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争斗
上午九点，王丹平准时出现在宋正铁的办公室。
两件事情，一件是前期上报的作业计划已顺利通过省局审核，可以导入时限管理系统，这也意味着新的作业计划即将执行，考核也会随之而来。
本次考核涉及面广，一把手张志明局长高度重视。后续的考核办法出台、宣贯、培训、测试、预考核都要跟上，缺一不可。王丹平得主动汇报，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第二件事就是答应江夏找商场VIP卡的事，王丹平只得厚着脸皮问宋主任讨了。王丹平估摸着时间，等她们睡完懒觉，办完离职手续就该逛街买东西了。如果那个时候还没借到卡，不知道这个妮子又该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宋主任脸色惨白，精神萎靡，一看就是昨晚喝多了没缓过来。王丹平看了看他的水杯，装的是白开水，今天破例没有泡茶，难受程度可见一斑。
“主任，您这是身体不舒服？”王丹平小心翼翼地问。
宋正铁摆了摆手，表情痛苦地说：“昨晚陪市上的几个领导吃饭，喝大了，有什么事下午再说。”
“哦。”王丹平赶紧起身，什么都没说就退出了宋主任办公室，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他没有直接回办公室，而是下楼去了药店，买了一盒葡萄糖注射液，又去早餐店买了小米粥。宋主任连茶都不喝了只喝白开水，看来是连早点都没吃。小米粥养胃，是解救神器，等他缓过来一定需要，王丹平想。
买完东西，王丹平回到办公室，找了一个干净杯子，去卫生间把葡萄糖敲碎，把六支全部倒入到杯子里，轻轻推开了宋主任办公室的门。
宋主任正歪在沙发里休息，听到动静后挣扎着起身，见是王丹平，颇不耐烦地说：“不是让你下午再来嘛，又怎么了？”
“主任，我买了葡萄糖，您赶紧喝了。”王丹平在杯子里接了一点热水，和葡萄糖液混在一起，不至于太凉，也不会太甜太腻。
宋主任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过杯子仰头全部喝了下去，把空杯子递给王丹平，又躺下了。
王丹平赶紧接过来。“我还买了一杯稀饭，放这了，您趁热喝点。”
宋主任摆了摆手，不再说话。王丹平识趣地离开。
两件事情一件都没办成，王丹平有些苦恼，他在想江夏这一关怎么过。
正想着，刘灵灵的电话来了，王丹平走到楼梯道接了电话，电话那头江夏咋咋呼呼的声音传了过来。
“王丹平，你死哪去了？”声音震得王丹平脑子嗡嗡作响。
“我在上班啊，你们起床了吗？”王丹平捂着话筒小声说。
楼道里空旷，回声很大，随便一个声音就显得特别吵，王丹平只好边说边走，一直走到楼层的连接处才敢放声说话。
电话那头，刘灵灵已经抢过了手机：“我们已经在劳务公司了，正办理离职呢。”
王丹平松了一口气，问道：“我早上看到你发的信息了，没管你们就直接上班了。你们早饭吃了吗？”
“吃过了，我们这么大的人了不用你操心。我打电话是问你，这边有个离职补偿，还有失业保险赔付，我不太懂想问问你。”刘灵灵说。
“你等着啊，我去问问人事的同志，看看他们怎么说，一会打给你。”王丹平挂完电话，直接去了人事科。
负责劳务派遣的同志告诉王丹平，人力资源公司会按照劳动法，根据工作年限给予被离职者一定的经济赔偿，一般不会超过十二月工资补偿标准。另外，失业保险是考虑失业期间求职者没有经济收入来源而给予的不超过六个月的生活补贴。这些都是在制度范围内的，人力公司会按照标准支付，没什么好说的。
不愧是专业管人事的，几句话就把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解释得清清楚楚。王丹平听明白了，就是人家说啥就是啥，就算打官司也就这样了，当初签合同时条款写的清清楚楚，就为了防止这一天闹事呢。
王丹平回过电话，告诉刘灵灵，让一切按照人力资源公司的流程办理，不用多说，也不用争吵。
“这边好多人在闹呢，就差打起来了。”刘灵灵说。
“江夏呢？”王丹平感到不妙。
“她比谁都闹得欢腾，刚才还准备把你也叫过来一起闹呢。”
“你赶紧劝劝她。我问了，人家一切都是按照劳动法章程执行的，没毛病，闹也白闹，赶紧回来，我还等着跟你们一起吃午饭呢。”
“唉，我看是劝不住。这样吧，我先把我的办了，这边先由着她闹。”刘灵灵说。
“你尽量劝着点啊。”王丹平挂了电话。
闹一闹也挺好，反正自己这边的VIP卡还没借来，如此一来江夏就没有时间找王丹平的麻烦了。
王丹平心情大好，优哉游哉地回到办公室上班。
一整个上午，刘灵灵和江夏都耗在了人力资源公司。正如王丹平所说，并没闹出什么结果。赶上中午吃饭时间，公司人员直接从后门下班走人了，留下一众闹事的人在大厅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
刘灵灵生拉硬拽把江夏拖出了人群：“闹够了吧，开心了吧？”
“累死我了。”江夏捋了捋蓬乱的头发，意犹未尽。
“走吧，找王丹平一起吃饭去。”
“对，不能饶了他。”江夏又来劲了。
刘灵灵发现，自从经历上次喝酒事件后，江夏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好斗，这可不是什么好的现象。
午饭吃的是大盘鸡拌面，三个人点了个大份。江夏因为一上午的体力劳动，吃得竟然比王丹平还多。
王丹平尽量少说话，免得江夏问打折卡的事情。好在她还没有从上午的争斗中缓过来，一直絮絮叨叨地跟王丹平讲述自己的英勇事迹。
“下午不去了吧？”王丹平问。
“去，怎么不去！我们都约好了，两点准时到，临阵脱逃可不是我的行事风格。”江夏啃着鸡腿说得激情澎湃。
“要去你一个人去，我还得去给丹青买鸟笼子呢。”刘灵灵说。
“那我自己去，反正也指望不上你。”江夏白了刘灵灵一眼，继续埋头大吃。
王丹平笑着摇了摇头，刘灵灵看了他一眼，暗暗吐了一下舌头。
第二百四十一章 成就
经过一上午的休整，宋正铁的脸色好了许多，这也有王丹平的葡萄糖和小米粥的功劳。
“今天你找我两次了，有什么事，说。”宋主任指了指沙发，示意王丹平坐下。
“上次局长办公会定下的作业计划省局批复了，可以执行。我来请示下一步工作任务。”王丹平说。
“这是大事啊。上次开会你也看到了，张局长非常关注，马虎不得。既然你提出来了，有什么想法，说说看。”宋主任盯着王丹平，一脸严肃地说。
“那我就说了，不对的地方还请主任指正。”
“快说。”
“首先，要确定计划正式执行的时间，我想这个好确定，就定在火车改点同一天，刚好能衔接上火车带运计划。”王丹平说。
“这个自然，早不了也晚不了。你接着说。”
“在计划正式执行之前，要出台配套的考核办法。因为正式计划一旦导入系统，省局会考核地市，这就倒逼着我们考核县局和班组。”
“没错。”
“这次时限考核涉及营业、运输、分拣、投递等几大环节，牵扯面大、牵扯人多，影响广泛，因此前期的政策宣贯和业务培训还得跟上才行。”
“嗯。”
“我想，在计划正式执行之前，还应该组织测试。可以选择一条邮路，一个县局或者一个邮件种类进行测试，看看在实际运转中有什么问题没有。毕竟计划都是纸上谈兵，跟实际生产难免有脱节的地方。”
宋主任连着点头，最后干脆拿出笔记本，把王丹平说的重点都记录了下来。
“还有吗？”宋主任抬头问。
“既然组织测试，就一定有测试结果，我们可以根据这个结果来一次模拟考核，顺道检验考核办法制定得是否合理。如果不合理，就要在正式执行前修订。”
“你等一等，我们来捋一捋。确定执行时间、出台考核办法、政策宣贯和培训、实地生产组织测试、模拟考核，一共五大环节，对吗？有遗漏没有？”宋正铁一边说一边在笔记本上圈圈点点。
“我能想到的就这么多了。”王丹平点头回答。
“行，先就这么多，想到其他的随后再补充。走，一起到崔副总那汇报一下。”宋主任起身。
“我，也去吗？”王丹平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平日里去主管副局长那汇报都是宋主任去，很少带一般管理人员，这次突然叫他一起，着实让王丹平有些受宠若惊。
“对，一起。”
“哦。”王丹平赶紧起身跟在宋主任身后。
崔局长听完汇报后非常认同王丹平的方案，让市场部牵头按计划推进，需要政策和资源支持的让现在就提。
王丹平只提了一个要求：把中心局办公室的小刘借过来用一段时间，协助自己推进这项工作。
崔副局长满口答应，现场就给王天成打电话，让小刘明天一早来市场部报道。
市局机关就这点好，想用人了只要经主要领导同意，一个电话就把人叫来了，用完就还，不讲道理，不能讨价还价。
对被借用者来说，明知道借过去是干苦力的，用完还得回原单位，但大多数还是很乐意被机关借用的，原因大体有这么三个。
一来可以证明自己的价值。被借用者一般都年轻，有一技之长，关键时刻是能拉得出直接上战场的人。可机会少，平日在自己的岗位上干的再好也很少有人知道，万一再遇上个爱抢功劳的领导就更惨，只能默默出力，很难有出头之日。
二来可以在市局领导面前留下好的印象。泱泱国企，光三江邮政的在册职工都好几千人，想要在市局领导心里留下好印象不太容易，尤其是一把手。王丹平就是最直接的受益者，要不是张志明局长钦点，这会王丹平还在凉水镇邮政所搬邮袋呢。
三来确实可以学一些东西，毕竟市局机关人才汇翠，是全市邮政的心脏，遇到的事情会比基层更多，也更复杂，通过处理各种事务增长见识和才干是最直接的方式了，这才是让被借用者受益终身的。
王丹平经历了上次中心局事件后，一直觉着小刘窝在中心局办公室太屈才了，再加上有王天成这么一位爱抢风头的领导，想要施展拳脚更是难上加难。所以便想借助这次作业计划调整的机会拉小刘一把，也为了报他前期的相助之恩。
一切都在按照王丹平最初的设定在稳步推进，他感到此时此刻全身都带着光。他很感激宋主任和崔副局长的肯定和支持。没有什么比领导的肯定和支持对他更重要了，王丹平感觉很有成就感，工作上也就更加信心十足了。
汇报完工作，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崔副局长叫住了王丹平。
“丹平啊，最近工作很辛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本来不该我说的，但不妨先透露一下，你工作正式调动的事情差不多了，应该很快就能收到人力发的文件了，恭喜你呀！”
这话亲自有由崔副局长说出来，王丹平感到无上荣光，连忙弯腰道谢。
“小伙子，跟着宋主任好好干！工作上有啥不明白的也可以来找我谈，我的办公室大门向你敞开。”崔副局长笑着说。
“哎！”王丹平九十度鞠躬，脆生生地回答。惹得崔副局长和宋主任哈哈大笑。
再次回到宋主任办公室，两人简要捋了捋工作流程。决定由小刘负责起草考核办法及后续的计划导入工作，王丹平负责组织培训和业务测试，再根据业务测试结果进行模拟考核。
大事已定，王丹平松了一口气。有了目标，接下来按部就班按照计划执行就成，不会出多大的纰漏。宋主任也很满意，一直夸王丹平工作积极上进，有前途。
王丹平见机会成熟，便提出了借用商场VIP打折卡的事情。宋主任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对他来说是小事一桩。
王丹平千恩万谢地告别宋正铁，赶紧到过道给刘灵灵打了个电话。刘灵灵正和江夏一起在逛花鸟市场呢。
“江夏不是说好下午接着去骂仗吗，怎么跟你在一起呢？”王丹平不解地问。
“嗨，别提了。上午说好下午两点集合的，一大半人都打退堂鼓了，江夏见形单影只，便失去了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乖乖跑回来跟我一起逛市场了。”电话那头，刘灵灵笑岔气了。
“这样更好。你再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就是她心心念念的VIP卡搞到了。”
江夏已经在那头听到了王丹平的话，嚷嚷着让刘灵灵尽早回去逛商场，这才是她关注的焦点。
第二百四十二章 宋老
刘灵灵是带着丹青去的花鸟市场，因为对三江市不熟悉所以出门就得打车，司机一听她俩是外县口音，开口就喊价三十。刘灵灵本不擅长讨价还价，只得认宰，江夏也因为在下午维权的事情上受到打击，这会儿一声不吭地坐在后座上，神情落寞，像只斗败的公鸡。
