭还在端碗。杨江英来到饭桌打量,提起一条鱼的尾巴便撕开分段递给贾杰敏。摇头。任小涛暗暗打量。任小涛:

    “爸……?”

    任天堂再次进厨房。眼红扬手便敲在后背。杨江英缩肩。任天堂:

    “就知道,只要老子一迈出厨房,你便要来偷你弟弟的鱼。”

    里屋。李翠:

    “小江英,可是一条鱼你还不留给你弟弟?你个白眼狼烂草鞋狼心狗肺的坏东西,眼里只有你自己。”

    任小涛继续下咽饭粒。扯开嗓子。杨江英:

    “小涛又不吃。他怕刺。”

    任天堂:“小涛不吃也轮不到你!”

    撕开的一段已经在口里。任天堂伸手去夺她手捏的另段。齐耳的短发晃荡,东张西望的眼睛仿佛侦察兵。杨江英晃动身子从胳膊下逃跑出去。

    龙占权被捕后,总站领导班子进行了“大换血”。新一任站长是从显威县调过来的车厅生。胡景亮却被安置在副位。尽管赵仁君运筹帷幄,但仕途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赵仁君下调运调科分管。庆幸的是,陈雅雯还能留守广播室。

    开始的时候,赵仁君打算扶正陈雅雯。金长娟在大庭广众闹开,赵仁君不得不注意影响。一段时间平复。赵仁君再度涌上心思。金长娟再闹党委办公室。由此,赵仁君再度稳住念头。职务下调。赵仁君将满腹的恨意发挥在金长娟身上。

    生活有时仿佛就像般不倒的不倒翁般不断摇摆的玩笑。金长娟极力力争丈夫回归,可回归的却是行尸走肉般幽怨的肉体。在无性婚姻里,冰冷是冷至骨髓的囚牢。尽管如此,赵仁君还是得按既定模式走下去。

    新官上任三把火。车厅生调研建筑年限。花园中心的某像被拆除。重新竖立的三面红旗增加高度。红旗迎着正东方。步入总站大门,一眼可见百米处崭新的标志性建筑。白墙血红字体:

    正东方:中国共产党万岁!

    正南方:总路线万岁!

    正西方:***万岁!

    正北方:人们公社万岁!

    新建造转换新思想。赵仁君却生活得压抑。任天堂每每议论提及赵仁君觉得他放了好生活不会享受。对于一篓篓背回家沉重的焦炭来说,赵仁君不屑。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却也是言语间提及,家门口便会堆积如山。任天堂忽然心底失衡。李翠却讥讽赵仁君不安于自己的命运。任天堂撂挑子钓鱼。李翠忽然也不干了。但是,家里使用的焦炭必须得有补充。于是,杨江玲、杨江英指派为主要劳动力。

    贾杰敏再见面,杨江英要她一块去捡焦炭。贾杰敏诧异天基本黑沉下来还要前往。杨江英:

    “就像一个老晚妈一样,近段时间都命令我和杨江玲捡焦炭,否则不给吃晚饭。”

    贾杰敏吃了晚饭出门。又询问。只摇头。再询问杨江玲。说明先一步已去了翻沙车间。

    原来,翻砂车间正是曾经郭嘉居住不远处的车间。站在房侧打量那条通往空旷车间的小路,野草连接成片。仿佛已经没有人再踩踏,又仿佛四个孩子说笑着继续前行定格在了陈旧发黄的照片方框里。旷荡的大门依然没有门方,空旷的车间里变化着一位挥舞棒棒矫健的男子,一脚脚踩踏落地面的“莲花”竞相开放。忽然,却又连同灰尘而顿消空间……

    贾杰敏站在门口。杨江英进入后再次出门。又拽了贾杰敏进去。一个大锅炉下倾倒出来的红色炭块发出烤脸的温度。杨江玲手握铁线弯曲的爪子不断挠在身前堆积。旁边俩小孩也不断爪挠。贾杰敏效仿杨江英的姿势将带温度的炭块从灰尘中分离出来。稍冷却。杨江英伸手抓进背篓。忽然会甩开手掌只说烫。杨江玲呵斥要冷却,否则烫坏了背篓回不了家。贾杰敏只说夸张。杨江玲却说之前一次烫坏了背篓,累了一晚上回家遭到二人大骂不说,还不允许吃饭。

    贾杰敏说对任小涛却不一样。杨江英只说那是人家亲生的。贾杰敏有所触动沉默。杨江英追问她想啥。贾杰敏:

    “既然如此,人便应该有骨气。人家不让动鱼何必还要动?”

    杨江玲说既然是付出了劳动,比如说今天,他出门去躲懒钓鱼,我跟杨江英劳动的报酬必须吃他的鱼。杨江英赞同点头。杨江英:

    “你不知道我继父那个人,若像你这样思想,只怕是你早就饿死了。”又说:

    “从我俩进入到这个家里,他最巴不得是便是旁人都不要动筷子,完全都是他的呢!”

    杨江玲:“都是他父子二人的。”

    杨江英:

    “不要带进任小涛,他是好人。不时他给他的多了,还是会分拨一些到我碗里来呢!”

    杨江玲:“你想想他亲哥哥他都不给,给你你是何人?”

    贾杰敏:“就是,人家新哥哥都不给,你是他何人?”

    杨江英:“我是他亲姐姐呀!”

    贾杰敏:“亲姐姐……?”

    杨江英将他们之间的关系道出。贾杰敏只说过于复杂搞不清楚。

    杨江玲:“最清楚的一点是,任小俊也是他的亲儿子,却像苛待我俩一样苛待。”

    贾杰敏更是不解了。

    杨江玲:“你想想他对他亲儿子不过如此,对我俩的态度又能好到哪里去?”

    杨家姐妹令贾杰敏扩大了对人的认知。仿佛清晰了河床里的隐藏她更加揪心于挖掘而出隐藏的疼痛。泪水浸泡眼眶。她的嗓眼里仿佛强咽下夹杂碎石子的饭粒。

    杨江英发现了她的异样。她劝导她别为她难过。她无所谓地怂起双肩。

    贾杰敏似乎感觉到杨江英的心真大。对于疼痛的划痕,杨江英似乎没有留下。贾杰敏诧异她俩之间意识的分歧。手刨焦炭,贾杰敏讲述“生死棒”。

    杨江玲说如果世间真有“生死棒”,恐怕那个“老地主”和“老地主婆”要拿来对付我姐俩了。贾杰敏说如果真有所谓的“生死棒”,或许我们也不需要承受谩骂、指责、体罚,因为他们厌恶我们时完全可以抹杀我们。

    杨江英说还是不要有这样的“生死棒”,否则他们倒是好了,我们替他们烧好每一餐,他们却可以将我们“解决”了然后美美地享受。他们可以坐在桌前包餐,我们“躺”倒我们哀怨的魂魄也不会甘心的。

    杨江英对食物的渴望似乎永远没有饱足。或许正因为如此她对待家庭的态度才截然不同?贾杰敏忽然意识到她犹如猫一般曲卷身子躺在被子里蒙头低声哭泣的气流已团结心口。

    背篓过于沉重。杨江英起不了身。杨江玲从前方伸出手臂,贾杰敏凑扶背篓。杨江英这才站立起身子。三人并肩走出车间。黑沉沉的夜压弯脊梁。杨家姐妹负重犹如骆驼。星星诡异偷窥。不!不再是黑沉沉的夜压弯了她们的脊梁,而是她们背负了足够沉重的暗夜。

    李翠家门口的炭堆码得足够让杨江英倾倒不上去。李翠站在门前台阶上指点。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杨江英腿折

    杨江玲站在一块石头上垫高身子慢慢倾倒。再倒第二背篓时,杨江英因提起空背篓不小心碰倒堆积的焦炭底层。“哗啦啦……!”,焦炭倒塌。任天堂一声骂出。李翠边骂边下台阶。杨江英弃篓抬腿飞奔场地。

    李翠骂咧咧开始堆码。杨江玲下了石阶帮助。任天堂追撵出来。杨江英奔至拖兜车前回头张望。又作出一副以车厢为轴心准备绕开的姿态。任天堂没有继续。手指伸出。任天堂:

    “今晚你跑了便不要回来吃晚饭。”

    任天堂返回。贾杰敏走出了焦炭通道。站在拖兜车跟前。杨江英:

    “凭什么不给我晚饭?我每天都干到天黑了才回家,没有辛劳也有苦劳。”

    贾杰敏无法理解门前场地上码放了这么些焦炭,为什么还要“每天”持续?

    杨江英瘪嘴。杨江英:

    “这两块地面的焦炭足够我们家燃两年的了,但他们巴不得堆满整块场地。”她左右摇晃的短发眯了眼睛。手背涂抹。脸上却留下黑痕。

    “豆腐块”房前的灯光弱弱从一道道玻璃窗中透出。陈丽蓉走出家门来到拖兜车前。

    汪文玉班长的职务被舒慧娟班主任免去,陈丽蓉提名为新班长。贾杰敏询问一道算术题。陈丽蓉吞吞吐吐只说不记得了。却反问作文该如何着手。贾杰敏一番畅谈。杨江英只说让二人好好交流,完成后可以抄了。又偏头从拖兜车后探头观察。任小涛抬了碗站在台阶上。又拔腿回去。

    少时,李家再次传出叫骂声。陈丽蓉说虽然间隔赵晓敏家,但杨家每天骂咧咧的声音都搅扰得父母无法安睡。话音刚落,杨江英端碗飞奔过来。放低饭碗。杨江英:

    “你俩看看?我使出牛的力气干到天都黑沉了,就拨了这么点菜又遭咒骂。”

    李翠追出厨房听得真切。李翠:

    “你以为你捡这么点碳回来就是功臣了?老子每天像牛一样辛苦上班都没叫唤,你就牛逼了?!”加快音频的凤庆话出口,既高亢又婉转又溜快。

    杨江英扒进一口饭含嘴里。杨江英:

    “我倒是没有认为我牛逼,但最起码,我背这么些碳腰都压弯了才回家,肚子早就饿了。多吃一点菜你们就叫嚷嚷。算啥?”

    李翠忽然举起手中的圆勺下台阶。杨江英撒腿绕向另一辆拖兜车。

    陈丽蓉讥讽笑了。只说像极了“地道战”。

    李翠没有追来。杨江英又回到二人跟前。只说整栋房子的吵吵声似乎都被杨家承包了似的。陈丽蓉点头。陈丽蓉:

    “这个倒是的。”

    杨江英眼珠转动。杨江英:

    “我们家倒是有啥便要发泄出来,可不想你们陈家‘憋屈’着过日子。”

    陈丽蓉收敛笑容。她询问“憋屈”指啥。

    杨江英的思维模式是跳跃式的。下咽。杨江英:

    “还不是吗,陈丽蓉?即使是舒老师选你担任班长,你也是班上最装逼的人。这个礼拜的家庭作业不多,你刚完成怎么可能忘记呢?刚才贾杰敏询问你,你却装逼不想回答。”

    杨江英大咧咧目光却敏锐。陈丽蓉略为窘迫。陈丽蓉:

    “其实我也没有把握,担忧误导了你们。”

    半碗饭下腹。杨江英放慢了速度。杨江英:

    “你告诉我们,即便错了,我们也不可能埋怨你。可是,杰敏?”

    陈丽蓉转身离去。贾杰敏打量背影只说不要太尖锐。杨江英:

    “不用理她,她平日就是这样,极其装逼。有时知道就是不愿意帮助。好像帮助了你也得到老师的肯定,她便没了光泽似的。”

    又说:“虚伪。”

    忽然,陈静海从旁侧拖兜车绕出到了跟前。又询问二人家庭作业是否完成。杨江英摇头。贾杰敏说还剩下一道算术题。杨江英说还有明天不必着急。陈静海邀请二人去家里下陆战棋。杨江英快速清扫最后饭粒。又飞奔跑向炭堆扬手放上去碗。

    三人说笑途径陈丽蓉家门前。陈丽蓉出门招呼。四人前后进入陈静海家屋里。

    陈静海家居住在“豆腐块”南侧第一间。陈宏图是一位客车驾驶员。对于周美凤风流韵事有所耳闻。陈宏图难以忍受时会不回家。周美凤因此在出车前总要泪水涟涟得到允诺。陈宏图不时憋忍但却唾弃。周美凤则躺倒地面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抱住大腿。客车必须严守发车时间。陈宏图被逼只得保证。

    这晚,周美凤缠着陈宏图下陆战棋。四人进屋。陈静海迟疑尚未说明。杨江英小叫雀般道出。杨江英:

    “哎呦!陈叔叔周阿姨,陈静海还说邀请我们到你家来下陆战棋,你们却先下起来了。”

    陈宏图一听起身相让。周美凤却拉扯继续。陈静海退出台阶。贾杰敏、陈丽蓉跟随出门。杨江英见状这才转身出门。又说明陈叔叔都起身相让,周阿姨却不让。陈静海面色暗淡。陈丽蓉提议到门前场地上“躲猫猫”。杨江英拍手欢喜跳跃。陈静海却显得情绪不高。尽管如此,四个孩子还是跑向场地。

    场地大约两块篮球场大,通向东、南、北的道路幽暗开来,东方场地前是礼堂,“豆腐块”西去是房屋两侧的小道,向南是途径胡丽琴家门前连接的学校,北去则是车间。杨江英身体里似乎永远保持着奔跑跳跃的旺盛体力,不时绕到礼堂前或躲避西去的小道上,每每令人头疼。于是,贾杰敏规范范围。陈丽蓉却提出爬上拖兜车玩耍。杨江英抗议车厢里过于狭小。陈丽蓉提出改换“瞎子摸鱼”。

    于是,几个孩子相继爬上车厢。

    夜幕浸泡在幽蓝与黑沉间滑动诡变。漫天的星星试图挣脱黑暗的掌控。可是,它们涂抹的幽蓝依然界定在黑色浸染的边界。皎洁皓月抗诉墨液,宛如牛奶的莹光以幽蓝的语言诉说衷肠,可是,星辰之底的天幕不断挥发主题的墨汁。于是,暗夜在幽蓝与墨色间交杂蜕变又忽略蜕变。于是,这夜尤显诡异。

    邓艳芬忽然到来加入。“瞎子摸鱼”在不大的车厢里展开,五个小孩嬉闹着憋住呼吸却又突破呼吸。陈静海抓住杨江英将手帕传下去。杨江英迷蒙眼睛手脚并用π开,嬉笑着向脚步声摸去。邓艳芬成功躲退让贴靠车厢板壁。贾杰敏、陈静海各站前方车厢两角。迎着热气流上去,陈丽蓉眼看就要被抓住。箱体木板上依靠一个轮胎。陈丽蓉灵机一动钻到轮胎与箱体的空格处。杨江英舞动手臂如同老鹰交错的翅膀。再定神。杨江英伸手一把从轮胎中逮住陈丽蓉的手臂。杨江英:

    “我抓住了,我抓住了……!”她的另一手尚未抹下手拍,陈丽蓉推开轮胎逃跑。眼看一个庞然大物压倒下去,贾杰敏、陈静海惊呼,杨江英尚未睁开双眼便被轮胎压在小腿上。第一时间没有哭泣。随后杨江英忍不住一声嚎哭开来。

    乐极生悲。笑容瞬间在几个孩子的脸上凝固。陈丽蓉傻在一侧愣站。贾杰敏、陈静海忙上前挪动轮胎。邓艳芬也上前驶出吃奶的力气。杨江英紧紧卡在大腿上哭一嗓子想忍住却又嘶吼出来。贾杰敏不断哀求不要大声。陈丽蓉这才意识到蹲下身来恳求。杨江英一双手卡紧腿部。贾杰敏摸过去。却更加撕心裂肺。邓艳芬责怪陈丽蓉。陈丽蓉恳求杨江英不要再哭,否则她母亲出门没有好果子吃。杨江英小鸡啄米似点头忍住两声却又嚎哭发声。杨江英:

    “我的妈呀,呜呜——疼死了,呜呜——疼死我了……!”

    暗夜上了浓妆。星星退隐了闪亮。陈静海要求她坚强。

    手里握住一根竹子。李翠终于骂咧咧出了家门。陈丽蓉只说两家人有矛盾先走一步。陈静海也跟随下了车厢说居住同排房屋要避开。邓艳芬挺身陪伴。李翠来到车厢骂咧咧数落前推倒焦炭堆、抢菜、空碗不送进厨房一并责骂且命令下来。杨江英哭声不断。二人试图架起身,却罢手。贾杰敏抱住上身,邓艳芬抬两条腿。只是手触摸到腿部又尖叫开来。

    屋里。李翠没有间断骂声。又询问是谁推动的轮胎。贾杰敏、邓艳芬盯住杨江英的眼睛游离。杨江英只说是各自不小心推倒。一口凤庆话。李翠:

    “老子早就说了,天狂有雨人狂有祸,不要狂!不要狂!可是,你偏偏听不进去!”

    杨江英只说到底要唠叨到什么时候。李翠将退至脚踝的外裤一把扯下。杨江英一声尖叫阴沉了半个夜空。

    第二天是礼拜天。贾杰敏去探望。杨江英不能下地。

    第三天,贾杰敏代为请假。班主任让她为她补习。

    第四天,杨江英脚触地面便哭天喊地。杨江英还是没有出卖陈丽蓉。杨江英说两家父母发生争执,尚若母亲得知是她推倒轮胎,至少要吵上门去。

    齐耳的短发摇晃。杨江英:

    “怎么样,杰敏,我姓杨的够意思吧?尽管如此,我依然唾弃蒲志高。”贾杰敏褒奖她大有小英雄“雨来”的担当。

    李翠再进房间。这才决定背出去寻中医包扎。杨江英提出让贾杰敏陪同。下午体育课。天气阴沉。贾杰敏告假。

    李翠背上杨江英。只是杨江英搂紧上背时,只说这好比骑上了一匹马儿。李翠反手打在屁股上。杨江英一阵疼痛叫嚷。三人出了总站大门转向交通路。李翠埋怨几个孩子是怎么闹的,竟然只有杨江英一个人被轮胎砸中。依附脊背。杨江英不断以眼色示意。贾杰敏沉默。李翠说明竟然砸断了腿骨。贾杰敏惊诧。李翠明确这是总站医务所的诊断。

    原来,受伤后李翠也涂抹跌打劳伤之内药物,杨江英依然还是下不了床。今天上午,李翠这才背去总站医务所检查。确诊。医生建议中医包扎,并推荐了郊区前北村的一位中医。

    前北村位于总站西南方向,是分布在小山坡上的村落。大约一公余里的路程。李翠却背至坡脚另一山村。一番打听。返回。李翠劳累时放到路边歇息。昨夜落了雨,黄泥翻卷。杨江英单脚离地搂紧贾杰敏。再次上背。触碰疼痛一阵嚷嚷。李翠骂咧咧直抱怨。反手臀部,只说老娘一身汗液还没叫唤呢!

    沿着起伏的小山坡翻越。凹凸泥淋的便道异常艰难。四只鞋底都沾满了厚厚的黄泥。终于,在山坡腰中西侧询到了老中医。家里非常零乱。农具随意靠墙摆放。草墩上“咯、咯……”鸣声的母鸡带领小鸡自由跳跃。黑色翅膀踊跃盘旋,螺旋桨直扫鼻脸眉眼。顿时,一股异味扑鼻而来。贾杰敏搀扶放下杨江英。又出门深深呼吸。空气清新。站在屋前眺望远方,一条弯曲的小路从坡脚延伸山顶。不错,这正是刚才走错的山路;不错,李翠竟然背负杨江英一路走来。贾杰敏很难理解向来恶语相向的她竟然能背上她负重崎岖泥淋。贾杰敏成长道路上的认知似乎永远不及汪文玉。汪文玉曾说明成年人的世界说一套做一套充满诡诈,她却懵懵懂懂。

    出门。杨江英小腿上缠绕白色纱布。再返泥淋的山路,李翠似乎更加吃力。由此,斥责声不断。杨江英让她有点同情心。停歇。再次反拍一掌。李翠:

    “老娘如果没有同情心,现在你应该还躺在床上呢!只怕后半生就是一个残废人了。”

    杨江英:“你还不是怕我废了要养我后半生,这才背我来包扎。”

    李翠拧去。杨江英不断扭动又笑又叫唤。再次停歇。李翠发脾气只说再晃动老子便将你扔在这泥浆里。贾杰敏也提醒摇晃背负艰难。杨江英笑道:

    “她拧我屁股呢!”

    李翠:“老娘拧你是轻省。”

    又说:“若老子老了,你可会像现在老子背你一样背老子?”

    杨江英:“若你老了,我会将你供在供桌上。”

    再次拍打。杨江英一阵玲儿般的笑声响起。李翠只说供桌是供祖先的,你这样说便是在诅咒。杨江英一番辩解。

    好不易出了便道踏上公路,李翠再次放下停歇。只说贾杰敏也应该负责的。你们一块玩耍才被砸伤,该叫她背会儿。

    贾杰敏纤弱。杨江英体健。贾杰敏不敢承接。

    杨江英打量。杨江英:

    “那我们一块玩耍的还有陈丽蓉、陈静海、邓艳芬,你怎么不去她们家找她们来负责?贾杰敏陪同来包扎已经不错了。”

    又说:“难不成贾杰敏陪同我们过来,你就挑软柿子捏?”

    李翠又一阵呵斥。只说没见过你这样手指向外翻不心疼你妈的女儿。杨江英忽然发现路旁侧草丛中盛开的黄菊花漂亮。又让贾杰敏采摘。片片花瓣仿佛精雕细琢般匀称。贾杰敏爱不释手。杨江英端详着手里的花瓣面无表情呆呆愣愣。忽然,片片摘下抛洒。一片、两片、三片……

    少时,手中只剩下一段光秃秃的茎干。目光呆立。杨江英略为端详忽然扔进黑色淤泥的沟中。

    顿时,铅色的路面上黄片凄凄惨惨。风儿卷积,顿时,一片片卷起落入沟壑。

    一股疼痛感情在心底弥漫开来。菊花儿的疼痛是被迫依附淤泥的玷污。贾杰敏莫名伤感。杨江英再次爬上脊背。她的情绪低沉。她的双臂紧紧搂住她的颈项侧偏头依靠上去。仿佛她才是真实受伤的黄菊花儿。

    的确,她是被折断枝干的黄菊花儿。

    晚饭过后。贾杰敏前往探望。

    杨江英躺到床上。李翠抱怨着这几天焦炭只减不增。又怀疑是否被所新英偷窃。杨江英只说人家耐烦来偷你的焦炭。杨江英说近几日下雨,杨江玲独自一人没有捡焦炭。却又引来一番谩骂。

    稍加歇息。李翠抓起背篓出门。吩咐待杨江英转告杨江玲晚自习回来到翻沙车间捡焦炭。

    杨江英说她总是怀疑左邻右舍,老站门前比鸡骂狗。陈丽蓉的母亲因此而结恨。不过,杨江英话锋一转。杨江英:

    “她妈也是巴结领导鄙视贫民。”

    贾杰敏不解。杨江英说明所新英盘算“转正”,因此眼瞅领导从家门前路过每每跑出门笑脸相迎。贾杰敏说家属工想“转正”很正常。李翠是职工自然不知道家属工的疼痛。贾杰敏:

    “就算你母亲是职工,仍然在考虑等她到了晚年你是否背她。你再想想家属工的忧虑岂不更多?”

    杨江英补充所新英在屋里吵吵时还流露出对陈丽蓉父亲窝囊的谩骂,指出陈静海家无需妻子操心,门前便有驾驶员卸焦炭。

    贾杰敏说陈静海父亲是驾驶员,自然有同事会照顾。压低声音。杨江英:

    “陈丽蓉家几姊妹从来不捡焦炭,屋里却有焦炭燃火做饭。我妈怀疑也是可以理解的。”

    贾杰敏茫眼迷糊。贾杰敏说难道她家不会也请驾驶员运载焦炭。

    杨江英:“问题是她家燃火的都是回了炉的焦炭。”

第一百一十八章 渴望电影

    贾杰敏说仅仅揣测不能定论她家偷窃你家焦炭,因为她家第一次燃烧后也存在回炉再次使用。

    杨江英说家里燃烧的会相对要小些,肉眼看上去还是不一样。

    贾杰敏:“所以,心底有贼心底提防打量别人怎么都觉得可疑。”

    杨江英:“所以,她谩骂起来这才比鸡骂狗,一会儿说舔领导的屁股,一会儿又骂她父亲空长傻高个。”

    贾杰敏说这定要引发矛盾。杨江英:

    “所以,不用你们使眼色我也知道坚决不能坦白是陈丽蓉推倒轮胎,否则,她还不得打上门去?”

