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尴尬
注定是个不安分的夜晚。
在返回的路上，又出事故了。王丹平仍旧背着魏小红通过那几米宽的连接处，左脚刚踏进淤泥，没等踩实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啊！”王丹平叫了一声，身子晃了晃。
“老实点！又来这招？”魏小红在背上，拿拳头锤了一下王丹平的肩头。
王丹平没说话，强忍着疼痛，稳了稳身子，他得尽快把魏小红送上江岸。
总算到岸了，他放下魏小红，自己一屁股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抬起左脚，鲜血冒了出来。一个玻璃碴子扎在了前脚掌，已经没入肉里很深了。
“呀！脚扎了，怎么办，怎么办？”魏小红惊慌失措起来。
王丹平痛苦地笑了一下，安慰道：“不要紧，小意思。”说完咬着牙用手把玻璃渣子抠了出来。
抠完就后悔了，鲜血一下涌出，整个脚掌瞬间都被染红了。魏小红吓得尖叫一声，闭上了眼睛扭过头去不敢看他。
王丹平本想着装个狠，耍个酷，把在芦苇荡被吓倒的胆小鬼形象扳回来一些，没成想玻璃碴子扎的太深，血竟然止不住。这里离医院不远，完全可以坚持到医院再处理的。这一下玩现了，没法收场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王丹平只好咬牙坚持到底。他故作淡定地把脚放入江水中，仔细地伤口附近的淤泥清洗干净。可因为疼痛的原因，他的额头上青筋暴出，冷汗也跟着下来了。
得想办法止血啊。王丹平想。
“你穿丝袜了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魏小红仍旧闭着眼，声音带着哭腔。
“我是用来止血，你想哪去了。穿了的话就赶紧脱下来救命。你总不至于让我失血而亡吧？”王丹平按住出血口，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微笑。
“哦。哦！”魏小红慌忙坐了下来，赶紧脱下棉鞋，脱下棉袜，用力扯着丝袜，可怎么也扯不下来。因为着急和紧张的缘故，魏小红整个手都在哆嗦。
魏小红有一个习惯，不论冬季还是夏季，平日里都喜欢穿丝袜。她觉着丝袜滑滑的贴肉穿很舒服。冬天里她喜欢把丝袜穿着最里面，外面再套裤子和棉袜。可冬天裤子厚，又是紧身裤，情急之下扯不下来也是正常。
“不着急，慢慢来。”王丹平安慰道。
“不行啊，扯不下来，你有指甲刀吗?”魏小红尽量把裤腿往高处挽，扭头问道。
王丹平把钥匙串递给了魏小红，魏小红把脚伸了过去，王丹平一只手接过了丝袜的一头，尽量拉长。魏小红拿起指甲刀，顺着裤腿跟的地方剪了一圈，总算把半个丝袜剪了下来。
“长度够吗？不行我把这一只也剪了。”
“够了。你帮我拉住这一头，我来把伤口扎起来。”王丹平说。
“让我来吧。”魏小红接过半截丝袜凑了过来，连鞋子都没顾上穿。
“你不是害怕见血吗？”王丹平愣了一下。
“你要失血而亡我更害怕。”说话间魏小红已掰过王丹平的腿，开始包扎起来。
“喂，你懂不懂怎么弄啊？记得中学生物课上老师说过的远心端、近心端。你分的清吗？”
“什么远啊近啊的，两头都捆上不就完了吗？”
只听见“嘶”的一声，丝袜已被魏小红撕成两半。她是按照自己说的，把伤口前端和后端都捆了起来。
王丹平直接惊呆了，平日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孩秒变包扎能手，三下五去二就给包好了。不管如何，血是止住了。
“你这是练过啊？”王丹平问。
“小时候家里养狗，发情的时候老出去跟别人家的狗打架，每次回来身上都有伤。我妈就帮着包扎，我在边上看，看多了就学会了。”
魏小红说得云淡风轻，可王丹平听了却很别扭。没办法，谁让自己嘴欠呢！
包扎好伤口，魏小红扶着王丹平去医院挂急诊。大夫把伤口进行了处理，打了破伤风，敷了消炎药就让王丹平回家调养，叮嘱说每天按时过来换药即可。
总算有惊无险。
二人回到城中村小屋，这个时点了也就打消了开宾馆的念头。王丹平脚上有伤自然要卧床休息，魏小红就坐在椅子上，准备就这样熬到天亮。
可后半夜气温下降很快，越坐越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要不上来挤一挤吧？”王丹平说。
“我坐着就成，再过几个小时就天亮了。”
“这样，我陪你去邮政酒店开房，你这样冻一个晚上要感冒的。”王丹平起身下床。
“行了，你别折腾了。”魏小红赶紧拦住了他。
“那你就上来挤一挤，盖着被子至少能暖和点。再说了，都穿着衣服，我还能吃了你啊？”王丹平一脸严肃地说。
魏小红不好再说什么，脱了外套钻进了被子。
气氛很尴尬，王丹平想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
“不好意思啊，临走前都没能安排你住上像样的房间。”
“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临走前还让你受伤。”
“哎，是我不好意思。”
“是我。”
……
二人越说越尴尬。王丹平后悔了，早知道就干脆不说话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失业
第二天本该要早起，魏小红要带着这帮学生班师回朝。按理邮局这边要举行一个简单的欢送仪式。怎奈昨晚睡得太晚，两人竟睡过了头。
寝室老李起床后洗漱闹出的动静王丹平隐约听见了，想着等他收拾完了再起吧，免得见面尴尬。可转瞬就又睡着了，直到关门声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远。
张良民在车间等到上午九点，仍没见到王丹平和魏小红的身影，便先安排学生们吃了早饭，饭后让他们回到宿舍收拾东西等候通知。到十点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给王丹平打了电话。
“惨了惨了，快起床。”电话铃声惊醒了睡梦中的王丹平，他一头爬起来，推了推身边的魏小红。
魏小红睡得正香呢，侧着脸，嘴角流着哈喇子。一定是梦见好吃的了吧，王丹平想笑，这么大的人睡觉还流口水，可以笑话她半年了。可脚底传来的涨疼感硬生生把这笑容压了下去。昨晚伤口处正跳着疼，扯着腹股沟处的淋巴节跟着一块疼，连带着左边的太阳穴也跟着疼，王丹平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废掉了。
魏小红扭了扭身子，把被子蒙到头上，发出哼哼唧唧的抗议声。
王丹平摇了摇头，自己先爬起来。反正还要洗漱，卫生间太小，无法同时容纳两个人，干脆让她多睡一会。
这个睡觉还流口水的姑娘这次帮了大忙了，让她挤在自己城中村的小房子里着实是委屈人家了。王丹平看着蒙头大睡的魏小红心生愧疚。
简单洗漱完回房，魏小红还是没有醒来的意思。王丹平便走到阳台给张良民回电话，询问学生门的安顿情况。
“你们在哪呢？”张良民火急火燎地问。
“昨晚喝多了，这会应该还没起来吧？”王丹平看了一眼小床上的魏小红，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学生们都在宿舍等着呢，怎么安排？”
“你让他们收拾完了先自由活动，想买东西的可以去城里逛逛，但要确保在中午一点前回中心局集合。”王丹平自作主张地安排道。
“出事了谁负责？”
“你得叮嘱他们，结伴出行，不要跑远。这边还得联系车，一时半会到不了。总不能一直关着他们吧，这点小事难不倒你张大主任吧？”王丹平笑着说。
“得勒！”
张良民自然有他自己的办法，他赶往学生宿舍，传达了王丹平的意思，让学生们自愿组合，分成三组，每组选出了两位小组长，一正一副，留下联系方式，负责组内人员的联络和安全，每半个小时向他汇报人员动向。剩余不想出去的，让原地休息，不得外出。
打完电话，王丹平见时间充裕，便瘸着腿下楼买早点，留下魏小红继续睡。
……
刘灵灵这一周时间都在老马那，心无旁骛地训练她的锦鸡丹青。小家伙野性十足，胆子奇小无比，刘灵灵拿出了十二分耐心来伺候它。她废寝忘食，关了手机，白天下地捉虫，晚上陪着丹青睡觉，隔三差五还得给它受伤的腿部换药，照顾得无微不至。
功夫不负有心人，慢慢的，丹青不再怕她，每次从外面回来，丹青都会扑棱着翅膀欢迎她，发出啾啾的呼唤声。刘灵灵便“丹青，丹青”地叫它，并给它喂食。
按照老马的交给她的方法，熟络了以后，慢慢的给房间增加一些光线。丹青也逐渐在适应，终于在第七天，完全适应了自然光。刘灵灵把它从笼子里放出来，丹青一瘸一拐地挑到刘灵灵手臂上，亲昵得像个孩子。
刘灵灵笑了。有了丹青，连丹平都忘了。
这期间，王丹平打过两次电话，都提示关机，加上工作太忙也就没理会，想着在马伯伯那里总不至于出事。县联通公司也打过电话，问刘灵灵是否有意愿承包营业厅，也因为关机联系不上，就不再考虑她，把凉水镇营业厅承包给了别人。
这样一来，刘灵灵彻底失业了。
老马正在地里劳作，刘灵灵带着丹青过来了。
老马见到丹青时眼里放光：“成啦？！”
“成啦！”刘灵灵骄傲地笑了。
“几天不见，丹青长肉了，毛色也更鲜艳了。”老马情不自禁地伸手要抚摸丹青的羽毛，丹青眼神闪烁，缩进刘灵灵的怀里。
老马缩回手笑了，刘灵灵也笑了。
“马伯伯，今晚起你可以搬回里屋住啦。”刘灵灵雀跃道。
“嗯，你也该下山了。”老马若有所思。
不提醒倒罢了，这一提醒，刘灵灵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已经在山上待了那么久，俨然已忘了时间，也快跟外界失联了。
是啊，该离开了。
刘灵灵满怀心事地回到住所，神情落寞。她打开手机，短信提醒里有很多未接来电，还有江夏发来的信息。
“死女子，怎么电话关机了？联系不上你，收到回电。”
“刘灵灵，你没事吧。单位通知承包营业厅呢，你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人事部通知去三江劳务公司办离职手续，收到回电！！！”
……
最后一条信息是昨天发的。
刘灵灵赶紧打过去，江夏接到电话就是一通骂：“你有病吧？还玩消失呢！”
“我告诉你江夏，我驯服了一只锦鸡，它叫丹青，怎么样，名字好听吗？”刘灵灵激动地说。
“刘灵灵，你不是因为失业的事把脑子弄坏了吧？你在哪呢？”江夏听着刘灵灵满嘴胡话，着急上火。
“你才脑子坏掉了呢。这两天为了驯服这个小家伙，电话都没敢开。你快说说，现在啥情况了？”刘灵灵满不在乎地说。经历了溺水事件后，工作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重要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还在凉水镇吗，我下午进来找你。”江夏说。
“你简单先说说吧，我这会在……在山上呢。”刘灵灵看了看怀里的丹青，用手抚摸着它的红冠子说。
“情况就是，我们那批竞聘除了两个人留下外，其余全部被分流。”
“哦。”刘灵灵心不在焉地答。
“分流人员一小部分人去了终端公司，还是劳务派遣制，只是换了用工主体。其他人员分别承包了乡镇营业厅。只有我和另外两个女孩选择放弃。而你是因为联系不上视为主动放弃。县联通公司通知我们自行去办理离职手续。”江夏说。
“哦。”仍旧心不在焉。
“你咋一点都不上心呢。算了，不说了！”江夏有些气急败坏。
“你晚上来凉水镇吧，我让你见见丹青。”
“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江夏要挂电话。
“哎，等等。你上来，明天一起去三江办离职手续呀！”
“可算说了句人话，我的姑奶奶。晚上见！”
挂完电话，刘灵灵给老马留了一张字条就走了。她不敢当面跟老马说，怕自己会忍不住流泪，更怕见到老马落寞的眼神。
……
第二百二十七章 送别
王丹平在吃早点的时候，接到了刘灵灵打来的电话，说明天上三江市来找他，准备在上面待一段时间。
也好，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回去找刘灵灵。这一下有大把的时间在一起，再也不用这么辛苦的两头跑了。王丹平简单问了问她这一个周的动向，刘灵灵只说一直在马伯伯那里，对溺水一事只字未提。
王丹平提着豆浆油条回到寝室，魏小红已经开始梳妆打扮了，小小的洗漱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看这架势，没有半个小时下不来。