司机三转两转就把她们带到了三江市最大的花鸟市场，收了钱掉头就走了。刘灵灵顾不得心疼这三十块钱的车费，连忙拽着江夏下车了。
这个市场很大，不光是卖花鸟虫鱼，还是个二手交易市场，也可以物易物。家里用旧的东西不想要了都可以来这里摆摊售卖，遇到自己心仪的物件也可以用自己的东西换，千奇八怪的东西应有尽有。
刘灵灵一迈进市场就走不动道了，这里面有太多自己喜欢的东西了，价格还便宜。她最钟爱的是花花草草、小金鱼、小兔子、小老鼠这些，往往一进到这些门店和摊位就要逛很久，东问问西问问。
江夏转得累了，不耐烦地说：“你不是要买鸟笼子吗？抓住重点好不好。”
“哦，对，给丹青安家最重要。”刘灵灵回过神来，这才跟江夏一起去找鸟笼子。
在接近鸟市摊位的时候，怀里的丹青变得不安分起来，可能是摊位上的各种鸟叫声唤起了它的野性，不停地在刘灵灵怀里挣扎。刘灵灵赶忙拿出食物安抚，顺手把它藏进大衣口袋里。
丹青个头较大，需要那种高一点的鸟笼才行。店家以为她家养的是鹦鹉，便拿出鹦鹉笼让刘灵灵挑选。刘灵灵看着这些笨重的鸟笼直摇头，心想丹青的家可不能这么粗鄙。
因为是下午，市场的顾客本来就不多，生意有些冷清。见刘灵灵只挑不买，店家有些恼了，从刚开始的热情接待到后来的爱理不理。直到刘灵灵把丹青从怀里拿出来的那一刻，店家的小眼睛才再次滴溜溜地放起了光芒。
“哎呦，我的乖乖。您这稀罕物哪寻的呀？”
今天的丹青特别活跃，精神抖擞，尤其是腹部的赤色羽毛显得格外亮眼。它在刘灵灵的臂弯里蹦蹦跳跳，时不时还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声。
在丹青面前，店老板的各色小鸟都显得矮了一头，听到丹青的鸣叫，都吓得不敢吱声，有的甚至缩成一团。
因为好奇，店面门前不一会就围了好几个提着鸟笼的老头，见到刘灵灵的丹青无不投来羡艳的眼神，纷纷竖起大拇指叫好。这时，一个衣着考究，带老花镜，精神烁烁的老头把刘灵灵拉到一旁，小声问：“姑娘，你这鸟卖吗？我给这个数。”
老头比了二根手指。
刘灵灵摇摇头恭敬地说：“大爷，我这鸟不卖，今天来是为了给它挑个笼子，我不太懂，您帮我挑挑成吗？”
“我再给你长一个，怎么样？”老头比了三根手指。
刘灵灵还是摇头。老头叹了口气，转身要离开。
店铺老板眼尖，赶忙跑过去跟老头打招呼：“宋老，今天不转转？我这进了新品种，越南货，您瞧一眼？”
这个叫宋老慢条斯理地转身，指了指丹青说：“要是能比得上它，我就买。”
店家立马就不吱声了，不断地陪着笑脸。看来这个被他称之为宋老的人是这里的常客，还是他的大客户。
刘灵灵见老头满脸失望，有些不忍，便上前打招呼：“其实我这个鸟是我在山上抓来的，是一种山雀，当地叫锦鸡。因为是野生的，所以市场上很少见到，可在我们那边却很常见，不值钱的。”
“小姑娘，这是宋老，是三江市鼎鼎有名的玩家，他看上的东西，错不了。”店家说。
“宋爷爷好。我不是嫌您给的价低，是这鸟对我有特别的意义。它野性大，除了我以外，见人就啄，凶得很呢。而且在陌生环境，还爱绝食自残，所以只能是我养着。”刘灵灵说。
见刘灵灵这样说，老头总算露出了笑脸，对刘灵灵摆了摆手说：“没关系，姑娘。君子不夺人所好，罢了，罢了。”
“它叫丹青，宋爷爷您要是真喜欢，就帮我给它挑一个笼子吧。”刘灵灵一看老头就是行家，便赶忙凑过去说。
“丹青，嗯，这名字起的还行，有点意思。”老头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这样吧，小姑娘，你先在市场里转一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如果没有合适的，到这个地址找我。”老头从兜里取出一只精致的笔，又问店家要了一张纸，写上了地址和电话递给刘灵灵，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老头真怪。”等宋老走远后，江夏对刘灵灵说。
“小姑娘，你们不知道，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宋老，群艺馆退下来的老馆长，省书画协会的名誉副会长，三江市历史博物馆有一个角落都是他捐赠的文物，叫藏一角，很有名气的。”店铺老板对江夏说。
“哇，这么厉害啊。怪不得气质不凡了。”刘灵灵望着宋老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上的纸条，若有所思。
“所以我说他看上的东西错不了。”店铺老板转身招呼其他客人。
“那怎么才出三百块呢。我在凉水镇，一个肉铺老板还出价五百呢。”刘灵灵喃喃自语。
“人家出的是三千，不是三百。”店铺老板摇了摇头，拖着长长的话音说。
“哇塞！三千！能买一件貂皮大衣了！你刚该卖了它呀！”江夏惊叫起来。
“卖，什么都卖！把你也卖了换貂皮大衣。”刘灵灵没好气地冲江夏嚷嚷。竟敢拿丹青跟貂皮大衣比，是可忍孰不可忍。
又转了几家铺面，仍没有给丹青挑到合适的家，刘灵灵有些气馁。正好王丹平的电话打过来，江夏又催着要早点回去逛商场，便随便买了一个笼子先将就着。
笼子外面有一层绒面的罩子，刘灵灵拉下一半来，营造一种灌木丛里阴暗的氛围。有了笼子，丹青总算可以崭露头角了。平日里总窝在刘灵灵的怀里，这会有了空间，欢叫跳跃，优哉游哉，好像那条伤腿已经完全恢复了似的。
虽然不够完美，可好过没有。见到丹青欢快的样子，刘灵灵想着应该早一点给它买个笼子的。
二人打了车，直奔邮政酒店而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拉黑
魏小红这两天被胡坤才搅得心神不宁，这个杀千刀的还是每天上午九点准时让花店送来一大束玫瑰，已经持续快两个周了。
魏小红每天进出校门都要被门卫大爷叫住，即便她带了帽子和口罩，仍然会被认出来。加上大烟鬼付老师的一通搅和，现在这件事情搞得路人皆知。每次魏小红从教室出来，不管碰到谁都会问上一句：“小红老师，又去取花呢？”，然后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脸上带着早就看透一切的微笑潇洒离开。
魏小红快疯掉了。
这事很快就传到了校方领导的耳朵。有一次魏小红刚要去上课，被教务主任叫到了办公室，委婉地传达了校方的意见，大意就是：年轻老师谈个恋爱无可厚非，但毕竟是班主任，还带着学生，尽量做得低调些、隐蔽些。孩子们正处在青春期，这样不仅影响孩子们的学习，也算间接的错误引导。已经有孩子家长提出意见了，希望引起她的重视。
魏小红百口莫辩，委屈得梨花带雨，眼泪吧嗒吧嗒往外流。吓得教务主任连连劝解：“不是，小红老师，你误会了。校方不是不让谈恋爱，只是让你男友低调点，别天天送花了，没别的意思啊！”
魏小红起身冲出教务主任办公室，直奔门房，狠狠地把那一束束的鲜花摔得粉碎，又转手丢进了垃圾桶。她瞪圆了哭红的双眼对看门大爷说：“大爷，从今天起，凡是给我送花的，请帮我直接赶出去，要么你帮我扔掉。总之你处理就好，别让我再看到。拜托！”说完深鞠一躬，掩面跑回教室。
大爷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惊得连假牙都差点脱落了。
经过这次以后，魏小红确实再也没有在传达室见到过自己的鲜花了。只不过看门大爷并没有把送花的赶走，也没把鲜花扔了，而是转手送给了学校里老伴去世后仍旧单身的扫地阿姨。扫地阿姨羞涩地接过大爷的鲜花，转手又低价卖给了花店。
胡坤才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掏一百多元钱买的玫瑰花，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卖花老板的手里，又被卖到另外一个买家手里，送给了某一位自己并不认识的姑娘手里……
为了这事，魏小红曾找过孙金红商量，问要不要给胡坤才打个电话，表明态度，把事情说清楚，让他不要再做无谓的努力。
孙金红坚决反对：“他想送你让他送，别理他。像他这种人，你越搭理他，他反而越来劲。看他有多少钱送，渣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孙金红的口中，渣滓成了胡坤才的代名词。
魏小红听从孙金红的建议，不搭理胡坤才，反正眼不见心不烦。可她太低估胡坤才的韧劲儿了。见送花这招不灵便换一招，送东西。送各种小吃、糖果，都是从淘宝上买的，而且是用不同的淘宝账户购买的，通过邮寄的方式送到魏小红手中。单从包裹外表看，根本看不出来是谁送的，总不能不明所以也把它直接扔进垃圾桶吧？
最让魏小红不能接受的是，胡坤才每次都会让商家在发货时给包裹内装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致亲爱的，红。落款一个单子：胡。
好好的一份美食，本来魏小红都食指大动了，却被这张纸条给恶心到了。就像苹果啃到一半才发现有虫子，还是半截虫子的那种恶心感觉。
魏小红就从来不吃这些东西。
食物扔了可惜，魏小红便想到了一个变通的方式：送人。刚开始她会分给办公室的同事，可都会赢来一句：又是男朋友送的吧，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
魏小红听了胃里一阵翻涌，可他们都是好意，魏小红也不好红脸，从此以后就再也不分给他们了。她便把零食带到课堂上，通过竞赛的方式，当做对表现好的同学的奖励，分给了班里的同学。一时间，她带的班级学习氛围浓厚，各科都表现得非常好，连每周一次的大扫除比赛都蝉联第一名，成了全校的明星班级。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校方看到魏小红的班级表现后，提出让各班级班主任前来学习。
这可把魏小红给吓坏了，学什么呀？学着给孩子发零食？这本就不合规矩，这要是被大烟鬼这类别有用心的老师知道了，保准又要告她违法纪律，宣扬不良风气。
再说了，零食从何而来呀？就教师一个月那几个大子儿，能让她天天这么买吗？这些都不禁让人深思，最终还是会回到让她恶心的男朋友这件事情上来。
这简直是没事给自己找事。
魏小红不得不紧急叫停了零食奖励，改换成了小红花和流动红旗。可这些都是小孩子玩的游戏，这帮学生们可不买账。还没等校方组织老师前来观摩学习呢，魏小红的班级表现就一落千丈。为此，校长还专门喊她去谈话，问她最近是否有情绪，或者是其他原因导致。
魏小红只得撒谎说自己最近状态不好，承诺尽快调整状态，改善现状，勇争上游。
观摩学习的事也就此搁浅，魏小红算逃过了一劫。
可这些零食怎么办呀，一天一箱从不间断，自己的办公桌下面都快码不下了。魏小红只好紧急求助孙金红。
“你笨啊。不想要可以直接拒收，快递公司会退回处理的。”
“对呀！”魏小红恨自己被胡坤才气糊涂了。
可转念一想又不对劲儿，胡坤才发过来的快递，每次的寄件人都不同，要是都退货的话，万一是别人寄来的呢？
“那你就捐，捐给福利院，捐给少儿之家。”孙金红说。
“要不我给你吧。反正你爱吃零食。”
“我就是饿死，也不吃这渣滓的零食，恶心！”孙金红气鼓鼓地离开，走之前还不忘朝垃圾桶里唾上一口。
如此以来，魏小红便每过两天就会给少儿之家带几包零食过去，这个举动又被无孔不入的大烟鬼看在眼里。
接下来就有议论声传出来，说福利院里有魏小红的亲戚，甚至传出有她的私生子在里面，气得魏小红差点卧床不起……
看来，不理胡坤才这个渣滓是不行了。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魏小红拨通了胡坤才的电话。
“你要是再逼我，我死给你看！”她恶狠狠地说完，没等对方回应就把电话挂了，并设置了黑名单。
第二百四十四章 南下
江夏在三江市呆了三天才回去，人力资源公司离职补偿、失业保险、公积金等项目加起来，总共退了她一万五千余元，临走之前被她花得剩下不到三千元。这都得益于王丹平借来的那张VIP卡，她几乎把宋主任一年的优惠额度都给刷光了。白花花的银子瞬间变成了衣服、包包、鞋子还有首饰，王丹平都替她感到心疼。
王丹平初略算了一下，她买下的东西放在一起，一个塑料袋全装走了，可花掉的钱足足比王丹平辛苦工作半年的劳动所得还要多出近一千元，太铺张浪费了。为了表示感谢，她甚至花了近一千块钱给王丹平买了一条鳄鱼皮带。