    贾杰敏说她还是要劝解自己的母亲。一天骂咧咧的不提隔壁邻居是否烦躁,就算家里也是鸡飞狗跳的噪音。

    杨江英眼睛瞪得溜圆。杨江英:

    “她能听我的话我便不是我了,当然,李翠也不是李翠了。”

    贾杰敏窃笑她直呼她的姓名。

    杨江英说明姓名原本取出来就是叫唤的。忽然眼珠转动,讥讽笑出。杨江英:

    “怪就怪她这‘翠’子取得不好,‘脆’声‘脆’气,一天不嚷嚷便不是她的日子。”说着,两人一阵开怀大笑。

    贾杰敏手指点点。笑毕。杨江英:

    “所幸中间间隔赵晓敏家,人家也不忒听明白她那高八度的凤庆话。”

    贾杰敏走近杨江英。私房话不断增加。杨江英说任天堂和李翠绝配,李翠骂天,他煽风点火。杨江英:

    “说来还得感谢任天堂像她,否则,只怕我还要多第三个姓氏的弟弟了。”

    杨江英考虑的话题贾杰敏似乎从未考虑。她说她思想怪异。

    不时,邓艳芬会过来探望。杨江英要求贾杰敏补习。贾杰敏担忧邓艳芬坐屋里无聊。杨江英只说她可以提前了解课程。

    贾杰敏的补习基本没有成效。一双大眼睛明亮闪烁只听,却一问三不知。邓艳芬提议聊天。于是,邓艳芬说明她家也是重组家庭,父母却从来不像这样整天骂骂咧咧。

    不见其人,但闻其声。李翠尚未进入家门就传来数落杨江英的声音。李翠:

    “小江英,老娘告诉你让杨江玲回来过去捡焦炭,你竟然不传达老娘说的话?”

    杨江英扯起嗓子叫吼。说,她还没有回来。

    李翠骂咧咧呵斥一定是姐妹二人窜通,一个说没有告诉,另一个放下书包便跑出去玩乐了。

    门外,传来一阵倒焦炭的哗啦声。

    屋里。杨江英让她进屋各自查看杨江玲是否有书包放屋里。

    屋外。哗啦声继续。李翠说,难道我还不知你俩的鬼八卦,难道你不会藏匿书包?

    邓艳芬嫌吵吵邀请贾杰敏去她家聊天。屋外。李翠继续嚷嚷。杨江英提高嗓音只说同学都受不了要走了。屋外,李翠洪亮嗓门呵斥;屋里,杨江英伸手挽留。邓艳芬起身。贾杰敏只说她如此回答恐怕她更没有好脸色。邓艳芬符合。杨江英只说气糊涂了。又挽留。杨江英:

    “你们只把将她当成疯婆子处理。”

    李翠猛然一脚踢开屋门食指戳在额头上。质问谁是疯婆子。杨江英气恼。双手直捂耳朵。二人起身告辞。

    一路上,贾杰敏得知邓艳芬低两级小两岁。邓艳芬叙述事情却清楚明了。又说明过世的父亲是邓天翔,与王羊同天受难。

    老三栋正东方是两栋背靠背的“豆腐块”。邓艳芬家居住在迎西二号。张滇文家居住一号。从房头公用水管路过,张滇文正在漂洗工作衣。邓艳芬告诉贾杰敏,虽然也是继父,但从未像张滇文这般要求漂洗衣物,也不像李翠一般嘶吼。

    原来,童年揭示的内容也是可以有区别的。贾杰敏压抑从不想描述她的家庭。

    同样格局的“豆腐块”少了一间。林佳慧夫妇俩带领小儿子李小刚住里间。外间则是李小军居住。同样,单独一间由邓艳芬居住。连接处也搭建了厨房,相对杨江英家厨房缩小了面积。

    邓艳芬带领参观一遍。入卧室。贾杰敏只说似乎杨江英家居住的多出半间。邓艳芬这才说明李翠入住之际怎么都要间隔半间。她提出任、杨两家合并,多半间还要求少了的。又说明李翠不懂道理,吵吵起来领导都无招。

    稍后,林佳慧进屋放置了一杯开水。邓艳芬移动到贾杰敏跟前。

    在杨江英家说了好一会儿话。贾杰敏询问邓艳芬嗓子眼是否干燥。邓艳芬说干燥会舀冷水。林佳慧忙阻止。林佳慧:

    “我正是担心你回家就去舀冷水喝,这才端进来一杯开水。”

    忽然提高嗓门。邓艳芬:

    “既然怕我喝冷水,那还不赶快再去倒一杯?”

    林佳慧站在床前欲言又止。贾杰敏说她不能对母亲这样发号施令。邓艳芬说习惯了。并指出她仿佛就像一个跟屁虫一般尾随身后,感觉很烦。又说刚才站跟前的架势就是想打听杨江英的腿伤怎么样了。

    贾杰敏:“于似乎你们两家人的母女关系颠了个个。”

    邓艳芬:“原本家庭关系就是这样的,不是你吼她便是她吼你。特别张滇文,全家人都欺负她,脏活累活苦活全是她的,还不时传来吼她的声音。”

    林佳慧再次端水进屋。只说小孩子不要议论别人屋里的事。提高声音。邓艳芬:

    “你这话说得似乎我跟杰敏像搬弄是非的是非婆似的。那我问你,是谁每次见我进门就打听杨江英腿伤的情况,你不是非吗?”

    林佳慧手指点点。林佳慧:

    “这个娃娃说话就是欠缺考虑。我询问杨江英是听说那晚你也爬上了车厢,我是担心李翠找来家里闹腾。”

    又说:“我和你继父又不会吵架,若真发生这样的事,怎么应付?”

    邓艳芬手指外挥让她出门。

    母亲慈祥温和,女儿却强势主张。贾杰敏觉这个家庭还真是颠倒了个儿。

    ——此消彼长?难道人与人之间的真实只剩下这个吗?贾杰敏暗暗感叹性情温和的女儿怎不匹配同样的母亲。又询问其继父在这个家庭中的地位。

    邓艳芬:“都听我妈的。”

    贾杰敏:“你妈又听你的?”

    邓艳芬点头。嬉笑。

    贾杰敏说其实人与人之间还是需要相互的尊重。如果身为母亲的在孩子小时候一味奴役统治,那么,终有一天孩子长大后也会反叛;相反,如果孩子一味放任不受约束,那么,郭海就是前车之鉴。

    邓艳芬红脸不语。贾杰敏忽然意识。只说可能在李翠心目中奴役的念头不平不绝。邓艳芬:

    “我家里从来没有让我去捡焦炭。”

    又说:“不过,李翠在我们这一带倒是出了名的泼。杨江英的确就像小叫雀。这都是因为她妈才逼出来的。”

    贾杰敏思考。

    接着,邓艳芬道出从小丧父之事。贾杰敏得知邓艳萍居住农村又问她不时回到总站是否心理平衡。邓艳芬认为那似乎正是她必然的命运。邓艳芬:

    “谁叫我们从小便没了父亲?我母亲一个人也带领不了这么些孩子啊?不过我留在总站倒是享福,过年必须添置新衣服,生日也有。”

    又说:“外你生日是否添置?”

    贾杰敏无声摇头。邓艳芬打量贾杰敏脚上那双灯芯绒布鞋,只说漂亮。贾杰敏沉默不语。压低声音。邓艳芬:

    “李小军、李小刚还小,他俩还不知道要新衣服。今年生日,我妈说到月底家里紧了,我下沉脸色她即刻便说去借。第二天便购买回来。”

    邓艳芬不是幺儿。贾杰敏很难想象。贾杰敏:

    “那你继父真没有一点意见吗?”

    为了证明,邓艳芬让林佳慧进屋。仿佛尊长。拉长脸子。邓艳芬:

    “妈,你给我缝条新裤子嘛!”

    林佳慧:“上个月你过生日刚做了一件新衣服,怎么又要裤子了?”压低身上凑近头。只说:

    “小刚还小只会要玩具,小军虽然嘴上不说但眼睛也是盯着的,上个月买回来的新衣服他就问我了。”

    噘嘴。邓艳芬:

    “我不管。你不给我添置衣服,我就是要裤子。否则,我便不去上学去了。”

    林佳慧脸露难色。林佳慧:

    “你不想想,家里就这点工资收入,你如果每个月都要添新衣服,这个家如何操持?”

    邓艳芬的面孔更加灰暗。邓艳芬:

    “废话少说,你到底给不给买?”

    又说:“过年都是换一身新衣服,过生日你怎么就只做一件衣服呢?”

    林佳慧也不回答。转向贾杰敏。林佳慧:

    “杰敏,你在家里可是每月都要穿一件新衣服?”

    贾杰敏无声地摇了摇头。邓艳芬:

    “人家不做你看看人家脚上穿的是什么鞋子?你看看我的脚上穿的土掉渣了。”说着,她翘起脚来。贾杰敏将一双鞋缩到床下。

    贾杰敏:“其实我这双是我表嫂送的。”

    林佳慧:“可看见了小芬芬,你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够幸福的了,且你继父从未说过你什么重话。”

    邓艳芬斜瞥眼睛。邓艳芬:

    “没有?那次不是吗!”

    林佳慧:“你还好意思说呢?上次为你还不是一年没有让他进我的里屋。”

    邓艳芬想了想只说,你们两人都是双职工,工资高不穿可是要留下给小军小刚他俩?难不成我不是他亲生女你便如此偏待?

    林佳慧气得手指不断点点却一时不知道该说啥。稍后。林佳慧:

    “为你购买两件三件新衣,可能他俩都还没添置一件半件的呢!他俩是他的亲生儿子又怎样特殊了?”

    又说:“平日里人家兄弟二人可是最维护你的了。特别是小刚,啥好吃的都要留给你。”

    邓艳芬:“他二人是对我好,但我也善待他二人啊?”

    再次点点手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佳慧萧然退出。贾杰敏忽然心生同情。又指出她将她气得无话可说了。

    一副淡然温怒的表情。邓艳芬:

    “我知道,她嘴上说归说,但对于我提出的要求,她总在会悄悄置办的。”她说完这句话,脸上流露出高于一般孩子的仰头自豪感。贾杰敏骨子里从来就没有这样的东西。贾杰敏是落寞的。

    少时,李小军便风风火火跑进了房屋告诉炮团放电影。邓艳芬即刻站起身来催促贾杰敏一块去看。贾杰敏迟疑担忧家里。邓艳芬迫不及待拖拽。她不明白她家长怎么能够不善解人意。又强调待电影散场陪同一道去解释。

    贾杰敏虽然曾经进入看过电影,但自从后门水塘里出了命案便没有再去。另一方面,炮团不是自由出入的地方。汪文玉说明佐叔叔转业。贾杰敏担忧难以进入。李小军说明堵截的人多了,大家一块冲进去岗哨却也逮不了那么多的人。贾杰敏担忧被抓到。邓艳芬只说大家一起一、二、三——冲!人多如蚁,站岗两人岂能抓那么多人,他有三头六臂?

    “冲……!”的画面在脑海里蔓延,“冲……!”的野蛮在推搡里寒颤。贾杰敏还是迟疑摇头。李小军跺脚催促。三人转入主卧。邓艳芬说明。林佳慧手搂李小刚已经躺下。李永生站一侧磨蹭。李小刚忽听看电影即刻弹跳起来嚷嚷。林佳慧说吵到小刚又不想睡觉。又劝导时间晚了。李小军打断说正好是放电影的时间怎么晚了?

    于是,李小刚吵吵。李永生上前拍哄。林佳慧强拽进入被子。李小刚嚎哭起来。林佳慧没有明确态度。

    邓艳芬一声嘶吼:

    “平日里你都让去的,怎么今晚可是我朋友来,你便要故意刁难了?”李小军一听只往外拽。林佳慧忙嘱咐三人在一起不能跑散了。李小刚越发啼哭。

    转出“豆腐块”。贾杰敏依然有些担心。贾杰敏询问尚若岗哨逮住咋办。邓艳芬说“冲”进去的人多,岗哨顾不上蜂拥而至的人群。李小军说明尚若真被岗哨逮了推出门外,再次又“冲”便是了。

    三人说话来到总站大门口,李小军左右环顾让稍等一会儿。只说他的同伴李来弟还没有到来。邓艳芬有些不耐烦。李小军说明炮团放电影的消息还是李来弟告诉的,否则也不能够回家通知你们。

    少时,李来弟从家里气喘吁吁跑来。四人向着炮团方向走去。

    炮团位于总站之东北大约五十米。虽然距离不远,但大门却建造在四五百米开外。炮团正前方是一个稍大一些的浑水塘,水塘四周则是军人们种植的菜地。西南方是粮食局。粮食局与炮团围墙间隔开来的便道依然幽暗。没有月光,四人高一脚低一脚只向前奔去。炮团地形呈“凸”字形。穿过炮团凸出地形便是那道建造在转角处的后门。后门前方的水潭依旧黑暗幽深。越过后门。但见模糊的人影晃动。李小军指出后门加岗,炮团有电影无疑。李来弟更加加快步伐。

    从后门至大门百米的路程铺垫了柏油。两侧间隔青松,尤显幽暗。柏油路北侧松树后面是“品”字形空开砖坯不高的围墙。空砖坯里,隐约可见集合的人影晃动,又有哨音吹响。邓艳芬说今晚放映的电影肯定精彩。李来弟只说听闻是进口片。说话间四人来到正大门。早已围满了四五十群众。李来弟上去打探消息。只说今晚围观人群少怎么不放进去。回答说今晚的电影是内部片,因此看守特别严厉。无疑,这更增添了大家守候的信心。

    贾杰敏不知情。只询问这么些群众怎么还说“围观人群少”?

    李小军笑道:

    “今晚可能是内部片,炮团通知的时间不长。尚若在晚饭前通知,消息透露出来,只怕这门前围观的人群要站到大树边了。”

    忽然,铁门里传出来让大家散了的声音。顿时,铁门外人群骚动,起哄声响。人群涌前。铁门摇晃。今晚的确加岗,十来名背了步枪的士兵要大家退后保持距离。又有士兵从铁门栏杆缝隙伸出铁家伙外推。再次高亢起哄的声音响彻起来。李来弟带领三人钻到门前。身后,人群推搡。李来弟碰撞士兵。提高警惕命令退后。贾杰敏借以进去找佐建国。稍楞片刻回答:

    “他退伍了。”

    邓艳芬挽着胳膊上前。邓艳芬:

    “兵哥哥,你就放我们进去吧?我们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是关于看电影的观后感。你说这都不让进,这观后感该如何写呢?”

    哨兵明确;今晚的电影还就不适合你们小孩子观看。老师要求写作文,那可是像小英雄雨来或者是海娃一类的。

    否定不适合小孩子观看的影片更加激发想往的热情。后背推搡涌动铁门。士兵再次责令退回去。邓艳芬辩解是后面的人群推搡。贾杰敏忽然记起吕人贵便提出进入寻找。士兵回答说他带领战士去外地拉链了。

    软磨硬泡。不行。四个孩子退了出来。人群也减少散去部分。四个孩子向着通往后门的柏油路返回。

    忽然,五部开外从松树背后走出一对情侣。邓艳芬模糊辨认说是贾杰敏同学。对方也听到议论声音,正想回避却到了跟前。贾杰敏一眼认出正是刚留级到班级的徐西莲。贾杰敏招呼。手从士兵手中抽出。士兵说你同学招呼你。徐西莲却说不认识。邓艳芬惊诧。徐西莲又下了柏油路钻进菜地。士兵紧跟身后。

第一百一十九章 鞋破遭家暴

    邓艳芬说她以为找了一个兵哥哥做男朋友便了不起不想搭理同学了。贾杰敏说或许她是担忧她的隐秘被公开。

    李来弟询问三人可是真要返回。

    贾杰敏:“不然还能怎么样呢?岗哨不让进啊!”

    李小军不甘心。提议说翻围墙。贾杰敏震惊。二人说少见多怪。

    话音刚落,忽听身后十来米的地方有上墙的声音响起。随后围墙里吆喝声、奔跑声交杂。李小军、李来弟迅速上了围墙。又命二人趁乱翻越,否则便没有机会了。邓艳芬攀爬上去。贾杰敏迟疑。围墙上已经没了两个小孩的身影。邓艳芬坐在墙头让贾杰敏快爬围墙。这才上了围墙。邓艳芬猛然跳下围墙。围墙下参差不齐的树枝张牙舞爪。贾杰敏迟疑。呵斥声从树林不远处传来。邓艳芬想奔跑又回头急速命令快跳又向一侧逃去。贾杰敏刚跳下围墙便被一把逮个正着。

    沿着围墙奔跑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忽然笨重跌倒。又传来了邓艳芬“哎呦……!”一声。

    邓艳芬瘸腿。贾杰敏手臂划破。二人并肩被押送大门旁侧。一个士兵黑脸训斥。士兵:

    “看看你俩那里还像女孩子?鬼鬼祟祟偷爬围墙一看就是坏学生。”

    心底直敲小鼓。贾杰敏不知接下来对方将采取什么行动。红影的光线交杂暗夜。贾杰敏低头这才发现脚上的灯芯绒布鞋已露出大脚拇指。只将脚缩回。士兵的目光也扫视在她的鞋面上。再次努力将脚缩回后跟,借以减轻轻蔑的目光鄙视的疼痛。

    自从将这双鞋子穿在脚上,贾杰敏似乎稍稍找回了自信。因为同时代的孩子们脚上基本都是穿各家自制的布鞋。但是,尽管如此,半年的时间便也裂开了脚尖。吕玉仙以一块黑布缝补下压鞋底粘合。手法虽然隐蔽,但还是展露出一道黑布边,却也算美观。跳墙冲击力,鞋子再次破口,正是从缝合处撕裂。再看士兵的目光,却夹杂着轻蔑的讥讽。

    邓艳芬也打量到这一切。仿佛是同仇敌忾。邓艳芬:

    “你怎么看我俩就是坏同学了?就知道欺负女孩子,你当年在学校的时候更应该是比我俩更坏的坏同学。”

    讥讽暗笑。士兵:

    “我怎么欺负女孩子了?难道女孩子偷攀围墙,我不管就是不欺负女孩子吗?”

    邓艳芬:“攀越进入的人又不止我俩,为何你不逮其他人专门跟我俩过不去?”

    哨兵乐了。只说我一双手难道还能同时逮住其他人。

    接下来登记姓名。哨兵将登记名册送入岗点。李小军返回躲避在不远的万年青树丛中发出低沉的叫唤。哨兵再次出门发现忽然追撵过去。万年青丛林后响起急速奔跑的脚步声。李小军消失在暗夜。

    大约半个小时。训斥无趣。二人被释放出门。邓艳芬跟随贾杰敏一路到了厨房。本想帮助解释。贾家厨房却传出嘈杂欢笑声,邓艳芬暗自离去。

    贾家似乎早已成为了花灯歌唱会的据点。虽然桌上由酒换了茶水,但贾中华一块脸面依然形同关公。或许,正是药酒的原故,让他九十度的弯腰挣直了身子?或说是早出晚归的田园钩钓,让他渐渐撑开了“人”形,不再行若九十度的鞠躬?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直起腰来总是好事。即便是吼上两嗓子,他感觉心中痛快血管欢畅。于是,“采茶姑娘”结束后,他提议张洁勤、吕玉仙对唱“游春”。

    贾杰敏悄然进屋。

    “孟”家管用眼法斜瞥。吕玉仙似乎并不想唱。贾中华顿觉没面子。红巴巴眼睛。贾中华:

    “怎么了你?连你二姐家的‘兵器’也搬进屋里来了?”

    吕玉仙脸色更加下沉却又忍不住讥讽鄙笑。

    张洁勤批评说要就事论事,不要打击一遍。贾中华辩解说,书记刚才没看见她那屌样。

    吕玉仙:

    “我是笑你挖苦人还知道使用‘兵器’了?你怎么不说你的‘兵器’,就是饭桌上都不忘记屁滚连天。”

    又说:“左嗓子一个就算你听千遍万遍也学不会花灯。”

    吕玉仙揭短。贾中华有些发窘。张洁勤看在眼里。他忙替他解释说,他大肠都割了几米,屁多那是正常;如果没屁,那倒是你身为妻子该操心的事了。

    老书记庇护。贾中华找到了自信。贾中华:

    “就是!”

    一个“孟”式眼法过去,吕玉仙将头偏向一边。她的脖子过于显长,这样侧身的姿态更显得犹如长颈鹿。在赵玉泉的解读中,她的心理是高傲的。

    贾中华忽然来了想打击妻子的念头。他说:

    “男人放屁一枝花,女人放屁羞全家!”张洁勤没忍住笑了出来。他问他,老贾,你哪来的这些陈词滥调。

    吕玉仙极其埋怨地“孟”试眼法过来。黑沉着脸子。她说:

    “他?满肚子都是‘一枝花’的‘咕嘟’劲儿,放出来的就是这些‘陈词滥调’!”她变着花样打击他,他却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他又继续吆喝张洁勤唱歌。

    基本上,吕玉仙唱女声。张洁勤与她商量,说,来一段《探干妹》怎样?

    吕玉仙沉默没有否决。张洁勤便唱开了口:

    张洁勤扮干哥(词):重重叠叠山,一只失群雁,飞去又飞还。唉,我好苦啊!

    (唱):

    大哥吃粮下四川,二哥逃荒到湖南。

    我老三在家无依靠,帮人赶马走茶山呐。

    一去茶山有八百里,出门一趟整三年。

    三年才得回家转,回家只得住三天。

    三年不见干妹面,想妹想得两眼穿。

    才说回家得见面,谁知村中起谣言。

    人说她有个表兄是财主,表兄表妹结良缘。

    有心背上包袱我就走,又怕错听别人言。

    有心与妹见一面,又怕见面两无言。

    这才是马又高来蹬又难,上也难来下也难。

    罢、罢、罢,过河要问水深浅。

    今夜亲口问妹心才甘,哎嗨呦、嗨哎嗨呦……

    吕玉仙扮干妹唱:

    夜晚床前听风雨,白云田边看浮云。

    日日夜夜把干哥等,等候茶山心上人。

    ………………

    这首歌儿够长。贾杰敏感觉简短一句话便能表达了的话语却要哼哼唧唧悠扬反转消耗过长时间。她还完全不能感受悠扬声中抑扬顿挫唱词的美妙,正如不能体会唱歌的内在魅力。好不容易熬到散场,这才脱下鞋子。

    吕玉仙的兴头还迂回在曼妙的歌声中。这个时候递上一只破鞋,吕玉仙一把打落冷瞥眼色。贾杰敏既不解又畏缩。贾中华说明,你妈还沉浸在优美的歌声中,这个时候你却递过来一只破鞋大煞风景。

    怯弱声音。贾杰敏:

    “可是,如果不缝补我明天便没有鞋子穿了?”

    吕玉仙:“补不了。”吕玉仙完全可以再次以同样的手法缝补,只是可能要扩大不规整的接头边沿。吕玉仙不想缝补觉得贾杰敏返回良县后便一直穿这双鞋,仿佛陈明珠的鞋子是香馍馍,她手工的却是臭狗屎。

    黑眼。吕玉仙:

    “老子原来做给你的鞋子呢?”

    贾杰敏惶恐说明,原来的鞋子小了夹脚,因此大脚趾处破洞,表嫂眼瞅这才给了这双鞋子代替。

    一声嘶吼。吕玉仙:

    “还‘夹’不得你的脚趾?现在人才多大点,脚就长得快要赶上穿你大姐的鞋了?”

    又说:“怪了,人家给你的可就是香馍馍?老子做的就不是鞋子?人家做的才里外两层破布,老子做的可是三四层的千层鞋,即便是破了头两层,不是还有三、四层可遮掩么?!”

    贾杰敏默默从里屋取出来布鞋。黑洞胜过她辩解。吕玉仙反手扔出窗口。贾杰敏忙出门捡了进屋。吕玉仙:

    “既然不想穿了,还捡回来干啥?”

    两双鞋子破洞。贾杰敏不知所答。在吕玉仙的字典里,似乎她必须归在不受重视被打压的异类。她忽然感觉到她从来不重视她在同学群体中的感受。贾杰敏:

    “那么,明天我穿那双?”

    吕玉仙:“穿不了就打赤脚。”

    又说:“当年你外婆不给饭吃我仍然要去上学。”

    贾杰敏坐在木凳上发愣。

    炮团电影散去,贾杰刚转回推门而入。他讲述着电影的精彩发现屋里的氛围有些异样。贾中华很想调节。但是,寻思哲理的话题脱口便变得不那么哲理。贾中华:

    “我们家杰敏的脚现在就长得赶上你大姐的了,那照这样长下去,等长大了还不得长得这么长?”说着,他伸手比划拉开三十到四十公分的距离。于是乎为调侃,他又拉开五十到六十公分长。忽然见吕玉仙怀抱起烟筒,他恍然来了灵感。他说:

    “长得有烟筒长!”

    贾杰刚“哈、哈……!”笑翻。像极了魔术。吕玉仙黑沉的脸忽然松弛开来。点燃一支香烟。她的目光低视鼻尖将香烟安置在竹筒上。贾中华眼盯住她想裂开却见不露笑又收敛回去。一口烟雾喷出。贾杰刚笑得捂住下腹。吕玉仙这才放出讥讽的笑意。吕玉仙: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当真那么好笑么?”她过于严厉的脸谱放松一缕却又收紧起来。仿佛她在取笑他过于夸张的笑态却连带出自己的形态出来又极力隐藏。贾中华终于展露出放心的笑意。

    贾杰刚比划距离。贾杰刚:

    “那杰敏还不成为我们家的巨人?一步就迈到大门口。抬脚便翻越炮团的围墙?”