“要不先吃早饭？不然妆都白画了。”
“你先放那吧，我弄完再吃。对了，怎么不叫我？”魏小红话语里有些许埋怨。
“叫了，你没醒。学生那边我放羊了，让他们先在城里逛，中午一点集合。”王丹平把早点放在电脑桌上，自己坐到床沿上休息。上下楼这一圈下来，感觉伤口更疼了。
“你做的没错，我刚给班长打电话，他们玩得可开心了，一个劲儿夸我好呢。这帮孩子在车间里憋了一个多周，这一下放出去，甭提多高兴了。”魏小红扭头撇了王丹平一眼，满眼春风。
王丹平躲避着魏小红的眼神。眼下自顾尚且不暇，又怎敢节外生枝呢。
魏小红何其敏感，对着镜子笑了笑，不再说话。
收拾完已经中午了，早饭午饭一并解决。魏小红联系了大巴车停在中心局院内，学生们陆续回来上车，清点完人数，准备返程。
王丹平送魏小红上车，魏小红握着王丹平的手说：“这次打搅你了。”
魏小红手很温暖，眼里有不舍。王丹平知道她说的打搅指的是什么，这一个周她都在他的小窝里住着，自己一直住办公室，在她眼里这就是打搅。可他没觉着打搅，反而是她理解王丹平的难处，帮了他。
“哪里，这次委屈你了。”王丹平握着魏小红的手说。
王丹平的手有些发冷，可能是与腿伤有关，眼神很复杂。魏小红也知道他说的委屈指的是什么，她没觉着委屈，反而有些温馨。
“小是小了点，但很温暖。”这是她的原话。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我走了。你快忙你的吧。”魏小红摆摆手，转过身，一只脚已经踏上大巴的踏板。
“来，抱一下再走。”王丹平张开双臂。
魏小红顿了顿，大大方方走过来，礼节性地抱了抱。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发票随后寄过来，付款后给我来个电话。”魏小红说。
“嗯，一路顺风。”
车辆启动，王丹平目送他们离开，心里五味杂陈。他想到了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你轻轻地走，正如你轻轻地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至此，中心局邮件积压事件才算落下帷幕，尘归尘，土归土。下午，自己又将回到市局市场部，回到自己的本职工作。王丹平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感慨，作业计划调整工作留下的尾巴还等着他去收场呢。
张良民赶过来时，王丹平还愣愣地站在那发呆。
“怎么，舍不得她走吧？”张良民递过一支烟，笑得意味深长。
王丹平接过点上火，猛吸了一口，没理会张良民的调侃。
“这擦屁股的活总算干完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处理中心作业计划核实工作现在只能找你了，尽快弄完，省局还在等着咱们呢。”
“那是自然。今后还需要你这位市局领导的大力支持呀。”张良民贱贱地笑着打起了官腔。
“你死远点，今后我见你面得叫张主任了，你别给我摆主任的谱就好。”王丹平把烟头仍在地上，用脚狠狠踩灭。
“该摆还得摆。哈哈哈。”
“前两天开会我让你先走了，应该是把‘王’给得罪了，今后在他手底下干活，你小心点，别让他抓住把柄借机收拾你。”
“这个我倒不担心。干好分内的事情，谁来我也不怕。”张良民自信地说。
王丹平笑了笑，摆摆手说：“走了！”
“喂。”张良民从身后喊道。王丹平顿了一下回头。
“你的腿怎么了？”
王丹平没回答，一瘸一拐地离开。
上楼的时候，碰到了刚要下楼吃午饭的老李，非拉着王丹平一起吃饭，王丹平拗不过只好陪着他。老李先天瘸腿，现在加上王丹平也瘸了腿，两个瘸子并排走在大街上，特别引人注目。
老李感受到了众人投来的异样眼光，打趣道：“九号楼301室风水不好，住进去的人出来都是瘸腿子。”
“哈哈，程序员式幽默，真有你的！”王丹平笑。
在一家兰州拉面馆，老李点了一份盖饭，王丹平点了一份牛肉拌面，二人边吃边聊。王丹平喜欢喝这家的汤，孜然味很浓，他能喝上三小碗。
“还等着你早点回来给传授传授经验呢，你倒好，弄一女的住进去，自己跑得不见踪影。”老李笑着说。
“你现在是无师自通了，还用我教？”王丹平斜眼看了老李一眼，低头喝汤。
“我也是按照你的建议，每天坚持接她，多晚都等。”
“终于开窍了，恭喜！”
老李沉默了一会儿，下定决心似的说：“我们要结婚了。”
这个消息很突然，王丹平抬头直勾勾看着老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快？”
“嗯。上周我去见了她的父母和亲戚，他们没反对。我俩商量了一下，想尽快把事情给办了。”老李说。
“太好了！”王丹平兴奋地说，有些语文轮次，“不是，你父母那边呢？见到了未来的儿媳妇了吗？还满意吗？”
“还没呢，父母年纪大了，在老家，基本管不上我。我只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哥，他说我的事情由我做主，家里农活忙，父母身体不好，需要照顾，结婚可能来不了。家里有他在，让我不用操心。”老李神情有些落寞。
也是，老李都快四十了，上面还有哥哥，父母年纪肯定不小了。可婚姻大事，就这么草率定下来，连男方的父母都没见面，总让人心里不踏实。对老李而言，这也可能是无奈之举，当初选择背井离乡，就该考虑到会有现在的结果吧。
见王丹平没说话，老李接着说：“之前一直愁找不到对象，这会儿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我突然有些怕了。”
“你什么意思，人小姑娘有啥问题吗？你对她了解吗？”认识不到一个月就要结婚，王丹平总觉着太快，好像藏着什么阴谋似的。
“不是他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一糟老头子，还是个半残废，在三江市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怕委屈她。”老李眼圈发红，有些动容。
王丹平心里很不是滋味，按说老李要结婚了是天大的喜事，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一到谈婚论嫁首先想到的是房子。单身汉的时候怎么将就都可以，可有了另一半后，怎好让人跟着你受这居无定所风雨飘摇的罪呢。
“这样，等你们的事情敲定后，我搬出去。”王丹平想了很久说，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老李不说话，低头大口大口扒饭，米粒撒到桌上到处都是。
第二百二十八章 肉铺
两个多周没回到办公室了，桌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王丹平按下电脑的开机键，长时间不工作的电脑发出了抗议般的嘶吼声，开机也变得不顺当起来，屏幕上显示一连串看不太懂的英文字母，还有字节在跳动。
王丹平想，这电脑跟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一样，需要经常维系才行，不然时间长了就会出问题。这就好比他跟刘灵灵之间，最近联系少了，总觉着感情出了裂缝，没有之前那么亲密无间了。
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一切，王丹平压抑到了极点。这会办公室没人，他抓起桌面上的文件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文件和纸片从夹子里天女散花般四散开来，落的到处都是，灰尘也跟着扬起来，跋扈地钻进王丹平的鼻腔里，让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妈的！”王丹平骂了一句。刚刚跟老李的短暂交流让他看到了十年后的自己，凭什么还在这悲天悯人，自己不正在步老李的后尘吗？
发泄归发泄，工作还得继续。王丹平拿了盆去卫生间接水，仔细地把桌椅、电脑屏幕和其他办公用品一一擦拭干净，又蹲下身子，把四散的文件一张一张捡拾起来，再分门别类装进文件夹里，小心放好。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很慢，很虔诚，甚至有些神圣的仪式感。这是一种妥协，自己还没达到能随随便便摔桌子的地步，不妥协又该如何呢。
电脑总算开机了，出奇地卡。王丹平打开QQ，消息框里躺着几条赵婷发来的消息，还是在技校编计划的时候发的，埋怨他不等她就提前跑了。
不一会儿，同事们陆陆续续回来上班。见到王丹平随意地打了个招呼就各忙各的，好像他在与不在都无关紧要。王丹平想，在市场部这个大家庭里，也只有宋主任这位家长在意自己了。
是了，回来上班了，该去见见家长了。
王丹平从座位上起身，去了宋正铁办公室。主任的门开着人没在，王丹平看了看水壶，开水不多了，就打了一壶水烧上了，然后坐在沙发上等。
闲下的时候人总爱胡思乱想。王丹平发现自己离开的这两个周里，单位又有了一些新的变化，比如卫生间外的洗手台增加了一台净水机，厕所里也装上了纸巾盒放置了卷纸；比如过道里新挂上了几方装裱过的文人字画，又新添了几盆绿植；比如宋主任办公桌上的蝴蝶兰已经换成了三头开的鸿运当头，红艳艳的枝头傲然绽放……
正在信马由缰的时候，宋主任回来了。
“主任。”王丹平站起来叫了一声。
“那边都弄完了？坐。”宋主任心情不错，拿抽纸擦了擦手，应该刚才卫生间回来。
“嗯，都弄完了，刚把魏老师和学生们送走，生产上张良民接手了，我看没我什么事就回来上班了。”王丹平答。
“这一仗打得漂亮，你红秋裤的名号算是在三江邮政打响了。”宋主任笑着说。
王丹平涨红了脸，果然是这个绰号。
“我发图的时候都让函件局给P掉了啊，怎么还……”
“秘书拍的没P掉啊，发通信稿多半用的是他拍的照片。哈哈哈，没关系，这样更让人印象深刻。”
“这个名号该不会跟杨铁头一样，要伴随我整个职业生涯吧？”王丹平忐忑不安地问道。
“不要在意这些。这次事件你立了首功，领导们对你非常肯定，我想你正式调动的事情近期应该有眉目了，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正式调动跟借调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对王丹平而言却意义不同。正式调动后，才算正式进入到市局编制，工资关系、医疗、社保、公积金、党群关系随之也会转入市局。王丹平最关心的还是正式调动后基础工资和奖金基数都会变高，算下来一个月能多拿五百多元呢，确实值得庆贺。
“感谢主任栽培！”
从宋主任办公室回来后，王丹平一扫刚才的消沉，又信心满满了。他把上周编制的作业计划拿出来又仔细看了看，最迟明后天要召开讨论会敲定，后期配套的系统导入、模拟考核等事情还多着呢。
刘灵灵回到镇上，把丹青安顿在自己的小房子里。镇上不比山上，没有地方捉虫子，只好去肉铺买新鲜的瘦肉切成条喂它。
肉铺老板养鸟，每次都把鸟笼子挂肉铺边的桂花树上。用他自己的话说，每天一边听着鸟鸣一边剁肉，心里的罪孽就会减轻些。刘灵灵不关心他说的罪孽是不是指杀戮，她关心的是怎么样说服肉铺老板把鸟笼子让一个出来，也算给丹青安个家。
“叔，你这鸟养的不错呀。”刘灵灵先不买肉，谈起了鸟。
早市已过，肉铺正好清闲，老板一听刘灵灵夸自己的鸟，心里跟喝了蜜糖一样，撸起油亮亮的袖子，用油亮亮的手摸着油亮亮的脑门笑着说：“这可是我的宝贝，我天天供着它，一天比我吃的都要好呢。”
“我看城里的文化人爱养个鸟，那是时髦，看来叔也是文化人。”
“嘿嘿，我就一杀猪卖肉的，跟文化不沾边，就是爱听个音儿，打发个时间。”说着老板把挂在树枝上的鸟笼取了下来，递给刘灵灵让她欣赏。
“哟，你看着小家伙，认人呢，真好！你看，你看，它冲着你叫呢。”
肉铺老板顺手拿起一片肉末扔进笼子里的喂食篮，笑的合不拢嘴，总算找到知音了，拉着刘灵灵大谈养鸟之道。
“叔，你这鸟笼不错哎，配这小家伙刚刚好，在哪买的？我也想养一只鸟，没地方安顿啊。”刘灵灵拐着弯说到了正题。
“这个啊，是我在市上花鸟市场里淘的，那多了去了。怎么，你也有兴趣养鸟？”
“叔，实话跟您说了吧。我啊，在山上训养了一直锦鸡，就搁在家里呢，现在就差一个笼子了。叔，你家还有闲置的笼子吗，借我用两天，回头去市上买新的了再还你。”
“有。上回我一次买了仨。我可以送你一个，但有个要求。”