“你怎么不拦着点她？”王丹平轻声问刘灵灵。
“自从她这次上来后，整个人都变了，我拦不住。”刘灵灵一脸委屈。
刘灵灵说的没错。在她奚落老李的时候没拦住、大闹劳务公司的时候没拦住，这次疯狂购物更是没拦住。江夏是真的变了，变得刘灵灵都不认识了。
在送别的时候，江夏扑进王丹平的怀里，说了句：“好好待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你去哪？”王丹平问。
“去南方，去一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江夏耳语道。
“我是真心给你找了位如意郎君，不想见见再走？”
“留着等我下次回来再见吧。”江夏放开王丹平，转身的瞬间眼角似有莹莹的泪光。
江夏这次是真的离开了，走之前都没有跟刘灵灵好好告别。她在三江市种种乖张的表现是她的另类告别方式，只是，没有人能懂她。
她就是要给所有人留下一个让人生厌的印象，让所有人都讨厌她，这样她走得会更洒脱也更决绝些。可惜，最后转身的瞬间，眼泪还是出卖了自己。而这一切，只有王丹平看在眼里。
王丹平说的如意郎君，也并不是哄她开心的。他自见江夏那一刻起就准备把她介绍给李鬼的，王丹平坚信这个痴情的木匠，一定会好好待她，在他对桃子彻底丧失信心之后。
可是，现在的李鬼正在经历磨难，他有一个病危的老人要照料，他心头上的那块伤疤仍未愈合。这个时候介绍便显得仓促而轻浮，便缓了下来。
又刚好碰上江夏决意南下，好像一切都来不及了。
王丹平木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丢了魂儿似的。
……
江夏走后，城中村六个平方的小屋终于只属于王丹平和刘灵灵两个人了。可真正相处了，王丹平渐渐发现了一些问题。
自从刘灵灵去省城那家私立医院做完手术后，好像对男女之事有了排斥和恐惧。在王丹平的屡屡攻势下，显得僵硬且敷衍，甚至很痛苦。她没说，可王丹平能感受得到，她越是不说，王丹平感受就越明显。
一开始，王丹平还以为是陌生的环境造成的，还以为是隔壁住着老李两口子的缘故导致刘灵灵放不开。可事实证明他错了，为了调节这种气氛，他还专门花了近两百元在邮政酒店开了房间。结果还是一样，甚至比城中村小屋更差。刘灵灵还是一样的排斥，还是一样的痛苦。
刘灵灵的隐忍让他感到力不从心、感到深深的挫败感、感到自责。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无法挽回。慢慢的，两人在那方面就刻意保持距离。
平日里，刘灵灵一心一意饲弄丹青，好像它才是她的男朋友一样。有一段时间，王丹平甚至有偷偷毒死它的冲动。
……
赵婷那边已经联系好了广告公司，答应让刘灵灵去面试。因为是大客户介绍，入职很顺利，刘灵灵去广告公司上班了。可是公司有一条，不准带宠物上班，丹青只好放在宿舍里。
岁末年初，广告公司业务繁忙，别说抽空回去照料丹青了，刘灵灵忙得是两头不见天，白加黑，五加二是常态。照料丹青的事情就落在王丹平的头上了。
可为了作业计划调整测试的事情，王丹平需要去邮路、去县局、去网点实地调研，这样一来，丹青就彻底没人管了。
有一天王丹平走得匆忙，忘了给丹青喂食喂水就下县了。等刘灵灵拖着疲惫的身躯晚上回到宿舍时，丹青已经奄奄一息地趴在鸟笼里，嘴角都是血。笼子的藤条上，都是丹青啄下的血痕。
刘灵灵一下子崩溃了，发疯似地把丹青送往宠物医院，好在挽回了一条命。
王丹平清晰地记得，那是这个冬天下的第一场雪，也是他跟刘灵灵交往一年多的时间里第一次争吵。
大冬天的夜晚，王丹平站在县宾馆的露台上，脚底是刚刚落下还没来得及堆积的雪花。本该是极度浪漫的场景，适合踏雪寻梅，青梅煮酒。可他听到的都是电话里刘灵灵发疯般的怒吼。
王丹平耐心地解释、道歉、安慰，丝毫不起作用，脚下的融雪把宾馆的一次性拖鞋打湿，渗透进来，刺骨的冰凉。他感到自己最后一点耐心正在慢慢消耗殆尽，终于，多日来埋在心里的积怨山崩海啸般喷薄而出。他终是没能忍住……
那一次，王丹平在县上整整呆了三天，从这个县到另一个县，不停不休。他本可以先回到市区，再去往第二个县的，可他都安排在了一次行程上。
是的，他需要给自己和刘灵灵留下一点思考的空间。
第四天，王丹平买了刘灵灵最爱吃的山竹回到三江市，刘灵灵已经从广告公司辞职了。
她把丹青照顾的很好，毛色鲜艳，灵动活泼，见了王丹平甚至伸出喙子要啄他一口，丝毫没有曾经差点被饿死，奄奄一息的影子。
王丹平尽量保持平静，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说辞就辞了？”
还好，刘灵灵没有再生气，一边给丹青喂食一边说：“上班太忙了，丹青没人照顾。”
这个答案王丹平早就知道，便不好再说什么。
辞了就辞了吧，王丹平想。
只是，赵婷那边需要他的解释。
第二百四十五章 膨胀
在回来的路上，赵婷就打来电话兴师问罪：“年根腊月的，人本来就不好找。为了等你，人家愣是拒绝了好几个求职者。你倒好，刚干熟没几天就撂挑子不干了。你让我怎么跟人家解释？”
“好姐姐，好姐姐，别生气，别生气……”王丹平装孙子赔笑脸，好说歹说，总算把赵婷安抚了下来。只说需要王丹平的当面解释，否则这事不算完。
第二天一早，王丹平没来得及去给宋正铁汇报工作就跑到八楼函件局，他得给赵婷一个当面的说法。在这件事上，确实是自己方的不对，害她帮了忙、欠了人情还不落好。
去之前，王丹平专门去德克士买了奶茶和蛋挞，热腾腾地递到赵婷面前。王丹平心里早就做好了被奚落的准备，如果条件允许，他甚至可以脱了上衣背着藤条，学先贤来个负荆请罪。
“你说说，你找了个什么人？仙女啊？”赵婷无视王丹平的奶茶和蛋挞，这些在她眼里都是有毒的糖衣炮弹。
“仙女是你，她只是个凡人。”王丹平把头低到胸腔的位置，大气都不敢出。
赵婷噗嗤笑了一声，随即又一脸严肃地说：“都跟你说了让先带给我看看，让我给你把把关，就这么着急吗？这么没出息吗？”
“是，是我轻浮、孟浪了。”王丹平不知道为何会说出了这两个词，他知道用在这里不合适，可他词穷了。
果然，这两个词立马就被赵婷借用了。
“你是轻浮、是孟浪，你不仅轻浮孟浪，你还无耻！你知道现在找个工作有多难吗？也幸亏是熟人，我是抹下这张老脸去求人家才答应的啊。你倒好，说不干就不干了。”赵婷越说越气，越说越来劲，看来是不准备轻易放过王丹平了。
“你的脸一点都不老，嫩的能掐出水……”王丹平见缝插针地拍马屁。
“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赵婷娇喝一声，阻止了王丹平的继续胡诌，“人家刚刚接了政府的一个单子，说好本周之前出稿，所有人都加班加点干活呢，你那位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怎么解释？你让我怎么解释？来，来，来，我把电话接通，你给人解释。”说完她真的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王丹平赶紧一把抢过电话给挂断了，嘴里连忙道歉说：“婷姐，这事错在我，我诚恳地跟你、跟环宇广告道歉。要不我做东，请他们老板吃顿饭吧，你作陪，行吗？就当是赔罪了。还有，这几天的工资不要了，不要了。”
言辞恳切，不像是撒谎。赵婷的声音降了下来。
“哼！我看你也不好意思去要工资了。毕竟她刚开始去，还是个学徒，啥也不会，也没给人家创造啥价值，要不然你回去问问你那位的意见？”
“不用问了。是，一定是啥价值都没有创造，还耽误人家做生意呢，没让赔钱都不错了。”王丹平连连点头。
“知道就好！”见王丹平态度诚恳，赵婷这才饶了王丹平，她一把拽过王丹平手上的奶茶和小吃，坐在沙发上吃了起来。
王丹平拍着胸脯，笑了。这关总算过去了。
“你别以为就这么算了。”赵婷嘴里包着蛋挞，吃得嘴角满是碎末。
王丹平赶紧起身扯了一张纸巾递了过去：“当然，要不中午我请你吃大餐吧？”
赵婷接过纸巾擦了擦嘴，看了看王丹平，想了想说：“要吃就吃烤羊排。”
“得嘞。中午十二点，楼下见。”王丹平起身告辞。
……
上午依旧很忙。
小刘这边的考核办法还需要修订，王丹平要把关。这一周以来的实地调研结果需要汇总，找出问题，便于优化作业组织。中心局这边试运行的情况他需要实地去看，虽然张良民办事让他放心，可还是得盯着。
距离火车改点的时间越来越近了，王丹平大任在身，丝毫不敢马虎。政策宣贯和培训的事情还没开始启动呢，王丹平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
王丹平从赵婷那回来后去了趟宋主任办公室，领导只交代了一句话：统筹兼顾，把握节奏。
领导一张嘴，基层跑断腿，简单的八个字，字字千钧，足以让王丹平跑断了腿。
告别宋主任，王丹平匆匆忙忙赶到中心局，贾斌正安排司机用大火烧烤着邮车的油箱呢。
“贾主任，你这是干什么呢。”王丹平第一次见用明火直接架在油箱底下面烧，在他的理解中，这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情啊。
“每年都要这么干，不然车子打不着啊。”老贾笑着说。“好久没来了，走，去我办公室泡茶喝。”
“我可没功夫喝茶，我得找老张问问测试的事情。”王丹平说。
“把他喊下来不就行了嘛，他老张了不起，当了分拣班主任就面子大了？”老贾啐了一口，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老张，限你三分钟之内到我办公室来，有重要的事情要谈。”说完，贾斌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
“走吧，这老小子马上就到。”老贾拉着王丹平走进办公室。
在等老张的空档，王丹平又问了烧油箱的事情，老贾便耐心给他解释。
原来三江市正处在中国南北分界线上，冬季最冷的时候，气温往往会低于零度，这时候柴油就会凝结，出现一早打不着火的情况，必须加热油箱让柴油化开才行。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王丹平问。
“有啊，加-10号柴油啊。”
“那就是啊。”
“关键这边加油站不卖-10号柴油，你说气不气人。娘的！”贾斌又开始爆粗口了。他把茶壶烫了一遍，开始泡茶。
这时候张良民推门进来，嘴里咕咕叨叨：“干啥呢，老贾？我那边正忙着呢！哟，丹平来了。”看到王丹平后，老张立马换了一个姿态。
王丹平站起来跟张良民握手：“刚贾主任说你膨胀了，我还不信，现在是信了。”
“领导，你这是在骂我呢！我怎么就膨胀了？”张良民大大咧咧坐在沙发啥，满脸堆笑地问。
“还说自己不膨胀。丹平你不知道，这家伙自从当上了分拣班主任后，我这个主任他都不叫了。直接叫老贾！你给评评理，这老贾也是他能随便叫的？”贾斌赶紧凑热闹，帮着王丹平一起挤兑张良民。
“论年龄我还比你大呢！没叫你小贾就不错了。当年是迫于你的官威不得不叫你声主任，你还真拿自己当主任了？真是拿着鸡毛装令箭，猪鼻子插葱你装象呢！”张良民怼了回来。
“精彩！满分！”王丹平带头鼓掌。三人笑作一团。
第二百四十六章 四眼
王丹平觉着，跟贾斌和张良民在一起是他最放松的时候。这两位老前辈从他刚来市局的时候就一直打交道，在工作上也给予了他很多的帮助，尤其是在双11那场战役上，三人可谓是结成了钢铁同盟，把中心局长王天成都比了下去。
说起王天成，王丹平忍不住问张良民：“怎么样，这个人没难为你吧？”王丹平比了个大拇指。
“这倒没有，他还指靠着我给他卖命呢。”张良民笑了笑说，给贾斌和王丹平各扔了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了。
“老张可是一把手钦点的将，你多余操心。你应该多关心关心我这种没靠山石的人才对啊！”贾斌斜了张良民一眼，阴阳怪气地说。这会普洱泡好了，便起身给两人倒茶。
“也是，现在老大对王很不满意，几次在公开场合毫不留情面地批评。我看这会他正在想着如何自保吧，所以你也不用操心，车队队长的位子稳如泰山。”王丹平学着贾斌的语气说。他靠在椅背上，深吸了一口烟，又悠悠地吐出去，烟雨在空中画出一个个大小不等的烟圈。
“我看早点把他换了更好，让你来中心局管事。我们两个老家伙给你卖命。”贾斌一边品茶一边说。