    贾中华痛快笑出。

    明天没有鞋子,屋子里嘲笑声不断。贾杰敏忽然变得恼怒起来。贾杰刚的调侃更为落差。可是,贾中华是引发的起源。一本正经。贾杰敏:

    “人家的父亲像父亲,我家的父亲不像‘话’!”她的声音是充满小大人般老陈的声音。贾中华听得真切。在这个家庭中他的地位历来都是被颠覆的,贾杰敏人不大却挑战他的地位,他顿时感觉到这么小的人却想爬到他的头上来拉屎拉尿。仿佛一头暴怒的雄狮,他猛然起身就

    拳打脚踢……

    冰雹、雨点落下。极端的天气激烈降雨。贾杰敏卷缩在角落里一遍汪洋。她受的不止是外伤,严重的内伤挫败着她的生存感。她得到了教训:

    维持尊严有时远比漠视尊严来得更加雷光电闪。

    尚若涂抹尊严,那么,生命的意义何在?贾杰敏忽然感觉到她假披了动物的皮毛在缀泣。她为她的错位在缀泣。她为得到的冷凉在缀泣。眼里流了一地。她哭得排山倒海。她希望她能呜咽惊醒他们的冷漠。

    贾杰刚歪曲着脸谱扮鬼脸,仿佛他将他装扮得犹如胜利者一般凯旋。是的,他可以嬉皮笑脸,因为她的成长几乎溺死在了自我的眼泪里。但是,他不跟她一样可怜吗?替换角色,她觉得她没有他那样的形态。

    暴力后的贾中华是沉闷的。仿佛他挥动拳头一点都不开心。贾杰刚不断变换。他责令他进屋睡觉。

    一口烟雾喷出。吕玉仙:

    “打得好,打得妙,老子是抱了烟筒,否则都要拍手叫好!”

    贾杰刚仍然站在屋门前。迎合。贾杰刚:

    “妈妈,我替你鼓掌……!”

    贾中华忽然手抚下腹。他说莫名疼痛了起来。贾杰刚忙上前递去木凳。又呵斥说正是因为动你挣到了伤口。吕玉仙偏头再次吹出烟雾。吕玉仙:

    “哭神经,你可是还停歇不了?难道你爸爸打错你了?!”

    又说:“你可是‘卖花姑娘’?即便是‘买花姑娘’也没有那么多泪水。”

    小腿发麻。贾杰敏没能立起身。吕玉仙:

    “可是顿在地面上还‘死’不起来?还要要老子用八抬大轿来抬你?!”

    贾杰刚:“她就是觉得我爸爸委屈了她,所以,老不停流泪!”

    吕玉仙:“也不知是谁的贱种,家里没一个人像她!”

    这句话激起了贾杰敏所有积压的哀怨。她哭丧着一边从地面上站起身来,一边用嘶哑着声音说:

    “那我的亲生父母到底在那里?”她想,这次她是在跟老天爷“借”了胆子,即便是再要遭到毒打,那就一次痛到堕入深渊。但事态的发展并没有向着她的预期而来。即便是一向高高在上的母亲,眼里除了表示对她的惊诧外,有的就是感觉到这个逆来顺受的“小贱人”要翻天了。她冷厉的目光扫视过去:

    “在大山背后,在泸州你爸爸的相好那里!”说完,她又凝眼望她。冷冷地,她又扔了一句过去:

    “难不成你这个小贱人还想翻山越岭去寻找?”

    贾中华:“长辈也要有一个长辈的样子。”

    一声嘶吼。吕玉仙:

    “难道是老子说错了?你就有长辈样子?”

    贾中华不满的眼神斜瞥过去。贾中华:

    “什么泸州、什么乱七八糟的?在大山背后还差不多!”他说着话,伸手过去拿起了妻子刚刚放下的水烟筒,点燃烟雾。

    贾家屋里的氛围似乎在他们二人的掌控之中却又不是。因为他们往往背离主题。他们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将这件事说成另一件事儿,甚至更多。由此,任意演变魔术师的手法成为了他们一道名副其实的招牌特色“菜”。

    厨房里气氛沉默。贾杰刚等待贾杰敏洗漱后使用盆。可是,毛巾擦拭后的眼睛又盈满泪水。她的目光注视在他点燃的香烟上。贾杰刚催促。贾杰敏:

    “在哪座大山背后?告诉我去找他们!”

    生硬地甩出一句。吕玉仙:

    “这么大天黑的,山上野兽出没,生吃了你还嫌瘦!”

    她胸口憋着一股来至于挑战暗夜真实的感受。一股勇猛之气捣鼓在

    胸。贾杰敏:

    “即便被吃了,我也要找去!”

    过足了烟瘾,吕玉仙悠闲地拿起了针线盒里的布鞋。一针扎进拖拉线头。沉思片刻。吕玉仙觉得贾杰敏似乎长大了。如果还继续这个话题下去,只怕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但是,让她纠正这比登天还难。因为她认定一旦话语出口如同“圣旨”。再想即便是贾中华都跟随掩盖,难不成她从不放眼睛里的小“贱人”还能翻天?

    极其轻描淡写。吕玉仙:

    “人家都不要球你了,你还好意思厚脸皮去找?”

    贾杰刚在一旁凑合说:“就是,人家都不要你了。”

    吕玉仙不时更换着版本,这令贾杰敏很是费解。平日里从来不敢问及,这次,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以毛巾捂住面颊鼓足勇气追问:

    “您不要管我是否厚着脸皮,他们到底在哪里,只要‘你’告诉我就行。她们又是为什么要将我送出来的?”

    正是这个来至于农村“妹妹”,贾杰刚凭空遭受了体罚。专心听她发出的每一个字音。贾杰刚:

    “妈妈,刚才她说‘你’,她对‘您’不礼貌,她没有称呼‘您’!”

    一口烟喷出。贾中华说:

    “杰刚被你弄得就像你的应声虫了。”

    吕玉仙永远不拿正眼看人。戳着手里的针,一眼“孟”氏眼法过去。吕玉仙回击:

    “你的‘应声虫’!”

第一百二十章 内伤。耻辱。探寻出生真相。

    贾杰敏心思留在有关身世的问题上。从毛巾里展露出一只眼睛。贾杰敏:

    “不要让这个‘应声虫’的话打岔开,就说刚才说的话题?”

    吕玉仙又一眼“孟”氏眼珠溜动落到贾杰敏脸上。斜眼仇视。贾杰敏急忙毛巾蒙眼。吕玉仙:

    “哪个‘应声虫’?”

    沉默。漆黑。贾杰敏:

    “也不是我封的‘应声虫’。”

    贾中华眼睛还是血红。冷眼扫视小女儿。贾中华:

    “是老子说的,怎么了?”他的话语带有挑衅的咆哮。她在心打出一个冷颤。她没有回他的话。

    吕玉仙接过话:“不怎么,还能怎么?”

    又说:“儿女们都被你搞出帮派来了,你还能怎么?你很‘尾’大!”

    贾中华习惯性一口就回绝过去:

    “你才伟大!”

    眼里,她忽然闪耀出讽刺的眼花。她偷乐起来:

    “你以为老子是在夸你‘伟大’?老子在说你‘尾大’,是‘尾巴’的‘尾’。是说你狗尾巴花爬不上墙头。”

    云南人的“伟”与“尾”同音。

    贾中华狠劲吸了一口烟,烟头红突突地明亮起来。脸色及其难堪。贾中华:

    “不要以为你认识两个字,就玩味着嘲弄人。像人家老赵、老张,才是真正有学问的人,却从来没有像你这样糟蹋文化。”

    眼角就像橘子皮一样皱褶起来,吕玉仙眯眼包含着讥讽的笑意。她凝神望来:

    “哎呀,我们家还出了一个懂‘文化’的‘文化’人了?要是那坨老酱,早被自己钓来的鳝鱼给绘了,何至于坐在这里跟孩子生闷气?”

    又说:“孩子回击过去一句,当然是她忤逆父母,你只要照她的耳朵拧过去,翻手一圈,她就知道今后不敢跟你顶嘴了。哪里用得上要向你那样,脚是脚踢、拳是拳打?也幸好你车祸受伤,没有太大的体力,否则……”

    将烟筒放置地面。贾中华:

    “‘否则’怎样?”

    吕玉仙:

    “否则,你自己去想……!”她轻蔑地扔下这句话后,手里继续着她正做的手工。她不屑的态度令他很恼火,但他又不好发作。他的眼底包含着埋怨。她不用正眼打量。她眼角的余光就能辨认他的气恼。眼含着讥讽的笑意。吕玉仙:

    “怎么,吃屎的还要恶鼓拉屎之人?”

    贾中华本能回绝过去:

    “你才是吃屎人恶鼓拉屎人。”

    吕玉仙这话等同于揭他没有“文化”的短,又似乎在收买贾杰敏,埋怨他使用的暴力。贾中华正是为脸面问题气恼发怒,现在吕玉仙却这样说。贾中华的脸暗红发黑。仿佛上了京戏装,忽红一块,忽绿一块,忽黑一块撑持间面部神经显出痉挛。他仿佛不是他颜面的主人。他调整驾驭不了它。

    泡脚。贾杰敏偷偷注视到贾中华面部变换。即便遭到贾中华的暴力,但似乎她更抵触吕玉仙。因为她觉得他的暴力相比她口中的“拧”更“亲和”一些。她实在深恶痛疾“拧”字。在她翻手的转动中,似乎要给生拉活扯撕裂下来似的。

    贾杰敏曾经幻想能具有“悟空”的本事,借此以翻出360度筋斗保持她同一个“频道”的“调频”。每每拧过之后,耳根会持续三五日疼痛。以至于到了历史老师讲解奴隶社会的时候,她敏感悟出她佩戴的是精神锁链。即便是贾杰婞、贾杰刚是她亲生的却也没有免于同样的酷刑。

    泪水是苦涩的。贾杰敏不敢呜咽。将她的衣袖塞进嘴里咬住起身准备进屋。贾杰刚幸灾乐祸关注她的肢体动作。他再次通告说她依然继续哭,并且将衣袖咬在嘴里。

    目光,极冷极阴极沉。吕玉仙:

    “你让她咬,咬破了撵将出门去当叫花子。”

    红肿的眼睛疼痛。贾杰敏哀怨闭合。贾杰刚:

    “妈妈,您看她还‘斜瞅’您呢?”

    贾中华:“好了,还不去睡觉?”

    小阁楼是贾杰敏疗伤的地方。三步两步她爬上。但是,负重的奔流还是悄然进行。因为她不敢惊扰到贾杰婞。苦涩再一次入口,她把自己浸泡在泪水的汪洋之中。双肩不断抽搐。贾杰婞斥责晃动不能安睡。她明确第二天一早要参加学校举办的田径赛。

    冷凉在心底流淌。这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泪水的底味儿将是她命运的主律调。

    酸、辣、苦、涩、咸……

    ——滴滴皆是混杂的珠联。她努力克制抽搐。她再次安睡过去。

    一遍黑海,她身边没有救命的船只。稻草也是一种奢望。她开始回想白大村的生活。但是,那翻过页码的生活永无回路,仿佛从她离开的那一天起便跟她再无相连。她必须内外皆伤;她必须抑郁成结;她必须强咽眼泪;她必须浸泡肌肤再打开每一个毛囊呼出委屈、呼出疼痛、呼出这不要不要的贾家杰敏。

    头枕湿巾。她稍稍翻身面壁。她嫁接她的意识形态为何不是邓艳芬?她又是怎样的生活体验?一股叛逆在心底顿生:

    她忽然觉得生活越发划开她的心口滴滴淤血,她越发应该愈合。如果家是一味禁锢下去的脚镣,那么,她愈是要满世界狂奔,即便沦为裸体的叫花子也不能冻死而是在奔腾的热血汹涌下倒下。

    她回头审视忽然驻扎她头脑里的怪异思想。她觉着她的肉体是多么地柔弱,乃至于在冰冷的大地上瑟瑟发颤,而她的意识却在旷野里嘶吼奔流。仿佛她不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个极不协和的怪体连婴,在肉体受到折磨时,那个隐藏怪婴忽然激活“跳”出来呐喊狂呼……

    她欲呼出她的抑郁。

    ——可是,她却抑郁着畏怯他们的暴力手段。她幽深的心底伴着疼痛不时地向心口之上发出一个声音:

    ——等到终有一日!

    ——终有一日她要干什么?她却也在恍惚中恍惚。但她的身后,一直隐藏着一头“狮子”。他们竟然没有觉察。她奇怪,这头“狮子”的雏形却来至于孟建共。她感觉他们正是像厌恶孟建共一样在厌恶她。

    其实,贾杰刚被体罚的总合远远高于两姐妹之总合。但是,令贾杰敏不明白的一点是,每每位置调换,贾杰刚则表现得更加窃喜。不错!贾家历来就是情感的匮乏地,同时,又是情感的乞讨地。地势如同处在悬崖陡峭的山崖,那里没有宽阔的栖息地,有的只是冷厉的寒风与随时显露的垂直气候。正是这样过于狭窄的“处地”令他们缺乏包容;令他们任意调换;令他们皆欲从彼此身上索讨,却吝啬于仓贫。这正是他们悲哀穿插于他们同时代的苍贫。可悲的是有了苍贫却毫无意识,而没有意识的滑动正是不受控任意妄为的万丈深渊。

    第二天一早出门上学,吕玉仙仿佛监工一样让贾杰敏穿上千层布鞋。破损拇指的鞋子放置半年,贾杰敏再穿上拇指出门,其余呈现弯曲状态。走路受限。贾杰敏怯声说夹脚。

    面色青灰。吕玉仙:

    “还不该‘夹’一下么?没将你拿来裹得像你外婆一样的三寸金莲就算不错的了。难道你要放任到了像你爸爸嘴里说的脚有烟筒长才肯罢休?”

    话如圣旨。贾杰敏出门。晚上,脱鞋,脚趾磨出水泡,后跟血迹。

    次日。贾杰敏只能穿上了裂口的灯芯绒布鞋。吕玉仙一双含怨眼。扫视。没有后话。

    冯晓莲留级。放学还是找来询问不懂的作业。并肩出了学校。贾杰敏努力将脚趾憋回鞋子里。尽管如此,那破洞还是一眼可见。冯晓原从旁侧追上前来。他让她放学回家煮饭。又一眼扫视在脚面上。冯晓原“嘻、嘻……!”笑出。冯晓原:

    “晓莲,你同学的脚拇指在外面‘讨’饭了。”

    贾杰敏低下头。冯晓莲只说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冯晓原乐了。冯晓原:

    “我就是觉得我们都这么大的人了,没见还穿豁口的鞋子来上学的。就算是后北山的农民,刚入学时见过,现在,人家也穿戴整齐了。”

    贾杰敏很落寞。一个人分岔悄悄离去。冯晓莲追了上前。冯晓原也追击上来,迈出的步伐却有意无意向她的破鞋踩踏。

    冯晓原喜好扎进女孩子堆玩耍,冯晓莲因此成为桥梁。冯晓莲打量哥哥插在其中,便主动落后退出。

    贾杰敏忽然停止不前。冯晓莲忙询问为何不走了。贾杰敏:

    “问你哥哥。”

    讥讽的神色挂脸。冯晓原怂开双肩。冯晓原:

    “我也不知道啊?”

    贾杰敏:“你不断踩踏我的鞋子,我都被逼到了下水沟边沿了。”

    冯晓莲责怪冯晓原。冯晓原:

    “我就是想看看她退至下水沟边沿可会继续退下去。”

    一脸的哀怨。贾杰敏:

    “我退下去,你便心满意足了?”

    冯晓原只说好玩笑弯了腰。冯晓原:

    “我是想看看她退下水沟后,破洞直接渗水的样子。”

    冯晓莲笑出却又忍住。贾杰敏: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你觉得这好笑吗?”

    仿佛青苹果淡退阳光。冯晓原强忍住。冯晓原:

    “晓莲,没有想到你这同学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嘛!”

    冯晓莲趁机称赞贾杰敏的成绩。

    冯晓原说,平日里贾杰刚在我们班借助他大姐的势力多牛,没想到他的妹妹……

    冯晓莲说他是他,杰敏是杰敏。

    贾杰敏:“难不成他牛,你便要欺负牛者的妹妹?”

    冯晓原:“打压一下他的气焰也好。”

    冯晓莲:“你想打压他去针对他,不要针对他妹妹。”

    贾杰敏:“你打压我他绝不会受影响,我是从大山背后来的……”

    二人惊诧。冯晓莲追问是否是抱养的。

    贾杰敏:“你哥哥说;‘就算是后北山的农民,刚入学时见过,现在,人家穿戴也整齐了’,我的意思是说明,我比后北山的农民还不如,这下可满意了?”

    青苹果又见阳光。冯晓原:

    “我满意不满意又能怎么样?我只不过逗你玩耍呢!”

    贾杰敏转身离去。身后传来冯晓莲的抱怨声。即刻,又是叫唤声。贾杰敏不敢回头。她的眼底盈满泪水。她需要抑制,再抑制……

    于是乎越是抑制,越能够找回她廉价的自尊。她忽然领悟吕国珍曾经讲述“晚爹”、“晚妈”虐待孩子的故事正是为了今天能够让她在特定憋屈的空间里足能忍受。

    又一年暑假来临。汪文玉主动邀约贾杰敏一道同去良县。

    第二天一早,王秋莲送行四人。

    会东大桥。贾杰敏一个人下车前去白大村。

    吕国珍的故事似乎永不枯竭,却每每总是萦绕在寂寥的悲戚中。贾杰敏没有再感到震惊。她似乎觉得她在为她垫底。吕国珍却惊诧。

    贾杰敏计算着返回的日子。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下。回程的前一晚,贾杰敏终于忍不住询问心中的困惑。贾杰敏:

    “外婆,在那大山背后,您可有亲戚?

    她的指向令她困惑不解。少时沉思。她告诉她远在祖先之辈为了躲避追杀便隐居在大山背后生活。后来还改了姓氏。

    迟疑着。贾杰敏:

    “那,后来可有联系?”

    寻思着。她说:

    “要说联系平时很少。也就是过去一年出来走过亲戚。”

    吕国珍母女至靖城相亲。贾杰敏询问是否那次。

    吕国珍剥离手中的花生点头。于似乎她手里总有做不完的活儿。

    贾杰敏忽然懊恼起来。她从心底认定从大山背后从来的一定是她的亲爹娘。吕国珍不解她的懊恼。只询问她是否了解大山背后的穷亲戚有利益她写作文。又补充说明他们的生活跟这里没有两样,唯一是山地栽种艰难,收割也难,因此都指望能够嫁出来,糠箩箩跳米窝窝。

    如此说来或许是因为家贫抚养不了撇弃女儿,又或许是因为欲改变女儿的命运而送出女儿。贾杰敏心底略为舒缓。但是,她还是想追寻一些气味儿。

    贾杰敏:“那在您的亲戚中,可曾有收养孩子而遭遇虐待的?或者说,谁家送出了女儿而追悔莫及的呢?”

    吕国珍明确,大山背后生活异常艰苦,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哪一个不是从小跟随父母下农田摸爬打滚呢?何至于追悔莫及?吕国珍:

    “有追悔的功夫,或许,他们挖出了一丘田。”

    否定了这个,她询问她故事的脚本从何而来。

    她回答各村落之间歹毒人家的组合。又说明了特别是穷困的大山背后,即便善待孩子都没有被送出来受虐待的强。

    贾杰敏寻思转折。贾杰敏:

    “既然如此,那为何您总为故事中受虐待的小孩子抹泪?”

    原来,吕国珍指的“送出来受虐待”是一种泛指,即秋黄之前农村的断粮,这没有肉体上的摧残;而故事中的孩子却是致命的迫害。贾杰敏听懂了。她必须感到庆幸。但是,她没有这样的心情。再问为何大山背后注定贫穷原因。

    吕国珍从山地少雨谈及。吕国珍:

    “想想你小时候,到了五荒六月这村里都有断粮,更何况是靠天吃饭的山地呢?”

    贾杰敏的心揪紧。忙询问那个时候他们怎么生活。

    吕国珍:“一靠借,二靠山茅野菜度日。会计划的人家提早包谷面混野菜吃到年底都没断粮,不会过日子的分配后每每纯面,不到年底便两眼望黄。”

    贾杰敏:“既然如此,他们为何不种植水稻?”

    吕国珍笑了。吕国珍:

    “还是个梦娃娃。”

    又说:“这里有南盘江有灌溉之源,他们从哪里引水?再说,低水流可能引流向高地?”

    贾杰敏恍然明白。原来,人的生存受制于大自然受制于居住环境。

    吕国珍又说明,能从大山背后嫁到附近村落的再返回娘家那是多么地扬眉吐气。特别是秋分后回家,竹篮里提着落花生、红薯干、鸡蛋,脸蛋上喜气洋洋透出一股幸福感。

    那么,吕嫒仙也是一种跳跃?

    ——糠箩箩跳米窝窝。

    居住在山地人羡慕的力所不及,吕嫒仙跳跃靖城,那么,山地人抵达城市岂不隔离两等级?那么,人类生存的意义是否正是为了跳跃?正如水顺应往低处流,人则必须向往高走也属自然属性的跳跃?贾杰敏忽然畏惧剥离出来的真相。冯晓原践踏那幕尤在眼前。沉思。她忽然为外祖母能够生活在这清清河柳畔而感到庆幸。清澈欢快。她冒出想将透彻追个源头的念头。她试探询问:

    “外婆,您是否想象过,如果我是大山背后抱出来的孩子,从白大村再到城市,我岂不是连跳两级?”

    眼含讥讽。吕国珍笑了。吕国珍:

    “小老虎吃的!难怪你今天老是追问祖公这些问题。”

    贾杰敏很执拗。贾杰敏:

    “请您‘假如’作回答?”

    她眼里的星光暗淡下来。她说:

    “我私底下早对你妈提及,不要老说你是树丫丫上掉下来的。唉……!她那鬼脾气,从小便自己主张。”

    终于接近问题的核心。她不想放弃。她说:

    “那如此说来,您告诫她,是为了隐瞒我的身世?”

第一百二拾二章上海牌手表败露

    吕梅仙下楼。陈明珠取出手表一会儿揣进墙壁挂着的衣袋里。还是不放心。又放进军用书包。还是不放心。打量整个不大的空间实在找不到可藏匿的地方。最后,又偷偷移出床脚下的鞋盒包裹塞进鞋里。

    陈水亭再一次踏进了吕梅仙的屋子。所不同的是,女主角发生了变化。吕梅仙建议,二楼过于显眼。第二次,陈明珠却坚持到各自的小楼。陈明珠不喜欢吕梅仙屋里那股潮湿混杂的霉味儿。

    楼上,二人压低声音窸窸窣窣沿着必须的途径;楼下,吕梅仙怀抱孟采明宛如一尊神一般把守楼口通道。吕梅仙怀揣那三十元人民币心里甚是甜蜜。时而,她又有些不得劲儿。她想,陈明珠还是比她要幸福,手腕上能戴一块上海牌手表,而且她必须为他俩站岗放哨。她挣钱花销在她的小家,而她挣钱却是填进了孟家这个填不满仿佛无底洞一般的深渊。她忽然从楼口的把守处从怀抱的婴孩身上找到了收割点。

    忽然一声,毛孩子惊哭。

    陈水亭只得匆匆完事。下楼。吕梅仙趁机提出。

    陈水亭表示,就算是他这个精于账目的大队会计也填不满孟家女人的欲望。吕梅仙黑眼。吕梅仙:

    “填不满就钩逼!谁巴结你来填?”

    橘子皮撑开。一脸的嬉皮笑脸。陈水亭:

    “但是,我还没有说但是……”

    吕梅仙屌向天井,给了他一个侧影。

    陈水亭:“但是,仿佛就像中邪一般,我魂牵梦萦的地方却是这个天井。”

    吕梅仙让他少来这套。吕梅仙讥讽魂牵梦萦却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吕梅仙暗有醋味儿。陈明珠可不想醋味儿散发在她一个人身上。小屋里听见水花声。陈明珠:

    “陈大爹的变化则是男人的变化,但是,可不要又偷偷地惦记上天井东屋那一房的。”

    陈水亭罢手说不能。他说他不喜欢那样冷淡高傲的女人。吕梅仙只说借他一个狗胆。陈明珠有些失落。端了水盆下楼。只询问同样的儿媳妇为什么如此护卫何丽?

    陈水亭代替回答。陈水亭:

    “这点事还看不明白?孟建华是孟家的顶梁柱,而孟建中却是孟家的奸猾。”

    吕梅仙不想生事。吕梅仙说何丽有了身孕。吕梅仙还是觉得出这话依然有欠缺。吕梅仙:

    “你陈大爹是想独宠你。”

    有了第一第二次,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可是,这顺理成章的事儿没多长时间便闹得不可收场。

    陈明珠奶孩子。陈水亭心痒毛抓。一个只为求欢。一个又心系孩子。反复两次陈水亭半途瘫痪下来。陈水亭忽然替自己的上海牌手表叫冤。

    陈明珠恶言半搡。只抱怨莫非一块手表便想吃定一辈子。

    陈水亭按量陈明珠不可能让孟建中知道此事。近段时间生意好做,孟建中午饭前倒腾空后回家。多时下午再次出门。于是,陈水亭挑准午饭后的时间。

    小阁楼木窗敞开。陈水亭直径穿过堂屋。孟浩然招呼。却不搭理直接上了二楼。吕梅仙脸色黑沉抱起了烟筒。又吩咐孟浩然想去茶铺让孟建国陪同。孟浩然起身。暗暗只将巴掌拍在各自的瘦猴面颊上。

    父子俩走出巷道。

    二楼。陈水亭进屋。孟建中笑脸招呼让坐。陈明珠掩饰窘态。陈水亭越发觉得胜券在握。陈水亭将已构思好了的说词道出。陈水亭:

    “我那天在天井洗手,将手表抹下放置在灶台上忘记了回家。建中,你说捡到者是否该归还?”