“太好了，叔。你说，我啥都答应你。”刘灵灵高兴得跳了起来。
“把你的鸟带来我看看，怎么样？”
“就这么简单？”
“要不然呢？”
“你等着，叔，我马上回来。”
刘灵灵肉也不买了，一溜烟跑了回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 疯了
刘灵灵兴冲冲地回来，怀里揣着丹青。肉铺嘈杂，丹青胆子小，缩在刘灵灵怀里，把头埋进她的衣服里，瑟瑟发抖。
看到丹青，油亮亮的肉铺老板眼睛都直了，丹青太漂亮了，相比之下，自己的这只鸟丑得跟未穿玻璃鞋的灰姑娘一样，相形见绌。
“叔。怎么样？它叫丹青。”
“好，好，好。”肉铺老板连说了三个好，眼睛像长在了丹青身上一样挪不开了。
“那您是答应借我鸟笼子了？”刘灵灵试探着问。
“嗯。”老板心不在焉。
“太好了！丹青终于有家了。太感谢了，叔！”
肉铺老板终于回过神来，试探着问：“小姑娘，能跟你商量个事吗？”
刘灵灵心里咯噔一下，莫非又有啥变故？小心翼翼地问：“叔，您不是改主意了吧？”
“没有，没有。说好了送你一个就送你一个。只是，能不能把你这丹青给我养两天？也好跟我这个小家伙做个伴。”
刘灵灵犹豫了，丹青是她的命根子，放在谁那自己都不放心。还有一点，丹青本是野生的鸟，自己花了整整一周才驯化成现在的样子，突然换另一个人饲养害怕野性复发，再出点意外怎么办。
刘灵灵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叔，我还是走吧。丹青怕生，性子又烈，腿伤还没好呢，笼子的事我自己想办法。”刘灵灵扭头就走。
“哎，姑娘，你等一下。”老板叫住了她。
刘灵灵回头，满眼期待，以为老板转变心意了。
“你的丹青卖吗？我出这个数。”老板比了三个手指头，是三百的意思。这在当时也算不小的一笔钱了，顶他小半头猪呢。
刘灵灵没搭话，继续扭头向前。
“五百，我出五百，不能再多了。”老板冲着刘灵灵背影喊。
刘灵灵像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一路小跑着回去了。
小镇就这一家肉铺，肉没买着，也不好意思再回头买，丹青晚上吃啥呢。百般无奈，刘灵灵只好去超市买了面包和火腿肠。
“丹青，你先将就着吃一点，晚点了我去河边挖蚯蚓给你吃啊，乖。”刘灵灵把火腿掰碎了喂它，边喂边念叨。
闲来无事，刘灵灵下楼转悠，昔日自己工作的联通营业厅已经易了主，里面坐着一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小女孩，一脸稚嫩，应该是承包人招聘的营业员。
刘灵灵几次想走进去打个招呼，可最终还是放弃了，离职手续办完后，自己就跟这里没有任何关系了，去了又能如何呢，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她打给江夏问她走哪了。在山上时一门心思扑在丹青身上没觉着，可回到镇上就不同了，没了工作也没地方去，人也就空落落的，像是灵魂被抽走了似的。她漫无目的地转悠着，感觉一切都变得陌生了。
更要命的是老碰到熟人，见面了千篇一律地问她：“灵灵，你没在联通干了吗？灵灵，你是找到新的工作了吗？灵灵，怎么最近没见你上班啊，营业厅换人了，是不是调走了啊？……”
刘灵灵只得陪着笑脸解释，她不敢再转下去了，这样一遍一遍的解释快把自己逼疯了，每解释一次就像是在她伤口上撒盐，她感觉全世界都在嘲笑自己失业。
刘灵灵逃也似地回到宿舍，把门从里面反锁了。她在心里暗骂江夏：这个死女子，怎么这么慢！
简直是度日如年。
王丹平在办公室把作业计划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没发现大的问题，干脆拿着U盘去中心局找张良民，他想早一点把这件事情敲定。这一个多周在处理中心，多少对流程有了一些了解，这会过去还能跟张良民再讨论讨论，力求达到最优的效果。
刚刚在宋主任办公室，王丹平没有汇报作业计划的事情，因为张良民这边的结果还没有反馈回来，最终还要上办公会讨论，干脆等这边有结果了再说。
“争取今天下午咱俩把自己这关先过了。”王丹平对张良民说。
“我这屁股还没坐热呢，你就来赶工了？”张良民抱怨道。
“我现在正架在火上烤呢，不把你盯紧点，我屁股该着火了。”
张良民无奈，只好跟王丹平一起再次核起计划来。
处理中心的计划最复杂，环节最多，两人从下午一直熬到晚上，总算达成一致，大功告成。
张良民提出要请王丹平喝酒，王丹平没有拒绝。这次就他们俩，路边摊大排档，涮点烫菜，几串烧烤，外加一瓶绿瓶西凤，好不惬意。
刘灵灵这边，江夏已经到达了，同样也是涮菜烤串。今天，刘灵灵想喝酒，特别想，江夏便陪着她喝。
刘灵灵跟江夏讲述自己在山上的经历，讲溺水事件，讲驯养丹青。江夏跟刘灵灵讲联通公司竞聘后的种种。
“你都不知道，个别人为了争取留下，都做了哪些恶心的事。”江夏大着舌头说。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刘灵灵也喝得差不多了。她们喝的是啤酒，涨肚。刘灵灵已经跑了几次厕所了。
“我告诉你，是谁我就不说了。送钱，直接往领导办公室送，也不避个人，拿着信封大摇大摆的送。能收吗？当然不能！谁傻呀，你这个送法敢收吗？你不知道，后来信封被扔出来，刚好被过道的监控拍下了，钱散了一地。哈哈哈……”江夏疯了。
“喂，你是喝醉了吧？胡乱说啥呀。”刘灵灵挡住江夏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你都不知道，那人弯腰捡钱的时候，样子有多狼狈。联通公司那种短裙，你穿过吧，穿过吧？蹲不下，只能跪着捡，一边捡一边抹眼泪。哈哈哈……”
江夏疯了，刘灵灵想，她一定是疯了。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没有！”江夏夸张地摇着手，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送钱都是小儿科，还有送人的。送谁？送自己！”
“江夏，你喝多了，不要再说了！”刘灵灵使劲拽着江夏的胳膊说。
“按说这事该隐秘吧？没人知道吧？那我怎么知道的，你猜？”江夏甩开刘灵灵，继续发疯。
刘灵灵见拦不住，只好由着她。
“人家老婆打上门了，就坐在联通公司办公室里哭啊，闹啊的。扬言要把狐狸精揪出来千刀万剐。那场面你是没见到，绝对精彩！哈哈哈……”
江夏笑着笑着就哭了，声音降了八度：“不就是一份破工作吗？你说说她们，至于吗？人啊，太可怜了。”
刘灵灵也哭了，自己不也一样吗，差点赤裸裸地溺水身亡了。要真死了，会不会也被编成各种版本，传得满天飞呢？
领桌坐的食客没见过这架势，偷偷挪了桌子，躲得远远的……
第二百三十章 装傻
当晚，两个女孩子疯着闹着回到宿舍，脱了衣服滚在一起，相互撕咬，纠缠，仿佛一瞬间就回到入职培训时的美好时光，那个立下“不找男人”铮铮誓言的美好时光。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天高海阔，恣意飞扬。
第二天醒来，刘灵灵揭开被子，看到眼前香艳的景象，一下子就慌了。身边的江夏还在熟睡，嘴角带着甜美的微笑。她轻轻拉过被子盖上，脸上发烫，有一种恋爱期内劈腿的羞耻感。衣服、袜子、鞋子胡乱扔在地上，有的交织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她费了好大力气才从这一堆混乱中找到自己的衣服，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起床了。她又把江夏的衣服一一捡拾起来，叠放整齐，尽量做得不漏痕迹。如果有可能，她甚至想偷偷帮助江夏穿好内衣裤。她幻想着江夏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后悔昨天应该再灌她多喝一点，这样就啥事没有了。
为了避免尴尬，刘灵灵洗漱完就下楼买早点了，她偷偷定了个闹钟放在房间里，二十分钟后准时响起，这样的话江夏一定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醒来，等她带着早点回房的时候，江夏已经收拾完毕，万一真没想起什么，也就万事大吉了。就算她想起什么了，自己也可以装傻充愣，说昨晚喝多了，啥也不记得了。
王丹平起床后给刘灵灵打了一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出发。
电话接通的时候，刘灵灵正在早点摊前磨时间呢，她尽量做到细嚼慢咽，一个小笼包子，她整整嚼了一百六十九下，她仔细数过了，一下不多一下不少，准确无疑。
见是王丹平打来的电话，刘灵灵的脸刷的又红了，她无端紧张了起来。
“哥哥，是你呀。怎么，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简单的一句话，刘灵灵说得磕磕绊绊。
“你怎么了，灵灵，你在哪呢？”王丹平听出了对面的异样。
“哦，哦。我在吃东西呢。一会就走，跟江夏一起。”刘灵灵平静下来，赶紧岔开话题。
“那你们怎么上来呀，要不要我联系邮车司机，让他把你们捎上来？”王丹平问。
“不用了，邮车走的太晚，上来都半夜半了。我们要先去一趟人力资源公司，办理离职手续，晚了不行。”
“那你们得坐火车，还得来回倒车。你这会还没走，上来那边也下班了啊。干脆坐邮车，还能剩下车费钱呢。”列车时刻表王丹平烂熟于心，按照他的安排自然不会错了。
刘灵灵想了一下就没再坚持，晚一天就晚一天吧，不就是办个离职手续吗，有什么可着急的呢。
挂完电话，刘灵灵又磨蹭了一会才买了包子往回走，她想江夏再磨叽也该收拾好自己了。走到门外的时候，她还专门趴在门上听了一下屋里的动静，屋里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江夏披着毯子从门后窜出来，张开双手，一把把刘灵灵卷进毯子里。
刘灵灵吓得“啊”的一声叫出来，手上提的包子掉在地上，滚落得到处都是。她眼前一片黑暗，满头满脑都是江夏温热的身体和气味。她愣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刚刚脑子里打的如意算盘全落空了。
“灵灵，你真好，还早起帮我买早点。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回心转意，我们又会回到从前的。”江夏柔声说道。
刘灵灵在毯子里听了江夏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她赶紧挣脱江夏的怀抱，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你在说什么呢，我差点被你吓死和憋死，你抽什么疯。”刘灵灵大声道。
看来只能用最后一招了，装傻充楞。
江夏被刘灵灵说蒙了，怔怔地站在那，毯子都没收拢，玲珑的身段暴露无遗。
“你快把衣服穿好，待会被人看见，多丢人的。”刘灵灵再补一刀。
“你，真，真不记得了？”江夏盯着刘灵灵问。
刘灵灵避开江夏的眼神，假装蹲下身子捡拾滚落的小笼包。
“你看看你，好心好意给你带的早点，被你一闹腾全撒了吧？”刘灵灵想岔开话题。
“你看着我。”江夏喊道。
刘灵灵抬起头。
“你老实告诉我，你真的，真的不记得了吗？”江夏一字一顿地问。
“记得什么？我就记得昨晚咋俩都喝多了，后来怎么回来的我都不记得了，现在头还疼呢，被你这么一闹腾，现在更疼了。”刘灵灵一手揉着太阳穴，说的一板一眼，江夏彻底懵了。
刘灵灵转过背继续捡拾地上的包子，暗暗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过了。
见江夏还怔在那里，刘灵灵又补充道：“你快收拾收拾起床吧，昨晚来的太晚，我都没来得及给你介绍我的丹青呢。待会咱俩去河边挖蚯蚓给它吃。”
“丹青，对，你的鸟叫丹青。”江夏喃喃地道。“丹青，丹平。名字起的真好。”
“你怎么了，江夏。怎么说话的语气怪怪的，是不是昨晚酒喝太多还没清醒过来？”刘灵灵决定将装傻充愣坚持到底。
“我没事。”江夏笑了一下，笑得很凄美。
“没事赶紧收拾收拾起来。你说说你，怎么把内衣都脱了，臊不臊。我看你就是喝多了！起来把这包子用水冲一冲，还能吃。”刘灵灵打着哈哈，想化解这种尴尬。
按照往常，这个时候江夏会骂她，让她滚蛋。但是现在她没心思开玩笑，默默转身找衣服，再一件一件穿上。