“是啊，是啊。”张良民附和。
话题敏感，王丹平赶紧起身制止：“这话千万不敢说，人事任命可不是儿戏，万一传到领导的耳朵里，还说我不安分，没规矩呢！”
“对对对，我们也就是闲聊。不管谁在这边当领导，工作照样干，对吧老贾。”张良民看了看贾斌说。
贾斌装着没听见，忙着给茶壶里添水。
“行吧，说正事。老张，这两天的测试结果怎么样？”王丹平问。
“目前来说还算顺利，只是按新作业计划调整了以后，分拣环节比以前更紧凑了，工人们几乎没有休息时间，时间长了难免有怨言。”
“你得密切关注那几个爱闹事的主，上次市局出面给安顿了下来，保不齐啥时候又冒出来。”王丹平提醒道。
张良民点点头：“这个我知道。还记得上次牵头闹事的那个四眼吗？”
“那能忘吗？你分拣班最有文化的一个人嘛！怎么，最近又有动作了？”王丹平有些担心，上次就是因为他，差点让王丹平的所有努力付之一炬。
“我把他给调整到报刊组了，还给他安排了个小组长，管了五个临时工。”张良民笑着说。
“怎么还把他给重用了？这也太扯了吧。老张，你不能因为他难缠就丧失原则，这不为虎作伥吗？”王丹平跳起来反对。
“你才知道啊，老张最擅长和稀泥了。”贾斌挖苦道。
“老贾你别说我，这些都是跟你学的。车队的刘大虎，李顺延这两个不安定分子不都被你安排到了最清闲的线路吗？”张良民斜了贾斌一眼，接着说，“我这叫迂回战术，用一批，贬一批。他不是自诩有文化吗？报刊分拣是个技术活，刚好适合他，也算人尽其才了。”
“你接着说。”王丹平来了兴趣。
“其他几个就没那么幸运了，之前分报纸的两个跟着起哄闹事的正式工，我全部换到了包件组，上夜班，专门处理大件，累不死他们！”张良民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还有那五个临时工，都是平日里表现比较好的，我就让你们干点清闲的活。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在我张良民手底下干活，踏踏实实的就能捡便宜，调皮捣蛋的就活该干最苦的差，这也算杀鸡儆猴。”
“真有你的。”王丹平竖起了大拇指。
张良民得意地笑了笑：“你是不知道，自从给四眼这个小组长以后，工作可带劲了，它现在把手底下的五个临时工收拾的服服帖帖。班组管理也跟上了，基础台帐登记得整整齐齐，什么班前会、周例会一直坚持召开，分拣质量也提升了不少。缺报少刊，错分错发现的象比以前少多了。现在他那个小组都成了我们分拣班的明星班组了。如果他争气，能够一直保持下去，我还想着年终推荐他们班组为先进班组，戴大红花接受全市表彰呢！”
“看来垃圾是人才放错了位置，这句话一点都没错。”王丹平感慨道。
“是啊，我还要给大家一个印象，只要你痛改前非，我就既往不咎，表现好了，该给的荣誉一样都不会少。”
老贾听的不耐烦了，嚷嚷道：“丹平你别听老张瞎吹，按他说的，市局局长都该让他当了才合适。”
“你滚一边去。”张良民笑骂道。
“要不，咱去看看这个四眼？”王丹平提议。
“好啊。不然你们俩还真以为我在吹牛呢。”张良民兴奋起来。
三人起身来到中心局处理车间，王丹平竟然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短短两个周时间，分拣车间就大变样了，之前乱糟糟的生产现场竟然非常整体。地面上不是何时被划上了很多的黄线，还有一些格子，格子里面画有图案，各种用品用具都规范摆放在这些小格子里，整整齐齐。
墙面、地面也都擦得很干净，看不到任何的杂物，头顶破旧的灯具全部都换成了新的，乱糟糟的电线也都归整过了，整个车间亮堂了许多。工人们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穿戴得整整齐齐，邮政职工都穿着工作服，临时工都穿着黄马甲，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但忙而不乱。
“可以呀，老张，你这里变化可大了。”王丹平惊呼道。
“这才刚刚开始呢。我准备抽空把这个车间画一张电子图，标注上距离，然后好好再规划规划，把场地合理利用起来。”张良民说。
“他是把部队叠被子那一套用到班组管理上了。”老贾打哈哈说。
“管他哪一套呢，实用最重要，你说呢王领导？”张良民笑着问王丹平。
其实，老张的这一套很有名堂，在南方工厂早就在实行了，有个洋气的名字叫“6S”，就是定置定位管理，在流水线作业的企业最为实用。
让王丹平想象不到的是，老张这一套管理方法在一年后，全省邮政竟然专门组织在三江市邮区中心局召开了一次现场会，学习老张这种管理经验，并在全省推广，老张一夜出名，这是后话。
“走吧，去看望四眼去。”老张兴冲冲地在前面带路。
报刊车间在主分拣场地的后侧，是一个单独的作业区域。张良民把四眼安排在这里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样以来可以避免他跟分拣工人扎堆聚集，他是想从物理上把这种聚众闹事给彻底隔离开来。
王丹平对老张的敬佩感油然而生……
第二百四十七章 敲打
王丹平他们到的时候，刚碰上报纸车卸货，四眼正指挥着手下的员工从皮带机上将报捆分堆、拆包、再分发到各个格口。
“四眼，市局的王主任来看望大家。”张良民对正在忙碌的四眼喊道。
四眼屁颠颠地跑过来，双手不安分地在工作服上抹了又抹，笑得有些猥琐道：“领导视察，欢迎欢迎~！”
“还记的我吗？四眼师傅。”王丹平笑着问。
“那能忘了吗？前两天在车间，站在皮带机上鼓动大家手工分拣的那位嘛。印象深刻！”四眼推了推厚厚的镜片，一双小眼睛闪着烁烁的光芒。
“我对你也印象深刻啊，听说你是分拣班的精神领袖，还听说你是这帮人中最有文化的那位，你的鼎鼎大名是如雷灌耳啊。”王丹平打着哈哈，话里有话。
“王主任这是笑话我呐。”四眼有些不好意思了，双手继续不安分地在工作服上蹭来蹭去，笑得有些勉强。
王丹平说的都是他过去的“先进事迹”，着实上不了台面。四眼赶忙岔开话题，对忙碌的工人们说：“领导来视察了，大家都加把劲儿，别让领导把我们报刊车间看扁了！”
张良民哈哈笑了：“好你个四眼，就准备让我们一直在这站着呀？”
“嗨，你看看我。来来来，快到办公室喝茶。”四眼感激地看了张良民一眼，赶紧前面带路去了办公室。
四眼的办公室比较简陋，只有一张办公桌和一个沙发，也就能容纳四五个人的样子。四眼把王丹平让到自己的座椅上，他和贾斌、张良民挤在沙发上。
王丹平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坐下，四处打量着。
张良民说的没错，四眼搞基础管理确实很有一套。在他办公桌身后的墙面上，钉了一排钉子，每个钉子上面挂着一个小本本，有班组日志、会议记录本、业务登记本、平衡合拢表、差错登记本、缺报少刊登记本、日戳打印簿等等。
王丹平顺手翻了翻会议记录本，上面登记的详详细细，有业务学习类的、有政策宣贯类的、有业务要求类的、有差错分析类的……分门别类，条理清晰。王丹平发现每次会议记录后面都有参会职工的亲笔签名。
“听张主任说，你在这边搞的不错啊。”王丹平边翻看边说。
“嗨，都是瞎捉摸呢。我哪懂啥管理啊，这都是张主任指导有方，我是现学现卖。”四眼竟然有些紧张起来，频频朝张良民这边看。
张良民也乐得看这一场戏。这个四眼，是得有人经常给他紧一紧螺丝才行。
“嗯，还是张主任慧眼识才啊。你是走运了，要是当初换我留下的话，就你之前的表现，你猜我会把你放到哪？”王丹平直直盯着四眼看，决定趁机再敲打敲打这个不安定分子。
四眼听了，赶紧站起身来。
“王主任，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啊，我安安分分地在报刊车间工作，啥心思都没了，这一点张主任可以给我作证啊，对吧，张主任。”四眼求助地看着张良民，浑身不自在。
对眼前的这个王主任，四眼了解的不多，怕他是市局派过来专门调查他的，害怕因为过去自己的种种行为，把这个来之不易的小组长给弄没了。
张良民见时机成熟，笑着接话道：“四眼，你别紧张，过来坐。”
四眼畏畏缩缩地坐过来，屁股搭在沙发沿上，随时准备着回答王丹平的问话。
“自从把四眼调整到报刊车间以后，改变很大。中心局分拣班组的人员结构王主任你应该了解，都是大老粗居多，要找一位既懂业务又懂管理的人还真比较难。报刊车间虽然相比包件车间要轻松一些，可责任更重大，党报党刊可是党国的喉舌，一出事情就是大事情。所以选来选去，最后也就是他能胜任这个岗位了。”
张良民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当然，四眼也没让我失望。自从他过来后，班组管理也好，分拣质量也好，都有很大的改观啊。”
四眼在一旁连连点头，赶忙表态：“你放心，王主任，我会好好干的。其实我还有一些想法，目前还不成熟，就先不汇报了，等你下次再来视察，我一定让你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报刊组。”
“嗯。”王丹平点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让四眼摸不清楚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张良民赶紧对四眼努努嘴，四眼机灵，连忙起身要给王丹平添茶水。
王丹平起身：“今天就不喝了，刚才你说了，下次让我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报刊组，那就留着下次来喝吧。张主任，咱们走。”说完，王丹平带头起身出门了。
四眼把他们送出报刊组，偷偷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三人在车间转了一圈后又回到贾斌办公室。
张良民憋了一路，这会终于哈哈笑出声来：“丹平，没看出来，你收拾人还真有一套啊。”
“这个刺儿头，不收拾不成气候。不过从他今天的表现来说，应该是真的挺珍惜现在这个岗位，你好好培养，说不准还真能成为你的得力助手。”王丹平一本正经地说。
“老张，咱俩可得小心了。王主任今后能当大领导，下一步该收拾的是咱们俩了。”老贾一直没吭声，一开口就没啥好话。
“贾主任，你说哪的话呢。你俩是我师傅啊。你哪见过徒弟收拾师傅的，不都是师傅收拾徒弟吗？”
“你这徒弟我是带不了了。来，喝茶！”贾斌笑着添茶。
“还是贾主任这的茶好。哎，对了，老张，你也舍得给班组买点好茶么，你看看四眼那的茶叶，怕是前年的吧，都是黑汤，还能喝嘛！”王丹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眯起眼睛咂摸着嘴。
张良民看着王丹平的样子，跟贾斌对视一眼，哈哈笑了。
……
上午的工作基本干完了，张良民这边王丹平放心了，测试工作稳步推进，没出大的纰漏。接下来就该搞业务培训了。
贾斌看时间快到中午了，要留王丹平吃饭，被他拒绝了。市局那边，赵婷还等着他的烤羊排呢。
第二百四十八章 告白
王丹平从中心局离开，路上给刘灵灵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中午单位加班，不回来吃饭了。
刘灵灵刚好也不在家，自己一个人跑去花鸟市场闲逛，顺带遛一遛丹青。
没了工作的刘灵灵，丹青成了她生活的全部乐趣。除了照顾它的日常饮食外，还隔三差五带它出去放风。
最近，她老爱往花鸟市场跑，在这里她能找到某种归属感。丹青在这里也可谓出尽了风头，常常有一帮老头围着它看，夸它的毛色好，夸它的叫声脆。
每每这个时候，刘灵灵便会把丹青从笼子里放出来，托在手心，向大家展示，好不骄傲。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找到某种认同感。
今天，初雪后的首个艳阳天，正适合散步遛弯。刘灵灵恰巧又碰到了上次那个衣着考究的宋老。
“宋爷爷，您又过来了！”刘灵灵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打招呼。
“嗯，小姑娘，我记得你。对了，鸟笼选好了吗？”宋老微笑着回应，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一股高贵气息。