    孟建中笑道:“这还用说?!”

    又说:“陈大爹,您上楼来对我说这句话,到底是何意图?”

    陈明珠:“就是,下楼去对我婆婆说。既然你放了灶台,那去找灶台讨要得嘞!何必跑上楼。”说着,起身外推。陈水亭依靠门框。孟建中让陈明珠松手。孟建中:

    “既然陈大爹上楼了,那就让他把话说明白了。”

    陈水亭冲孟建中竖起拇指。陈水亭:

    “整个孟家,建中最明事理。”

    陈明珠:“少来!你可不要认为我们建中明事理便好欺负上门来。当面你‘最明事理’,背地里你称‘最懒惰’。”

    陈水亭急于争辩。孟建中让他把刚才的话说明白了。

    故作迟疑。陈水亭:

    “如果我说手表被你媳妇捡到了,你是怎个态度?”

    孟建中罢手。孟建中: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若她捡到,只怕是早就按捺不住要告诉我了。”

    陈明珠“就是!”一句翻白眼皮。

    孟建中:“那您有何凭证?”

    陈明珠心底一惊。陈水亭不紧不慢。陈水亭:

    “你打开她床底下鞋盒里一看便知。”

    孟建中低头。陈明珠恶瞅陈水亭。眼角褶皱,腐烂的橘子皮堆积邪恶胜利的淫笑。三个鞋盒子拖出。孟建中取出手表。质问。陈水亭伸出手臂。陈明珠忙阻拦不能还回。孟建中眼底的问号增大。退回手臂。陈水亭嚷嚷说要拾金不昧。

    孟建中大度包容陈明珠的曾经。无疑,这给了陈明珠底气。陈水亭再次伸出手臂。孟建中手握手表打量二人。陈明珠只觉心沉井底。吞吞吐吐,陈明珠说明不是捡到的。

    孟建中焦急询问。陈水亭代替回答就是捡到了妄想占为己有还想抵赖找借口。陈明珠忽然恶心陈水亭。陈明珠坚决否定“捡”一说。孟建中提高嗓门发问。陈明珠吞吞吐吐道出大至。

    孟建中眼睛血红。一头狮子窜出。陈水亭战战兢兢指出陈明珠为了占为己有瞎编乱造。孟建中忍住狮子。陈明珠说此事是孩子奶奶窜导的,她可以作证。

    孟建中:“什么?孩子奶奶……?!”孟建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头却“轰……!”地一声炸开而来。

    千墙万墙轰然倒塌。顿时,黄灰蔓延……

    楼下。扯开嗓子。吕梅仙:

    “你自己不动心,我可能三言两语便说服了你?”

    嚷嚷声惊醒了孟采明。床上,转动眼珠仿佛在审视这嘈杂的世界。

    孟建中眼珠发绿眉毛高挑,眼底却仿佛“喷”出鲜血。忽然举起手臂将手中硬物猛然摔落楼板。只听“嘣……!”一声响,手表弹跳碰木门落下木阶发出金属沉闷的声音。

    孟采明“哇……!”一声撕心裂肺。

    陈水亭心痛手表忙窜出门。孟建中紧紧跟随一脚踢去。陈水亭抓握手表滚落楼梯。所幸台阶不高,但还是按揉老腰。

    陈明珠本想追下楼又回顾床上的孩子。急忙搂抱追出门。

    阶梯下,楼口处,陈水亭发出哀怨。吕梅仙冷眼打量。一口烟雾喷出。吕梅仙:

    “活逼该!人做事还是要讲原则。你还会计?”

    孟建中仿佛一头雄狮窜下楼红眉毛绿眼睛站立在吕梅仙跟前。孟建中:

    “你讲原则?你讲原则还能干出此等没脸没皮的事来?!”说着,一脚踢在烟筒底部。烟筒偏斜碰撞在吕梅仙下颚,便只得放下重新调整。陈明珠已经怀抱婴孩下楼。陈水亭想趁机溜走却又有些站立不起身。

    水声再次翻腾,像是对这个世界的对抗。一口烟雾“喷”散。吕梅仙:

    “你妈就算没脸没皮了?她还不是为了填这么大一家子的口。”

    又说:“但凡你知恩图报懂得你爹你妈的艰难,便也不会偷奸耍滑还要闹分家了。”

    陈水亭半趟地面努力搀扶楼梯站立起来。仿佛一只弯虾。陈水亭讨好接过话语。陈水亭:

    “就是,你爹你妈多不容易……啊?”

    孟建中毕竟不敢对吕梅仙下手。一双狮眼转身怒视。孟建中:

    “你给老子闷住你那张老乌鸦嘴!”

    说着,上前就一掌推去。陈水亭搀扶楼梯墙壁刚起身想溜走,孟建中这一掌便一屁股坐到台阶上。陈明珠上前一手抱孩子一手扯后衣襟。孟建中却逼了过去。吕梅仙:

    “我倒是说,你陈大爹上了年纪……”

    孟建中:“这个老不死的上了年纪……还……?”

    孟建中本想一具耳光上去却又食指戳在额头。孟建中:

    “他也配----?”

    陈水亭头颅不断后倾。手里却依旧紧握手表。陈明珠:

    “还来?这只手表早就不属于你了!”

    陈水亭万分的不愿意眼底却又露怯。孟建中眼如雄狮。陈水亭战微微展开金属光泽。陈水亭:

    “上海牌质量还是挺好的,摔在台阶上还在走动。你不用……‘修’”一个“修”字尚未完结,孟建中一把抓握转身猛然砸向吕梅仙。手表在吕梅仙脚前落地弹跳起来抨击竹筒飞落西屋门口。

    不难理解。在这样的年代,这的确是一只既稀罕又令人唾弃的稀罕物。躺在地面,光泽冷厉。仿佛就像在嘲笑孟家人又像在嘲笑世人。

    面色灰溜溜。稍稍前倾佝腰望去。陈水亭:

    “何必跟一个物件过不去?”

    孟建中转身再次举手。陈明珠搂抱孩子隔离中间。陈明珠:

    “告诉你,我可是搂抱着孩子呢!”

    孟建中不吃这一套。避开陈明珠。孟建中一把提起陈水亭的衣领摔落堂屋。孟建中:

    “今天你给老子听好了,孟家永远不欢迎你个老爬灰——滚!”

    陈水亭再次摔倒地。眼看手表距离不远。又伸出手臂。仿佛就像一只蟑螂。孟建中一脚踏上去盖住那冷厉的光泽。陈水亭这才连滚带爬狼狈不堪逃向巷道。

    陈明珠既心疼又气恼。孟采明不断啼哭。陈明珠抖动身子摇晃。放下烟筒。声音极冷。吕梅仙:

    “他人得罪你,表却没有得罪你!”

    狂躁被寒冷击中。孟建中仿佛一头错斗方向的斗牛。他猛然转向灶堂。他伸出的手指几乎戳在她的前额上。孟建中:

    “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又说:“你可会羞?身为母亲,竟然……”他几乎歇斯底里:

    “连我这个儿子都羞于说出口。”

    吕梅仙稳坐“钓鱼台”。过往的岁月仿佛就像沉积厚重的泥沙,浪潮冲击,一层接一层忽然之间便将她空隙的心灵填埋在死气沉沉似乎就要垮塌在无聊的生活之中。没有一丝丝透亮。她觉得,这就是生活面目的本来。他没有权利来指责她。吕梅仙再次抱起斜靠的烟筒。吕梅仙:

    “老子怎么就要‘羞’了?老子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参加国民党!”

    孟建中终于抓住她的字眼。孟建中:

    “你还不‘偷’?你也敢说这个字眼?你也配说这个字眼!”

    吕梅仙泰然自若点着烟兑在烟筒嘴上。吕梅仙:

    “你个狼盘崽,没有良心的狗东西!告诉你,在这个家中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来教训老娘呢!”吕梅仙无限哀怨地口对竹筒翻出响动。

    孟建中站在堂屋中央。仿佛只有他才是这个家的巨人。孟建中:

    “大路不平众人踩!”正说着,孟浩然父子俩进了巷道口。吕梅仙还没有回答,孟浩然抽出拇指一声“喷”了出来:

    “‘踩’你妈个老西,踩!”

    又说:“曾经饿肚子时,你怎么不站出来说‘踩’?后来弟兄几人到氮肥厂打小工,你怎么不多挣些回来说你能‘踩’?在这个家里,老子常年患病,你身为老大可有替这个家分担?又哪一件事离得开你妈不亲力亲为操碎了心?”

    提起曾经,孟建中的确不够吃苦赖劳。但他认为各人有各人的存在价值。黑着眼睛稍做调整。孟建中:

    “即便离不开我妈要她亲力亲为操心,那她也不能把这个家往‘邪’处操持。”

    在竹筒翻动的水花中,吕梅仙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情绪。但听孟建中说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一声“喷”出。吕梅仙:

    “什么叫‘邪’;什么叫‘正’?老子活到几十岁的人了用得着你来告诉老子?整个家庭走的路都不正,只有你一天不学好不好好到氮肥厂干活成天琢磨投机倒把就‘正’了?如果不是老子,只怕你们几个狼崽子还养不大到到这个时候就要给饿死了喂狗狗都不吃呢!”

    孟建中没有想到她能这样说圆,于是乎她总是能找到开解她行为的足够理由。而对于家丑,孟浩然一直身体不好,他不便挑明刺激到他。即便他不挑明,他揣测,他多半是有感觉的。他忽然觉得这个家庭氛围之怪异,怪异到足够令他窒息。他恍然触碰到了这个家庭是如何将一个正常的人扭曲变异抹杀的。他曾经一度认为孟建共活该得到大家敌对的攻击,现今他却改变了观点。提高嗓子斩钉切铁。孟建中:

    “我还真愿意小时候给饿死也不愿意看到今天这一幕。”

    一声冷笑。吕梅仙:

    “早知道如此,落地时不如一屁股给‘坐’死了。”

    孟浩然抽出拇指。孟浩然:

    “白眼狼!”

    满眼不屑。又一口烟雾吐出。吕梅仙:

    “你使用‘狼’字都过头了,‘狼’知道要吃肉要去找寻,他知道什么?”

    又说:“一只屎壳郎。”

    吕梅仙轻蔑瞥去。满眼的轻视鄙视忽略似乎加以涂抹便消除了眼前这个大活人。

    孟建中胸中的怒火被再次点燃。很明显,他们按照他们的谬论试图淹没他。他并不认同他们的生活逻辑。但在这个堂屋里的逻辑仿佛就像一团理不清的乱麻。他的确想变成狼,但他们以这类烂事强行证实他不过是一只屎壳郎。肺腑一股强烈的气流冲出胸膛。孟建中:

    “‘狼’字不用使用在我身上,只有你二老才配。所以,一个个儿女被你俩逼得如同套上雪橇的家狗一般。”

    陈明珠继续搂抱孩子来回走动摇晃。又不断以眼色示意上楼,孟建中却视而不见。

    孟建中比喻。吕梅仙没寻思明白。孟浩然却听得清楚。孟浩然:

    “你不要以为你爹哮喘收拾不了你你就天是老大,你是老二的了?今天你把话给老子说明白了,我跟你妈如何将你们一个个逼得如同套上雪橇的雪犬了?”

    孟建中:“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又说:“不是雪犬也是像骆驼一样压榨的。”

    伸手叉腰。孟浩然:

    “老子做什么了,怎么就把你当骆驼压榨?”

    陈明珠:“爹,建中不是说你……”孟建中斜目扫视。陈明珠忍住后话。

    吕梅仙:“他爹,你还不知道,他今天发疯完全是冲着我呢!”

    孟建国这个时候圆场让二人上楼去。又搀扶孟浩然坐到屋门下。雾气的眼睛一亮,孟建国捡起了那块表询问。孟浩然疑惑说,似乎见到他陈大爹佩戴的手表。

    一口烟雾而出。吕梅仙沉默不语。陈明珠则怀抱孩子眼怯怯无语。孟建中伸手去夺。孟建国反手躲避。孟建国:

    “又不是你的,你抢什么?”

    吕梅仙:“建国,捡着当卖着。”

    孟建国极其快速只将手表揣进腰包。孟建中转身提高声音。孟建中:

    “看看,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一个个都像那什么……?”

    孟建中说着食指点点便到了吕梅仙跟前。孟采明哼哼唧唧一直没有停歇。孟建国转移视线。孟建国:

    “大嫂,你还是抱孩子上楼去吧?别吓到她。”

    又说:“堂屋中央站立着一头困兽呢!”说着,只窃笑。

第123章 孟家格局

    陈明珠的确劝导不了谁。转身。

    吕梅仙:

    “别站老娘跟前嘶吼,老娘可是你生出来的?!”

    孟建中:“冤有头债有主……”

    孟浩然忽然脱下一只布鞋扔在小腿。孟浩然:

    “你妈生养了你,现在就变成欠债的人了。”说着,“呵、呵……!”两声冷笑。又说:

    “这个世界在你眼中真他妈颠倒!”

    又说:“他妈,怎么这些孩子就像中了邪,一个个都扭曲?歪瓜裂枣,可是老孟家祖坟没有葬好?”

    孟浩然一直有病。孟建中不想刺激。孟建中忽然觉得他可怜。鞋子落下。孟建国急忙起身捡过去。孟建国:

    “大哥,快上楼去吧?孩子怕嘶吼,尚若受惊,夜晚又该折腾你俩了。”

    孟建中仿佛就像一棵柱子一样立在跟前。吕梅仙偏斜头目光追寻陈明珠背影。吕梅仙:

    “你让他吼。反正吓倒的是他不明生辰的孩子。”

    陈明珠停下脚步尚未转身。忽然,一只烟筒从空中飞出“嘣……!”一声落在天井里。顿时,暗黄色的水流从空中落下,一股熏浓是烟味在空中弥漫开来。

    孟采明一惊又一声嚎哭出来。

    绿嘴绿脸。孟浩然:

    “家都已经分了,你今天到底还想怎样?”说着,站立起来。孟建国忙按压双肩。

    孟建中:“你怎不问问你媳妇到底还想怎样?”

    吕梅仙:“他媳妇是你的谁?”

    又说:“老娘‘到底还想怎样’?牛不喝水老娘可是能够强压它低头?”

    陈明珠毕竟心虚。陈明珠以孟采明哭紫了脸逼迫孟建中一道上楼。孟建中满眼鄙视。迟疑。上楼。

    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木门“碰……!”一声闭合。

    孟浩然这才询问今天所为何事。

    吕梅仙沉默。孟建中犹如斗牛场上决斗的“运动员”。二楼窗户。一颗头颅镶嵌。孟建中:

    “牛不低头喝水你已经强压了。可是,作为你的儿媳妇你能这么干吗?更不要说作为这个家庭的长者了,你怎么能够做得出此等龌龊的事来呢?你手摸良心想想是否对得起我爹?”

    又说:“真不知道我爹要怎样忍受你?!”

    孟浩然坐在孟建人的屋门口依靠门柱。孟建国则坐在另外一侧。孟建国打量父亲。孟浩然手扶着下巴回答:

    “你怎么不问问老子是怎样忍受的你?!”

    吕梅仙扬手抹耳旁。一缕飘散的黑发撩起归拢在发卡里。

    孟建国到天井查看烟筒。已破裂。吕梅仙冷眼斜扫。孟建国返回天井这才取来扫把在暗黑的土堂屋划开黄绿色的液体。顿时,一股浓烈的烟味儿蔓延开来。

    吕梅仙揣测孟浩然大略明白她八方人际关系的应用。他甚至会从心理的不得劲儿完成到佩服的境地。她有这个自信。不管怎么说,他犯哮喘,整个家里里外外离不开她的操持。撇开儿女的学杂费不计,就算是哮喘病的药物以及儿子成家也不算是小数目。家里又有哪一笔开支能够逃过孟浩然的眼睛?吕梅仙沉下气。吕梅仙:

    “小牛犊要吃奶长大,它们怎么能谴责它的母亲是否伸头到别人家的田地里吃了‘草’?道理就这样简单,现在,母牛老了,就需要另一头母牛来继续……”

    孟建国手杵扫把寻思。吕梅仙意识到忙吩咐他去天井冲洗扫把再继续。

    孟家堂屋曾经石板铺就。孟浩然吹大烟败落。第一次撬开石板探寻为的是筹集花酒烟款。第二次则为查找资产以及变天账。空无。孟浩然还是被列为化为监督对象。孟浩然不得劲儿。“资本家”涂改“破落资本家”。此后,孟浩然便也懒得重铺石板了。

    孟建国从天井冲洗过来。吕梅仙接过扫把。大字划开。潮湿的扫把涂抹。土面上,黄绿色的湿痕越发变得暗沉了。从灶门前斜穿堂屋,污渍的涂色仿佛是气味的加工厂。孟浩然一阵咳喘。依墙。仰头。眼皮直向上翻。出气多余进气。呼吸似乎再向天讨要。孟建国忙从颈项抹下胸口。孟建国:

    “大哥,你摔烟筒气味又引发爸爸哮喘了。”

    二楼。空旷的窗口里忽然镶嵌冰冷的照片。

    挺直腰肢。吕梅仙猛然将扫把脱手飞出。抛物线犹如烟筒。从上至下,“碰……!”一声碰撞小楼板壁发出闷响,扫帚斜倒在井水边沿。

    小楼上,又响起了孩子的啼哭声。孟建中冲下楼。双手叉腰站在堂屋。孟建中:

    “今晚可是非要闹出点事情来才过得去?!”

    吕梅仙:“要闹出事情来你是罪魁祸首。看你爸爸那样……”

    孟建中原本是冲扔扫把之事下楼。吕梅仙转移。孟建中斜眼打量。

    孟浩然仰天的颈项稍稍缩短忽然又拉长张开。黑眼。生硬。孟建中:

    “可要上医院?”

    孟浩然罢手。孟建国:

    “这次,来的快去的也快。”

    吕梅仙不满瞥眼孟建国。又吩咐孟建国去天井打水冲洗扫把。孟建国抽出手臂。孟浩然头又依靠在门柱上。眼皮依旧上翻。出气快频率喷出。胸部不断起伏。

    阳气不足。阴气幽幽。孟建中一眼看出佯装的成分。孟建中忽然觉得跟这个家格格不入。再无多话。转身向楼口走去。

    井水哗哗冲下。扫帚移动至下水口。孟建中至楼口冷眼打量这场景。顿时,孟建中觉得在吕梅仙心目中,他犹如这随意乱扔的扫帚。孟建共亦是如此。忽然,一股同情之情顿生。孟建中越发憎恨起这个家。

    孟建中稍停顿。步伐转向上楼。

    吕梅仙坐到灶门前。嗓音不高。吕梅仙:

    “你可知家里大小有几口人?”

    孟建中再次站立。孟建中:

    “这还用说?”

    吕梅仙:“她俩妯娌没有进门以前,孟家大小共计十三口。后来,过世的减除,家里还剩十口……”

    转回身。孟建中打断:

    “不要扯那些无用的!”由于他提高的声音,小楼上孩子幽幽的啼哭声忽然又增大起来。吕梅仙习惯性伸手摸去灶门侧,这才意识到没了“定心丸”。孟浩然睁开一双死鱼眼睛打量。声音低沉发颤。孟浩然:

    “建国,你妈想抽烟了,你,去!隔壁……”

    孟建国跳上天井奔跑出门。吕梅仙:

    “主公说的话哪一句不是可以做药,哪一句是无用的?”

    又说:“每天撕开眼睛,这个家里大小就是九口张着等待食物进肚。你爹哮喘干不了重活,你身为长子却偷奸耍滑,若不是有老子想办法,只怕你们一个个都要饿死交代了。”

    一阵脚步声奔跑入巷。孟建国提了长烟筒递过去。孟浩然从怀里摸出一支香烟让孟建国传过去。孟浩然说这是茶馆老王发的。

    水声翻动响起。

    孟建中:“不要为自己的品行找借口!”

    又说:“我外婆生养了你们不算死的也有五姊妹,白大村不是比县城更苦?”

    吕梅仙开始捍卫她在这个家庭的显要地位。她以决斗“运动员”的眼神对决过去。她的眼睛虽然小,一眼看上去好像一条缝,但一点不影响射击发出的怨恨冷厉的目光。一口烟雾喷出。吕梅仙:

    “你道‘借口’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子根本用不着去找!老子在老子的屋子里,还畏惧你——要找‘借口’?”

    孟建中:“就算是你说的勉强说过去,那你按照你自己的逻辑走下去,那也用不着将陈明珠拉下水……”

    吕梅仙打断。吕梅仙:

    “她真想下水还用人‘拉’;她不想下水老子岂能‘拉’?”

    陈丽珠忽然从天井上方窗口伸出头来。怀抱婴孩。陈丽珠:

    “什么叫我想‘下水’?若不是你千方百计的开导,又说不要白不要,一块上海牌手表挣工分可不是一年能够买到的,我能够吗?”

    孟建国大致揣摩到腰包里的手表是怎么回事了。他的心略为忐忑。

    孟建中斜高眼睛瞥过去哀怨一瞥。陈明珠缩回了头。

    吕梅仙一番弯转,似乎就将她的行为往合理上靠。但是,孟建中还是接受不了由她牵线接头这个事实。他说:

    “总之,这件事是你办得龌蹉,为老不尊,不地道!”

    吕梅仙:“凭什么牺牲了我一个人就‘地道’?陈明珠她不是女人吗,她不该为这么些家口做出牺牲么?更何况,她拿了人家的上海牌手表,并没有剥出一丝一毫来投放在这个大家庭中。”

    又说:“老子倒是想‘地道’,可老子若配得上你口中的‘地道’,那有你现在还能站在老子面前指手画脚来忤逆老子的?”

    孟建中一时没能转过这个因果关系的弯子。黑眼。孟建中:

    “所以你常将‘早知道如此,落地时不如一屁股给坐死了’挂在嘴边?”

    又说:“真是天下最毒妇人心。”

    吕梅仙瞥去一眼又忍住后话。孟浩然:

    “你妈毒就没有你今天站在堂屋里蹬鼻子上脸了。小时候随便一床被子盖头一捂便呜呼哀哉了。”

    父亲母亲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孟建中忽然感觉到心之空洞。天井中木凳上的扫帚滴水滴答。他觉得那是他坠落心底哀怜的眼泪。下水道的汇聚通过土壤的渗透最终又迂回井底。孟建中的心仿佛沉到了这眼老井底。

    孟建中心底拔凉拔凉。

    孟建中:

    “那你俩还结婚传承啥后代?不就一个个给捂死算了。捂死了再也不会妨碍你俩的风流快活。”又说:

    “现在忽然想到夭折的二人绝不简单。”

    吕梅仙一张铁青的脸毫无血色。竹筒里,水声不断。仿佛就像下水道的流淌必须一沉到底。

    吕梅仙正是这个家庭的风向标,孟浩然唯有跟从的份儿。对于吕梅仙的风流韵事他多少是略知一二的。当然,不时他也会感觉他活得憋屈。可是,从贫寒岁月一路走来,或许,吕梅仙的方式就是一个家庭生存下去的唯一方式。而这样的方式沉进肺腑似乎也能压盖住他的憋屈,从而呼出一口气流而找寻到生活中的点滴乐趣。毕竟,吕梅仙的阶级成分相比他要耐人解读。并且较为重要的一点是,她并没有因阶级成分的差异而鄙视他从而半途抛弃他,抛弃一个因哮喘而丧失了劳动力的男人。这就足够令他感激涕零。男人有时活得糊涂了或许是一件好事。当然,孟浩然不时也会清醒。而清醒时他会愤愤不平且为吕梅仙而感到羞愧,羞愧他那七尺男人的腰杆却因哮喘难以挺直。就这样,孟浩然在安然中憋屈着,在憋屈中又自我调和着找到安然。每当有劳动力愿意为他家的自留地而奔劳时,他的心会从憋屈中走出并把他们视为他的家奴从而得到平复。忽然,一切习以为常的认知被孟建中打破,他的气流呼吸得就不再那么顺畅了。仿佛一道疤痕,旁人若不撕开,他的疼痛便也麻木了;旁人一旦撕开,特别是这个旁人是孟建中,他便觉得他的心仿佛被他戳得千窟万窿般疼痛异常。由呼吸平稳转向急促起来。孟浩然充满刻恨的目光转向楼口。孟建中居高临下。孟浩然很想将各自的一双眼睛瞪出狼的效果。可是,他眼珠上那一层灰蒙蒙的薄雾退减着他向往的转变却有些死鱼的味儿。唯一只是他拉垮的脸子早已由瘦猴变形成猪腰子之形了。

    孟建中轻蔑一瞥便传身上楼。撞击楼板的脚步声犹如敌对的战鼓。

    孟建国忙起身抚抹胸口。孟浩然闭眼迷幻孟建中猛然延伸过来的长臂。

    孟浩然虽然下田干过农活,却没有悟出这个浅显的真理;他播种的即为他撒种的收成。孟建国犹如一件贴心小棉袄。严重的落差感交错着他的肺叶。孟浩然急促咳喘起来。

    孟建国:“大哥,爸爸哮喘病又发作了?”