刘灵灵看在眼里，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
后面的时间，江夏一直很少说话，见到了丹青也不是特别兴奋，敷衍地逗了逗它便兴致索然。后来又被刘灵灵拉着去了河边挖蚯蚓，也只有刘灵灵一个人挖，自己看着东去的流水发呆。
“江夏，你帮我把塑料瓶递给我。”刘灵灵喊。
“哦。”
“江夏，下来帮忙啊。”
“你挖吧，好多泥，我懒得收拾。”
“江夏……”
“……”
她俩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气氛很尴尬。
回到宿舍，喂完丹青，又出去吃完午饭，江夏一直闷闷不乐，往往都是刘灵灵主动发问了她才机械地回答两句，搞得刘灵灵也很郁闷。
“不是说好今天去三江市办离职手续吗？什么时候走。”江夏终于忍不住主动问话了。
刘灵灵兴奋起来：“你家伙这一天总算是说了句人话。我告诉你啊，早上我问王丹平了，他让我们坐邮车上去呢，免得来回倒车。就是发车时间晚一点，到了快晚上11点了。”
“又是王丹平。早知道这样，我直接从县城走了。”江夏嘟囔一句，不再搭话。
刘灵灵背过身，暗暗吐了一下舌头。
第二百三十一章 终审
王丹平一早就来到宋正铁办公室，汇报作业计划编制的事情。这是大事，火车改点近在眼前，全省的作业计划就剩三江市一家还没终审了。
其实，在王丹平担任分拣班临时负责人的那段时间里，省网运部的耿处长打过多次电话催促这件事了，都被宋主任给压了下来。王丹平跟张良民没腾出空来，作业计划终审的办公会就开不了。
没等王丹平汇报完，宋主任就接话了：“其实，你昨天来的时候我都准备问你的。看你最近太辛苦，不好逼得太紧，没成想你倒先提出来了。好，好啊，什么工作都能抢前抓早，这才是市场部人应有的工作态度和作风。”
“宋主任，您谬赞了。其实是我拖了全省的后腿，你没骂我，我就感激不尽了。”王丹平笑着说。
“过度谦虚就是骄傲啊！”宋主任打着哈哈，“这样，我马上给崔副总汇报，看今天下午能不能把会开了。，上那边催得紧啊！”
“好的，主任。我这边随时待命。”
王丹平回到办公室，上午应该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有了一些空闲的时间，刚准备打开QQ软件聊聊天的，宋主任电话就过来了。
“丹平，你准备一下，十点就开。”
“这么着急吗？”
“今天上午几个领导正好都在，下午张局长要出差。这个会他得出席还要签字呢，难不成还要就你的时间？”宋主任反问道。
“是我多嘴了，主任。”王丹平赶紧承认错误。
“嗯。在机关干工作，记住一点，嘴一定要少。别学有些人，看似八面玲珑，在领导眼里却是油嘴滑舌，有溜须拍马之嫌。谁都不傻，踏踏实实干工作比啥都强。”宋主任不忘再次训诫王丹平。
“知道了，主任。我这边都要准备些什么？”
“你去工会把投影仪借来，提前调试好。计划表太长，打印看着费劲，直接用投影播放效果会好些。另外，你联系中心局的张良民、贾斌还有转运站站长前来参会，部室主任那边我来打电话。”
“好的，马上安排。”
“还有，一会你主讲。参会的人会根据你这个计划提出一些疑问和建议，你得提前想好怎么应答。”宋主任提醒道。
“这个没问题，毫不夸张地讲，这个计划我早就已经烂熟于心了，不怕大家的提问。”
“嗯，那就好。赶紧准备吧。”
挂完电话，王丹平不敢怠慢。现在离开会时间不足半小时了。中心局离市局还有一段距离，得先打电话，然后再去借投影仪，调试设备，一刻也不敢耽搁。
在设备调试的环节出了点小故障，平日里投影仪使用的较少，连上笔记本后怎么也投不出电脑画面，这可急坏了王丹平。
他不得不向技术局求援。刚好是老李接的电话，二话没说就赶上来帮忙。在老李的协助下，终于在张局长落座的前一秒把画面投放出去了，紧张得王丹平一头的汗。
这次办公会的规格较高，市局党委成员除一人外出外悉数到场，机关各部室主任，机要局、投递局、中心局、函件局、营业局局长均参会，黑压压坐满了整个会议室。
王丹平还是第一次坐在前排给这么多领导们讲课，不仅有些心虚。尤其是看到张志明局长一脸严肃的表情后，更是心里发怵，他觉得周身发冷，手和腿都忍不住发抖。
张局长清了清嗓子，众人正襟危坐，不敢出声。
“开个办公会。宋主任你简单介绍一下这次会议的议题。”张局长总是开门见山，不像有的领导，絮絮叨叨一大堆开场白，听得人犯瞌睡。这也是王丹平敬畏他的原因之一。
“好，各位领导同事。这次会议的议题就是全市邮运作业计划编制定审。上上周，市场部的王丹平和中心局的张良民两位同志参加了全省作业计划编制调整会议，对全市邮运计划进行了一次全面的调整，牵扯面广，环节多，纷繁复杂，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全市网路运行今后全得依靠这份作业计划来实施。大家也知道，每年的十一月份，全国火车运行时刻就会有一次调整，邮运计划也要跟着变。今天把大家请来，就是共同来把计划会审一遍，发现问题并及时纠正，以便后期能够顺利执行。”宋主任说完，看了看张局长。
张局长点了点头：“你安排谁来演示啊？”
“我，我来。”王丹平站了起来，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
宋主任赶紧接话道：“张局，他就是王丹平，全程参与了这次计划编制。”
“我知道。你不就是前两天在中心局把裤子撕破的那个王丹平嘛！”张局长看了王丹平一眼。
众人都笑了，王丹平也跟着笑了。这么一闹自己反而不再紧张，大大方方地说：“正是，张局。”
“嗯。你来说，不用紧张，慢慢讲，尽量说仔细点。”张局长点了点头。
王丹平受到鼓励，信心十足。打开计划表，调整到最合适的页面大小，开始讲了起来。
“这次计划调整有两方面的原因，第一个原因刚宋主任已经说过了，要面临即将到来的火车改点，非调不可；另一个原因是今年新引入了时限管理‘六条腿’的概念……”
“什么‘六条腿’，你给大家讲一讲。”张局长插话道。
“好的，张局。所谓的六条腿，就是把邮件从收寄端开始到投递端的整个环节，分成了六个段，每一段为一条腿，只有这个六条腿都走得快了，邮件传递的速度自然就快了。这六条腿在作业计划里就体现在给予每个环节的卡口时间。比如营业收寄到封发出口，大的支局给了30分钟，小的支局只给了5分钟，你必须在这30分钟或者5分钟内完成封发动作，否则就是逾限，是要被考核的。”王丹平滔滔不绝。
“哼！省局终于开窍了。寄递市场都丢完了才知道要提时限，提速度，早干嘛去了。”张局长愤愤不平地骂着。
王丹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你接着说。”张局长吩咐道。
“刚才讲到了考核，怎么实现呢。就是计划编制完成后，要导入到时限管理系统，邮车也要加装GPS定为。简单来说，各个环节都通过系统管控，邮件运行到哪一个环节，系统一目了然。当然，在哪个环节逾限了更是一目了然，因为系统会自动加红标注出来。”
话没说完，下面一下炸开了锅。之前大家都不注重时限，不注重速度。没有考核，也没人关注。突然一下说要考核了，大家都慌神了。营业收寄端、运输段、分拣段、投递端的头头脑脑都在，计划一旦导入系统，就跟他们息息相关，要罚钱了，谁都想给自己的环节多争取点时间。
这个结果王丹平想到了，可这个场面他镇不住，宋主任的“不懂规矩”言犹在耳，他不干造次。
第二百三十二章 定稿
张局长及时发声，制止了骚乱。
“吵吵什么，提时限是好事。邮件传递速度快了，邮政寄递才有市场竞争力。大家看看，现在快递市场发展成什么样了？还在那大言不惭地吹嘘什么寄递市场的‘国家队’，快别给国家队丢脸了，不嫌臊得慌。”张局长虎目圆睁，怒视了一圈，没人再敢发言。
“你接着讲。”
“其实，每个环节的最大时限是有规范要求的，我大概讲一讲各环节最大时限。”王丹平说。
“你别大概讲，你仔细讲，我倒要看看这次省局能下多大的决心。”张局长插话道。
王丹平便按照张局长的要求，把在省局开会时的文件精神进行了二次传达。在场的除了张局长听得眉开眼笑外，其他几个专业局长都一脸愁容。
张局长听完，兴奋地拍了一下桌子，吓得几个专业局长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
“这次下真功夫了，太好了。”
接下来，王丹平便详详细细把作业计划从收寄端到投递端的每个环节一一讲述了一遍。整个过程持续了一个半小时，等王丹平讲完后，都快下班吃中午饭时间了。可议题才进行到一半呢，讨论环节还没展开。
宋主任征求张局长的意见，看是先吃饭还是继续开会。
“让办公室叫盒饭去。找好一点的馆子，点最贵的，咱们边吃边议。”张局长发话了，谁也走不了。
接下来的评论和提问环节就热闹了，各专业互不相让，你争我吵。收寄环节说运输环节时间留长了，运输环节说分拣环节耽搁功夫了，分拣环节又回过头说收寄环节和运输环节给自己留的时间不够……
局面陷入了死循环。张局长这次反倒不说话了，笑而不语。
“这位局长大人高深莫测。”王丹平更加敬佩了。
神仙打架，王丹平自是退避三舍，闭口不言。专业局长先自己掰扯，反正一天只有二十四个小时，环节又有那么多，到底给谁的时间长了或者短了，争一争自然就明了了。
通过争吵，王丹平还学了不少知识呢。各个环节都有哪些规定动作，这些规定动作需要多长时间、多少人，通过争吵就能听的明明白白。
最后实在吵得不可开交了，张局长再次站出来了。
“刚刚大家讨论得很激烈，我在一旁听着，很好嘛。问题总的争一争吵一吵才能闹明白。我看啊，这个计划没有大毛病。市场部这边做的很细致，也下了真功夫。大家要是没有意见的话，我就签字上报了。”张局长看了看大家说。
“张局，中心局第一趟邮车到达投递局时间都上午九点了，投递员还得卸车，分拣，出班都快十一点了，当天哪投的完啊！”投递局长率先提出异议。
“哦，就你投递端时间不够。省局正班车到我这都七点了，我不说加班车了，就单卸一趟车就要一个半小时，我还得分拣，还得装车，还得给你送过去，路上再遇上个堵车啥的，九点能到就是最早了，我看应该调整到十点才合适。”中心局长王天成不干了。
“给你们俩三分钟，单独讨论。三分钟后给我结果。”张局长对二位局长说。
又是一番唇枪舌战，王丹平第一次领略到，这些专业局长都是辩论的奇才，引经据典，江湖俚语，网络段子各种金句层出不穷，比他在学校里经历的任何一次辩论赛都要来得精彩。
三分钟时间已到，二位还没辩论出个一二三来。
“怎么样，告诉大家结果。”
“我觉得还是八点到，最迟了。”
“我还觉得十点到合适呢！”
二人寸步不让。
这下怎么办，王丹平想？为了自己部门的利益，据理力争也无可厚非，张局长这官司该怎么断呢？
“既然双方都觉着给对方留下的时间更宽裕，那好办。你俩换位子，投递局长明天起到中心局当局长，中心局长明天到投递局当局长。如何？”
两人一下愣住了。
精彩！王丹平心里暗暗为张局长叫好。在三江邮政，怕也只有张局长才能说这样的话吧，也只有他有这个权利调动人事了。
前面几个叽叽喳喳准备跟着跳出来的专业局长都哑火了，纷纷低着头不说话了。
“怎么都不说话了？刚刚不是吵得这么热闹吗？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定。正好人都在，这个会议结束后，接着召开党委会，把你俩的事情敲定了。”张局长一脸严肃地看了看王天成和投递局长说。
“张局，我认真想了想，觉着计划没有太大问题。有问题我们中心局再克服克服。”王天成点头哈腰，一脸谄媚，他当然不想换了，好歹自己还是副处级别呢，投递局只是个正科。
张局长冷哼一声没说话。
“是啊，张局。投递局这边我再动员动员，把卸车力量再加强加强，应该也能克服。”投递局长跟着说。自己的岗位轻车熟路，突然换到另一个岗位，拿得下拿不下还另说呢。
大家也再不敢多言。
“都没问题了吗？”张志明局长环顾四周，各位局长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没问题了我说两句。大家不要光站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看待这个时限考核的问题。要站在历史的角度考虑。邮政的老本业是什么？就是寄递。从大清邮政发展到现在，一百多年历史了，都是靠肩挑背扛送信件、送包裹这么一路走过来的。是，现在邮储收益高，但是不能因为寄递来钱慢、成本高就把老本行丢了。你上个环节敢松一寸，第二个环节就敢给你放一尺，再下一个环节就敢给你放一丈。时限还要不要了？速度还要不要了？客户体验还要不要了？”
张局长一连串的发问，问得在座的哑口无言。
“我们要借助这次改革的契机，练好内功。认认真真做一次调整，让同行看一看，也提振提振自己的士气！是时候把祖业捡起来了。”