“唉，别提了。转了几圈就选了它，先将就着用吧。”刘灵灵一边说着一边把丹青举到宋老面前，小嘴巴撅的老高。
宋老见到丹青，金丝镜框后的眼睛明显发亮了。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鸟笼，探起头上下打量，不时把手指伸进鸟笼里逗它。
丹青见到生人，野性立马显现出来，伸过头去，一下就啄上了，疼的宋老连连甩手。
“嘿，这个小家伙，性子真野！”宋老笑着说。
刘灵灵赶忙接过鸟笼，假装生气地拍了拍笼壁，嘴里骂着：“你个丹青，没礼貌！坏！”
宋老很开心，邀请刘灵灵一起边走边聊。
“小姑娘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宋老问。
“我刚来三江市不久，前些天在广告公司上班，太忙了，没时间照料丹青，所以就辞职不干了，现在还没有正式工作呢。”
“哦。”宋老若有所思。
“宋爷爷，我听说您就是大名鼎鼎的‘藏一角’的捐主，太厉害了！我还专门去市博物馆看了呢，那么多文物藏品，值不少钱吧？”刘灵灵不知道，文物这东西往往是钱财无法衡量的。
“嗨，钱财是身外之物。我这行将就木的老朽，一日三餐而已，又能用几个子儿啊，不值一提！”宋老笑着摇头。
“有钱真好。不像我，连个好点的鸟笼子都买不起，只能委屈我们家丹青住这么个小地方。”刘灵灵低下头，无限伤感地说。
宋老没吱声，慢吞吞地向前走，过了好久他突然问：“上次我给你留了地址，让你没选到合适的鸟笼就去找我，你怎么没去呀。”
“哦。冒冒然然的，怎么好意思去打搅。前些天也是因为上班的原因，一直没抽出空来。宋爷爷，您家真有多余的鸟笼吗？”刘灵灵问。
宋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自言自语般说了句：“年轻人是得找个班上，不然就废了。”
两人走了一段，宋老有些累了，在一处石凳上坐下来休息。刘灵灵也停下来，把丹青挂在树枝上，任由其欢叫跳跃。
“宋爷爷，为啥两次都是您一个人出来，宋奶奶呢？”刘灵灵百无聊赖，没话找话。
宋老沉默不语，面露伤感。刘灵灵有些后悔了，想着赶紧岔开话题。
“您说这三江的天气啊，前两天刚下完雪，还没存下呢就化了，我本想着带丹青去公园赏雪呢，没成想早上爬起来，连雪的影子都没了。”刘灵灵尴尬地笑了笑说。
宋老仍旧沉默。
“宋爷爷，您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您家真有多余的鸟笼吗？带我去见识见识呗？”
“行啊，走吧。”宋老终于开口了。刘灵灵暗暗松了一口气，跟在宋老后面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两人步行了很久，宋老一直在前面不疾不徐，刘灵灵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终于，宋老在一个靠江的小院前停下了。
刘灵灵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并非闹市，甚至有点偏僻。周围都是清一色的平房，街道也不宽，几乎没什么行人。
在刘灵灵看来，宋老居住的地方普通得有些匪夷所思。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排矮矮的平房都是老房，旧的砖、旧的瓦、旧的柱子，一切都是旧的。好多房子都是木制的，门永远紧闭着，看来很久都没有住人了。
街面最有特色还是那条并不宽敞的街道，只有一车宽的样子，清一色的石板铺就，光滑如镜，一尘不染，更衬托出幽静深远的意境。
宋老好像看出了刘灵灵的心思，笑了笑，掏出钥匙，打开了院门。刘灵灵跟着也进了院门，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原来从外面看起来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的小院，里面却别有洞天。进门出立着一个三米来宽的一面巨大石壁，石壁上面被精工巧匠刻出了“宁静致远”四个大字。这跟小院闹中取静，与世无争的意境相契合。
刘灵灵的脚步突然就慢了下来。好像一跨入小院，整个人不自觉的都要跟着安静下来，生怕打扰到这里的安静。
宋老头也不回，继续向前。
刘灵灵觉着自己的眼睛已经不够用了。
石壁后面就是一个宽阔的院落，院落正中央是一个人工湖，假山林立，植被繁盛。一大股清泉从天而降，坠落湖底，溅起晶莹的水花。
再往前，刘灵灵听到了鸟叫声，四周都是自己叫不上名的名贵树木，古木参天，郁郁葱葱。麻雀在里面安家，是个天然的鸟笼。
丹青不安分地叫了起来，像是要投入大自然的怀抱。
宋老恰到好处地发问了：“小姑娘，你觉着我这个鸟笼如何？配得上你的丹青吗？”
“宋爷爷……”刘灵灵叫了一声后，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
王丹平回到市局，赵婷已经在楼下等他了。
“你跑哪去了，还以为你溜号了呢！”
“怎么可能，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唾沫一个钉。”
“咦，你恶心，一会要吃饭呢。”
“走吧！”王丹平领着赵婷大步流星往餐馆方向走去。
中午时间吃烤羊排的人不多，因为烤制时间长，需要等待。
两人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叫了两个小菜，边吃边等。
赵婷对刘灵灵的事非常感兴趣，变着法向王丹平打听他俩的事情。
“哎，你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是不是在凉水镇的时候就好上了？”
王丹平不搭理她，专心志志地喝着茶水。
“哎，她长啥样啊？一定非常漂亮吧？”
王丹平仍旧不搭理她，夹起一根凉拌黄瓜，嚼得咔咔作响。
“我跟你说吧，前两天我还专门去了趟环宇广告公司，就为了看看她，没成想那时她已经不干了，害得我被他们老板堵了个正着。”
“活该！”王丹平瞅了赵婷一眼说。
这一搭话不要紧，赵婷反倒更来劲了：“你还说我呢，要不是因为她没有职业道德，我至于被人家老板堵在那里奚落半天吗？”说到激动处，赵婷眼里竟然泛出了泪花。
“我错了，我错了。来来来，喝水，喝水。”王丹平见一不小心捅了马蜂窝，赶紧道歉。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你个没良心的，好心好意帮你女朋友找工作，现在倒好，落得两头不是人。”赵婷越说越委屈。
“这不一大早就给你去赔罪了吗？杀人不过头点地，婷姐，咱还讲不讲道理了？”王丹平说。
“你说谁不讲道理？她还是我？明明是她的不对，你怎么反咬一口。王丹平，你护犊子护得太明显了吧？”赵婷一着急连东北话都飙出来了。
“我不是那意思啊。就这件事来说，肯定是我们的不对。我从来没否认过啊，这不请你吃烤羊排来了吗？”王丹平耐下性子解释道。
赵婷撅着嘴巴，余怒未消。好在烤羊排及时上桌，解了王丹平的燃眉之急。
“来来来，不生气啊，吃羊排！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王丹平挑了一块最肥的羊排递给了赵婷。
赵婷接过来，狠狠地啃了一口，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在了食物上了。
安静了没一会，赵婷又不依不饶了：“哎，你说，今天中午你请我吃饭她知道吗？如果知道了她会不会生气？还有，你怎么没把她一块叫上呢，早说赔罪，应该是她方面赔罪才对呀！”赵婷一门心思在八卦上，思维是跳跃式的，哪有道理可讲。
王丹平捂住耳朵，把头抵在桌面上，表情无比痛苦地说：“求你了，婷姐。让我安安静静吃顿饭行吗？”
“不行，除非你把你们之间的所有事都告诉我，否则没完。”赵婷耍起了无赖。
王丹平见避无可避，就把自己跟刘灵灵如何相识、相知到相爱的过程讲了一遍。
“嚯，感情咱们俩在县上做贺卡设计的时候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你个渣男！”
“我怎么渣了，在你面前我可是不敢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啊。天地良心。”王丹平急忙辩解。
“你什么意思，说我不好看，配不上你？”赵婷不依不饶。
“不是。”王丹平有些气急败坏了，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圈套，越解释越解释不清楚。
“那是什么？说清楚。不然多少顿烤羊排都过不了。”赵婷又抓起一只羊排，狠狠地撕了一口肉，嚼得嘴角流油。
“老板，上个二两五。”王丹平冲服务员喊道。
很快，白酒上来了。王丹平拿起杯子，咕嘟咕嘟全倒出来了。
“你要吗？”王丹平问。
赵婷有些发蒙，摇了摇头。“大中午的，你发什么疯。下午还要上班呢！”
王丹平不理她，拿起杯子，咕咚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巴。
“我实话说了吧。”王丹平下定决心说。
“说什么，你还有什么瞒着我？”赵婷来了兴致。
王丹平吃了一口羊排，又把杯子里剩余的白酒一股脑倒进嗓子眼里。
这种低端白酒很烈很炸口，王丹平喝的急了，呛的他泪眼连连。
“别装，赶紧说！”赵婷扯了一张餐巾纸递了过去。
王丹平接过餐巾纸，擦了擦眼泪，借着酒劲，豁出去了。
“咱俩第一次在天桥见面你记得吗？”王丹平问。
“记得啊，当时是我约你出来的，因为咱俩都招聘到三江邮政了，想着相互有个照应，怎么了？”赵婷不解，以为王丹平要岔开话题，赶忙又说：“现在是说你和你女朋友的事，怎么扯上我了。”
“你别打岔，让我说完。”王丹平酒下的有些猛了，这会竟有些上头了。
“行行行，你说。”赵婷摆摆手。
“第一次见面，你穿着长裙，站在天桥上，撑着一把太阳伞，长发飘飘，美的像天女下凡。”
“噗呲！”赵婷笑喷了。
“王丹平，你休想用这招来敷衍我，拍马屁对我没用！好好交代你们俩的事。”
“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吗？我自惭形秽，我不好意思见你！因为我脚上穿的是假耐克，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是假的，地摊货。我兜里只有几十块钱，只能请你吃廉价的路边摊小吃，我……”
“你等会。”赵婷打断了王丹平。
“你不会要告诉我，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喜欢上我了吧。哈哈哈！这也太扯了吧。王丹平，你不仅渣，你还是个骗子。不就是让你说说你们的事情吗，不说拉倒，别扯这些有的没的。”
“那就不说了。吃肉！”王丹平感觉自己的舌头有些发硬，说话都不利索了。
酝酿了半天的气氛，被赵婷的两句话给搅得七零八落。
王丹平突然清醒了过来，暗自庆幸自己话没说完。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想要向赵婷表达什么呢？能改变什么吗？
什么也不能，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我吃饱了。”赵婷的情绪突然变得低落起来。刚刚一心想要八卦的兴头全没了，低着头转动着手中的茶杯。
“那咱走吧，快到上班时间了。”王丹平看了看表，距离上班已不到半小时。
两人一路没话，各回各自的办公室。
第二百四十九章 虔诚
李鬼这两天忙疯了，没日没夜地收拾大料。大料不比其他木工件，装钉加固只能用卯榫，不能用钉子。当地有讲究，人去世后入殓的大料若是用了铁钉，去世的人将会受到诅咒，永世不得转世。
相传，当地有一户人家，父辈的父辈曾得罪过一个木匠，自父辈起就跟木匠一家断了来往。到了儿子辈，从小念圣贤书，本很少跟家乡的邻里有交集，再到成人后外出工作，对两家不合之事一无所知。