    二楼窗口。孟建中:

    “发作叫唤我我也不是医生,刚才便询问是否上医院。”稍停歇。

    又说:“全当我小时候便给捂死了。家里这么些弟兄唯独不待见我一人,少我一人不少,多我一人不多。”

    烟雾腾腾。吕梅仙:

    “你个老个虎吃的!说的是什么鬼话?”

    缩回头。孟建中:

    “鬼话便鬼话。你不是常常把生孩子就像挤‘豆米’一样简单挂嘴上吗?那现在加快脚步多挤几粒说人话的‘豆米’出来便是了。”孟建中说完这句话眼中含有讥讽意味儿。

    孟浩然更加喘息。他感到他的话语正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刀刀剜向他的心脏。他的脸像极了高温下变绿的猪腰子。出气多余进气。孟建国加快着手抚动作。声带哭腔。孟建国:

    “大哥,请你不要再说了……?”

    吕梅仙放下烟筒。吕梅仙:

    “他想说,你让他说。所幸一次说得将你父亲活活气死得嘞!”

    这个时候,孟建共走进堂屋。白眼仁打量。孟建共:

    “关我大哥什么事?不是早分家了吗?”

    吕梅仙:“闭上你的粪瓢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孟建共吐了吐舌头。

    一双死鱼眼睛直向上翻。吕梅仙忽然记起之前和陈仓给的哮喘药。又命孟建共进屋取来。

    孟建共再出屋门,手里却端着一杯开水。吕梅仙接过药片送入口。手触水杯。吕梅仙:

    “短命鬼,你可是想烫死你爹?”

    又说:“若是你爹有个三长两短的,老子要你死。”她说话过于咬牙切齿,因了显得字字瘆人。她的食指几乎戳到了她的太阳穴上。她忙后退又找来水瓢晃动开水。

    半个小时后,孟浩然缓和呼吸。孟浩然褒奖还是孟建国靠得住。二楼上又想起声音。孟建中:

    “你的眼里除了你的幺儿子还有谁?”

    孟建国:“大哥,你这话有偏见,二哥三哥不也是爸妈的骄傲吗?”

    “呵、呵……!”孟建中一声冷笑。孟建中:

    “你二哥三哥是他们的骄傲?如果他们像你大哥这样没有那股蛮力可还是骄傲?说白了他们就是像过去老财主那般榨取他们的血汗,就像哄骗树上的小麻雀下树,首先不就得撒出几粒米粒?”

    孟建共咧嘴笑出。吕梅仙恶眼瞪去。孟建共伸出舌头退缩即刻一本正经。吕梅仙:

    “他忤义,可是你也翅膀硬了也想忤义?”

    孟建共:“不敢。”

    孟浩然逐渐淡退的灰色重返。忽然又不断咳嗽起来。他的咳嗽与众不同。他的嗓管里似有一口浓痰,而他匮乏的气力似乎越是想咳喘出来,却越发地缺乏那最后的一口气力。挣扎着,孟浩然前后仰合着。孟建国再次抹胸又忙捶打脊背。按压嗓窝。一口浓液脱口。稍有平喘。声音发颤。孟浩然:

    “你让他忤逆。等有一天他怀抱的长大了也一样忤逆,他便知道是啥滋味了。”

    窗口里一个头颅伸出。一声冷笑。孟建中:

    “放心,你们永远等不到那天。”一缕讥讽挂在眼角。又说:

    “可知道为什么?”

    吕梅仙:“老子不知道。老子没有你的学问高。”

    孟建中:“因为我不会像你们这样对待儿女。”

    吕梅仙只说,老子可要洗洗眼睛看好了。

第124章 孟建中搬家

    孟建中原本是站在正义的角度出发,可是说着说着,似乎孟建中就给推翻在地并贴上了忤逆不孝子的标签。吕梅仙对陈明珠的引诱令他感觉到仿佛吞下了一只绿头苍蝇一般恶心。尚若他不将胸中的这口恶气呼出并加以遏制,他担心忽然一天又冒出李大爹王大爹。到时,他不止是要抚养一个孟采明这么简单了。谁叫他孟建中仰望陈明珠已久?孟建中心底非常清楚他手里握住一副孬牌,搓吧搓吧,他很想打出一手好牌。可是,他们却捣鬼耍老千而败坏了他的牌局。

    孟建中非常郁闷。一个怪异的声音会从心底发出质疑:

    “难道这就是你父亲……?”

    不错!这被疾病折磨得短了一口气的猴瘦男人的确是他的父亲。哮喘发作时他觉得他十分可怜。他也想上前抚慰,但是,他又想在他病痛软弱时撕裂开来看看他到底是啥材料构造而合成的,以至于他一贯推崇的东西到底是啥而形成今天这样的家庭局面?他的心在明确意念或游离间煎熬挣扎着。另一方面,他也想揭开自己心底那类坚硬的东西看看到底他又比他们能够解读到哪里去?他认为他比他们具有人性,可是,他维持的东西还是不断走样变异。

    一场冷兵器对接的战役过后,堂屋里弥漫的硝烟虽然从天井口消散,但死气沉沉的氛围还是犹如棉被一样从二楼压成下来。

    吕梅仙开始生火做饭。孟建共到天井淘米洗菜。孟浩然父子依然坐在屋门前一人靠一棵门柱。

    不时,铁锅里水声沸腾。吕梅仙催促孟建共。却又顺起烟筒。孟浩然忽然有所意识。孟浩然吩咐孟建国出门去告诉隔壁屋里的人,烟筒要使用两天,待另购新的再还回去。孟建国说明借时已经说明家里的损坏了。孟浩然坚持。孟建国只好出门。

    孟浩然正是为了让孟建中明白他对吕梅仙的宠爱。

    孟建国忽然奔进门。只说隔壁大爹说家里只有这一只水烟筒,他想抽烟都忍了又忍。吕梅仙三口两口加快。孟浩然只说不急。又从怀里掏出钱让孟建国跑一趟厚街买回。

    于是,孟建国接过烟筒接过钱出门。孟建共站到灶台搅拌沸水里的米粒。

    长时间生活方式的融入到贯通,孟浩然早已习惯依赖吕梅仙生活。仿佛就像飞虻需要寄生在牛身上才能生存一样,当他的领地受到入侵时,他必须站出来维护这头“牛”。眼珠灰暗。孟浩然:

    “踏进家里这道门槛,在那个饥荒岁月这么一大家子人竟然没有一个是饿死的。比起队里其他社员,我们家不知要幸运多少倍了。当然,这跟你妈的功劳是分不开的。”他仿佛说给孟建共听。

    搅动大锅。孟建共莫名眼神侧偏头。孟建共:

    “当然是我妈的功劳。我又没有跟我妈抢功劳。”

    吕梅仙瞥眼鄙视。孟浩然:

    “你也配?!”

    孟建共吐出舌头。

    楼上的窗口忽然伸出一头。孟建中:

    “无用的话不必再说,今后我过我的日子,你们过你们的日子,你们认定的事我不想干涉,也请你们不要干涉我屋里的事?”

    孟建共又侧偏。孟建共:

    “大哥,爹妈怎样干涉你的日子了?”

    吕梅仙忽然抓起火钳打在脚踝处。孟建共弹跳起来手抚脚踝又蹲在地上。孟建共:

    “人家只不过关心多问了一句。”

    吕梅仙:“我还没有追究你一天下午的‘死’哪里去了,你还牛圈里伸出马嘴来了。”

    孟建共扯白眼睛。吕梅仙再次举手。孟建共一纵跳后。吕梅仙:

    “还不控米?可是要煮烂了啊?”

    孟建共这才起身。

    孟浩然:“一个个的不明白你妈的良苦用心。”

    一个头颅再次侧偏出窗,怀里搂抱的孩子隐约可见。孟建中:

    “是呐,我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只怕明白过来了家里房屋上的瓦匹都要被她染绿了。”

    孟建共控米偷偷发笑。吕梅仙:

    “你范不着对牛弹琴。这些人能教乖?只怕门前的大河水要倒流了。”

    孟建中:“既然如此,那么你们有啥理由对建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专挑刺?她难道不是女人么?”

    孟浩然恨铁不成钢。他认为孟建共是为各自的私欲折腾,而吕梅仙不是。但是,他并不想说得忒露骨。口含拇指。孟浩然心底觉得唯有自己思想居高。

    吕梅仙:

    “不要用这个死‘丫’头跟老娘混为一谈。我如果活成她那样,一头扎进这眼水井里浸死得嘞!”想想又说:

    “不!应该是冲泡尿,扎水井里还污染了我这眼水井呢!”

    孟建共早习惯了大家的踩踏。孟建共:

    “那贾杰敏呢?”

    这话问得奇怪。无论是吕梅仙还是孟浩然都有些莫不着头脑。

    孟建共:“按照您的说词,我是活该水井浸死也好还是尿液也好,人家杰敏没有得罪你二老,为何不让人家进屋睡觉?”

    小楼上传出陈明珠拍手的声音。

    吕梅仙黑沉脸色。孟浩然:

    “要怪就怪你三娘不会做人。”

    孟建中:“如果三娘不会做人。不提曾经你们的恩恩怨怨,只说贾杰刚你为何又笑脸相迎?”

    对于贾杰刚能够倒出活蹦乱跳的鱼儿,吕梅仙每每笑眼月牙儿。针对贾杰敏,吕梅仙是七月半祭祖,脸面阴沉了整个天空。难得,她找准了她跟随孟建共出门没有早归这一条。她黑沉脸子不愿搭理她,他紧紧跟随表现出没有什么异同。她埋怨,他就要当应声虫;她不待见,他就要插门销;她喜出望外迎接贾杰刚,他瘦猴眼角就推挤出皱纹;她待见孟建华、孟建仁,他就施以笑脸;她对孟建中报以鄙视,他便一块儿攻击;她让和陈仓进屋子推拿,他就站岗放哨坐守在屋外;她将袛少云视为座上宾,他就递过去小酒儿……

    孟浩然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知何时,他又将拇指含在了嘴里。少时没有再听见说话声,他黑着脸讥讽询问:

    “完了?”

    孟建中:“难道还不够么?”

    又说:“同是我三娘家的儿女,你说为何你俩是两个态度?”

    “‘态’你妈个**!”孟浩然忽然从温怒中爆开。孟浩然:

    “老子将你辛辛苦苦拉扯这么大,没想到你就是这样吃里扒外来报答老子的?”

    孟建共噘嘴。孟建共:

    “么呦呦,好好的一家人何必闹得鸡飞狗跳的。”

    孟浩然:“‘跳’你个**!你这个死叉叉,如果你早点回来,还会有质疑你爹的怪声吗?”

    孟建共扯白眼睛忙下了天井。低头。洗菜。孟建国提了一只烟筒匆匆进屋。

    二楼。窗户不露人影,却听孟建中讥讽而笑。孟建中:

    “老丫,你要回答,堂屋里石板被撬出现了泥潭,你怎么不检讨自己没有修复好堂屋却反过来怪罪陷落的人呢?”

    孟建共直起腰杆。张望。孟建共:

    “堂屋里哪里有泥潭?”

    孟建国从天井里添加了清水递到吕梅仙手里。转身坐下。他骨瘦如柴的手腕敲打在犹如刀螂一般的细腿上。孟建国说跑一趟后街,小腿酸胀。

    吕梅仙点燃香烟。一双眼睛移动投向天井。吕梅仙:

    “泥潭在你眼睛里。”

    孟建共吐舌头。吕梅仙:

    “老子早就教导你了,好人可学、好话可听,可是,你就是跟老子对立干专听分家出去挑唆的声音。”

    又说:“要挑唆也挑唆一些有用的话。”

    孟建中:

    “什么叫无用的话?我爹这两年犯病病得昏了大脑,可是你也犯病一唱一和糊涂了?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明白?”

    又说:“年轻人玩性大,晚一点回来也用不着不给人家开门吧?”

    又说:“那可是你的侄女呢!万一出了意外你罪责难逃。”

    孟建国嘻嘻笑道:

    “那大哥,刚才如果你将爹气得一口气上不来,你就能逃罪责?”

    孟建共:“还‘亲侄女’?她亲女儿还不是被关闭在门外。”

    孟建中:“闭嘴!原来是奈你小不跟你计较。现在你大了至少要有点是非观念。”

    孟建共狐疑仰头望去。她以为他在斥责她。陈明珠站在窗口俯视天井。陈明珠:

    “他不是说你。”

    孟浩然难得从儿子们口里听到一句顺耳的话。现在,这种心疼他的话从七儿口里吐出,虽然他年幼在堂屋里说话常常被忽略,但却充分证明了他的心是靠拢他的。他理当所然要维护他。维护了他就是维护他自己。

    孟浩然:“你叫谁闭嘴?他年龄没有你的一半大,做人的道理却比你透彻。”

    孟建中:“他透彻个球!”

    吕梅仙一口烟雾喷出:

    “他的‘球’没有你的‘球’大,但是,他比你更懂得这个‘球’!这个‘球’就是爹妈给他的‘球’,而不是像你那个‘野球’。”

    孟浩然:“就是!”

    又说:“田地里不知道生长出啥种,还好意思跑下堂屋来跟你妈撒野?要是自己屋里的安分,怎么能大腹便便进门?你妈不过就是做了一个实验,便将她打回了原形。实验结果显而易见,还有脸跑来闹腾?闹腾了可还有脸坐在窗口阴阳怪气说怪话?”

    孟建国乐了。孟建国:

    “就像打回原形的‘白骨精’!”孟浩然及其乐意孟建国的补充,眼里的笑花交映着七儿眼里的笑花。两个瘦骨嶙嶙的人对视笑坐一起,像极了动物园里相互掐到虱子放进口中美餐的美猴王。

    孟建中的脸更绿了。陈明珠示意摇头。陈明珠压低声音:

    “再跟他们掰持,只怕他们吐出来的话如同狗吃到了毒药闹倒断气前一刻吐出来充满怪馊气味儿呕臭令你难闻。”

    陈明珠早期恋爱的不幸是孟建中想遗忘的疼痛,但这样的疼痛却也是他幸福的疼痛。谁叫他就迷恋上她呢?孟建中本身在这件事情多少有些憋辱,但憋辱的人只要别人不提这个憋辱,他自己便就不会觉得憋辱,可一旦别人提及这样的憋辱,他即刻就会感觉更加憋辱。无疑,孟浩然的话刺激了他。他不顾陈明珠的规劝一跺楼板一声吼将出来。孟建中:

    “到底是谁在说怪话?整所房屋都被涂抹上了绿色,还好意思归给‘实验’?”

    又说:“如果按照你‘实验’的逻辑,只怕是这个堂屋里冒出多少不知名的品种呢!”

    孟采明哭累了刚刚闭眼又一声哭出。陈明珠忙从怀里接过孩子。

    孟浩然浑身得身发抖。因此而加速跳动的心脏。仿佛又不像是心脏,却像一台加足马力的抽水泵。只是水底混浊。起身。孟浩然瘦骨突筋的双手叉腰。站天井仰望二楼窗口。孟浩然:

    “你今天有,有本事,下楼来……把你,把你刚才的话说个清楚明白?”孟建国忙起身拽动。孟浩然甩开手臂。孟建共:

    “原来人家都停歇了,就是怪老七,进屋就挑起战争。”

    谁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孟建共发出的声音永远是左大调。

    吕梅仙:“你钩逼死出门去‘怪’去!”

    孟建共仰头吐露舌头又低头洗菜。

    楼上。孟建中想推开陈明珠下楼。陈明珠怀抱孩子依靠木门不让。

    孟浩然原本正哀怨孟建中嘴里喷出的大粪,孟建共又插进来。他只感觉维护他的声音忒过弱过小。他的喘息更加粗重。忽觉心口发麻手臂颤抖小腿瘫软,忽觉一股火气直顶头顶眼睛一黑便不能呼吸。孟浩然眼睛上翻躺倒在地。吕梅仙丢下烟筒掐在人中处。孟建共也吓得将手掌上的水气抹腰处便奔上石砍。三人合力,挪动孟浩然。孟建国忒过力弱。孟建共又叫唤孟建中。

    一阵木梯响动。孟建中松开手臂。孟浩然斜坐草墩头靠门方。孟建共提议将他抬到床上。吕梅仙只说刚才躺地一身灰尘。

    喘息着,孟浩然闭眼思维。如果没有他的大度能容,这个家何至于有今天?而他的包容似乎也没有带来什么样的感恩,恰恰相反,带来了孟建中的嘲讽。他觉得他一点不懂他。睁开眼睛,他让他有多远便滚多远。

    第二天,孟建中在城东租下民房搬出了这个家。

    孟建和从大楼搬进了孟建中居住的小楼。大楼屋里,剩下了贾杰刚、孟建国居住。

    贾杰敏再次踏进孟家,却发现不见了孟建中夫妻的身影。躺在同一个屋子里,孟建共只说吵架后搬出了家。又表示可以带领过去。

    孟建人的恋爱提到了结婚的议程。方小洁没有出现时,吕梅仙还是会发上几句牢骚。似乎当贾杰刚兄妹的面,他能够转变态度似的。吕梅仙说:

    “你现在还小,她大你四岁,多拖两年,是她着急。”说着转向贾杰刚。又说:

    “杰刚,你说可对?”

    吕梅仙还不明白,方小洁的着急,正是孟建人的压力。吕梅仙以为贾杰刚常常跟随孟建人出入,或许贾杰刚发言能转变回头。贾杰刚只点头微笑。

    吕梅仙:“笑啥?不说你跟你三表哥进入成双,你不劝导劝导他?”

    嬉笑。贾杰刚:

    “咋劝?人家二人干柴烈火,只怕您抽干水井里的水也灭不熄。”

    孟建国乐了。孟建共笑出。孟建共:

    “呦……!小表弟,看不出来,还会使用比喻。”

    孟建国:“而且是形象的比喻。”

    吕梅仙:“你们一个个的凑捧你三哥,将来他后悔难过了,一个个的找你们算总账。”

    孟建共吐舌头。

    孟建人沉默从屋里出来。孟建人寻了成家过日子的“门”就是要奔进去。瓮声瓮气。孟建人:

    “她大我四岁,我不得尽快跟她完婚?如果将她拖大了,下一步生产只怕年龄大了更不易。”

    又说:“难不成您还盼着她有个意外……?”

    这一次孟浩然没有接话帮腔。毕竟,孟建人的吃苦赖劳早提升了他在家庭中的地位。

    吕梅仙即刻就意识到了她的孤立无援。当然,老头子也认可她的态度,只是他没有轻易张口。半握住的拳头又外靠拢在嘴角边,将他的下半部脸遮挡不露,他的脸因此而显得很小。她打量他沉闷的小瘦脸。她知道他的顾虑。稍想了一想。吕梅仙又张口:

    “不是我盼着她有个意外,而是我觉得,她年龄大你这么些,曾经订了婚又给退了,到底人家是真心诚意的想跟你结婚过日子,还是考虑年龄,随便抓个男人把自己给嫁了出来呢?”

    又说:“我就是担心你将来后悔了。”

    孟浩然“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他那拇指仍然含在嘴里,。

    孟建人态度很是坚决。他瓮着嗓音甩下一句:

    “是我娶,又不是你们娶。即便将来后悔也是我自己的事。”说完,转向巷道口。

    吕梅仙提高声叫唤吃饭了。孟建人扔出一句:

    “吃不下去。”便出了门。

第125章 命运交错

    孟建人出门。吕梅仙懊恼。孟建共笑嘻嘻不知避讳。

    孟建共还没念完中学便休学在家。说在家,其实有些言过其实,因为基本上一天不见她的身影。不见身影如果不回来“抬”饭碗倒也不会惹怒雷霆,如果不见身影还要踩着饭点回来,轻则吕梅仙会一把夺过饭碗,重重地“搁”在桌上斥责;重则是一脚兜屁股给揣进天井里去。当然,孟建共会害怕极其配合地逃向天井。

    基本上,吃百家饭的孩子大都瘦骨嶙嶙,而孟建共却是拗着生长。不信,你看;这不刚吃上十六岁的饭,就发育得体健身宽,胸前宛如两个被气流冲击绽开的肉包子似的。

    孟建共被揣跳下天井。手杵井口俯身观察。吕梅仙揣过后挺直腰对天井伸出食指。吕梅仙:

    “你一天瞎眼睛说话高一句低一句好坏不辩。老子刚才还没找你算账,你却到哪里去偷吃长出一身贱肉?”

    孟建国嬉笑接口。孟建国:

    “我妈,您可是要说,弄得老娘都揣不动你了?”

    孟建共不明白,她对贾杰刚说笑却惹怒了吕梅仙。孟建共:

    “她揣不了我,可以揣你。”

    黑脸。孟浩然抽出拇指。孟浩然:

    “揣不动让杰刚从天井里扔过来钓鱼钩,蚯蚓甩嘴里猛劲拽去水井里正好够掩埋了这个‘白骨精’。”

    吕梅仙吆喝开饭。孟建共这才从天井上来取出碗筷。

    听话听音。于是,孟建国会借助于父母的威力,运用自己的智力。看吧,孟建共一碗碗舀出米饭放置好,吕梅仙卸下了烟筒。孟建共端了碗坐向草墩。孟建国偷偷以腿挪动开来。孟浩然冷眼打量。孟建共全然不觉。孟建共坐下屁股落地——四脚八叉……

    顿时,一桌子的人笑开了花。孟建共却是满脸灰头土脸的狼狈样。一只手抬碗依靠胸口,一只手忙拍打屁股上的灰尘。孟建共:

    “我妈,您看看老七?”

    “孟”氏眼法过去。斜视着眼睛。吕梅仙:

    “你还好意思告嘴,这么大的死叉叉一天跑得人影都见不到,只有吃饭才露面,你活该!”吕梅仙常常将一件事说成另一件事。当然,她会认为这就是对她的惩罚。以此同时,她却从来没能意识到,她如此说教方式,说白了,就是将孟家人提升到了痛打落水狗的境地。

    孟建共起身去天井。孟浩然偷偷伸出了脚。一个踉跄。孟建共险些摔倒。手抚石台。回头。孟建共:

    “我爸爸也是……”

    孟浩然:“‘也是’啥的?‘也是’,可是老子伸不得小腿?”

    孟建共跳下天井。孟建共:

    “伸得的么,怎么会伸不得?!”

    孟浩然:“老子都还没斥责你,你出门一天疯哪里去,便去哪里端碗,你倒是来怪起老子来了。”

    孟建共:“不敢。”

    陈水亭淡退出门。袛少云又坐进了堂屋。袛少云不曾改变的依旧是一副“笑面虎”的样子。孟建共落地。袛少云笑容没有消散。由于吃口却早已发体。一双眼睛就像是眯成了一条线缝。线缝对视孟浩然。袛少云:

    “二姐夫,你每天午时都要出门到茶馆去听评书,你怎么不在茶馆里吃饭?”

    这话就是公开挑战“权威”!若放在别人嘴里说出来,只怕狂风夹杂着暴雨。孟浩然阴沉。袛少云吐出。吕梅仙爱妮瞥去一眼。群众的目光都集聚在她的脸上,似乎在看她怎样处理。吕梅仙目光回视一圈,那饱含哀怨的眼仁十分冷厉,仿佛就像一把出窍寒闪的利刃。孩子们又埋头吃饭。孟建共向贾杰敏招手。贾杰敏下了天井。姐妹二人坐在井沿上。压低声音。贾杰敏:

    “刚才袛叔叔质疑的话若换他人只怕要翻天。”

    孟建共:“他说话,我妈爱听。”孟建共虽也压低声音,吕梅仙却听进耳底。吕梅仙仰头侧目:

    “是呐!老娘爱听。你们一个个的只管向老娘喷屎吐粪老娘受着?”