张局长的一番讲话，高屋建瓴、振奋人心。几年后，王丹平才发现，张局长的思维是多么的超前，随后几年，随着电子商务的快速发展，快递行业也呈井喷式发展，最高的时候快递公司加起来二百多家，不断挤占邮政寄递市场，最低的时候，邮政电商包裹占比不足2%，几乎把原有的阵地丢光了，此为后话。
这次作业计划调整终审会整整开了三个小时，开完会、签完字，张局长就坐飞机出差了。
王丹平呈交的作业计划除了个别小范围的微调外，基本没动。张局长也对这次计划编制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会后宋主任专门喊王丹平去自己办公室，狠狠夸了他。
终于可以给省局交差了，王丹平内心高兴，又完成一桩大事。
第二百三十三章 翻船
王丹平没闲着，利用中午时间找广告公司把作业计划表打印出来，装订整齐，首页附上张志明局长亲笔签字盖章的报送表，寄给了省局网运部。
做完这一切，他回了趟宿舍，刘灵灵要来了，他得整理整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能这个城中村小窝就是他们两人一起挤着住了。
宿舍有一台破旧的洗衣机，半自动的。王丹平把脏衣服和被套床单一股脑扔进去，清洗脱水后晾晒在阳台上，干完这一切又到了下午上班时间。
工作上，王丹平难得清闲下来，他抽空去了一趟函件局。这次赵婷也帮了他忙，找广告公司制作条幅胸牌，还帮他P照片，现在事情了结了，总得去感谢一下她。
嘴馋是女孩子的天性，为了表示感谢，王丹平去的时候给赵婷带了一包辣条和一包薯片。赵婷宽大的办公室照例只有她一个人，那个长期不在岗的老同志又不知道跑到哪里潇洒去了。
“哟，什么风把您这位大忙人给刮来啦？”赵婷笑脸盈盈地打招呼。
“注意你的用词，应该是吹，而不是刮。”王丹平笑着答。
这两个冤家，一见面就杠，从来就不会好好说话。
“你这一般的风吹不动啊，可不得用刮吗？”
“看看你这办公环境，再看看我的，啧啧，真是没法比。你这是处级领导的待遇啊。”王丹平打趣道。
“办公室大有什么用，哪能跟你比，为了让领导记住你，连撕衣服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用上了。我说秋裤先生，你堂堂邮电大学本科毕业生的骄傲去哪了？这次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赵婷这次反击得快、稳、准、狠，差点把王丹平气得憋背过气去。
“怎么好端端一个为工作奋不顾身、轻伤不下火线的有志青年形象，经你嘴里这么一说却显得这么下贱呢？”王丹平把零食仍在茶几上，愤愤不平、一脸委屈。
“你这不单单是下贱的问题，这还有关坚守和底线的问题，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能为了物质、为了往上爬而放弃坚守、放弃底线。”赵婷终于绷不住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玛蛋，话题沉重了。拜拜。”王丹平假装生气，转身就要走。
“哎~！说不过就想跑啊。”赵婷穷追猛打。
王丹平转身，拽起一把转椅坐到赵婷对面，把脑袋凑到赵婷跟前，直勾勾地盯着她问：“你想怎样？”
赵婷毫不示弱地回瞪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怎么，说不过还想动粗啊？”
“怕了吗？”
“你敢吗？”
“我有什么不敢的。”
“我量你不敢！”
王丹平的鼻尖就差碰上赵婷的鼻尖了，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二人寸步不让，像两只斗鸡。
最终，还是王丹平败下阵来。他眨巴着发困的眼睛，退后，然后干笑两声，转而坐到沙发上，打开辣条，狠狠拽出一根，嚼得嘴角流油。
在赵婷面前，他永远都是失败者。
赵婷轻笑了一声，也坐到沙发上，优雅地取出一根辣条，再优雅地吃上一小口，细嚼慢咽，很享受的表情。
“不闹了，你今天上来到底要干什么，不是为了跟我打嘴仗的吧。”赵婷问。
“我就是最近神经绷得太紧在，想到你这里坐坐，聊聊天，没想到等来的是一顿奚落和挖苦。”王丹平说。
“哦。感情说，我就是你的排污桶，平日想不起来，等到你心里的垃圾装满了，再到我这里来倒一下，是这意思吗？”
“我可找不起你这么高贵的排污桶。你可以这样想，你这里是我心灵的最后一片港湾，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来这里休憩一下。”
赵婷顿了一下，打开薯片扔了一片在嘴里说：“说来说去还是排污桶，只是换了个说法而已。”
“随你怎么说，随你怎么想。你这里好安静啊，我睡一会。”王丹平说完抓了一把薯片塞进嘴里，倒到沙发的一角，闭上了眼睛。
也是，连着一周都没怎么好好休息了，这会儿是真累啊。没等嘴里的薯片全部咽下，王丹平就睡着了，薯片渣渣残落在嘴角，又掉进衣领里，显得狼狈不堪。
赵婷盯着王丹平看了一会，悄悄起身把空调制热往大里开了一些，又拿起自己的外套盖在了王丹平身上，最后把办公室的门从里面反锁了。她做完这一切，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脑里的连连看开始玩了起来。
这一觉，王丹平一直睡到了下午四点多。赵婷一边玩游戏，偶尔扭头看他。她觉着这样特别好，安安静静的，没人打扰，有某种甜蜜的感觉。
王丹平爬起来，取下身上的外套，揉了揉眼睛。
“几点了？”
“四点半不到。你睡醒了？”
“啊，困死了。这一觉真舒服，谢谢啊！”王丹平伸了一个懒腰。
“你想害死我啊，上班时间跑到我的办公室睡觉。万一被我们领导发现了，怎么解释。”赵婷假装生气道。
“对对对，是我考虑不周。”王安平赶紧翻身坐起来，把自己收拾整齐。
“还好我这里平日没多少人来，局长安排工作也一般是通过电话，我把门反锁了，有人敲门就装作里面没人。怎么样，我机智吧？”赵婷俏皮地问。
“你刚说几点来着？”
“四点半不到啊，怎么了？”王丹平突然发问，把赵婷闹蒙了。
“坏了，坏了。忘打电话了。”王丹平急急忙忙翻开手机，给贾斌拨了过去。
“贾主任，还得请你帮个忙，看看今天谁跑凉水镇那条线，帮我带两个人上来。”
“没问题，我来联系。带谁啊，把电话发给我。”贾斌爽快地答应了。
“哦，是我朋友，俩小女孩。我随后把电话发你手机上。”王丹平挂完电话，把刘灵灵的手机号码发给了贾斌。
要是再晚醒来一会，邮车该从凉水镇离开了。
“俩小女孩，谁呀。你女朋友？”赵婷歪着脑袋问。
“对呀。你怎么知道的。”王丹平半真半假地回答。
“可以呀，脚踏两条船啊，不怕船翻了？”赵婷调侃道。
王丹平不知道赵婷说的脚踏两条船指的是什么。是指这两个小女孩呢，还是另有所指？反正不知道怎么回答，也就继续以开玩笑的口吻说：“没事，我技术好，翻不了。”
赵婷好像有些生气了说：“你下午不用上班吗，还不走，老待在我这里干什么。”
王丹平想了想，也是，快下班了，自己也该回办公室了，便起身告辞了。
背后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王丹平的心里抽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遗嘱
下午，王丹平去了一趟李鬼的桥洞，又有好久没去了，他想看看里面变成啥样了。打开门，照旧是一尘不染，整整齐齐，甚至比李鬼在时更干净，看来是小勤经常过来打理。
想起小勤，王丹平的心脏莫名地抽了一下，也快一个月没见了吧？这个家伙，从不会主动联系，可总觉着她在一直默默关注着自己，这是一种复杂的感觉，是一种隐忍的牵挂。
王丹平苦笑了一下。
老李的女朋友现在长期住在城中村的宿舍里，与自己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本就诸多不便。现在刘灵灵要来，两对年轻人住在一起就更不方便了。
本来，王丹平是考虑搬到李鬼这来住的，可又怕小勤偶尔过来，万一碰上了就不仅仅是尴尬这么简单了，到时候怎么收场？这是他不敢想象的。
王丹平搬过椅子坐在桥洞边的平台上给李鬼打电话，刚开始没人接。王丹平点了一支烟，幽幽地抽了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王丹平的口袋里就多了一包香烟，惆怅的时候总想抽上一支。
一支烟抽完，王丹平准备起身回宿舍，这时候电话响了，是李鬼打过来的。
“大学生，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啊。”李鬼那边听起来很吵，是电锯切割木料的声音。
“我在你的鬼屋呢，好久没联系了，你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现在生意做大了，把兄弟忘了？”王丹平笑着说。
“唉，最近比较忙，没顾上，你不也没给我打吗？”
“还在做洗脚盆吗，生意还好吧？”王丹平问。
“脚盆暂时停下了。”李鬼说。
“怎么的呢？不是一直供不应求吗？”王丹平有些诧异。
“最近在收大料呢。”李鬼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老太太最近身体不太好……”李鬼声音有些沉重。
“啊？你说的是靳永红老太太吗？她怎么了。”王丹平心里咯噔一下。
“你等会啊，我找个安静的地方跟你说。”李鬼捂着话筒走开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许多，李鬼接着说：“前段时间，老太太老嚷嚷着背痛，一开始还以为是年纪大了，太劳累了，就没理会。后来整夜整夜的痛，睡不着觉，饭量也减了。”
“那得赶紧去医院看啊。”王丹平插话道。
“是啊，我就要带着她去医院检查。你也知道，她是个骄傲的老太太，不肯去，说休息休息就没事了，又拖了一段时间。后来我实在放心不下，硬是背着她去了医院，一查就是癌，还是晚期……”
王丹平愣在那里，半饷没说话。
“那她知道吗？”
“起先我没告诉她，大夫说已经没有手术的可能，只能保守治疗。说白了就是放化疗，还得看她的体质能不能抗。大夫说让家人自己决定。”李鬼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
“她女儿知道吗？”王丹平问。
“我打电话告诉她了。可问题是，她老公刚被外派到美国，负责一个项目，一年半载回不来。家里她还有老人要照料，还有一个上小学的孩子，扯不开。接到我的电话后，她火急火燎地坐飞机回来了一趟，要拉靳老去上海治疗，老太太死也不愿意。女儿没办法，扔下几万块钱就走了。”
“那怎么行，你怎么做的？”王丹平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我自然是拉着她不让走，这是她的母亲，我只是一个外人啊。这事太大了，我没权利做决定。”
“对呀。”
“她女儿就征求老太太的意见。老太太坚持说死也死在家里，哪也不去，逼急了几次都要轻生自杀。最后，女儿只能把老太太的治疗，还有后事全权交给我办理。”
“这不扯蛋嘛！”王丹平狠狠锤了一下椅背。
“是啊，我也觉着扯，但现实情况就是这样，我能理解她女儿的难处。可老太太说，她早就把我当成自己亲生儿子了，后事交给我办，她放心，让女儿早点回去照顾家里。”李鬼声音哽咽。
王丹平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听李鬼继续说。
“最后，我坚持让她女儿给我写了个类似授权书的东西，也不知道符不符合法律规范，这个我不懂。本来想问问你这个大学生的，时间太紧没办法，也就放弃了。”
“你就是问我，我也不懂啊。”王丹平说。
“老太太非要立下遗嘱，她百年之后唯一的房产，也就是这个小院，交给我继承，自己的积蓄全部留给女儿。”
“好事啊！”
“可我心里不是滋味，外人看来，我就是一贼，就为惦记老太太这点家产呢。平日占着地方不说，死了还要侵吞家产，我彻底成小人了。”
“你管他外人怎么想呢，关键她女儿怎么想。她难道没提出异议吗？”王丹平问。
“这倒没有，这点家产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啧啧，有钱真好。”王丹平感慨道。
“看怎么说了，连自己的老母亲都没法照顾，有再多的钱又如何呢？我倒是觉着挺悲哀的。”