平日父母身体健康，也就没有预先准备大料，小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不曾想家庭突遭变故，父母一夜之间双双离世，儿子悲痛万分地从外地赶回来，着急忙慌就买了木匠家的大料。木匠为报祖上的私仇，就在大料里做了手脚，偷偷用了铁钉。
安葬完父母后，儿子回城继续上班，可夜晚经常梦到父母来到床前哭诉，说自己睡的地方不干净，让儿子抽空回去看一看。
儿子从小接受现代教育，对神神鬼鬼之事从来不信。可梦境太过真实，且一遍一遍重复，让他不甚其扰。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儿子驱车千里回去给父母补做了一场道场，烧了纸钱，摆了祭坛。
本以为没事了，不曾想刚回到城里，梦境依旧，且有愈演愈烈之势。梦里父母精神憔悴，枯瘦如柴，四目含泪，痛苦万分。
儿子不敢大意，请了长假回到老家，遍访家乡的老者，最终得出答案：可能大料被人动了手脚，建议开棺检验。
挑选黄道吉日，请来当地最有名的阴阳仙，儿子决定听从老者建议开棺检验，果然从棺木的四个角中各取出了四枚长铁钉。铁钉均被桐油浸泡，不朽不腐，闪着森森的寒光。
儿子一纸诉状把木匠一家告上了法庭，可这阴阳之事法官断不了，便让两家私下调解。木匠为了息事宁人，重做了两幅杉木棺材，亮油高漆，吹锣打鼓把二老重新安葬，并补偿了儿子开道场和开棺的所有费用，此事才算告以段落。
自此，木匠一家在当地名声扫地，棺材铺再也开不下去，走在村里都会被人戳脊梁骨，骂他不道德。不久后举家外迁，再也不敢回村。
这个故事在当地广为流传。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当地五十五岁以上老人，都会亲自监工，早早给自己预备下大料。有条件的家庭，大料从不外购，都是将工匠请到家里来现做，从选料到完成制作，主人全程参与，不给木匠留下可乘之机。
靳永红老太太因为膝下无子，女儿早早外嫁，会木工的丈夫早亡，准备大料之事就一拖再拖，直到遇上李鬼。
当初，老太太收留李鬼，其实也是有这方面的心思在里面的。
李鬼自是不信这个传说，只当是当地人对待死亡的一种敬畏的表达方式。但事情落在他头上，就得顺了老太太的心愿。
他怀着朝圣般的虔诚来给老太太收大料，每一锤、每一斧、每一隼、每一铆都倾注了他所有的心血。
老太太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现在已经卧床不起了。县医院已经拒绝收治，各项指标检测结果都指向一个答案：已经做不了化疗，只能在家里等死。
癌细胞成几何倍数扩散，已经深入骨髓了。老太太生不如死，没日没夜地疼痛。可她一直忍着，她得等李鬼把大料收拾好，上好漆，烫上金边，再用上好的杉木铆钉固定起来。
她可不想自己百年之后，灵魂无处安放……
李鬼知道老太太的心思，除了照顾老太太的衣食起居外，李鬼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了大料制作上。他明白，自己做的越细，老太太就越安心。
李鬼每天要抽出很大一部分时间来照料老太太。现在她只能吃流食，李鬼便熬白米粥调香油来喂她。化疗后最直接的后遗症就是吃啥吐啥，李鬼一会功夫没在意，老太太便吐得床上、胸脯上、脖子上到处都是。
每次李鬼给老太太擦洗的时候，她总问：“做好了没有？到底做好了没有啊？”
李鬼会笑着回答：“快了，再等等。”
老太太这时候会露出满意的笑容，拼尽全力嚷嚷着让李鬼把吗啡拿给她吃。
这是一种强效止疼药，只能管几个小时。刚开始吃一片、两片，到最后要吃一大把才见效。好多时候李鬼在擦洗老太太的呕吐物时，白花花的药片还没来得及消化掉，又原封不动地被吐了出来，看得李鬼鼻子发酸。
李鬼忙的时候，二娃也会帮着照看老太太，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李鬼亲自照料，他觉着这是他欠老太太的，需要身体力行，亲自来还。
偶尔空下来，李鬼会对二娃说：“等送走老太太，你也走吧，找个工厂安心上班。你也不小了，不能老跟着我，你得找女朋友。听说天津的板厂，里单身女孩子多，长得漂亮还能吃苦，你去了保准能找回一个漂亮姑娘。你要想去，我找人带着你。”
“师傅在哪，我就在哪。”二娃倔强地昂着头。
“你怎么那么楞呢！等这边事了了，我也得走了，桃子木工坊也开不下去了，跟着我得饿死。”李鬼取出一支烟，二娃赶紧凑过去点上火。
“师傅放心，二娃不会让师傅饿死的。有二娃一口吃的，就有师傅一口吃的！二娃有一身力气，走哪都饿不死！”二娃不光倔强，二娃还很骄傲。
李鬼甩甩头，把烟屁股仍在地上，像是跟谁较劲儿一般，拿脚狠狠地踩着转圈，直到烟头全部没入土中消失不见。
“干活！”李鬼喊。
“好勒！师傅。”二娃应。
……
王丹平工资发了，加上季度奖，还有上个月的差旅费补助，共发了四千六百元。这对王丹平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加上卡里原有的积蓄，总算可以把欠李鬼的五千元给还了。
他打电话给李鬼，问他要卡号。李鬼骂了他一顿就挂了电话。
“你什么意思啊？”王丹平又打了过去。
“忙着呢！”李鬼瓮声瓮气地说。
“就发个卡号，不耽搁你！”
“上次跟你说老太太的事，不是为了问你要钱。你这不是打我脸吗？”李鬼气呼呼地说。
“别神叨叨的啊，这是我借你的钱，现在有了自然要还。这跟老太太没关系。”王丹平声音也提高了八度。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在跟谁吵架呢。
“行了，我不缺你那三千五千的。等我回来，你再当面还我。”李鬼说完就挂了，任王丹平再打就是不再接听。
“这个怂娃，行事风格还这么孩子气！”王丹平眼圈发红，笑着骂了一句。
第二百五十章 放飞
偌大一个院子就宋老一个人，连一个佣人都没有，显得冷冷清清。
宋老去了柴房，刘灵灵是第一次过来，是客人，宋老要留她吃午饭。
刘灵灵本要来帮忙，被宋老拒绝了：“简单吃一口，没那么麻烦。你带着丹青随便转转吧。”
刘灵灵便在这个宽敞的院子里闲逛，她感觉这里比刚刚走过的花鸟市场还要大。刘灵灵不禁怀疑，这么大个院子，光是打扫卫生就够宋老喝一壶的了，他是怎么做到让整个院子都一尘不染的呢？
带着疑问，刘灵灵走到了后排的房子里。这是一排三间的砖瓦房，门掩着，并没有落锁，刘灵灵猫了进去。
左手边第一间屋子里摆着各种根雕作品，花鸟虫鱼山石走兽，品类繁多，让人眼花缭乱。这些根雕经能工巧匠修饰，栩栩如生，像是活过来一样。
它们一顺溜摆在靠墙的一个长案上，每件作品都有一个漂亮的底座，底座前面摆着一个精致的卡片，卡片上用中英文分别写着作品名称和简介。底座装有灯，被一个个玻璃罩子罩着，这会灯没开，刘灵灵想象不到灯光下面的作品会是怎样的效果，单是自然光下就觉着不同凡响。
“太壕了。”刘灵灵吐了吐舌头退出了第一个房间。
正中的房间摆着各种石头。刘灵灵在逛街的时候路过过奇石馆，也曾伸头看过一眼，当时只觉着那些石头造型奇特，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直到他见到宋老这间屋子里的奇石，简直惊为天人。没有对比就不知道差距，刘灵灵瞬间觉着街边的奇石馆里陈列的奇石，在宋老的收藏面前显得如此的粗鄙不堪。
刘灵灵再次被震撼到，她不懂欣赏，只觉着东西贵，贵的连自己多看一眼都有罪恶感，就再次吐了吐舌头，退出了房间。
没想到不起眼的小院竟是卧虎藏龙的地方。
宋老过来喊吃饭了，刘灵灵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过去了，没来的及去第三个房间。
午饭很简单，水煮面条。菜品只有一个，时令蔬菜——蒜苗炒青笋，外加一碟豆腐乳。
“年纪大了，吃的简单。你也跟着将就吃一口。”宋老笑着让座。
“行，我吃啥都行，宋爷爷您受累了。”刘灵灵有些受宠若惊，进门以后，刘灵灵就被小院的气场给震慑住了，一直没敢大声说话，现在宋老就是给她倒一杯白开水她都觉着珍贵。
“这菜都是后面地里自己种下的，这个时节青黄不接，也就青笋能吃一口了。不要客气啊！”宋老说完自顾自吃了起来。
“不客气，不客气。”刘灵灵赶忙夹起一片青笋尝了尝。
少油少盐，寡淡无味。
刘灵灵想不明白，明明有万贯家财，为啥不知道改善改善伙食呢！这吃得比和尚还素，跟喂兔子一样！如果天天这么吃，人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呢？
刘灵灵眉头微蹙，不再夹菜。这会的她，想念九号楼底那些小吃摊，各色烧烤炒菜应有尽有，不比这儿吃的好得多？
宋老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把那碟豆腐乳向前推了推：“你要是觉着淡，可以蘸点豆腐乳，这是朋友送的，我平日不吃这个，这是今天专门为你准备的。”
“哦，好的。宋爷爷。”刘灵灵蒯了一小团豆腐乳放进碗里，红红的油花在面条上方炸开，还有类似鲟鱼卵一样的爆珠滚动，香气四溢。
刘灵灵赶紧夹起一筷子面条，就着豆腐乳，三口两口就吃了下去。
“哇，好香！”刘灵灵不禁叫了起来。刚刚一颗颗在碗里炸开的珍珠正一颗颗在口腔里爆开，那种鲜爆爽口的感觉她第一次体验到。她不禁为刚刚自己的想法觉着脸红，楼下的小吃摊的美食竟不及这豆腐乳之万一。
“太美味了！宋爷爷，我不客气了啊！”刘灵灵又夹了一大块。
不一会儿，一碗面条就见底了，汤都不剩。那一小碟豆腐乳也被刘灵灵卷得一干二净。
宋老安安静静地吃饭，看着刘灵灵不雅的吃相，笑而不语。
“宋爷爷，您还别说，这腐乳就面条，还真香呢！”刘灵灵意犹未尽地咂摸着嘴巴。
“面条我就下了这么一小碗，要是不够吃，自己再去下一点。”宋老说。
“够了，够了。宋爷爷，您这面条不简单吧？我这几天几乎逛遍了三江市所有的大小超市，都没见过您这种面条。”
“哦，这是我儿子从国外寄给我的。你要喜欢吃，我可以送你一些。”
“怪不得呢。送我就不用了，想吃了我过来吃就好。”刘灵灵调皮里略带撒娇地说。
“好，好。”宋老一连说了几个好。
饭后，刘灵灵坚持要帮宋老洗碗。宋老不让，说有小时工过来清理。刘灵灵不解，这么大个院子，小时工怎么收拾得过来？
“宋爷爷，您这么大个院子，得请一个管家才行啊。”刘灵灵终是没忍住说。
“我爱清净，不愿人多。小时工多省事啊，我外出的时候他们进来打扫，等我回来人就走了。互不干扰。”宋老笑着说。
“我刚转到后面，看到门没锁，里面有好多东西，您不怕被偷走了啊？”刘灵灵问。
“不怕，每一件东西都装着警报呢，直连市公安局，还没等贼走出院门呢，警察就过来了。”
“哇，这么厉害，幸亏我刚才没动它们。”刘灵灵吐了吐舌头，前两次是被惊的，而这次是被吓的。
“哎，对了，你丹青呢？”宋老发现刘灵灵丹青没在身边，诧异地问。
“既然，宋爷爷您这有这么好的鸟笼，丹青自然要住进去啦！我把它放走了，这才是它的家吧。我想它肯定可开心啦！”刘灵灵脸上堆着笑，可眼神里分明更多的是不舍。
刚刚进门的时候，她从丹青的叫声中听到了它对自由的渴望。她转了一大圈后发现，宋老这里不仅有天然的庇护所，还有菜地、果园，里面有数不尽的昆虫供丹青食用。对它来讲，这里就是天堂。
在一瞬间，刘灵灵想通了。她打开鸟笼，还丹青自由。
“好，好，好。”宋老又是一连说了几声好。
第二百五十一章 感伤
刘灵灵和宋老一起来到院子找丹青，丹青却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跑得无影无踪，刘灵灵边走边喊，最后它从宋老家的菜园子里窜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条胖胖的肉虫。
刘灵灵蹲下身子，把手掌摊开放在地面上。丹青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把胖胖的虫子放在了刘灵灵的掌心中。
刘灵灵感动得想哭，抱起丹青放在自己的脖子里。
“好丹青，今后你就在这里安家了，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刘灵灵的泪花在眼眶中打转。
丹青像听懂了似的，歪着脑袋，用脖子上的羽毛蹭着刘灵灵的脖子，极尽亲昵。
宋老站在一旁，笑的很慈祥。见惯了太多世事沉浮的宋老，眼前这一幕最令他动容。