    笑眯眼睛。爱妮放亮。袛少云:

    “我说的话可不是‘喷屎吐粪’,我说的话是小甜心。”

    冷笑含有暧昧。吕梅仙:

    “是啦!你说的话是‘小甜心’,就算喝口冷水下腹也甘甜。”

    袛少云:“这就对了。”

    吕梅仙:“对你的头,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这句话仿佛就是对袛少云在孟家家庭地位的认同。他心里宛如含了一块蜜糖,两条眼线缝挣扎着透亮又妄想相交相会。

    对于孟建共的行踪,贾杰敏也是很好奇。她告诉她,就是在外面玩乐。贾杰敏还理解不了“玩乐”包含的含义。她认为,孟建共基本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就算是游泳,那也不能成天都泡在河里。

    对于她的追问,当然,孟建共只能一笑了之。她认为她有秘密,可就是不想告诉她。不告诉也罢,心里记挂着陈明珠。贾杰敏:

    “原本说好了的,午饭后你带领我找他们去,可我蹲在天井洗碗,你却跑了没影。”

    孟建共只笑。又说若不趁机溜走,只怕是要被她盯死便出不了门。

    第二天午后,孟建共带领去孟建中的家。

    良县主要街道呈“口”字形。“口”字以东是一遍郊区民房。孟建中租下了东郊一套坐南向北的土屋。东侧一条小溪至北向南环绕流去,开门两米便是小溪。

    陈明珠显得很高兴。忙带领着参观。占地面积大约有二十来平米,中间间隔,里屋安置一张床,孟采明午睡正露甘甜。外屋则用于厨房。隔墙北墙角是一眼大土灶,灶台脚堆放着一堆土豆,墙西脚则是碗柜以及饭桌。饭桌上杂乱无章。隔墙南墙角则是一把圆木搭建的直式楼梯。阁楼占据房屋的二分之一。陈明珠带领上楼参观。二楼堆放杂物。土豆明显堆放在中央。

    孟建共打量,说,家里怎么购买这么些土豆。三人说话前后下楼。陈明珠回答这段时间孟建中倒卖土豆,忽然跌价便没有抬出门,放置灶门前的便也没有重新抬上楼。陈明珠说家里凌乱,他一早起床便出门去忙碌,基本到了下晚倒空才回家。大床上随处凌乱衣服。陈明珠说的是实情。

    贾杰敏询问孟建中近日经营品种。陈明珠笑道:

    “主要查看市场上啥好卖便经营啥。”

    贾杰敏:“那么,土豆跌价,还有这么些放置屋里卖不出去又该怎么办呢?”

    孟建共显得心神不宁。又催促离去。

    陈明珠眼珠转动让她先走。只说杰敏要留这里晚饭。

    陈明珠带领孩子不易。贾杰敏婉言谢绝。但让聊一会儿再出门。

    陈明珠笑道:“你可是还怕你表嫂招待不起你一顿饭?”

    又说:“我们现在搬出来好过了,有你大表哥在外面倒卖,待我们再挣两年,便可将这地基买下,到时候拆除了便可以重新建新房了。”

    孟建共并没有即刻出门。孟建共笑道:

    “你家若不能建造新房,那还有谁家能建造?特别是我大哥又能挣,头脑又灵活。”

    她的话激起了她的疼痛。她眼睛一翻迂回一圈,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只说:

    “我家能建造还不是凭了你大哥跟我起早贪黑挣的辛苦钱。可是还能够得到你爹你妈的一砖匹一根针线?”

    陈明珠话语“塞”人。孟建共只说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不要牵扯在我身上。孟建共起身再次让贾杰敏一道离去。孟建共坚持。贾杰敏起身。陈明珠拽了手腕让坐下。孟建共独自出门。

    厨房里闲聊。陈明珠要她少跟老丫来往。说着,进屋取出一条裤子缝补。

    没有人能真正走进孟建共的内心世界。其实,她有她的苦。贾杰敏只是碰巧与她共同呆了一个夜晚的水井边。她觉得她多少有些了解。于是,她告诉她,其实,表姐心地不坏。她只是以她反叛的方式在抗拒他们。

    引线。陈明珠显得吃惊。只说:

    “她如果不坏,那天底下就没有坏的人了。”

    迟疑。贾杰敏:

    “我以为表嫂会有同情心……”

    陈明珠打断。陈明珠:

    “开始见她被他们暴打的时候,我跟你一样同情她,可是,她干出来的事实在不叫事。”

    贾杰敏疑惑。贾杰敏的确想象不到孟建共在高压下还能干出什么具有挑战意味的出格事。

    陈明珠陈述。

    原来,穿过吊桥沿着河岸旁水井边小道上坡则是良县具有代表性的宝塔。宝塔门外则是一遍场地。打下稻子,吕梅仙吩咐孟建和挑过河晾晒。大约一个小时后,乌云卷积。眼看一场暴雨就要来临。吕梅仙急忙吩咐孟建共回家取来箩筐来收拾。稻子打堆。孟建共无影。吕梅仙本想回家去取却又担忧无人看守。乌风暴雨无情。稻子分散整块场地。这晚,孟建共数着依稀的星星才进门。

    平日,孟建共遭家暴孟建中多少会阻拦。这次,陈明珠说不值得同情。于是,孟家堂屋发出杀猪般的嘶吼声几乎驱散了夜空中的乌云。

    次日。放晴。孟浩然提议以一大铁链拴在石狮子脚下看守场地。吕梅仙鄙视说她还不值花费那根大铁链的价钱。吕梅仙主要考虑昨日被抽得皮开肉绽,今日想必能够学乖。另一方面,无论是孟浩然还是孟建国都担负不了大铁链的沉重,吕梅仙也不想加重孟建和肩上的担子。可是,早餐,孟建和从屋里担出门二十八担稻谷,傍晚,孟建和只担回了二十六担。

    贾杰敏还不明白数额的差距。贾杰敏:

    “那,是否晾晒干了体积缩小?”

    陈明珠转动眼珠瞥眼。陈明珠:

    “哪里是晾晒干了体积缩小?再缩也缩不了两担。”

    又说:“人家提了水冲去。”

    贾杰敏不明白了。贾杰敏:

    “提水冲?……场地肮脏……?”

    陈明珠满眼讥笑。陈明珠:

    “哪里是场地肮脏?憨姑娘。头日暴雨冲刷,再说还晾晒了稻子,怎么可能肮脏?”

    又说:“她是直接提水冲走稻子……”

    贾杰敏不明白了。贾杰敏:

    “她为何要冲走稻子?”

    陈明珠:“所以说她是反人类的魔鬼,原来整个孟家针对她,我多少还觉得过分,有几分同情。现在我却要站出来劝导你少跟在她屁股后面了。”

    贾杰敏说明,是你们搬了家找不到这才请求她带领过来的。

    陈明珠点头。陈明珠:

    “我揣摩她心思,可能是头天被暴打,第二天便想报复。结果报复来报复去的完全落在她自己身上。”

    贾杰敏:“第二天又遭到暴打?”

    陈明珠:“这还用说?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尽管如此,贾杰敏还是有些揪心。贾杰敏:

    “那她当时如何解释?”

    陈明珠:“你想想你二姨妈使用起蛮力来可需要解释?”

    又说:“不过她还是嚷嚷,说,孟建和正长身高,她担心压坏了他。冲走两担,孟建和少挑两担。”

    讥讽。又笑道:

    “你想想她这说词可能自圆其说?你二姨爹质问她,既然她担心那不会一块帮助孟建和分担挑回两担?”

    贾杰敏:“那她怎样回答?”

    陈明珠:“还能怎样回答。无非不就是她看场地她干收拢之类活计的话语。”

    贾杰敏思考,孟建中分家,孟建华、孟建人不在家。贾杰敏:

    “二姨妈有怎样的‘蛮力’?”

    陈明珠狐疑。贾杰敏说明孟建共第二天遭到的暴力。

    针线飞出。陈明珠:

    “你问的是第二天?你想想你二姨妈没有力气,可是她不会让袛少云上手?”

    又说:“那个杂种也不是好东西,别看他一双色眯眯的小眼睛其实就是笑面虎,可下手可歹毒着呢!”

    贾杰敏无法想象“歹毒”之方式。陈明珠说,每每教训升级。头天闷井眼,第二天则吊楼梁。所不同的是吊上去除了皮鞭便是脚踹。抽断了一根皮带,袛少云体肥身健都揣得喘粗气。

    贾杰敏愕然。贾杰敏:

    “那还不得揣出问题?”

    陈明珠:“当时小便就失禁流出。又被罚饿了两天。我都暗暗担心以后可别落下妇科问题。”

    一身鸡皮疙瘩顿起。一个寒颤打出。贾杰敏说她大抵应该知道产出稻谷的艰辛。陈明珠:

    “你想想你都知道,难道她还会不懂得?”

    又说:“当时看她被暴打的样子觉得心底有些不忍,但想想她干的坏事又觉得可恨,活该。”

    贾杰敏还是无法理解。孟家河岸沿着四方水井向西而去一路爬坡。孟建共竟然上坡费力去提井水?贾杰敏不明白的是她所耗力用于担回稻谷,那将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啊?特别担回家走下坡路。那么,孟建共心底的扭曲是否必须这类叛逆举动方能抚平?

    孟家以暴制邪。邪不屑。邪以她的视角看世界,世界却以邪的瞳仁回馈她。那么,孟建共命运的转折点何在?贾杰敏不知道在孟建共弯腰打水的那一刻,她的脑海里是否能从水波透亮的折射中回现头枕水井数算星星的一幕?

    沉默。陈明珠询问是否听闻后毁了认知。贾杰敏说饥饿两天可能会饿出胃病。陈明珠轻蔑冷笑。只说可能饿旁人真能饿到,饿她那是假话。陈明珠笑道:

    “人家只要疯跑出门,啥充饥的食物抓不到腹中呢?”

    尽管如此,贾杰敏犹如淋了一场暴雨,心底压沉的阴郁还是晴朗不起来。贾杰敏心里非常清楚明白孟建共是以她自己的方式反抗着,以至于迷蒙了心智。那么,今后她该走怎样的道路才能得以摆脱不幸?或者说她要踏上什么样的道路才不至于令她揪心呢?

    生活似乎从来没有明确公式。一切必须靠我们各自去寻找解答。

    茫茫世界,看似千交百错。其实,我们往往交汇后还是沿着各自必须的道路孤独错开。正如良县交汇的千家万户,孟家必然交错开来;正如孟家交汇的孟氏兄妹,孟氏兄妹必然交错开来;正如贾杰敏短暂的交汇不能给予孟建共任何实质性帮助一样;正如没人验证让孟建共明白所踏之道不过就是一条死胡同而已。贾杰敏分明预见了孟建共毁灭的端口,却无能为力去叫醒她。正如她以她独特的方式妄想叫醒她的母亲;正如她的母亲以她母亲发泄的方式试图唤醒她母亲的母亲一样。一切皆为徒劳。交错似乎命定?人之悲怜。即便是同为一个家庭的连理枝却也眼睁睁看着不断生长背离阳光向着阴暗潮湿的境地不断延伸而束手无策。

    于是,狮子怒吼。

    于是,鸡对鸭讲。

    于是,狮子继续咆哮。

    于是,雄鸡继续啼鸣。

    于是,鸭摆弄水花……

    于似乎我们都有一条必然既定的轨迹?孟家人嘶吼嗓子。语不惊人。醒从何来?

    人之悲怜。交错而已。

    是的!我们浸泡在充满恨意的染缸里已经很久很久了。无疑,这正佐证了我们爱的贫乏。当然,没人告诉贾杰敏。同样,也没人告诉孟建共。她们脚下道路的对与错,只得依靠她们各自去实践,去与悲怜的命运实践。

第126章 轴承思维

    孟家的贫乏只有“管”没有“教”,从而使得“管”也是按照各自的意念加以的暴力。恨意鼎沸时,孟家厌恶的眼神仿佛就像厌恶一只蟑螂一样。没有人对她月光流水,没有人对她琴瑟和谐,更没有小桥流水人家的风景。只是,她还不明白,她想要的,他们各自也贫乏,因此,注定了她的捣蛋,注定了她的叛逆。她人生所能够的就是凭借着她自己的哀怨怒气,去不修枝叶地任由生长。

    贾杰敏的确看到了孟建共悲怜的命运。她还不知道,她妄想改变的关键点在哪里。不是吗?即便是对于她自己的命运,她都显得束手无策的无能为力。

    贾杰敏虽然有些过于“轴”,但她遇事就是喜好刨根问底,以及问“底”后的思维纽带。渐渐地,在她冷静沉思的系统中,形成了在她这个年龄段所不匹配的思想。陷入到沉思之中,她是安静的。她安静地停留在她的世界中悲催着表姐的命运。陈明珠再一次起身进屋,手里又拿出了孟建中的另一条裤子缝补。她笑说,平日里带孩子,这些琐事唯有等孩子睡后方可做。又一次,陈明珠要贾杰敏堤防孟建共带领她出去滑向不好的边沿。

    贾杰敏很难理解这个“不好的边沿”。她说她带领出去不过就是游泳或者上“同学”家。她询问还能有什么是“不好的边沿”。她自认为譬如说孟建共将饭扒进河里或者是冲走谷物,但是,她这个时候已经有了这方面分辨好坏的标准。

    陈明珠轻蔑笑骂她“憨包”。她说,身为一个女孩子,最敏感好坏的界定难道你不明白?

    贾杰敏的确“憨”。她摇头还是不明白。

    陈明珠咧嘴乐了。笑过之后,她说,总之,你想想我跟她是姑嫂,我都不爱搭理她。陈明珠摆弄着手里的裤子,但见外侧基本是从裤脚边就撕开到了上腿部。贾杰敏询问这到底是如何弄的?贾杰敏心想这得是牛劲儿一般的生猛。

    陈明珠冷笑说,这哪里是他弄的。贾杰敏更加疑惑。

    陈明珠一番叙述。

    只说,近段时间社会上时新潮流细港裤。然而,有人员守在火车站出站口处,见了此类穿着者便以酒瓶塞进去实验,若从裤脚处塞不进去的,便以剪刀剪开,然后发放别针别了离去。那日,正好孟建中穿了条当下最流行的细港裤从春城返回,便被剪开了。

    如此一说,她感觉还真是不可思议。忙问,表哥的裤子可真是让人剪开了?

    贾杰敏的“轴”使得她凡事都要问个清清楚楚。

    陈明珠再次放平手中撕开的裤子。她说:

    “不然,怎么能有我手中这物?你不会以为是我撕开的吧?你不要暗自琢磨说,我这个表嫂,一方面撕开表哥是裤子,一方面还故意拿出来缝补给我看,这才显得她的贤惠。”

    她的话,透露出她的多心。贾杰敏忙说不敢相信,追求时髦也要付出代价。

    其实,掀开历史的一页,长辫子男到利落的短发,何其不是历经了疼痛呐喊的过渡?只是,遥远的历史使得人遥远模糊了意识。从而,却也提炼了循规蹈矩的约束生活。

    剑之双刃!

    陈明珠手里缝补。思想还是停留在孟建中身上。不停地穿针引线。叙述。陈明珠:

    “杰敏,你能想象出你二姨妈怨恨你大表哥到了什么地步吗?”

    孟家除去孟建共,孟建中是其次。贾杰敏回答;无论再怎样的怨恨,大表哥所遭的罪可能没有表姐多。

    陈明珠点头认可说,这个是自然。只是说出你二姨妈的极端,恐怕连你都不敢相信。陈明珠:

    “你大表哥遭到外人撕开裤子,这还让人能够想得通,那毕竟是外人。可是二姨妈‘撕’的就不是外侧了,她‘撕’内档。”

    贾杰敏一点听不明白这外侧与“内档”的区别究竟。

    陈明珠打量她一脸的懵懂样笑骂小“傻瓜”。

    咧开嘴。陈明珠:

    “还真是个小傻瓜。撕内裆当然不是为了撕内裆,而是为了下毒手!”

    贾杰敏跟加迷惑。她说,无论怎样说,大表哥都是二姨妈的亲生儿子,又何至于下毒手?撕内档与毒手又有怎样的联系?

    她忒多的问题再次令陈明珠乐开。她捂住嘴,仿佛捂住的是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无知。

    贾杰敏却很坦然。只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若要我不懂装懂,那就不是我的性格。于是,陈明珠又将男女之别的生理略提一二。又说明男人的重要部位。

    这样解释,贾杰敏明白多了。但还是令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的母亲要对他下这样的毒手?

    于是,简略道出由陈水亭所引发的事端。当然,重要细节必须规避。这样,听起来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偏偏贾杰敏又是一个过“轴”之人,直问得陈明珠发毛。虽然表露不高兴,但她还是不愿意囫囵吞枣。

    陈明珠再次又将话题回归在老“Y”身上。她见她旧话重提,忙告诉她,就是让她带领找来的,不然,你们居住哪里还不得明白呢!

    陈明珠说:“三岁孩子看到老。原来她就是不听话,一天就只知道吃嘴撂脚后跟的。”于是,又将赊酸萝卜,香瓜子的事情道出。

    贾杰敏说早听过了。孟建共发展到今天并不是孤立形成的。

    陈明珠却不连贯思考。她说:

    “怎么不是?孟家这么些弟兄,却没有一个人像她那样去赊。”

    又说:“如果都像她一样,那你姨爹姨妈不是就惨了,那么多儿子若都去赊,那不不得年都过不去了?!”说着,她“呵、呵……!”笑了起来。

    贾杰敏说:“只是表姐重复在这条道上走,似乎也不总结一下,没有一点长进。最起码,每每遭受暴打,就是不心疼二老使出的体力,那也要心疼一下自己的皮肉啊?”

    陈明珠说,如果她像你这样想,她就不会干那些不沾边际的事了。又说到孟浩然患哮喘病。陈明珠:

    “渐渐地,他将她吊到房梁上暴打的力气都没有了。”

    贾杰敏询问,袛少云再迈进孟家,孟建共是否待见?

    陈明珠说无需孟建共待见,只要你姨妈待见,人家永远是孟家的座上宾。

    贾杰敏还不懂得这类隐讳的暗情。贾杰敏:

    “二姨妈每每紧盯我的饭碗,却一副笑眯眯打量袛少云饭桌上的样子,仿佛他才更像她的亲人。”

    陈明珠:“你难道还不知道二人的关系吗?”

    贾杰敏狐疑。贾杰敏:

    “啥关系?不就是让我们称呼的‘袛叔叔’吗?”

    陈明珠笑眯眼睛。陈明珠:

    “人家跟你姨妈……”稍停。又说:

    “你回去可不能随口乱说?”

    她的眼神显得凝重,面露谨慎的样子。贾杰敏点头。

    陈明珠道出;孟建华与孟建人常常是天不亮就去氮肥厂。一天娘家屋里有事背了孟采明出门。何丽也出门去娘家。通常情况下,孟浩然午饭过后会和孟建国去茶馆听评书,孟建共不用说早没了人影,孟建和上学。家里只有你姨妈一人。午后,何丽忽然转回。只推开她的屋门,但见她正和袛少云在“做”事,只羞得何丽忙退了出门。

    贾杰敏还不懂得男女之事。只询问,他们在“做”什么事?

    一阵“咯咯……”声响。笑过后张口就是一句:

    “憨姑娘!”

    她有些莫名其妙。正想张口问她,但见孟建中推门而入。见二人面带笑意,放下手里的袋子。只问:

    “姑嫂二人说什么好笑的?”

    陈明珠也不接话。低头继续飞针走线。贾杰敏忙将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贾杰敏:

    “刚才我正问‘他们在做什么事’,也不知道怎样惹得表嫂就笑了起来,还骂我‘憨姑娘’。”

    贾杰敏复述。陈明珠笑得更加灿烂了。她手捂住下腹,说,肚子都笑痛了,笑岔了气。孟建中眼中也包含着笑意,不过,他的脸有些阴沉。两种极致的表情对立又统一地出现在他脸上,仿佛就像狱警提审罪犯时的讥讽。很是神速,他眼中那一缕笑意也淡退而去。阴沉着脸子。孟建中:

    “还好意思在那里笑,做大不尊的!对她说这些,还不快去煮饭?”

    陈明珠顶了一句回绝:

    “可是她‘做’都好意思‘做’,还不许我说了?再说,又不是我撞见说出来的。”

    就算是吩咐妻子做饭,孟建中表露着似乎不情愿的成分。贾杰敏解读着孟建中的表情,她揣摩是否是他们搬出来不久,家中并不宽裕;或许,还跟陈明珠揭露家里的事有关。忙起身告辞。陈明珠追逐着挽留说,刚才就是让老“Y”先走的,有些要留你在这里吃晚饭。贾杰敏心想,她对她“亲”姑子如此态度,她却是“表”亲有何重要?

    对于吕梅仙来说,侄儿侄女的到来,心底总会涌上一股憋闷。旁的不说,就算是粮食也要多消耗些。孩子自然是体会不到她的心情。贾杰刚捞鱼摸虾不断改善伙食。吕梅仙的沉色从贾杰刚身上淡退出来加倍归给贾杰敏。

    贾杰敏到了饭点转来。黑沉面色。吕梅仙:

    “又跑去哪里去疯了?”

    咬着拇指。孟浩然:

    “人家时间是掐得准准的。你不抬饭上桌,她不进来。”

    贾杰敏忙作说明。

    孟建共今天难得提前回来。天井。清洗青菜。孟建共点头。孟建共:

    “还是我带领过去的呢!”

    黑眼不屑。吕梅仙:

    “可是杰敏自己没有嘴么,要你插嘴?”

    又说:“还是你觉得带过去你便有功劳了?”

    孟建共吐舌头。孟建共:

    “不敢!”

    贾杰敏欲下天井。孟建共罢手只说马上好了。杵在天井边有些不知所措了。

    何丽新房。孟家的蝴蝶牌缝纫机摆放窗口。孟建和、孟建国正以红领巾比划拼接。却反复颠倒无从下手。招手贾杰敏。罢手称不会踩缝纫机。孟建国仍然让进屋帮助。孟建和只说三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吕梅仙唠叨别弄坏了缝纫机。俩人急切。贾杰敏钻进东屋。

    孟建和想要一条属于自己的游泳裤。孟建国也想要。贾杰敏比划对接出裤衩的样子。孟建和让她扎。第一次尝试上缝纫机便断线。贾杰敏一怂双肩抬起手掌。孟建国向吕梅仙求救。

    堂屋。吕梅仙黑了眼睛。吕梅仙:

    “老子从来就不赞成游什么泳,还扎什么游泳裤?”

    贾杰敏站立以手转轮子尝试脚踏板。反复两圈,竟也能踩转了缝纫机。二人竖起了大拇指。少时,一条侧边由红领巾系结独特的游泳裤完成。孟建国更是欣喜若狂。只说市面上也没有如此时髦的游泳裤。可是,很快又下沉面色。因为三块红领巾缝合不出两条游泳裤。孟建和即刻说让贾杰敏回去向同学讨要。又说明身边的朋友都已交出。

    贾杰敏忙说明一人一条红领巾,没有佩戴是不能踏进学校的。孟建国只说小表姐为了显摆。贾杰敏说是规定。孟建和说良县不像靖城规定。又说明暂时弟兄二人共用一条游泳裤。

    贾杰敏嘱咐二人尚若旁人询问游泳裤,坚决不能说是红领巾扎的,否则我们都有罪了。孟建国轻描淡写嘲笑说没那么严重。贾杰敏说那是因为你不迈进校门。孟建国只说六哥不爱学习的没有这个认识。孟建和:

    “放心小表妹,尚若真被批判,那这个创意也是你小表哥想出来的。到时候尚若真被批判,你便说是你小表弟筹划出来的。”

    孟建国很快便转换过来。孟建国:

    “对,若真把我揪上台,我便说我没有念书不知道红领巾的重要性。”

    孟建和笑道:“你六哥怎能拉你垫背?我的意思是让小表妹指认我是‘小表弟’,那自然人家会觉得她神经错乱了表哥表弟分辨不清楚,她自然也就安全着陆了。”

    孟建国拍手叫妙。孟建国:

    “那从今往后,我便是‘小表哥’了,他是‘小表弟’。”

    贾杰敏眼含讥讽。贾杰敏:

    “‘小表哥’、‘小表弟’亏你俩想得出来。”

    三人前后嬉笑走出东屋。菜已上桌。孟建华、孟建人尚未回来。孟浩然抱怨何丽也是不到饭点不进门。孟建共只说万一人家留在娘家晚饭呢?

    一双死鱼眼瞪去。抽出拇指。吕梅仙接上话: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孟建共一双白眼直伸舌头。

    半截香烟放灶门旁侧的砖坯上。吕梅仙取到手捏了捏点燃。吕梅仙:

    “我是想说远处的近处的都一个个的出门就不知道家人的牵挂。这里饭菜都上桌还要想恭候老祖宗一般等候。”

    孟家奶奶笑眯眼睛。孟建和说奶奶以为说她呢。孟建国:

    “老祖宗,您可听见了?”

    孟家奶奶连连点头。又抹淤出眼角的泪花。

    孟浩然缓和眼神讥讽。吕梅仙:

    “这几个短命鬼!胡乱嫁接。”

    孟家奶奶:“什么?何丽‘嫁姐’?”

    顿时,一家人笑喷。孟浩然也抹眼角。

    笑罢。吕梅仙吐出最后几缕烟雾放下烟筒。吕梅仙:

    “她还嫁‘妹’呢!”

    又说:“她又不是她家的外交官。”

    孟建国嬉笑说:

    “‘小表妹’倒是我们家里的外交官。她认识的人我都不认识。”

    吕梅仙满眼狐疑。吕梅仙:

    “‘小表妹’……?”

    收敛笑容。孟浩然:

    “她那点智商当他的‘表妹’不是绰绰有余?”

    又说:“跟随那个扯疯贼可会有学好的?

    贾杰敏十分憎恨他们的归类。贾杰敏:

    “谁是我认识的你不认识?”

    汪文玉的外祖母早年落下了“大脖子”的病。脖子左侧,一坨赘肉仿佛葫芦一样挂在上面。孟建国:

    “桥头上那‘葫芦’婆一家你都认识,还不是外交官吗?”