话题太过沉重，王丹平觉着自己心里跟压了一块石头一样。他一根接着一根地点烟，不一会儿脚下就好几根烟头了。他站起身来，使劲将烟头一个一个踢进江水里，又看着它们随着江水慢慢飘往远方。
“后来呢。”王丹平问。
“安排完这一切，她女儿就走了。走之前我跟她简单商量了一下治疗方案。”
“她女儿的意思呢？”
“保守治疗，不要让老太太受太多的苦。”
“……”
王丹平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女儿在大上海见识比内地要多，眼光更远，对生死之道看得更开。
“她女儿走后，我坚持带老太太做了一期化疗。可反应太大，呕吐不止，头发一夜之间掉光了，白细胞掉到一以下了，补了一个周都没补回来。大夫说了，现在一个轻微的感冒就能要了老太太的命。”
“这情况她女儿知道吗？”
“我加了她QQ，实时把动态发给她。”
“对，她有权知道一切。”
“可她基本不回复我，不知道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但我会坚持发。”
“……”
第二百三十五章 玫瑰
“现在老太太在家里休养，几乎不让她出房门了，万一有个细菌感染就很麻烦。我这边的木工作坊也快一个月没开张了，现在专门照顾老太太。”
王丹平觉着，短短数日，周围一切都在变。刘灵灵离职失业了，寝室老李要结婚了，李鬼的作坊停业了……
“我记得你还有个徒弟，你这边停业了，他怎么办？”王丹平突然想起来，便问李鬼。
“你是说二娃呀。他一直在身边帮着照料呢，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这段时间也幸亏有他在，不然我会崩掉的。”
王丹平想想也是，李鬼现在是最难的时候，身边没个人帮衬确实有问题。
李鬼今天的话特别多，可能是压抑得久了，不吐不快。
“就在前两天，我去给老太太喂药的时候，她拉着我让我给他收个大料，可能是自己预感到时间不多了。我当时就哭了。”电话那头，李鬼抽了一下鼻子。
“这边还兴土葬，大料都是儿女提前准备好。老太太摸索着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存折给我，让我帮他选上好的杉木。我不接，说我有钱。她坚持给，说这个钱得她自己出。”
“好像是有这个讲究。”王丹平说。
“还好我干这行，木料这边的渠道还有一些，不过要找这种大的杉树木料，要去乡下自己拉。”李鬼继续絮叨。
“你刚好有车，问题不大。”
“是啊，我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料方，告诉了老太太。她非要跟我一起跑一趟，她要亲自挑选。我只好顺着她，把她捂得严严实实的，辗转四个多小时，终于把料方都拉了回来。老太太也因此累倒了，在医院里挂了三天的吊瓶才缓过来。可她很开心，我能感觉出来。”
“哎，真心不容易。”王丹平感慨道。“刚才电话里嘈杂的声音，是正在做吗？”
“是啊，我之前没做过这个，本来想请外面的师傅来做，老太太不让，非得我亲手做才行。我也没办法，现学现卖，进度非常缓慢。我担心老太太等不及……”李鬼忧心忡忡地说。
“放心吧，她能等得及。”王丹平自信地说。他有预感，老太太一定会亲眼看着自己的大料收拾好。
挂完电话，王丹平惆怅了很久。他想，这个月的工资发下来后，自己欠李鬼的五千块钱得尽快还了。
刘灵灵和江夏已经坐上了邮车，她给王丹平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已经出发了。
王丹平有些犯愁，晚上怎么住啊？放在往常，他会毫不犹豫地给江夏在酒店里开个房间，可跟李鬼通完电话后，王丹平犹豫了。
他着急要还李鬼的钱，从现在开始就得省吃俭用。况且刘灵灵没了收入，之前一张嘴吃饭突然变成了两张嘴，衣食住行各种用度自然就大了，他得想方设法省钱。
干脆，让她们住宿舍，自己住鬼屋？
这是一步险棋，首先得刘灵灵同意才行，他们好久没见了，第一天上来自然不想跟王丹平分开。还有一点，就算刘灵灵同意了，自己也得瞒着她，最好不让她知道这个鬼屋，万一晚上小勤再跑过去呢？
随机应变吧。
时间还早，又没地方可去，王丹平心里空落落的。本来可以在李鬼这里睡一觉，可下午已经在赵婷办公室睡过一觉了，这会反倒没了瞌睡。王丹平后悔自己没有交上一些酒肉朋友，要不然还可以喊出来小聚，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百无聊赖，王丹平就站在桥洞里看江景，冬日里百草枯黄，江岸一片萧条，往日里鳞次栉比的烧烤摊也没了往日的喧嚣，大多都撤了摊位。冬日江风大，没人愿意来江边吃东西了。
王丹平偶尔撇见了桥墩下拴着的李鬼的小木船，孤零零地漂浮在那里，被江水冲击，一下一下规律地撞击着桥墩，发出轻微的咚咚生。
王丹平心里一动，反正没处可去，不如划船玩。他急急忙忙跑下桥洞，解开了锚绳，逆流而上。
前两次划船都是晚上，没太看清江面的情况，这次是大白天，一切看得真正切切。王丹平下意识地又划去了那片芦苇荡，他曾带赵婷和魏小红来过这里。
想到魏小红，王丹平的脚下抽了一下。是了，自己的脚伤还没好呢。还有，今天的药还没换呢。
“这个没良心的，回去了也不知道打个电话问问。”王丹平心里想。
……
魏小红回到学校，看校门的大爷叫住了她。
“魏老师，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是再晚回来一天，我这个传达室该没地方放了。”
魏小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东西没地方放了？”
“来，来。你自己来看。”大爷拉着她就进了传达室。
魏小红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全是花，清一色的红玫瑰，一大束一大束的，把不大的传达室都摆满了。
“这什么情况啊？”魏小红跳了起来。
“你走的这一个多周时间，每天上午九点，固定有人来送花，都是给你的。你看看，这几束是前几天送来的，都蔫了，我也不敢扔啊。你快都拿走吧！哎，现在的年轻人，真够浪漫的。”大爷边说边摇头。
听到传达室里面的动静，进出的学生和老师纷纷围过来看热闹。魏小红一下涨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哟，怪不得呢。每天从这进出大爷都问魏老师回来没，我当他找你有啥要紧事呢。原来是被这些鲜花给愁的，小红老师，你这是走桃花运了啊。”一个平日里跟魏小红不怎么对付的讨厌鬼男老师伸长脖子，阴阳怪气地说。
这个家伙比魏小红早来两年，也是学校的老师，姓付，教数学，干瘦干瘦的，像是抽大烟的一样。平日里爱开魏小红和孙金红的玩笑，隐约有追求她的意思。
魏小红极度讨厌他，看到他突出的颧骨就心虚，可他总有事没事往她们办公室跑，还专门凑过去跟魏小红说话，为此他俩还大吵过一架。
“付老师，你别瞎说啊。指不定是谁的呢！”魏小红急忙辩解。
“哇，好漂亮的花啊。”围观的同学中有人发出惊叫声。
大烟鬼老付跟着起哄，魏小红想死的心都有了。
“看什么热闹，都上课去。”魏小红气急败坏地冲出传达室，掩面跑开了。
“喂，魏老师。这些你倒是拿走啊！”大爷追出来喊。
“都替我扔了吧！”魏小红头也不回。
身后传来大烟鬼不怀好意的淫笑声。
第二百三十六章 渣滓
魏小红一口气跑回办公室，孙金红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哟，你可算回来啦。怎么样，这次三江之旅收获如何呀！”孙金红满眼期待地看着魏小红，做好了八卦的准备。
魏小红关上房门，怒气冲冲地把东西仍在办公桌上。
“气死我了，简直是，有病！”
“怎么了这是。王丹平这小子没招待好你？”孙金红赶忙问。
“哎，不是。什么跟什么呀！刚才糗死我了，一进门就被看门的大爷拦住了，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给送了好多花，据说是给我的。我都没来得及看谁送的呢，那个恶心的大烟鬼又跑来捣乱，还阴阳怪气地说了好多话，当时还围了一圈学生，我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魏小红气得嘴唇发抖，胸脯一上一下的起伏。
“哦，这事啊。我大概知道一点，是胡坤才这个犊子送的！”孙金红噘着嘴说。
“谁？”魏小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那个胡坤才，上次考公务员那个。你说他油头粉面那个。”孙金红提醒道。
“我知道他啊，他不是去南方了吗，怎么有时间来送花？”
“他托人送的。一开始还给我打电话让我帮他送呢，你说我能答应他吗？纯粹为了恶心人呢，这个渣滓！”孙金红说得咬牙切齿，好像恨不得一口咬死这个渣滓一样。
“这也太荒唐了吧？就上次那一面之缘，我没表现出对他有好感吧？我没有吧？他怎么那么自作多情呢。”魏小红有些哭笑不得。
“他就是极度自负的那种人，自我感觉超好，脸皮厚得跟城墙一般，以为全世界的女孩子都得围着他转呢。你别理他，更不用生这么大的气。”孙金红劝慰道，并坚决地站在了魏小红这一边。
“我不是生他的气。我是说大烟鬼，这个讨厌的家伙知道了，不到明天，全校都知道了。你说我还怎么给学生上课啊。今天真是背到家了，你说我怎么会碰上他呢？”魏小红气急败坏，急的快哭了。
“没事，没事。他敢乱说话，我撕了他的嘴。”孙金红做撕咬的动作，把魏小红逗笑了。
气氛缓和下来，孙金红拉着魏小红的手，两人家长里短地聊起了在三江市带队时期的见闻，一直聊了一下午。
……
王丹平泛舟江上，好不悠闲。在芦苇荡里，他挖了蚯蚓，拿出鱼竿开始垂钓。他对上不上鱼漠不关心，只是为了找个事情让自己忙起来，不至于太无聊。他把鱼竿别在船边，自己爬上芦苇荡闲逛了起来。
转着转着，王丹平就转到了上次跟魏小红躺下一起看星星的地方，芦苇荡被他俩压出了一个大坑，还隐约可辨出两个人形来，王丹平盯着看了很久，嘴角浮出一丝微笑。
王丹平回到小船，竟然上鱼了！鱼漂已经不见了，鱼线被拉得直直的，鱼竿弯出了迷人的曲线。
“是个大家伙！”王丹平激动坏了。他三部并做两步扑向鱼竿，紧紧地拽了起来。远处溅起水花，一条大鱼的影子一闪，又没入水中。
王丹平感到自己的手都在发抖，通过鱼儿拉线的力度来看，至少有五六斤的样子。他按照李鬼前些时候教给他的步骤，王丹平一拉一收，不敢用力过猛。他用的是手杆，鱼线本来就细，鱼竿拉急了，鱼儿就会拼命挣扎，很容易把鱼线拉断。
随着鱼线的收拢，鱼儿渐渐靠近。是条大鲤鱼，黑褐色的背鳍露出水面，闪着粼粼的光泽。王丹平拿起抄网，对准鱼头捞了下去，六斤多重的大鲤鱼拍打着尾巴，乖乖就范。
晚餐有着落了，又能省一笔。王丹平高兴坏了，哼着小曲返程了。他把大鲤鱼在李鬼的房子里收拾干净，撒了一点盐腌制好，用一个塑料袋装好提回了城中村小屋。
老李在家，他一个人，女朋上夜班没回来，这次破例没关房门。王丹平伸出脑袋打招呼：“老李，你看我钓了一条大鱼，晚上请你跟你媳妇吃鱼肉火锅怎么样？”
老李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掰开袋子看：“呀，这么大呀。你在哪钓的？”
“就在江里钓的啊。怎么样？咱们在宿舍自己煮。刚好我两个朋友晚点到，到时候一起啊。这个时节吃火锅最美了。”
“你们吃吧，我女朋友下班太晚了。”老李说。
“不晚，不晚。我朋友到也十一点多了，你把女朋友接回来，时间刚刚好。地方我都想好了，就摆在阳台上。你要是答应的话，我这就去准备灶具还有辅料去。”王丹平兴奋地说。
“行啊。灶具厨房里都有，就是脏了点，洗一下就能用。电炉子也是现成的。”老李说。
“太好了，这样，咱俩分个工。你呢，负责收拾锅碗瓢盆，我负责采购，咱俩先把东西收拾出来，等她们到了直接开吃如何？”
“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在这一起住这么久了，也没正式跟你介绍介绍。刚好今晚一起吃个饭，挺好！”老李也很开心。
其实，王丹平这么安排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刘灵灵这次上来跟自己住，免不了要跟老李他们打交道，安排一起见面吃饭，免得日后尴尬。他兴冲冲地去楼下菜市场采购了。
这还是王丹平第一次逛菜市场，这是全城最大的菜市场，晚上一直开到凌晨才关门，店面很多，菜品齐全，王丹平看得眼花缭乱。