刘灵灵放开丹青，丹青又一溜烟跑进菜地里消失不见了。刘灵灵盯着丹青跑去的方向看了很久，终于回过头来。
“宋爷爷，谢谢您的午餐，我该走了。”刘灵灵朝宋老深鞠一躬，欲言又止。
“放心吧，丹青我会亲自照料。也欢迎你随时过来看它。”宋老知道刘灵灵这一鞠躬的意思，取出了一把早就准备好的钥匙交给刘灵灵。
刘灵灵愣在那里没敢接。
“放心吧，保洁公司那边我会给打招呼，我不在的时候你过来碰到了也就不会麻烦了。”宋老拿钥匙的手一直伸着，用看自己女儿一样的眼神看着刘灵灵，一脸慈爱。
刘灵灵仍旧愣在那里，像是神话剧里被施了定身法的小妖，除了眼珠子还滴溜溜转以外，周身动弹不得。
“我这手都举酸了，你快拿着吧。”宋老笑着扬了扬手。
刘灵灵这才赶紧上前取了钥匙，眼神怯怯地看了看后院，又看了看宋老，小心翼翼地问：“万一，您这的宝贝丢了，不会怀疑是我偷的吧？”
“哈哈哈。”宋老难得笑的这么大声。
刘灵灵的脸刷地就红了，她为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感到害羞。刚刚她转到的不过是宋老院子里的冰山一角，这里到底有多少宝贝，自己心里没有数，也不敢问。
“您这里，有什么讲究吗？”刘灵灵仍旧小心翼翼地问。
“什么？”一开始宋老没明白过来，“哦，这里所有地方你都可以随便转，随便看，所有开着的门都可以进。只是，不要随意动一些开关，不要随便移动东西。见着哪脏了，不整齐了也不要收拾，自有人打理。我怕你不小心触发警报。其他的，百无禁忌！”宋老交代。
“哦。”刘灵灵终于放心了，她小心把钥匙收好，再鞠一躬，跟宋老告别。
回到城中村六个平方的小屋，刘灵灵像丢了魂似的，好像生活一下子没了依靠，坐在床沿上惶惶不可终日。她得忙起来，把床单被套全部拆下来洗了一遍，把王丹平衣柜里的衣服统统拿出来洗了一遍。
干完这一切，心里还是空的，并没有丝毫改善。刘灵灵很泄气。
王丹平回到办公室，小刘过来找他。经过再三修改，邮件时限考核办法的初稿已经成型，王丹平拿过小刘递来的办法仔细看了一遍，没什么问题，便让他开始着手计划的系统导入。
各项工作正有条不紊按进度推进，接下来就剩业务培训了，王丹平得开始规划业务培训的有关事宜。宋主任的“统筹兼顾、把握节奏”八字箴言言犹在耳，他一刻都不敢停下。
按照计划正式施行时间倒推，业务培训最迟要在下周举行，前期的会议室申请、会议文件下发、住宿、就餐都得提前准备，自己这边还得准备培训课件，王丹平要干的事情还很多。
中午因为一时冲动喝了白酒，这会脑子有些不清楚，越想越乱，越想越心烦意乱。王丹平干脆靠在办公座椅上放空自己，工作上的千丝万缕等清醒了以后再说吧。
安静下来，中午吃饭时的情景像放电影一样从脑海里闪现，回想跟赵婷说的那些蠢话，王丹平不禁暗暗后悔。从饭后赵婷的种种表现来看，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前期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钢铁同盟瞬间分崩离析，那个曾吃住都在一起，无话不说无话不谈的闺蜜，从此心里有了隔阂。
王丹平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
赵婷这会儿也坐在办公桌前发呆，连日来自己的心情一直都很复杂，中午那顿烤羊排吃得更是糟心。王丹平酒后想说什么她心里清楚，好在她用调侃胡闹的方式给化解了，不然双方得尴尬死。
这个该死的王丹平，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都有女朋友了，都住一起了，还让她帮着找工作，现在回头说当初喜欢自己，真他妈扯！
赵婷内心复杂还有另一个原因。之前跟王丹平相处，只是拿他当闺蜜，聊天谈心都可以，就是不能谈恋爱，她甚至没拿他当成一个男人。可突然知道他有女朋友了，自己心情却像是小时候糖果被邻居家小孩偷走了的那种不甘心。
刘灵灵就是那个偷走她糖果的邻家小孩。这个糖果她可以不爱吃，可以随意丢弃在垃圾堆里，可别人偷走了就是不行。
可转念一想，赵婷又觉着自己的想法可笑。王丹平又不是自己的私人物品，是一个活生生的，有感情的人类，怎么就不能找女朋友呢？
赵婷仔细回想从认识到现在她跟王丹平一起的点点滴滴。确实，王丹平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暗示着一些东西，可当时的自己根本没有在意。就像当初他说的“如果三十岁我未娶，你未嫁，咱俩将就一下？”自己一笑而过，只当个玩笑话听听。
说者有意，听者无心。
从内心讲，赵婷对王丹平的情感，自己都没法分类，只是觉着在一起很舒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彼此信任，气味相投。可真要纳入到情感层面，却没有恋爱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
这种感觉赵婷好久都没有了，最初有脸红心跳的感觉时还是在大学期间，第一次跟男友牵手，她抖得像个帕金森患者。自从男朋友出国找了碧眼金发女后，那种感觉再也没有过了。
赵婷有些伤感，不知从何时起，自己把心房一层层包裹起来，甘愿做感情的缩头乌龟。
更让赵婷伤感的是，今后再也无法跟王丹平像以前那样放肆地交流了。他有了女朋友，今后就得尽量保持距离，总不能等到人家打上门来吧？
工作以后，交心的朋友本就没有几个，这下又少一个，赵婷痛心疾首。
第二百五十二章 书信
自魏小红拉黑胡坤才后，安静了三天，魏小红一度以为胡坤才放弃了。正在她暗自庆幸，终于可以不再受此干扰的时候，门卫大爷又叫住了她。
“魏老师，有你的信。”
信？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魏小红只记得上中学的时候，班主任老师曾要求每一位同学都给未来的自己写一封信，统一交给校方保管，等考上大学或者参加工作了后返给自己，再打开看。
魏小红都忘了当年在那封信里对未来的自己写了些什么，现在都过去快十年了，她都从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这封信现在身在何处也无从知晓。要不是门卫大爷提说，魏小红早就忘了这件事。
现在想想，若真能有幸看到这一封信，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啊。她想看一看，当初那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会对未来的自己写下何等的豪言壮语。
门卫大爷没哟骗她，确实有她一封信，厚厚的，沉甸甸的，收件地址姓名都没错。
寄件地址栏空着，依稀从盖销的邮票的一角能看出“广州邮政”的邮戳字样。
这信从广州来，断然不会是当年自己给自己写下的那封。魏小红不记得班主任老师曾去过广州，再说多年未联系，自己的地址班主任也是无从知晓的。
到底是谁呢？会不会是哪个大学同学呢？魏小红有些忐忑，甚至有些激动。这种最最古老的通信方式，她还是在电影、小说和诗歌里见过。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魏小红记得中学的时候读到余光中老前辈的《乡愁》，曾感动得泪流满面。
魏小红拿着书信，躲进宿舍里拆开。没有落款，没有时间，不知道是谁写的。整整十二页，写得密密麻麻，魏小红粗略算了一下，这封信的长度竟足有两万字之多。
“亲爱的：红。”
开头就把魏小红惊住了，从字体看，不像是女生写的，这就排除了大学舍友的可能。既然是男生，谁又会用这种方式，在自己工作了两年之后，给自己写情书呢？
魏小红两颊飞红，赶紧往下看。
“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这个开场再次让魏小红惊讶万分，从行文上看，他们好像从小就认识？
魏小红搜肠刮肚在脑子里寻找年少时的玩伴，没有一个是对得上号的。从小玩过家家、玩尿泥一起长大的几个男孩子，早都娶妻生子，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只有自己当年因为成绩好，过五关斩六将考取了大学，后来又参加工作，成为了同学里的骄傲。
现在同学之间很少见面，即使偶尔碰上，也都客客气气，满是生分。哪像这封书信里，如此的直白和肉麻。
后面的内容更加玄乎，魏小红从小学到大学，在哪上学，几个好友，几位老师，信里都写的清清楚楚、如数家珍，像是自己身边的人一样。他甚至连魏小红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喜欢吃什么样的美食、最近都去过哪里、曾经到过哪儿旅游等等都一清二楚。
可魏小红就是想不起来，曾经身边会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既陌生又熟悉。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整封信里都在叙述魏小红的事情，没有两人之间的任何交集，也就无法还原到当时的情境中对号入座。
没有来信地址，没有署名，更无法回信去问。魏小红试图通过字体来辨认，可仅仅是念头一闪便放弃了。自从电脑、手机、多媒体出现后，连作为人民教师的自己都多久没写字了，更别说是通过字体辨人了。
魏小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信？邮戳？邮政。
唯一能连上线的，他只能想到王丹平，这个在中国邮政上班的大男生，应该能给出他一些答案吧。
反正刚好有事找他，前段时间社会实践的账务还没打过来呢，这是最好的借口，显得不那么突然。
电话铃响起，王丹平正心乱如麻地想着中午吃饭的尴尬事情呢。
“王主任，还记得我吗？”熟悉的、甜得发腻的声音。
“哟，小红老师。还以为你回去后就把我忘了呢。”王丹平坐正，打着哈哈。
“那不能，你还欠着我的钱没给呢！”魏小红笑着说。
“哦，是。我以为是干什么呢，原来是讨债来了。”
“是啊，你这边账务一天不结，我这边就没法交差。活都替你干了，学生们的辛苦费一分没发，不合适吧？”
“不合适，不合适。这样啊，发票我收到了，这边补开发票也开好了，正在走财务报账流程呢。既然你问起来，我一会就去财务科问一问，争取这个礼拜就打过去。放心吧！”王丹平一本正经地回答。
“既然都已经在走流程了，不着急。我是怕过程中有啥问题。”魏小红说。
“没问题，都按照你当初说的办，不会出差错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王丹平再次对上次的合作表示感谢，客客气气扯了一大堆。
“哎，我问问你。现在还能寄信吗？”魏小红假装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当然能啊。邮政最传统的业务不就是寄信吗？怎么，你要给谁写情书啊？”王丹平调侃道。
“是啊，你的款项要还不到的话，我该给你写情书了。”魏小红笑着回怼。
“哈哈哈。真那样的话，我收到的怕是法院文书而非情书了。”王丹平夸张地笑着说。
“哎，我再问你一件事。如果有人给你写信，没写地址也没署名，怎么才能知道是谁写的？”魏小红问。
“这个比较难。信件分平信和挂信。如果是挂信的话，需要提供寄件人地址和姓名，就算信封上没留地址，通过系统就可以查到。平信的话因为不支持查询，所以没那么要求，只能通过邮递日戳初步判定发寄地址，至于具体是谁寄的就不得而知了。”王丹平回答的很专业，魏小红听得半懂不懂。
“那我怎么能确定这信是平信还是挂信？”魏小红问。
“这个好区分，看信封。有条码的是挂信，没条码的是平信。”王丹平答。
魏小红赶紧找到信封，翻来覆去地看，就是没看到条码，是平信。
看来，这将是个迷。
王丹平在电话里热情地邀请魏小红来三江玩，因为马上放寒假了，她有大把的时间来挥霍。魏小红爽快地答应。
第二百五十三章 反击
隔了一天，魏小红又收到一封书信，信件仍由广州发出，还是一样的套路，没有署名，没有地址。
只是这一次信件内容没有第一次那么长了，只有三页。依旧是东拉西扯，说一些魏小红熟悉的事情，偶尔摘抄一些感人的诗词和句子。