    贾杰敏说明那是汪文玉的外祖母。

    吕梅仙说,虽然是她的外祖母,但还是不要过多交往。你既然踏进我们这个屋里便要对你负责,不要像上次那个“白骨精”一样带你去河里游泳。尚若真被河水冲走了,到时候你妈兴师问罪,我们可是担当不起牵扯不清。

    抽出拇指。孟浩然:

    “你妈可是出了名的三辣椒,好比评书里的‘尤三姐’,到时候我们可‘招架’不住她。谁招惹她,还不得像捅了个马蜂窝?”

    孟建和笑道:

    “‘小表姐’你要说不要他们大人扯皮,到时候你爬下牛背自己回家。”

    吕梅仙笑眯眼。说,这三个喂狗的,颠倒了“表姐”、“表妹”闹着好玩呢!

    孟浩然:“如果真能自己爬下牛背回家就好了,只怕到时候牛背你都摸不着便被当无名尸体给埋葬了。”

    吕梅仙说出门左边的牌坊曾经就是乱葬岗,专门埋葬从河里捞出来无人认领的。

    孟浩然又解释吕玉仙为什么被封为“三辣椒”。孟建中闹退婚一事孟家人都摆不平,交由她出面全部解决。

第127章汪文洁邀约

    提起孟建中,吕梅仙又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将烟筒里的最后一口烟雾吸进吐出。仿佛还不过瘾。又侧身将放置在灶门一侧的一包烟丝移动到桌子边沿。烟嘴上,一撮黄灿灿的烟丝红了又黑,黑了又红,然后拔下。一阵阵烟雾再次弥漫。吕梅仙:

    “既然是去你大表哥家里,饭点离开,他们就没留你晚饭?”

    一声冷笑。孟浩然:

    “还想吃那两个‘白眼狼’的,人家抬出去喂狗,都轮不到给你,就更别说她了!”

    贾杰敏冷冷一句:

    “留了,是我要走的。”

    这句话让孟浩然心理很失衡。他原本白净的小瘦脸上蒙上了一层暗灰。孟浩然:

    “那是你表哥挽留的还是陈明珠留的?”

    贾杰敏说两人都有挽留。

    孟浩然:“那你还不在那边,还回来干啥?我们家又没有人家开的伙食好。”

    吕梅仙心虚。吕梅仙:

    “难道她没有和你聊点家常?”

    关于这个问题,贾杰敏并不想回答。因为孟建中的沉脸,似乎跟陈明珠嘴里的话语有关,而她嘴里的话又与吕梅仙、袛少云有关。这里面转着两道弯子。虽然她还弄不明白陈明珠的笑点,但她不愿意将自己质入她们的焦点问题上。

    讥讽而笑。孟建共:

    “杰敏你要说,回来稍晚些你们都要像审犯人一样,那晚饭后再回来还不得吊上房梁?”

    孟浩然忽然黑沉脸子。提高声音,吕梅仙嘶吼:

    “我怎么就不爱听你那狗嘴里吐出来的每一句话,该哑的不哑,不该哑的瓮声瓮气,这个家到底是怎么了?”

    孟浩然一张瘦猴脸更加阴沉。

    孟建国接过话说,把爹都气得脸色都变了。

    吕梅仙、吕玉仙对待儿女的态度如出一辙。贾杰敏想不明白,这类伤害人的话语似乎并不是吕开璐夫妻的专利。那么,她们的“道行”从何修来?

    贾杰敏沉默。孟建和接下来的吐露对于她寻思的“道行”来了个颠覆性的认识。

    眼含讥讽。孟建和:

    “可惜了,老‘丫’嘴里吐出来的不是真象牙,如果是,可能家里要设一个供台将她供起来了。”

    孟建国:“供起来干啥?可以一把尖嘴钳握手……”

    吕梅仙想笑不笑面部挣扎。孟建共又吐了吐舌头。

    贾杰敏过轴。贾杰敏:

    “握‘尖嘴钳’干什么?”

    孟建国笑了。孟建和:

    “‘小表姐’该聪明你不聪明,不该聪明你鬼机灵。”

    孟建国:“握住‘尖嘴钳’干什么?对准‘象牙’呀!”

    孟建和:“到时候‘尖嘴钳’敲‘象牙’,你还不脱下,你可下来了!”

    小哥俩一人一句,仿佛相声。孟建共扯眼眯笑。一口烟雾喷出。吕梅仙猛然咳嗽两声。孟浩然头点点孟建共。泪淤眼眶。由阴放晴。吕梅仙:

    “这几个喂狗的,怪能想得出来?”

    这晚,太阳坠落西山开席。四个孩子又抬了饭碗坐在河堤边。寒冷的记忆是深刻的。河堤对岸的水井已经空旷无人。夜色吞噬白昼前释放模糊的轮廓。可是,滚滚的河水依旧欢腾。难道,河水冲走的危害大于一夜无归的伤害?贾杰敏无法分辨人性的真伪。

    贾杰敏原想提早返回靖城。贾杰刚却坚持等到收假当天返回。贾杰刚认识了方小洁娘家亲戚,因此又有了新钓友。方君是方小洁的八叔,虽属叔叔辈,可年纪与贾杰刚一般大。二人蹲守的南盘江边,不时再来一场比赛提竿便显得特别得劲儿。

    傍晚收竿。贾杰刚发现了方君言过其实。因为鱼篓里的收获寥寥无几。如此一来,便拽进方家晚餐。再出门,鱼篓里减少了分量。

    耳听熟悉的脚步声,孟浩然嘴角开始裂开。贾杰刚弯腰压低鱼篓,

    孟浩然一双死鱼笑出神采。雾气依然,仿佛是被云层迷蒙透亮的月儿。

    孟建共接过背篓将鱼儿倾倒盆中。顿时,白花花的“运动员”展开了弹跳决赛。孟浩然一张猪腰子脸更加舒展开来。吕梅仙默默打量也含眼笑意。又吆喝贾杰敏端出饭菜。贾杰刚罢手说明。

    孟浩然:“我说方家人怎么有那么好呢,主动邀请杰刚去做客?连我这个亲家都别想吃他一餐的。”说着,月牙儿入侵进了云层。瞬息间,一张干巴巴的瘦猴脸不再残存一缕笑容,仿佛前一刻的笑容从不曾来过。

    世界上可还有顶级魔术大师?就算被格式化的喜剧大师消瘦的脸庞也没有这脸谱的优势。

    孟浩然阴沉。孟建国心底就拧巴。孟建国很想调节幽默的气氛。孟建国:

    “原来,人家是惦记着分鱼。”

    吕梅仙:“这个还用你说?!”

    贾杰刚默默注视孟浩然的面色。贾杰刚:

    “其实也没有分拨多少出去。”

    孟浩然:“方家招待你啥菜?”

    贾杰刚只说一般家常菜。孟浩然幽怨的目光对视吕梅仙。仿佛逮到了这才是痛脚。

    孟建共扬起头。贾杰敏手臂拐去。孟建共:

    “我爹,你可是又要说,这个更不值当了?”

    孟建国:“这个还用你说?!”

    贾杰刚忽然笑出。只说孟建国没有念书真是可惜了。

    吕梅仙询问分拨鱼时孟建人啥反应。贾杰刚说分拨放进他老丈人盆中他自然高兴。

    孟浩然嗅出异味。孟浩然:

    “我是考虑现在还没成家心便向着外面的了,等成家了,那还不得……?”一张猴脸顿变小鱼干,仿佛在向吕梅仙禀报他的发掘。

    吕梅仙自然明白他的心境。吕梅仙:

    “我早对他说,现在还没过门的你就这样维护人家……”这个时候巷道里响起了脚步声。孟浩然示意眼色。吕梅仙仿佛不说完一句话便不痛快。吕梅仙:

    “等真成了家,人家还不得爬到你头上来拉屎撒尿?”

    孟建人忽然走进堂屋。瓮声瓮气。孟建人:

    “你们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拉屎撒尿’?人家农村来了亲戚,提来了核桃,人家还不是要匀一些让我提过来送你们呢!”

    含着拇指。孟浩然:

    “啧、啧、啧、啧……!”

    孟建和:“老七,你怎么不问核桃呢?你要说,我可是最喜欢吃核桃的了。”

    吕梅仙:“是啊,核桃呢?”

    中气抵喉。不耐烦。孟建人:

    “我哪里有那块脸去将人家给的东西都接回来。”

    孟浩然手指点点。

    孟建人:“刚才方小洁和我站在门前,屋里的话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你说我可还要我这张脸?”

    一张干鱼脸仿佛彻底被阳光晒干。双眼一闭头仰门柱。一个耳光各自拍打脸颊。

    孟浩然:“这张老脸啊……!”

    吕梅仙埋怨怎么到门口不直接进屋要在外面偷听。孟建人分辨是想进来的,忽然听到你们询问小表弟方家招待啥菜,我也好奇想听听他如何说。

    贾杰刚模仿孟浩然手掌拍在脸吧上。贾杰刚:

    “所幸我说‘家常菜’。”

    孟建共:“你还说了‘一般’。”

    贾杰刚:“我没说。”

    孟建共孤掌难鸣。贾杰敏:

    “说了。”

    吕梅仙让不要再争执。吕梅仙:

    “她方家如果要恼怒恼怒不到你孟建人头上,怎么说她大你整整四岁这是事实,我们家不挑毛病就算不错的了。”

    孟建人:“这样的话你们怎么不去对我大哥说?”

    于是,围绕这门亲事又展开了劝导。孟建人的态度没得商量。孟建人:

    “今后我声明,你们不要再以啥配得上配不上的说事了,你们以为你们的儿子是骏马紫汉?”

    孟浩然:“不是骏马紫汉那也是出了名的吃苦赖劳之人。现在也是限制,要在旧时,至少我们老孟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呢!”

    眼含讥讽。孟建人:

    “可还是孟家三公子?”

    吕梅仙:“这还用说?!”

    孟建国笑出声。孟建人冷眼。收敛笑容。孟建人:

    “可恰恰是一个说话都屡着舌头吐不清词的三公子。”

    吕梅仙:“哪有自己作践自己的?”

    孟建人:“可是不自己作践,自己就不屡舌头说话了?”

    贾杰刚一本正经。贾杰刚:

    “杰敏,快将二姨妈的熨斗取来……?”

    孟建共说杰敏在刮鱼,要熨斗自己过来取。吕梅仙懵逼。孟建国怂起双肩表示不解。孟建国:

    “累了一天了,小表哥可是还想熨裤子?”

    吕梅仙更加狐疑。贾杰刚没憋住忽然笑喷。

    孟建人手指点向贾杰刚。

    贾杰刚:“我只是说——熨斗。”

    孟建人面色顿红。

    孟浩然恍然大悟一拍额头斜视贾杰刚。那韵味大有终于逮到你痛脚的意思。贾杰刚向孟建人呶呶嘴想忍住嬉笑却又笑喷。

    第二天是礼拜天。氮肥厂休息。贾杰刚也难得睡个懒觉。

    八点未到,汪文洁犹如叫雀的声音便从巷道响彻进屋。汪文玉尾随其后。贾杰敏在天井中洗漱。

    站立堂屋。汪文洁点头。汪文洁:

    “杰敏,你哥哥还没有起床吗?”未等回答。只仰头注视楼口。扯开嗓门:

    “杰刚、杰刚?你这个懒杂种,可是还不想起床么?”

    贾杰敏忙说明昨晚钓鱼回来晚了,可能是累了,让他多睡会儿。

    汪文洁嬉笑道:

    “钓鱼能有多累?出门看风景,那多美的好事啊!”

    贾杰敏漱口。汪文洁转身:

    “可对,三姐?”

    汪文玉抿唇笑而不语。

    汪文洁再侧身直冲楼梯。一阵脚步声响起。汪文洁上楼。汪文洁:

    “杰刚,你这懒鬼砍脑袋的,太阳都晒到屁股了还不起床?”

    贾杰敏匆匆收拾登上了天井。

    二楼。贾杰刚的声音响起。分派汪文洁下楼。只说每天早晨都抹黑出门。

    汪文洁从楼口转向大屋。嘴里嚷嚷着没有看见。又命,起来带领一块去游玩。

    汪文玉无声摇头。压低声音。汪文玉:

    “她喜欢他。得知你哥哥今天休息不去钓鱼,撕开眼睛便嚷嚷着要来二姨妈家了。”

    贾杰敏不解她口里的“喜欢”。汪文玉说她成天只将杰刚的名字挂在嘴上,询问她只傻笑。

    贾杰敏困惑。似乎在一夜间,汪文洁满嘴骂骂咧咧。贾杰敏:

    “她的喜好就是张嘴便骂吗?”

    汪文玉说明可能是从街坊四邻处学来的。

    贾杰敏说,二姨爹二姨妈大早便出了门,否则听她这喇叭脸子还不得沉得就像旧社会呢?

    汪文玉说虽然到良县多少天了,可是每每杰刚去钓鱼,文洁要等礼拜天才能过来一起玩耍,她早等不急了。

    汪文洁从木梯上下来。一脸春风。瞳仁发亮。

    贾杰敏木讷于喜欢一个人面部表情可以如此美好,可口里却失之千里。

    汪文玉解释;“打是心疼、骂是爱,掐掐扭扭感情在”。又指出她骂他则表明她是喜欢他了。

    汪文洁笑眯双眼。汪文玉:

    “你没见她找不到杰刚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汪文洁瞥眼。汪文洁:

    “哪有?!”

    汪文玉:“不要死不承认了?你的形态早出卖了你。”

    又说:“如果不是喜欢,你不可能是那个样子。大人们常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就是一副恋爱的样子。”

    “恋爱”?贾杰敏大觉生涩。仿佛那是大人们的专利,同时又仿佛是若干年后很遥远很遥远的山水背后迷雾驱散后的事。汪文玉忽然便拉近了距离。

    贾杰敏呆愣。汪文玉发问假期作业是否完成。贾杰敏点头。又提出取出来让她抄写。仿佛贾杰敏存在汪文玉心中的价值只是仅此而已。尽管如此,还是上楼去取。

    贾杰敏转下楼。孟建和在天井开口洗漱。孟建国站立堂屋聊天。贾杰刚最后下楼。孟建国询问今天准备去哪里游玩。

    贾杰刚挠动后脑勺。贾杰刚:

    “钓鱼?她们女孩子不会。”

    汪文玉:“不是不会,而是不感兴趣。”

    贾杰刚说,较真。眼色翻白。贾杰刚:

    “分明就是不会还要说得冠冕堂皇说‘不感兴趣’。”

    汪文玉抿嘴笑出。汪文洁:

    “是啦!这里的人唯有你钓鱼了得,是冠军。”

    天井里。孟建和暂停刷牙。孟建和:

    “文玉,你要回答说,要想学怎能学不会?只是不想受那苦而已。”

    孟建国催促后面还有人等待的。孟建和只说那么大的天井一个漱口一个洗脸可是还阻拦了你。

    孟建国下了天井。只说习惯于先漱口再洗脸。孟建和上天井。

    贾杰刚忽然面色暗沉下来。贾杰刚:

    “建和你一句话暴露了你的自私,难怪约你一道去钓鱼总是推三阻四呢。我问你,吃鱼时可‘受苦’?”说着,贾杰刚下至天井开始洗漱。

    孟建和忙说也不完全那样,而是老钓不起鱼来,便丧失了兴趣。

    孟建国来到堂屋。大家开始讨论出游何地。

    孟建和提议游泳。汪文洁反对不会游泳,乐趣只是你们的。孟建国提议听书。汪文玉只说现代年轻人还有谁去茶馆听那陈词滥调。孟建和辩解书里充满义气。汪文洁又加入反对。

    贾杰刚提议爬山捡菌子。汪文洁拍手叫好。孟建国一听只泄气。孟建和说明良县的山要从总站背后而去,距离这里恐怕得走五六公里才开始。汪文玉说不如逛街。

    四个提议。贾杰刚最后拍板爬山。汪文玉不想参加。孟建国说各自去茶馆。贾杰刚只说孟建国成天听书缺乏锻炼狼见了都要淌眼泪。贾杰敏、汪文洁积极响应。汪文洁又要孟建国一块爬山。便勉强点头。孟建和担忧女孩走不了远路。二人坚决参加。贾杰刚忙吩咐汪文洁回去告诉老外婆,爬山可是一整天的事。

    汪文洁欢喜出门。汪文玉跟随身后。

    贾杰刚催促孟建和、孟建国趁机出门。孟建和狐疑。只说路程之远,带女孩子出门可是她走不动你来背?

    贾杰敏:“阴谋!不管,我要去。”

    贾杰刚嬉笑只点头。忽然又命令贾杰敏去催促汪文洁。

    贾杰敏狐疑蹦。贾杰刚举手向某某某保证。贾杰敏这才蹦出巷道。

    穿过吊桥上至塔楼直插“口”字形西边。良县总站正是建造在城西七八百米的郊区。孟家门前的河流与北“口”字横切流过。街道上铺就水泥桥面。王秋莲娘家正是居住在桥面上南侧入口处。贾杰敏沿着河堤奔跑而上。再回头,却发现三人鬼鬼祟祟出了吊桥。急忙奔跑。汪文玉外祖母家上了铁锁。邻居回答二人去街上寻找。贾杰敏转出小院沿着“口”字形街道飞奔。

    一口气。贾杰敏奔跑到了总站西侧围墙。一棵棵苍苍郁郁的松树间隔竖立在围墙边。贾杰敏隐身。

    大约二十多分钟,三人说笑走来。贾杰敏忽然跳出。孟建国手捂胸口。贾杰刚又责令回去。却不依。孟建和求情。贾杰刚还是不答应。贾杰敏嘟噜。贾杰敏:

    “如果我返回,见到汪文洁便说明你耍阴谋,让她回家说明却偷偷奔另一条小道出门。”

    贾杰刚妥协。但强调全程靠脚步。

    于是,四人一道上路。贾杰刚不急不躁指出贾杰敏也有“阴谋”,至少没有叫唤汪文洁一道而来。

第128章登山

    贾杰敏说明情况。贾杰刚:

    “其实,我也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主要担心你们小女孩走不了这么远的路。”

    又说:“等返回她询问你不能说我们趁机甩开她,而是我们一块到她外祖母家叫唤,家里却是‘铁门将军’把守。”

    贾杰敏只说你各自解释便是了。贾杰刚又强调必须配合,否则便回去。

    贾杰敏:“尚若她询问,我保持沉默,由你解释便是了。”

    晨曦穿过松枝斑驳映照在柏油路面上,南北通直的国道连接远山。出了总站的围墙,路面两侧的田野更加宽阔。横切的米轨显得风尘仆仆,镶嵌的枕木倾诉出历史的沧桑,平行的“双肩”承载着中越友谊。

    田间地野,小鸟惊飞。或群或分任由它们自由驾驭的升降器。蓝天白云,无不欢快。由西有小溪流淌而来。交错路基上横架的小桥欢快歌唱而下。

    “我愿意变成一只自由翱翔的鸟儿……”。孟建国展开手臂奔跑起飞,身影却总是脱离不了路面。贾杰敏效仿跟随。贾杰刚讥讽笑道:

    “分明是两条小干鱼,却妄想变成风筝。”

    风光无限。阳光明媚。鸟儿的欢畅不可言喻。形体追逐形体。影子追逐影子。无形的距离似乎格定在被拒的由二合一。仿佛啄壳的雏鸡解读不了成长的秘密。孟建国忽然停下脚步。贾杰敏超越。孟建国让她别再奔。又说明一会儿小腿酸软没气力爬山。

    追寻平行道路的小溪一路转西,再沿纵向山脉转向山脚公路绕山而去。两公里后,四个孩子一道转入北侧的山体开始攀登。

    孟建和询问贾杰敏是否饿了。不待回答,贾杰刚只说,还没走一半的路若现在便饿了,怎么挨到傍晚?不然个人沿途返回。其实,贾杰敏还真有一丝丝饿意,但她只拼命摇头否认。孟建国这才说明三人在出来的路上吃了米线。

    切入山体的便道十分陡峭。汗液湿透这才上了半山腰。山腰右侧出现了一个十来户人家的小山村。贾杰敏说居住在陡峭的山坡上不便出行。孟建和明确农村人祖祖辈辈正是这样艰难出行过日子。贾杰敏解释说相对二姨妈家出门便是河堤出门便是街道可比这里生活幸福。贾杰刚说人分乡下人和山里人,人的幸福感正是由出生地决定的。孟建和一声冷笑。孟建和:

    “所以说,人也分工人和农民,你们工人天生就要比我们幸福。”

    贾杰刚吹嘘。孟建国起哄说调换。贾杰刚非常赞同。贾杰敏说是虚妄。贾杰刚:

    “所以说还是来点结合实际的。二老就喜好那一口油炸小干鱼,二老的幸福就在于鱼篓压低下去打量满载的刹那间。这却是你可以一道跟随我去南盘江河堤边守候可以满足的。”

    孟建和暗沉脸色沉默。他成长的烦恼他并不懂得。贾杰敏有所觉察。只说个人发挥各自的特长便好。

    贾杰刚一声呵斥。贾杰刚:

    “你以为钓鱼就是我的特长?我也想躲在家里不被阳光暴晒,我也想成天泡在茶馆听听评书,我也想睡个午觉悠哉乐哉。可是,为了二老那一口,为了改善生活,你哥哥仍然每天早出晚归。”

    孟建国:“除了这些‘为了’,小表哥应该还为了自己在二老心目中位置的骤然提升感。”

    贾杰敏拍手。

    贾杰刚不赖烦瞥眼。贾杰刚:

    “你起什么哄?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提升你的存在感?成天是只知道跟随在老‘Y’屁股后面瞎胡闹。”

    每每贾杰刚满载而归,之后的工作都是由二人完成。贾杰敏原本想辩驳却又沉默。她担忧惹恼他被驱赶出列。

    继续沿着陡峭的山坡爬向西方山头。孟建国窃笑贾杰敏被贾杰刚说得哑巴了。

    不屑。贾杰刚:

    “她会哑巴了?她腹中可是有一万条理由等待着你不想说出来罢了。”

    贾杰敏:“难不成你是我腹中之……‘虫’?”

    孟建国嬉笑贾杰敏说话变得含蓄了。孟建和让他不要起哄。

    一眼吕梅仙惯用的眼法扫过。贾杰刚:

    “她含蓄?她才翘屁股我便知道她要拉什么屎了。”

    又说:“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知道帮助二姨妈烧火做饭,跑大表哥家去、去便去了,还撒谎说人家挽留你晚饭。”

    贾杰敏一听此后便知背后不平静。举手保证说他们的确挽留了。

    贾杰刚:“那你还端二姨妈家的碗?”

    又说:“啥叫又当表子又立牌坊?”

    贾杰敏不太明白此后含义,但揣摩不是啥好话。每每留在厨房打下手时,吕梅仙总是数落吕玉仙过分的各种往事。甚至于认为她向她讨要被子是过分之举。吕梅仙会这样质疑:

    “难道你和你哥哥过来不盖被子么?”

    贾杰敏不明白大人们之间的恩怨。哑口无言。孟浩然会怼过去。孟浩然:

    “你跟她说耳皮耷拉,对牛弹琴。”

    不知何时而起,贾杰刚站在吕梅仙的海平面上。这趟到良县,贾杰敏未到便转进了白大村。她觉得她下意识减少端孟家的碗。泪无声地蕴含眼眶。前方一百米处的拔高的山峦,山峦后背则是重重叠叠更大挺立的山峦。孟建和提议歇息一会儿。他选择坐到路边一棵茂密的树荫下。

    风,干了眼眶。贾杰敏转身回来。贾杰刚指出说她是为了她好。孟建和并不想停留此话题。又询问是否饿了。

    贾杰敏暗咽唾液。孟建国:

    “我吃过米线都饿了,况且她?”

    孟建和观察到此山峦旁边是棵柿子树。继续向前去采摘柿子。

    贾杰敏担心让村民撞见。孟建国只说这里坡大路陡,等村民出门追来我们早钻进树林去了。贾杰敏提出若是下山的村民撞见呢?

    贾杰刚:

    “好了,好了!收起你的小心翼翼。你以为前怕狼后怕虎就不会撞见?该发生的必须发生。只是你胆小如鼠地长大了真不知道你能干什么?”