费了不少时间，王丹平总算采购齐全，满满两大袋子，十几样品类，总共花了不到一百元钱。火锅底料，香油、芝麻酱等调味料自然不能少，王丹平先把菜品送回宿舍，让老李清洗切片，自己又跑到楼底的超市购买调味料和一次性碗筷。
忙完这一切都快晚上十点多了，王丹平和老李把小桌子支起来，铺上了报纸。再把电火炉搬上桌子，大小刚刚好。老李忙进忙出把菜品一一摆放在火炉周围，用保鲜膜盖上了，有模有样。
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王丹平笑着点了点头：“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去接我朋友了。你在家再烧点开水备用，我去去就回。”
“行。”老李答。
第二百三十七章 小聚
江夏还是第一次坐邮车，那种高高在上的视野感让她觉着很新奇，一路叽叽喳喳地跟邮车司机聊天。
邮车司机很健谈，便陪着她天南海北地胡侃一通，逗得江夏嘻笑连连。邮车司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最擅长逗女孩子开心。江夏也一扫昨日的阴霾，喜笑颜开起来。
刘灵灵见到江夏现在的样子，心里也很高兴，这才是江夏这个野丫头应该有的样子嘛。
经历了昨晚的事情，江夏一直闷闷不乐，这让刘灵灵很担心。在她跟王丹平这件事情上，本来两人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江夏也已经接受了，但怪就怪在昨晚的一场大酒，让两人迷失了心智。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刘灵灵假装失忆，到这会江夏也接受了现实，一切如旧。
更让刘灵灵开心的是，随着车轮的滚滚向前，离自己日思夜想的哥哥王丹平越来越近了，她的心早已插上翅膀飞到了王丹平身边。她希望邮车也能插上翅膀，这样就能快一些到达，快一些见到自己心爱的哥哥。
……
邮车轰轰隆隆开进中心局院子，刘灵灵和江夏跳了下来。王丹平张开双臂想抱一抱刘灵灵，却被她躲开了。
“我带着丹青呢，你再把他给压扁了。”刘灵灵娇嗔道。
“是啊，你俩要秀恩爱，也最起码避开着我点。”江夏白了一眼王丹平道。
“哟，江夏。几天不见你比上次见面时更漂亮了嘿。小女孩长大了，就得找个婆家了，这事包在哥哥我身上了啊。”王丹平笑着打招呼。
“再漂亮也比不过你家的灵灵漂亮，你还是多看看她吧，小心她待会回去收拾你。说到找婆家，你上次答应我的给我介绍对象呢？人呢？还包在你身上，就你这样的找法，我怕是得孤独终老。”
江夏也不见外，刚一见面就问介绍对象的事，惹得刘灵灵大笑不止。
“江夏，你也太着急了吧。哪有刚一见面就追着要男朋友的道理，太不矜持了。”
“这可是他自己说的啊，已经放我一回鸽子了，现在又说帮我找，人呢？。再说了，矜持值几个钱，我现在见到你们俩打情骂俏，心里不得劲儿，电灯泡当的我难受。还有，你们怎么不矜持点呢？凭什么你能有男朋友我不能有。”江夏连珠炮似的打问，搞得刘灵灵连连摆手求饶。
江夏见到王丹平后也很高兴，语气更加随便了些。在她印象中，王丹平这家伙还算正直，对刘灵灵也没话说，也就乐着开起玩笑来。
经过江夏这么一闹腾，气氛反而轻松愉快了很多。
“走吧，带你们去见识见识大三江的贫民窟。哥哥我就住那里！先说好啊，别嫌弃！”王丹平接过刘灵灵的包，带着她们俩朝城中村方向走去。
他们三人没打车，步行前往。一路上，王丹平给她们两人介绍三江市的一些情况，重点介绍了市邮政局和对面的城中村。
“诺，这就是我上班的地方，六楼。”王丹平指了指邮政大酒店。
邮政酒店是三江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上的标志性建筑，宏伟壮观。夜晚楼体装饰着霓虹灯，像是黑夜里的一座灯塔，更凸显了这重高贵大气。
“我以为刚下车的那就是呢，原来是在这里啊。”刘灵灵说。
“啧啧！在大酒店里办公，可真够奢侈的，是不是上班累了，还开个房休息一下啊。”江夏眯着眼睛望向大楼楼顶，一脸羡慕。
“这算什么，整个酒店都是邮政的产业，还有这商场，也是租用的邮政的房子。对了，这可是全市最大的商场，汇聚了国内外各大品牌，你们明天可以去逛一逛，报我名字还可以打折。”王丹平拍了拍胸脯，骄傲地说。
“真的吗，真的吗？”江夏激动地抓住王丹平的胳膊上，又蹦又跳，好看的身材也跟着有规律地律动。
“哎，哎！你俩注意点形象啊。我还在呢！”刘灵灵不干了，半开玩笑地说。
江夏反应过来，赶紧放开王丹平的胳膊，甩了甩脑袋做出不屑的表情：“切！我是奔着打折去的，就你家这位，瘦的跟电线杆儿似的，送给我都不在家。”
“哟，看来江夏喜欢大吨位的男朋友，这好办，只要有标准，接下来的事就好办，我就按一百公斤以上的标准找。”王丹平笑着还击。
刘灵灵扯过江夏笑得花枝乱颤。怀里的丹青受到惊吓，发出啾啾的抗议声。
“什么声啊？”王丹平听到动静，扭头问刘灵灵。
江夏抢过话头说：“你孪生兄弟，丹青。”
“我兄弟？”
“哎呀，就是她养的破鸟，叫丹青。你没听她说过吗？”江夏反问道。
“我看看，我看看。老家来人了，怎么着也要打个招呼不是。”王丹平乐呵呵地接受了这个异类兄弟。
“不行，丹青怕生。等回房间了，安静点再看吧。它性子野着呢，惹急了连我都啄。”刘灵灵别过身子躲着王丹平。
“有了弟弟，我这个哥哥就得靠边站了。江夏你给评评理，这都什么事嘛，感情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连只鸟都比不上？”王丹平假装吃醋。
“我才不管你们的事呢。我只关心商场打折的事。你快跟我说说打折这事，靠谱吗？”江夏白了一眼王丹平，不依不饶地追问。
王丹平有些后悔了，自己刚刚吹牛吹大发了。依照他的身份，商场是不会给打折的。这个商场是整个三江市里最高端的商场，随便一件衣服就得卖好几千块钱，且生意火爆。虽然跟邮政是租赁关系，商场也仅仅只给了单位的几位领导发放了vip卡，享受商场折扣优惠，且每张卡每年的消费额度是一定的，超出部分不再优惠。
王丹平有一次跟宋主任一起逛了回商场，陪他买衣服。曾看到他用过这种vip卡片，黑色，私人订制，最高能打七五折，算下来每一单也能省下不少钱呢。
王丹平记得宋主任付款时出示这张卡时，自己随口问了一句。宋主任介绍说，这家商场里所有商铺每年都要给商场上交二十五个点的费用，也就是摊位费。这张卡的折扣意味着商场把摊位费全部让利给了持卡人。
现在王丹平有些骑虎难下了，在江夏的追问下，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我说的是真的，明天我可以帮你找一张vip卡，能在店家给予的优惠基础上再打七五折。”
“这么高的折扣啊！算下来基本五折的样子，太好了！”江夏很兴奋，她已经在心里规划明天的消费清单了。
王丹平也只能明天上班时厚着脸皮问宋主任借一借这张卡了。
介绍完邮政局大楼，自然少不了要介绍王丹平居住的城中村，这才是重头戏。
一脚跨入这片杂乱的地段，王丹平就发现江夏开始皱眉。嘴里还不停嘀咕：“你就住在这种地方啊，简直是用脏乱差来形容都抬高了，这上班的地方和住得地方差太远了吧。”
王丹平也不恼，饶有兴致地介绍道：“你别小看这个城中村啊。住了十来万人，比你们县城人口都多呢。还有啊，你别看它乱，可这里面杂七杂八啥都有，几乎囊括了所有生活必需品，任何你想买的东西这里都能买到。还有，这里提供了所有必要的生活配套服务，楼下就是三江市最大的菜市场，左边就是市人民医院，右边就是小学和中学。毫不夸张地说，这里是三江市核心的核心，是个金不换的地方。”
“说的那么神的，军火毒品有卖吗？”江夏不服气地问。
“军火我不知道啊，这毒品还真有。我第一次住进来的时候，还真碰到了一个瘾君子，正躲在拐角抽呢，吓了我一身冷汗。说到这里我还得告诫你们，今后出入这里得小心着点，尤其是后半夜，魑魅魍魉啥人都有。”王丹平压低了声音，看了看江夏又看了看刘灵灵说。
“这不有你在吗，我不怕。”刘灵灵撒娇道。
“哟哟哟，我还是离你们远点吧，这么腻歪，受不了。”江夏发出抗议。
王丹平和刘灵灵对视一眼，哈哈笑出声。
回到宿舍，老李笑盈盈地在门口迎接，她女朋友还没有下班。王丹平问起，老李说刚刚跟女朋友通过电话了，下班后会自己过来。
“给你们介绍，这是老李，我室友。”王丹平说。
老李憨憨地笑着打招呼。刘灵灵也赶紧弯腰示意。
江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环境也太差了点，房间又小，还住这两个人，不禁暗暗为刘灵灵感到担心。
“老李，这是我女朋友刘灵灵，可能要在我这里住一段日子。”王丹平指着刘灵灵说。
“请多关照。”刘灵灵学着日本人打招呼的方式，九十度鞠躬。
“好，好。人多热闹。欢迎，欢迎！”老李笑呵呵地说。
老李招呼着大家往阳台方向坐，凳子都是简易的塑料凳，餐桌也是东拼西凑的餐桌，阳台地方又小。江夏忍不住大声了。
“王丹平，你们家灵灵大老远跑上来，你就这么招待她啊？这也太随意了点吧？好歹是第一餐，不带这么将就的吧？”
“这样蛮好啊，火锅还得是自己煮的才香嘛，对吧哥哥！”刘灵灵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她想起第一次在凉水镇请王丹平吃饭，也吃的是自制的火锅，在楼顶，当时的条件还不如现在呢。
“对对对。我就想着今天没外人，正好老李他女朋友也在，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条件嘛，是简陋了些，可这菜品却一点都不简陋啊，都是经本人之手精挑细选的，保准让你们满意。”王丹平被江夏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尴尬地笑了笑。
老李及时发现了王丹平的尴尬，赶紧补充到：“你们不知道，为了迎接你们的到来，他可是花了一下午时间，亲自从江里钓了一条六斤重的大鲤鱼呢。还有这些菜，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忙里忙外的，就光这楼梯都上上下下好几趟呢。他脚伤还没好，很不容易了。”
“你脚受伤了吗？”刘灵灵关切地问。“怪不得我见你走路跟平时不太一样呢！”
“哎，没事。前两天不小心脚底被扎了一个小口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王丹平说。
“哈哈哈，有意思。”江夏突然笑了，所有人都觉着笑的莫名其妙。
“你们还真是亲哥俩！连受伤都这么一致。”江夏说。
不说还好，说完王丹平更懵了，扭头看刘灵灵。
刘灵灵噗嗤笑了。
“你个死江夏，嘴也太损了吧。”说完，她把怀里的丹青抱出来，露出了受伤的左腿。
王丹平和老李还是第一次见到丹青，都被它靓丽的外表惊艳到了。
刘灵灵起身把丹青安顿在王丹平的房间里，找了一个盒子装好，又赶过来坐下。
“明天，我得先去逛一趟花鸟市场，给丹青安个家。”刘灵灵说。
“好啊，我陪你。”王丹平说。
鱼已经被老李片好了，装了满满两大盘，老李起身去厨房把鱼肉端了过来。
“鱼来了！正宗三江野生大鲤鱼！”
“真的呀，哥哥，真是你钓的吗？你太厉害了！”刘灵灵说。
“当然，回头咱们一起去，我教你钓鱼。”
“太好了！”
听了老李说的话，江夏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半信半疑地问王丹平：“鱼真的是你在江里钓的，而不是买的？”
“千真万确，下午刚钓上来的。这野生的鱼跟市场上买的鱼味道都不同，一会你尝尝就知道了。”王丹平说。
“好吧，看在这鱼的份上，这次暂且先饶过你，今后看你再欺负我们家灵灵，绝不轻饶。”江夏嘀咕着说。
“看你说的，今后都是她欺负我，我哪会欺负她啊。”王丹平笑道。
这时，老李的电话响了，是他女朋友打来的。
“大家先坐啊，我下楼接一下女朋友，顺道带点酒回来。丹平，你把底料先下了，等我回来刚好就能吃了。”老李说完出门了。
王丹平张罗着下底料加汤，刘灵灵在一旁帮忙。见老李走远了，刘灵灵瞪了江夏一眼说：“你今天怎么回事，一直挑刺，在同事面前丝毫不给面子。”
“我说的都是事实啊，对吧王丹平。你看看这地方，怎么住你们四个人啊。我真替你们担心。”江夏望着王丹平问。
“江夏说的没错，条件确实很差，现在只能将就着先住。我最近也在找房子，找到了就搬出去。”王丹平说。
“我觉着这里就挺好的，用不着搬。”刘灵灵有些不高兴了。
“行，你开心就行。”江夏说。
火锅沸腾了，油花翻滚，辣味扑鼻。
第二百三十八章 冲动