魏小红快被逼疯了。她预感，信件还会接着来，就像胡坤才的鲜花一样，倔强而顽强，撵都撵不走。不同的是，胡坤才在明，这家伙在暗。
胡坤才？
魏小红脑子里闪现出一个念头，这一切不会又是胡坤才的杰作吧？
可她转念一想又不对，胡坤才跟自己总共也就见过一次，不可能知道这么多详细的信息，连自己就读的小学是哪所学校都知道？
魏小红想会不会是孙金红出卖了她，私下里向胡坤才泄露了自己的隐私信息。可是从每次孙金红骂胡坤才渣滓的狠劲儿来看，到也不至于。她想找孙金红问明情况，可孙金红已经带队去了南方，打电话过去试探着问了几句，也没见有什么异常，便排除了这个可能。
那到底是谁呢？！
魏小红看着眼前的信纸，突然发疯了般扔得到处都是，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一定要有耐心，等着狐狸尾巴自己漏出来。”魏小红想。总有一天，这个神秘人会在信件内容里漏出马脚，她坚信这个人一定是她认识的人，一旦有蛛丝马迹被她抓住，自然就知道是谁了。
那时候流行校内网，魏小红恶狠狠地在校内网里发了一条心情动态：是人是鬼，终会现出原形！配图是一张贞子的照片。
魏小红竟然期待起每天的一封信了。每天进出校门，她都会主动问看门的大爷，有没有她的信。
书信不准时，有时候每天一封，有时候连着几天都没有一封，有时候又会一次来两三封。魏小红觉着，对面那个人越发高深莫测了。
魏小红闲来无聊，就在校内网上泡着，她通过其强大的社交信息，把从小学到大学所有在校内网里注册过的男生都访问了个遍。有好些人她都记不起来了，可系统记得清清楚楚，他们就是同学，甚至是同班同学。
原来，在互联网面前，个体都是近乎透明的。人们会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行踪暴露在互联网上，被别有用心的人稍作加工、分析，就轻而易举地知道了你的行为习惯、喜好、性格，乃至情感动向。
当年还没有大数据的概念，但魏小红通过这件事，再结合近期不断涌入的书信联想，第一次感受到了大数据的威力。
想到这一层，魏小红释然了。既然所有个体都是透明的，自己当然也是透明的了。她删掉了所有校内网信息，并不再更新，把自己QQ空间也加了锁。
她坚信，这个狐狸尾巴就快要漏出来了。而且，她通过近一段时间接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件来分析，大概有个七七八八了。一定是这个杀千刀的胡坤才还没有放过她。
果然，自从魏小红屏蔽掉所有社交网络后，书信的篇幅越来越短了，都是老套的吹拉弹唱，还不时捡起过去书信里说过的事情反复说。
后来，魏小红连信都懒得拆。她通过王丹平知道，如果收件人拒收，书信会被退回到收寄局，收寄局会联系寄件人把信件取走。如果没有找到寄件人，收寄局会把退回的信件放在营业局所外的书信栏里公示一个月。一个月后仍无人领取，便会转到无着邮件保管处保管，三年以后做销毁处理。
累积了一个周的信件，厚厚的一沓，魏小红直接找到了资阳县邮政局投递部主任，要求将这些书信退回。
“这是骚扰信，请协助退回处理。”
“理由呢？我们这退信要批注退信原因。”投递部主任问。
“就批收件人已死亡！”魏小红撂下这句话扭头就走了，留下投递部主任在风中凌乱。
书信仍然在过来，魏小红每隔两三天就跑一趟投递局把信件退回，理由只有一个：收件人已死亡。
魏小红看着投递部主任在改退批条上写下“收件人已故”字样，再小心翼翼地贴着信封的左上角，放进邮袋里封好。
魏小红很满意，狞笑着离开了。
终于，信件不再过来。魏小红甚至有些不适应。
胡坤才慌了。
因为近期频繁寄信，邮局营业前台的营业员已经认识胡坤才了，在一次寄信中营业员随口说了一句：“先生，您寄出的信件好像被退回了，我有印象。”
“确定是我的信吗？”胡坤才问。
“现在寄信的人不多，尤其是私人信件特别少。我上班这么长时间，您还是第一位坚持用书信联络的人呢。”营业员说着有些激动，眼神里竟然对胡坤才有了几分敬意。
也对，现如今书信沟通确实落伍了，就跟电报一样，终将在历史的长河中被淹没掉，从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胡坤才的出现确实让营业员印象深刻，现如今还能坚持用书信沟通，是多么难得和浪漫的一件事情啊。
“您要不信，可以去外面的书信栏里看看，有好几封退信呢。我没记错的话都是你上周寄出的。”营业员补充了一句。
胡坤才冲出营业室，跑到书信栏里。果然，一排五封退信都是自己的，没有拆开的痕迹，都原封不动退了回来。信件左上角改退批条上歪歪扭扭“收件人已故”字样是那么的醒目和刺眼。
胡坤才揉了揉眼睛，歪歪扭扭的五个大字还在，依据醒目而刺眼。
他愣在原地很久，突然又冲进营业室，紧张地问营业员：“同志，会不会是邮局搞错了，怎么会退回来呢？”
营业员拿过信件看了看，摇了摇头，眼神里多了几分怜悯。
“偶尔出错在所难免，可接连五封都出错，这机率比彩票中奖还要低。我工作这些年，见过的退信无非就这么几种，要么人已他往，不知去向，要么就是……”营业员说着说着就不说话了。
“肯定是你们搞错了。”胡坤才坚持说。
营业员报以歉意的眼神。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大事
胡坤才两眼瞪着营业员直勾勾地看，像是想从她的严重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营业员躲避着他的眼神。
从营业员眼神中，胡坤才看到的除了同情还是同情，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除了寄平信还能寄什么？”胡坤才问。
“您寄EMS吧，虽然贵一点，但是速度快，查询也方便。”营业员说着抽出一张蓝色的单子递给胡坤才。
胡坤才把所有退信上的批条撕下来，连同这次准备寄出的信件一起，一股脑打包装进EMS套封里，花了二十二元钱，按原地址寄了出去。
这次按照业务规范，需要写清寄件地址和姓名。胡坤才为了闹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决定不再打哑谜，郑重地署上了自己的大名。
三天后，魏小红收到了快件，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她不想就这么算了，照样把邮件拿到投递部退回，退回原因跟前期一致。
胡坤才还是每天跑一趟邮局，还是会在信报栏里收到退信。这是他前两天发出的，无一例外全被退了回来。
又过了三天，自己寄发的EMS也被退了回来。这次是投递员亲自送到他手中的，歪歪扭扭的“收件人已故”批条依旧那么刺眼。
所有努力的结果都出奇的一致，胡坤才拿快递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想到了那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魏小红在电话那头决绝的声音：“再逼我我就去死！”。
再联想到魏小红近期社交网站的信息全部被删除，好久都没新的动态发出了，电话也屏蔽打不通了……
一切都显示着不好的预兆。“不会真的被我给逼死了吧？”大白天里，胡坤才打了个冷战。他哆哆嗦嗦地拨通了孙金红的电话。
说来也巧，那一头，孙金红正忙得焦头烂额，学生在工厂里出事了。一个学生在车间上班，不小心把手指卷进机器，食指和中指被切成了两半，已经送往医院抢救。
她一边得跟工厂交涉，一边联系保险公司，还要跑医院，还得安抚家属，工厂里还有几十个学生在上班，也需要她照料。
学校这边协助处理工伤事故的人员还在到来的路上，这一切都得孙金红来处理，电话不停地打进来，又不停地拨出去，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好死不死的渣滓胡坤才的电话不合时宜地打进来，孙金红正愁找不到发泄口呢，这一下刚好撞在了枪口上。
“孙大美女，忙啥呢？”猥琐的声音进到孙金红耳膜，让她一瞬间有呕吐的冲动。
“忙着收尸呢！”孙金红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胡坤才心里咯噔一下，试探着问：“魏小红呢，她怎么样？”
“死了，被你逼死的！你就等着坐牢吧！”孙金红彻底被激怒，骂得唾沫横飞。
“我……”
孙金红正准备放开手脚骂这个渣滓呢，校长的电话打进来了，便赶紧挂了电话。
胡坤才愣在了当场。再拨过去时，电话一直占线。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胡坤才筛糠一样地颤抖。他撒丫子跑回住处，收拾东西，给主管打了电话请假后就直奔火车站而去。
在路上，胡坤才拨通了王丹平的电话，说他明天到三江市，有重大事情发生。王丹平正忙着搞培训呢，也没太在意，反正这家伙平日里满嘴跑火车惯了，喜欢把芝麻绿豆大的事情说得很严重。
晚一点的时候，王丹平给魏小红打了个电话，邀请她明天来三江市。
“公务员考试结果是不是出来了？”王丹平问。
“早出来了，怎么了？”魏小红不解。
“哦，刚接到胡坤才的电话，说他明天到三江市，还说有重大事情发生。我想着是不是公务员考试成绩出来了，通知他面试呢！”
“狗屁，面试早就过了。上次一起参加考试的那批人，只有一个录取了，其余全都歇菜。”魏小红笑着说。
“那他中途跑回来干什么，听他说话的语气，好像挺着急的。”王丹平说。
魏小红一听乐了，赶紧跟王丹平交代：“这样，等他到了，千万别说你跟我联系过。如果他问起我，就说我死了！”
“什么跟什么呀！好端端的怎么咒自己死呢？”王丹平不解。
“反正你别管了，照我说的办就行了。记着啊，千万千万。”魏小红一再叮嘱。
王丹平无奈，只好答应。
后来，王丹平问到了账务的事情，魏小红说财务已经收到账款，孩子们的工资也都支付了，自己也拿到了一小笔奖励款，说下次见面请王丹平吃大餐。
挂完电话，王丹平对着手机嘀咕了一句：莫名其妙！
王丹平很忙，今天搞完培训，明天火车改点，新计划正式上线运行。第一天从旧计划切换到新计划，一切都得盯着，不能出任何差错。这是检验此次计划编制的终极大考，但凡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前期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更坏的结果就是导致邮件大面积积压，双11的惨剧将再次上演。
市局为了重视，前期组织了三期切换预演。还成立了指挥调度办公室，由一把手张志明亲自担任总指挥。
市局指挥调度中心监控大屏后面，专门给王丹平设置了一个调度台席，配了三部电话一步对讲机，上线前后的二十四小时，他得时时刻刻盯着，确保万无一失。
工作上再忙再累，王丹平都能坚持。可有一件烦心事，闹得他精疲力尽。问题出在了刘灵灵身上，自从辞了工作后，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近期又把丹青送走了，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的，整日病病殃殃，无精打采的。
王丹平工作忙，很少能照顾得上她，每次加班到很晚回到宿舍。刘灵灵灯也不开，一声不吭地一个人坐在窗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好几次差点把王丹平的魂给吓出来。
“灵灵，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吃饭了吗？”王丹平每次都会问。
“嗯。”刘灵灵不看他，每次就这么回复，不知道是吃了还是没吃。
王丹平拉着她下楼吃饭，无论多晚，都拉着她下楼。他得让她出门透透气，长此以往，好人也该憋坏了。
可面对美食，刘灵灵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们吃炒面吧？”王丹平问。
“好。”
“烤肉要不要来两串？”
“好。”
刘灵灵像个木偶人，王丹平递给她什么，她就吃什么，面无表情，味同嚼蜡。
这次，换王丹平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