    贾杰敏哀怨偏头。孟建国讥笑打击人冲锋枪带小钢炮。

    贾杰刚:“她要冲锋枪?你这里还没扣动扳机她便躺倒了。”说着,后方草地上发出讥讽嘲笑声。

    孟建国嘻嘻笑出。

    柿子树上,孟建和采摘。又让三人前去接下来。贾杰敏起身。贾杰刚讥讽:

    “一听到有吃的东西,她比谁都跑得快。”

    孟建国也起身。贾杰刚落后。距离柿子树十米。忽然从山峦树丛中奔下一村民。打量树上有人,村民刹住脚步。贾杰敏的心跳至嗓眼。孟建和忙解释说饥饿了,采摘几个充饥。村民只说柿子还不成熟便迎面下山。

    贾杰敏上前接下竹篮。孟建和拖拽树枝跳下树来。脚下黄灰犹如莲花绽放。一阵山风呼啸。瞬间消散。坐柿子树下,贾杰敏撕开柿子皮吸允。初入口涩中带甜,再下咽甜中夹涩。贾杰刚勉强半个便扔了。又讥讽贾杰敏宛如饿狗扑食般。孟建国乐了。孟建国:

    “小表哥,你怎么不说就像猪拱猪食一般,满嘴唇皆染。”

    孟建和打量贾杰敏笑了。他说她吃得嘴边都是柿液,鼻尖上也沾了红色。

    贾杰刚鄙视目光。他说如此涩的柿子都露出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吃相一点不雅。贾杰敏饥饿难耐。两个下腹。贾杰敏:

    “即便吃相不雅也应该比扔了半个浪费的好吧?”她觉着说话舌头也不利索了。

    满眼讥讽。贾杰刚:

    “既然怕浪费,那你从今往后就不要吃饭。”

    孟建和摸不着头脑。贾杰敏且听下文。孟建国要贾杰刚说得直白些,不要让没念书的人听不懂。

    讥讽眼神带笑。贾杰刚:

    “如此直白通俗还不懂?你不想想,既然饭粒进入腹中要变粪便,那不是另一种浪费?”

    贾杰敏:“荒谬。”

    孟建国:“如果这样说,那人还不得都饿死?”

    贾杰刚:“荒谬——饿死了便不会再浪费粮食?”

    又说:“其实,我想说,粮食是要给那些不会变成粪便的人食用的。”

    三人起哄。孟建和质问谁下腹的粮食不会发酵。一声冷笑。贾杰刚指出三人的少见多怪。贾杰刚:

    “譬如说伟人,即便人家下腹,可拉出来的也是精华。不像杰敏吃下去的是粮食,拉出来的是糟粕。”

    孟建和一句谬论。不语。孟建国继续争执。贾杰敏陷入思考。

    少时,孟建和起身让大家转向树林搜寻菌子。

    穿过窄窄的野草地进入到山峦与山峦间的夹谷。孟建和走在前方。贾杰敏随后。孟建国则跟随贾杰刚进入旁侧的山峰之巅。孟建和让她今后少顶撞家人,中听的话只点头,不中听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贾杰敏从小便形成了刻薄的话往心里存,因此心口已郁结了一团浑气。贾杰敏愕然。她很难想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是一种怎样“无心”的修行。

    风声沙沙扫荡。孟建和在松树下拾到了两朵青头菌。贾杰敏沉默递过去竹篮。孟建和询问她为何不说话了。贾杰敏:

    “可能在乎的人永远都会在乎。”

    孟建和:“如果是歪理,又何必在乎?”

    贾杰敏说他的话或许有些生涩的哲理贯穿,但如此总结世界上只能有伟人存在,所有的贫民都该隐身。孟建和指出贫民隐身他们吃啥喝啥。孟建和:

    “所以说小表哥的话语极端,你只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左耳朵进右耳朵”或许是另一种状态?贾杰敏开始尝试变化角度和解世界。贾杰敏:

    “或许表姐每每遭受体罚便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孟建和说,那是她咎由自取叛逆的结果。她询问他叛逆的源头。

    孟建和轻蔑而答:

    “在于她自身。”

    贾杰敏“哼……!”了一声沉默寡言。孟建和询问她不同的意见。

    脑海被漫天的幽蓝占据。贾杰敏实在无言以对。孟建和窃笑她找不到为她开脱的理由。贾杰敏说父母的思维形式便成其为限制我们的精神锁链。因为父母这般行为,或许在我们长大后对待我们的下一代如出一辙。孟建和再次窃笑她小小年纪便想到了下一代。贾杰敏说这是人类发展的必然。仅仅假设。贾杰敏:

    “你想想为何高山的山地只能种植玉米而不是水稻?”

    满眼讥讽。不屑。孟建和:

    “怎么说你都是工人阶级,可是还能比我们这些老农民清楚。”

    贾杰敏:“不要小钢炮加刺刀,直接回答问题。”

    孟建和:“这还用说?高山上没有河流灌溉。”

    贾杰敏:“同为土地摁进去的可以是玉米可以是水稻,但是,种子的悲哀便在于环境的决定因素。”

    孟建和稍稍思考。孟建和说从根本上在于种子的不同。贾杰敏明确如果高山上有河流,那么种植的便会是水稻。孟建和:

    “这还用说?!”

    贾杰敏:“所以,受限的环境种植不出水稻。”

    孟建和:“你想表达什么?”

    贾杰敏:“我想表达小表姐的问题并不是单单‘在于她自身’的问题。”

    孟建和居然笑了起来。他询问她是否小时候难以下咽玉米饭时启发出来的思考。贾杰敏说那个时候的思考仅仅局限于到底将饭粒拔进河流是否正确。孟建和说早已见怪不怪。贾杰敏吃了一惊。贾杰敏:

    “如此说来你们早已习惯,而是我首先揭开她的所为?”

    收敛笑容。孟建和说其实当时老丫将玉米饭拔入河流说是他们教授的也不假,因为每每到了祭祖的日子,他们的确是这样示范的。

    贾杰敏:“如此说来小表姐是分辨不清楚时机?”

    又乐。孟建和:

    “被打几次后便能分辨清楚了。”

    贾杰敏:“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孟建和说过去之事不要揪住不放。孟建和:

    “她当时应该能分辨了,只是懒得返回家倒进猪槽才找了这样的借口。”

    贾杰敏:“我们从土壤说到种子……”

    孟建和打断。孟建和:

    “小表妹的意思可是说,你们工人阶级天生就是水稻,我们农民天生就是玉米?”

    贾杰敏冷瞥眼。人的大脑的确千差万别。贾杰敏忽然不想交流了。她觉得大脑既定的认知是超越不了没有体验认知的差距。

    东岸的河堤高居。很难想象,孟家那犹如井口一般的圆睛俯视对岸;对岸,低处的老方井必须仰视圆泉。无可更改,井底的青蛙已经定格,起伏的涌现已成定律。汹涌的河流必须贯穿。于是,形成定律,交错的沉默在沉默中沉默对视无视。从不相通。无需相通。却又渗透血脉的相连。矛盾被贯穿的“汹涌”冲击覆盖。于是,老方井却只能迷恋湍急的河流,流水潇潇洒洒欢快唱着歌儿推推搡搡一路狂放向前:

    于是,在那漫天的繁星交映幽蓝对决暗夜的一瞬间;在那黑暗逃离诡异如流顷刻的宣泄间;在那幽蓝如痴如醉如梦如幻倾诉的滑脱间,那个定格的暗夜来得多么地虚幻却又如此地真实。真实地令她读懂了人间冷暖;真实地让她参悟原生态土壤。悲忽然从心底放大出来。贾杰敏暗暗抹眼角。她为成型的种子悲戚。

    孟建和有些莫名。指出她情绪波动则伤害自己。

    穿出一片树林。篮低已覆盖。前方出现篮球场大的一片草地。西边的山峰向南方绵延。孟建和建议向山顶汇合。又说明可能翻越了山峦背后菌子会多,因为距离村落稍远些。贾杰敏点头。再询问是否饥饿。又下咽清液。却摇头。又询问小腿是否酸胀。又何止是酸胀?但是,孟建和越是这样关切询问,她越是摇头。仿佛她就是要跟各自的身体对立,从而有得再继续。

    其实,孟建和也累了。走出了齐腰高的茅草地,便向着山峦喊叫。山风阵阵。回音空旷。没听闻二人回声。孟建和提议就地休息。

    大约十来分钟后,二人继续上山。树林渐渐稠密起来。孟建和开始低头寻找菌子。再下上坡,树林略为稀疏。前方依然是一遍茅草地。孟建和带领穿行。午后焦灼的阳光烘烤大地。热浪滚滚。草尖刷刷。孟建和窃笑脸蛋儿红扑扑。贾杰敏回答那是因为你面色黑所以不够明显。孟建和褒奖就像外祖母煮染的红鸡蛋。贾杰敏说他定是饿了想到红鸡蛋。孟建和说那是外祖母对你的特别恩赐。

    自以为是。贾杰敏:

    “你还记得外祖母的红鸡蛋说明那是个有良心的人。二姨妈提及却仿佛是对万恶旧社会的控诉。”

    阳光下。乌鸦的翅膀笼罩。目光凝重。孟建和:

    “你的意思是指出我妈没有良心喽?”

    又说:“小孩子最好不要评论长辈。”

    任意的风向扭曲着齐腰的茅草叩拜,仿佛拉开了没有彩排的恭迎帷幕将指挥掩盖。蓝天,光晕热眼笑望;山脊,松涛阵阵歌唱;平地,茅草翩翩起舞;山风,随意弹奏喝彩。松香夹杂着青草的味儿飘荡,红土的芬芳接吻跌宕,野生菌儿突破重围偷偷生长。醉了山峦松枝的粗犷,迷了草儿纤腰的摇晃。摇晃,草丛中竟然露出一只黑白相间的山羊羔儿。

第129章迷失的羔羊

    四周没有羊群。孟建和定义它是迷失的羔羊。继续前行。羔羊“咩咩……”。再回视,它的眼睛发出求救的哀怜。孟建和蹲下去搂住,却温顺迎合上前。

    仰头向山峦发出失物认领。风儿卷积着松枝罢手无人揭榜。孟建和只说这深山老林无人。这才最后决定驮下山。贾杰敏更多担心被误解,但还是让孟建和救助羔羊。将羔羊驮在双肩。二人沿路返回。

    柿子树下。贾杰刚、孟建国早已坐地休息。

    孟建和放下羔羊。解释。

    贾杰刚指出多事。贾杰刚明确这么远的路,小腿都酸胀了,还管得了它。孟建国忽然眼睛亮了。孟建国:

    “驮回家可以让爹老官打顿牙祭。”

    铅脸黑眼。贾杰刚:

    “交由你驮啊?”

    孟建和说刚才驮这么一段路还真沉。

    贾杰刚:“那你还驮?做事不经大脑。”

    孟建和说,小表妹担忧它一只羊留在山上危险。

    满眼讥讽。贾杰刚:

    “山上有狼啊还是有老虎?”白眼。又说:

    “山上有青草它能危险啥?难说来年我们再次上山,它繁殖出一群羊儿。”

    孟建国笑道:“哪里还能等到来年?只怕早被他人捡回家给黄焖了。”

    贾杰刚说明尚若被他人捡回家,那居住在附近的人家可能性最大,这样也好过我们弄回县城路远的强。

    孟建和再次上树摘柿子。饥饿难耐。贾杰敏:

    “咦!你们是否觉得,仿佛上山一趟转回,柿子便成熟了似的?”

    斜眼鄙视。贾杰刚:

    “我最烦你这种疑问似的寻思句,好像全天下只有你一个人聪明似的。”

    贾杰敏无语。孟建国说小表哥就像一位批评家。

    稍停歇。贾杰刚说明孟建和憨,上山时只知道采摘树荫下的肯定涩。再次上树采摘到了上方阳光充足的,自然也就甜喽。

    孟建国冲贾杰刚竖立拇指。

    不屑瞥眼。贾杰刚:

    “只有那个大憨包才会一惊一乍的。”

    孟建国:“那我爬高些可要再摘几个透阳光的下来让你暂填?”

    面色阴沉。贾杰刚:

    “人家怕浪费了。”

    爬一趟山转回,贾杰刚提及之前的话。贾杰敏指出他小心眼。贾杰敏:

    “我一个女孩子都忘记了。”

    贾杰刚:“你是已经忘记了吗?别以为全天之下就你聪明他人都是憨包,谁听不出你的画外音?”

    孟建和困惑。他说她也没说什么呀?

    冷瞥一眼。贾杰刚:

    “你可说了‘仿佛上山一趟转回,柿子便成熟了似的’?”

    贾杰敏点头。

    贾杰刚:“‘仿佛……成熟’,那说明潜在提醒我之前说过‘涩’的话题。”

    贾杰敏辩解即使是没有“涩”的话题,但这样的“涩”也是真实存在的呀!

    孟建国:“就是,小表哥,小表妹也没明确说这个话题,恐怕是你想多了吧?”

    贾杰刚:“没有明确说明,说明她转折的思维更可恨。”

    又说:“暗有所指的人比心直口快的人更可怕。”

    秋阳高照。冬雪洒洒。贾杰敏忽觉这样的揣测犹如冰刀。忙说明随口而出仅仅是玩笑话。

    贾杰刚:“你还玩笑话,我看你是鬼八怪。”贾杰敏沉默。仿佛贾杰刚变得离谱?又仿佛贾杰刚还是从前那个贾杰刚。贾杰刚打量贾杰敏无语,又穷追不舍指出被识破的找补。

    贾杰敏历来处于下风。偏差的认识无法沟通。两只竹篮并一块。今天的收获不算多。

    孟建国努嘴。孟建国说将小表妹说得哑口无言了。

    贾杰刚:“她哑口无言?她心底指不定是不服气软鼓着呢!”

    贾杰敏询问是否还要再次进入树林。贾杰刚:

    “你让他驮下一只羊羔还怎么上山?”

    贾杰敏:“那我可以守这里陪伴它呀!”

    贾杰刚:“你坐树下乘凉等待,妄想命我们再去拾菌子?”

    贾杰敏即刻起身让他守护。孟建和却提议转回。贾杰刚提出将羔羊舍弃柿子树下。只说它嗅着村寨的气息也能找下山。贾杰刚、孟建国已经走出十米。二人观察,羔羊绕树发出“咩、咩……”叫声。

    贾杰敏提议好事做到底。孟建和以树枝驱赶却不迈出。无奈,再次驮起。步伐更加缓慢。又左右肩调换。

    袅袅炊烟升腾。农屋开始忙碌。孟建和将羔羊卸在路边凸起的石板上歇息。屋的孩子端碗出门享用。默默注视四人以及羔羊。孟建和:

    “你们家是否丢了羔羊?”

    孩子摇头。又进屋。孟建国再次提议赶回去让老父亲享用。孟建和只说实在驮不了了。孟建国:

    “只要你驮到公路,我以枝条赶回家。”

    贾杰敏说明现在下坡它都不走,下到公路枝条不一定好使。话音刚落,那孩子再次出屋。迟钝叙述舅舅家前不久是丢了一只羔羊,但不是这样的花色。

    贾杰刚:“那便将这只领回家抵塞你舅舅家丢失的?”

    孩子尚迟疑。贾杰刚挥动手腕让三人撤离。

    一路下坡。孟建国不时偷袭。贾杰敏追逐。孟建和只说难道你俩小腿不酸吗?贾杰刚讥讽刚才扛羔羊的不是他俩。

    公路。贾杰敏小腿酸胀再也不想追逐。贾杰刚将竹篮交过去。只说哥哥不照顾妹妹么?贾杰刚指出一路奔跑使不完的牛力气,体验提竹篮有分量就不该在山上教唆孟建和扛回羊去。贾杰刚:

    “你当时怎么没想到‘照顾’你小表哥?”

    孟建国乐了。孟建国:

    “是‘小表弟’。”

    目光轻蔑。贾杰刚:

    “对呀!‘小表弟’不是更应该照顾?”

    贾杰敏忽然递到孟建国跟前。贾杰敏:

    “那‘小表哥’,现在该你照顾小表妹了。”

    孟建国转身。

    贾杰刚说,可体会到你哥钓鱼回来时的负重了?鱼篓不满,对不起自己更辜负二姨爹二姨妈,鱼篓装满,却负重想减。孟建和说可以不去的。贾杰刚忽然面色转暗。贾杰刚:

    “难怪你只去了一次再邀约你便不去了,原来是怕吃苦劳累。”

    孟建和说刚才在上坡上一路扛了羊羔,如果是偷奸耍滑之人便也不那么做了。

    冷眼瞥向贾杰敏。贾杰刚:

    “你还不是受了某些人的蛊惑。她自己扛不动便指使你——上。”

    沉默。贾杰敏心里担忧的是迷失羔羊无家可归。

    孟建和说“小表姐”也不是你口中这样的。贾杰刚罢手。贾杰刚:

    “你俩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孟建国直乐。他说他茶馆里才能听到的故事他都能引用出来。贾杰刚:

    “你以为你表哥傻,就知道一天坐守钓鱼?告诉你,那是每当我进屋看到你爹展露出来的笑容时,我便定位我的价值在哪里了。”

    又说:“他养育了你们七人多么不容易,特别又多病,只想有口好菜下腹,可有些人压根没有想到二老,人家心底只考虑到‘不想受那苦而已’。”

    孟建和忙辩解那是站在汪文玉的角度替她回答的。

    贾杰刚:“你替人家?你腹中有几根花花肠子我还能不清楚?!”

    孟建和要贾杰敏佐证当时代替汪文玉的话语。贾杰敏沉默。因为在歪曲者面前佐证变得没了意义。

    贾杰刚:“她自己都佐证不了她自己,她都无话可说,你还能让她佐证啥?”

    又说:“其实你当时还真提及汪文玉,再想想之前我几次邀约你都摇头,很明显,那不就是你真实的思想体现喽?”

    孟建国说小表哥将来长大了适合作一位律师。

    手挽竹篮沿路基默默向前。贾杰敏思考“涩”之前后。

    轻蔑一笑。贾杰刚:

    “出来一趟大家高兴,也不是我非要翻这令人不愉快的一篇。你们只是提一个小竹篮便推去推来的,我满竹篓鱼那是几个倍的分量?你们以为是我傻不会躲在县城成天可游泳玩乐?但是,我考虑的是二老。特别是二姨爹身体不好,只盼望着桌子上能有一口下小酒的荤菜。我身为侄儿,更别说身为他的儿子们不是更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吗?”

    又说:“当然,我也不能说你不孝。主要是你没有那个兴趣。可是,兴趣完全是可以培养出来的。”

    贾杰刚能迅速挑起情绪迅速对立又迅速撤离又迅速捏团。

    孟建和:“可是,油炸小鱼更不利益他的哮喘。他喉咙干燥就要喘上。”

    贾杰刚:“还可以炖清汤呀!”

    孟建国:“可是,爹老官就好那一口油炸小鱼。”

    贾杰刚一怂双肩。贾杰刚:

    “那我便没招了。我只能尽己所能。”

    红日滑向山峦。余晖迷恋大地。

    四人前后踏进了巷道。吕梅仙依然坐灶门前手抬竹筒。仿佛孟家堂屋永远需要袅袅升华的烟雾才能弥盖清水煮青蛙的向往之情。孟浩然一如既往。只是搜寻的目光没有在贾杰刚腰间发现鱼篓似乎略显失望。贾杰刚忙说明今天没有去钓鱼,而是去上山捡菌子了。贾杰敏后进屋。吕梅仙手抬烟筒弯腰打量。贾杰敏偏斜竹篮。

    眼露轻蔑。孟浩然:

    “那点菌子还不够塞牙缝呢!”说着,面色下沉。贾杰刚注视显出窘迫。吕梅仙坐下。吕梅仙:

    “别说,就算塞牙缝总比没有的强。”

    拇指抽出。孟浩然:

    “当然。”

    又说:“只是这些菜‘老虎’三筷两下的便拨完了,还不等你一口酒下肚,桌子上就剩空碗了。”

    孟建华忽然从东屋出来,何丽紧跟身后。孟建华说今晚的菌子大家不许动筷,留给老人。又说明要回娘家晚饭便出了巷道。孟建国:

    “难怪是要回娘家,这才吩咐大家不许动筷子呢?”

    孟建华退回两步。孟建华:

    “不回娘家你二嫂也不动筷,就算她嘴馋也得为你侄儿考虑,中毒怎么办?”

    放下烟筒。吕梅仙吩咐贾杰敏去清洗菌子。

    贾杰敏迟疑。真累。

    贾杰刚催促。孟建和解围说小表妹今天应该是累了。孟建国纠正是“小表姐”。吕梅仙讥讽露出笑意。只说那个死丫丫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不清洗谁清洗?

    天井。贾杰敏开始清洗。孟建和忙下天井帮助打水。孟建国:

    “你还不累吗?今天可是驮了羔羊一路。”

    孟浩然疑惑眼色。孟建国忙说明是迷失的羊羔。拇指从口中滑落。孟浩然:

    “那羊羔呢?”

    孟建国强调还没有说到结尾。于是再继续。孟浩然再次打断。孟浩然:

    “我不听你过程,我只问,那羊羔呢?”

    孟建和说送给了山坡上的村民。孟浩然一声骂出。孟建和忙补充当时是它不走路。孟建国说明几次提议赶回来都遭到否决。

    黑眼。吕梅仙:

    “真没见过,会有如此傻的人,捡到的羊羔送人?谁否决的?”

    孟建国视线瞥向贾杰刚。贾杰刚忙解释说羊羔小,只考虑赶回家养不了也吃不了的。

    孟浩然:“谁说的吃不了?”

    又说:“难道没有‘菜谱’你就无法吃吗?”

    提及“菜谱”,吕梅仙一双黑眼又讥讽挂笑。

    孟建和说既然送给了人家,在屋里说也是白说。孟浩然:

    “可是你爹还不知道是白说?只是要你们记住今后若再有类似的情况要知道家里还有十来口人清肠寡肚的等着呢!”

    又说:“小羊羔就吃不了了?哪怕是臭猪肉我都能除臭到你闻了想留口水的地步,更何况是活蹦乱跳的羔羊呢?!”

    贾杰刚兄妹返回靖城。吕玉仙却去了良县。贾杰敏满以为是去接二人而交错开来。贾杰婞略为说明不是那回事儿。

    原来,吕嫒仙在结婚之夜一去不复返,李天云几次登门。开始的时候吕国珍振振有词斥责,李天云百般无奈。再去甚至于见不到本人面。无奈,李天云恳请吕玉仙出面。

    白大村。吕玉仙抵达未见吕嫒仙的面。吕国珍急忙通知邓慧仙。

    两天后,吕嫒仙踏进家门。

    吕玉仙语重心长一番劝说。从结婚以及未来的日子谈及。吕嫒仙尚未开口,吕国珍便接过话语怼回去。吕国珍:

    “你五妹知道你的好意,但你也不想想,她这边的小姐妹倒是为他着想只怕过去人多了要多花费,但人家根本不领情,硬说她人缘不好。这话放谁身上谁受得呢?”

    吕玉仙指出吕嫒仙正是给吕国珍宠爱惯坏了。她指出第一;这话首先不是李天云爹妈说的,你找气恼发泄在人家身上不合适。第二;那些嚼舌根子的人正巴不得你闹掰人家好看笑话呢!

    吕嫒仙却不这样认为。吕嫒仙指出她受气他没为她解释一句话,他心底也是这样想的。

    吕玉仙:“这是你的恶意揣测。”

    吕嫒仙:“我怎么感觉你事事维护他说话,难不成得了他啥好处才这样维护他?还是你早已跟他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吕国珍沉着的目光扫视过去。吕国珍:

    “胡饭吃得,胡话不能乱说。”

    提高声音。吕玉仙:

    “您让她‘咬’。难道您还没发现她是做贼人谨防人,贼老婆当家将心比己么?”

    “什么叫‘做贼人谨防人’?”吕嫒仙一声嚎叫。

    吕玉仙心底有太多哀怨。吕玉仙:

    “难道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

    吕国珍:

    “不会羞!老主公家活了大半辈子的了,在这个村从未生出闲话。可是有的无的可要到村里的广播上去通知?”

    吕国珍历来纵容着吕嫒仙。吕玉仙好不来气。吕玉仙抛下一句:

    “你爱回不回,反正我责任尽到了。想过怎样的生活,那是你自己决定的事。”

    吕嫒仙:“我不是三岁两岁的小孩要你来教。”

    吕玉仙:“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晚,吕玉仙踩着漫天的星星进入孟家门。

    吕梅仙只说这个堂屋热闹了,贾杰刚兄妹前脚走,你后脚便到。吕玉仙一番说明。吕梅仙:

    “家里也只有你敢管她的事了。”

    吕玉仙只说,尚若李天云居住在良县,只怕他也会选择只能来找你,到时候看你是否敢管她的事了。

    吕梅仙考虑,尚若吕嫒仙返回,留下吕国珍有病有痛剩下的便是她的距离近了。吕梅仙:

    “其实,她不回去留在这边也挺好,至少妈有病痛可以照顾。”

    吕玉仙:“你以为她待在家里会乖乖不出门?我都到了两天,妈派人满世界去通知,才将人家请回去的。尚若真有病痛,哪里还能奔出门去找人通知?”

    吕梅仙说如果她跟随回去,让妈也一块过去生活。吕玉仙即刻意识到她的小九九。只说你倒是说得轻巧,嫒仙这里还不听劝导的,妈搅扰进去还不得更乱?

    吕梅仙承认吕国珍是老了,话说得把握不了中心。又提及孟建人对象一事她也没能劝分开。

    吕国珍银丝缕缕。吕玉仙说还真是老了。两姐妹躺床上,吕玉仙明显意识到吕梅仙责任的转嫁。未雨绸缪。吕玉仙:

    “二姐,这趟过来忽然间发现,妈几乎白了头……”

    梅梅仙没好气打断说,人老不白头岂不成老妖怪。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7107/ 第一时间欣赏红尘逸最新章节! 作者:作家殷嘘所写的《红尘逸》为转载作品,红尘逸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红尘逸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红尘逸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红尘逸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红尘逸介绍:
来阅文旗下网站阅读我的更多作品吧!红尘逸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尘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尘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