晚餐吃得很热闹，老李的女朋友比老李健谈，大大方方地跟大家打招呼。酒过三巡，刘灵灵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三个女孩子聊得热火朝天，把王丹平和老李都晾在一旁。
“三个女人一台戏，没咱俩什么事，来喝酒。”王丹平举杯。
“哈哈，看来咱们不用担心接下来我们两家的相处问题了。”老李笑着举杯。
“我最近在找房子了，有合适的就搬出去住。你们不是要结婚了吗？给你俩腾地儿。”王丹平说。
“你们都要结婚了吗？”刘灵灵听到两人的交谈，扭头问老李的女朋友。
“嗯，是有这个打算。”女友笑着说。
“老李，你这是老牛吃嫩草啊。看你这样子，有四张了吧？”江夏心直口快，拿筷子的手比了四个手指头。
老李低下头，满脸不自在。
王丹平见状赶紧打圆场道：“江夏，你是喝多了吧？别瞎开玩笑。”
江夏不管不顾，借着酒劲儿继续发疯，她拽过老李女友的膀子不放：“我没开玩笑。你说说，你到底看上他啥了？又老，又穷，连个房子都没有，就这样嫁给他了？搁我我宁愿打一辈子光棍。”江夏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王丹平发现老李女友的眼神动了一下，脸也跟着涨红了，现场气氛有些尴尬。
刘灵灵暗暗用脚踩了江夏一下，顺手捞了一片鱼肉到她碗里说：“来，江夏，吃鱼，你不是怀疑这鱼是王丹平在市场上买的，而不是自己钓的嘛，好好尝尝。”她试着将话题转移到王丹平身上。
没想到没心没肺的江夏不买账，大声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踩我干嘛！”
热热闹闹的场面一下安静了下来，老李埋头喝酒，王丹平和刘灵灵默默吃菜，只有江夏蹬着眼睛左看右看，最后把目光落到老李女友身上，好像在寻求认同一般。
沉默了一会，老李女友说话了：“不怕老李多心，其实江夏说的没错，我身边的朋友，还有亲戚们也问过同样的话，问我到底图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一种感觉吧，我觉着老李人好，对我也好，这就够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老李女友一直看着低头喝闷酒的老李。王丹平从她眼神中看到了真诚和爱意。
眼神不会骗人。王丹平很羡慕老李，羡慕这种简单的、没有物质的、纯粹的爱情，这在当下近乎绝种了。
因为有了这个小插曲，后面的气氛就一直很低落，老李带回来的一瓶酒喝完，晚餐早早就结束了。王丹平便安排刘灵灵和江夏住在宿舍里，自己出去睡。
“这么晚了，你去哪睡？”刘灵灵拽着王丹平的胳膊问。
“我去办公室。放心吧，里面有空调，我睡沙发上，没问题的。”王丹平摸了摸刘灵灵的头发说。
“你俩别腻了，要走赶紧走，我要睡觉了，瞌睡死了！”江夏嚷嚷道。
刘灵灵白了江夏一眼，不再说话。这个死妮子，平日看着正常，喝一点酒就闹，简直让人崩溃。
“那我走了，明早过来喊你们吃早点。白天你们办事，逛街，我上班。”王丹平说完出门了。
“别忘了帮我找打折卡。”唯独这事江夏喝再多也没忘。
“知道了！”王丹平挥手，转身出门了。
“我送送你。”老李从身后跟了过来。
王丹平没去办公室，径直和老李一同往江边走去。他知道老李心里不好受，抽出一支烟点燃后递给他，自己再点上一根。
老李本不抽烟，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狠狠吸了一口，呛得连连咳嗽。
“江夏年纪小，口无遮拦，你别放在心上。”
“她说的是事实，上次我也跟你说过这事。对人家女孩来讲，我这边的条件确实是差太多了。”老李说。
“我觉着刚才你女友那番话说的对着呢，能看出来是她的真心话。你是找对人了，我打心底替你感到高兴。别想太多，今后对人家好一点就啥都有了，好好珍惜吧。”王丹平说。
李鬼默默抽烟，跟王丹平并排走在江岸上，望着东逝的江水发呆。
“别想了，好着呢！放心，在你开始布置新房之前，我一准搬出去。”王丹平拍了拍老李的肩头说。
“我准备明天一上班就去找领导。”老李突然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
王丹平有些诧异地看着老李，问：“找领导？说什么？”
老李没接话，自顾自地说：“江夏说的没错，结婚后就不光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了，我得替她负责。”
“我还是没搞明白，这事跟你找领导有什么关系，莫非还能问单位要一套房？”王丹平半开玩笑地问。
“我不管，反正就去找。我背井离乡来单位十几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倒要看看领导们怎么说。”老李说着说着有些激动了，哆哆嗦嗦地问王丹平又要了一支烟。
王丹平想了想，老李说的也没错。就上次信息局换领导这事，单位确实该给老李一个说法。就算不考虑提拔的事情，至少在待遇上应该有所倾斜。
“这事我支持你，只是去之前你得想好怎么说，就这样贸贸然找过去怕是不行。”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可以跟部门领导先说说这事，她能出面最好。”
“我跟她不对付，自从她来我们部门后就处处针对我。这事你不管了，我自有分寸。”
见老李说的很坚决，王丹平也不好再说什么。
抽完两支烟，老李准备回房了。
“今天谢谢你，更应该谢谢你的朋友江夏。要不是她，我也下不了这个决心。你早点休息吧，我回了。”
“嗯，你走吧。我敞一下酒气就走。”
李鬼离开后，王丹平径直去了李鬼的桥洞。办公室毕竟是办公场所，老在那儿睡影响不好。
王丹平沿着江边一直往上，因为刚吃了火锅还喝了酒的缘故，他觉着周身发热，便把外套的纽扣解开，敞开胸怀，任冰冷江风吹着进来，竟有一瞬间的畅快淋漓。
今晚的气氛太压抑了，他急需找到一个突破口。
在靠近桥洞时，王丹平有一种强烈的、想见到小勤的冲动。
第二百三十九章 谎言
王丹平爬上桥洞时发现外门的挂锁已经取下，门从里面反锁上了。他的心砰砰直跳，快跳到嗓子眼了。门内有暗红色的光透出来，还有一股暖流通过门缝汩汩溢出，他知道里面的人正烧着电炉子烤火呢。
王丹平在门外站了一会，试图平复内心的紧张。没有用，等得越久心脏跳得越快。门的另一侧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吸引着他，让他有破门而入一探究竟的冲动。
不会这么巧吧，难道小勤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亦或是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再或者，小勤在监视自己，行动方向尽在掌握？王丹平开始胡思乱想。
要想破解谜题，只有一条路可走。王丹平深吸一口气，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轻轻推了推房门。房门纹丝未动，门板在外力的作用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确定从里面反锁了无疑。
王丹平侧耳细听，房内安静如初，静的连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这次，王丹平加了些力度，门板装机桥洞发出咚咚的抗议声。
房内终于有了回应，先是晰晰唆嗦的穿鞋声、屁股离开凳子腿磕碰地面的叮咚声，再是拖鞋摩擦地板的葡挞声。脚步越来越近了，王丹平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声音在离门一尺远的地方停住了，王丹平竟突然有种夺路而逃的冲动。可双脚却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谁？”里面小声问道，声音因为紧张而轻微发抖。
这是王丹平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是小勤无疑。
“我。”王丹平答，声音也跟着颤抖。
王丹平听到里面传来抽动门栓的声音，哐当哐当作响，门却半天开不了。里面的人着急，外面的人更着急。
吱呀一声，门总算开了。门内的小勤手里拿着门栓，小脸憋得通红，这该死的门栓在关键时候卡住了，害自己费好大周折才把门打开。
小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怯怯地盯着王丹平看，陌生多于熟悉。她穿着浅黄色的冬装睡衣裤，汲着粉色拖鞋，站在风中瑟瑟发抖。
王丹平静静地站在门外看着她，惊为天人。
今天小勤的打扮跟以往酷酷的风格大相径庭，没了野性和不羁，多了一种居家的温顺感，甚至还有些可爱。
“你，不进来吗？”声音仍在颤抖。
“我……”王丹平试着迈了迈腿，却始终没能迈出。
小勤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寒风呼啸而过，两人站在门口，筛糠般颤抖。
……
躺在床上，王丹平点了一支烟。小勤枕在王丹平的臂弯里，吐气如兰。
“一个女孩子，一个人住这里，不害怕吗？”王丹平吐了一个烟圈问。
“我知道你会来。”小勤答，声音小的像蚊子的嗡嗡声。
“这么久没联系，你怎么确定？”
“感觉。”小勤轻笑。
“说实话。”王丹平把小勤耳边的一绺头发绕在食指尖上打着旋。
“椅子动过了。”
“你每天来这里吗？”
“不是每天，偶尔过来扫扫灰尘。你说过帮李鬼看房子，却老不来，我就帮你做了。”
“……”王丹平猛吸两口，把烟屁股摁灭在床头的烟灰缸里。
“喂，你……哎！”小勤惊叫了起来。
……
第二天早上，王丹平甩着昏沉沉的脑袋起床。小勤还在熟睡，看来不到中午是不会醒过来了。他掏出手机，有一条刘灵灵昨晚上发来的消息：明早我们睡懒觉，你上班不用管我们。
王丹平的心抽了一下，抓起衣服关上门就往外走。
早点都没吃，王丹平就来到办公室，木木地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宿醉、严重睡眠不足，加上体力透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今天，他破例没有去宋主任办公室烧水泡茶，爱谁谁！王丹平想。
早上手机里那条短信息刺痛了他，也时刻提醒自己是有多么的禽兽不如。这个深爱着自己丫头，时时刻刻在为自己着想，千里迢迢前来投奔，换来的又是什么呢？谎言和伤害！
该和以前的自己做个了结了，王丹平想到了老李。昨晚江边的举动让他感动，能为了心爱的人放下骄傲，争取权益，只为了不辜负对方，给她更好的生活。反观自己，为了刘灵灵又做过什么努力呢？
痛定思痛，王丹平静下心来，认真思考了刘灵灵目前的处境后，决定再找一次赵婷。
“昨天不刚来过吗，怎么又来？不会是又来这里睡觉来着吧。”赵婷取了水杯倒了一杯水递给王丹平。
王丹平接过喝了一口，开门见山地说：“上次请你帮忙关注介绍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有没有合适的岗位？”
“哦，这事啊，我还真帮你打听了。”赵婷凑了过来。
“快说说情况。”王丹平有些兴奋，瞪圆了眼睛问赵婷。
“这么着急？打上门来了吧。”赵婷乜斜着眼睛看着王丹平，吊着嗓子问。
“我没跟你开玩笑，这边挺着急的。”王丹平一脸严肃。
“天宇广告跟咱们邮政一直有合作，你跟我说起这事的时候我就帮你问了。他那边缺少一个打字员，要会基本的office软件操作，还要有版面编排和文字处理能力，最好还要会简单的图像处理。薪资1500，食宿自理。”
王丹平静静地听着，赵婷顿了顿接着说：“你这边啥情况也没跟我细说，后面你也没再问了，我也就把这事撂下了。”
“那你再帮我联系联系，看岗位还在不，近期我让她过去面试一下，看看情况。”王丹平说。
“行，没问题。我现在就联系。”说完，赵婷拿起了电话。
简单交流后情况明朗了，岗位还空着，可以安排面试。
“你确定要去吗？工资貌似太低了些。”赵婷问。
“我得问问她的意见啊。谢谢啊！”王丹平起身告辞。
“哎，这么着急就要走啊？”
“上班呢，老在外头跑不好。”王丹平回头，摆了摆手笑着说。
“啥时候把人带出来见见呗，姐帮你把把关？”赵婷倚着门框，似笑非笑地说。
“听不懂你说啥，走了！”
“切！”
砰！重重的关门声再次从王丹平身后响起，他的心又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