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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袭全文阅读

作者:妹姒     花袭txt下载     花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35 消息

    这个家伙,心思实在太明显了。

    花袭人一眼就看出他是心中另有打算,绝不是单纯的想要离开他们。

    郭桓神色微僵,别过头不看花袭人,低声道:“县令大人是个忠义之人……我想看看,能否救下他。”

    “我陪你一起。”

    花袭人不容郭桓拒绝,说话间掏出一锭银子给那医馆的大夫,又散了些铜钱给伙计们,拜托他们照顾好韩清元之后,干脆利索地出了医馆的门,问郭桓道:“你想怎么做?去县衙看看?”

    “恩。”郭桓无可奈何,应了一声。

    月虽然只是半月,却是异常皎洁。

    人在阴影中行走,能轻易看的清街面上月光下的万物。

    新江县不大不小,两个人很快找到了县衙所在。县衙灯火通明,四面都被那身穿甲胄的兵丁包围着,散着冷冽肃杀的气息。只偶尔有火把哔哔啵啵的响

    郭桓和花袭人都没有说话。

    两人观察半晌,并未发现太多动静。郭桓便有些待不住,欲闯入县衙去看看。花袭人拉住了他。

    “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你看看现在。”花袭人指了指县衙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卫的警戒,摇头道:“你但凡弄出一点动静,绝对会陷入人海之中出不来。你若是被抓住,让我怎么救你?”

    花袭人睨了郭桓一眼后,严肃下来,对他道:“你若是相信我,就给我护法,我坐在这里,也能知晓里面的状况。”

    郭桓愣了愣,道:“好。你来。”

    花袭人有些古怪:“你居然相信我不是诓你的?”

    郭桓似乎觉得花袭人此时神情十分有趣,不禁嘿嘿笑道:“你真当我万事不过心啊……你的那些传言,我好奇之下,就写信问我师父了。他老人家说,你十有八九是身怀异能的……不过他也说的不是很清楚,只能这次来,也顺便要见见你。”

    花袭人翻了一个白眼。

    好吧,对于那个更加神神叨叨的九阳老人来说,她实在算不上是什么特殊人。估计也就只能是引起其一点好奇兴趣而已,绝算不上特别大的事。

    不过,这样也好。

    这个时代,有人肯平静地看待她身怀异能,总比畏惧以至于要除去她才好。就像之前的清和郡主所作所为那般。

    花袭人收拾了一下心情,开始呼唤花芽。

    “这里打仗关你什么事!”花芽并不乐意:“要耗费我好不容易攒下的能量!我才不想陪你瞎闹!”

    花袭人听她这般说话,有些生气了。

    她冷声道:“你是不是当你花芽与我半点关系也没有?不说是我启发了你智慧,你理应是我的所有物……我当你是平等的朋友,我如今需要你的帮助,你却推三推四,是何道理!”

    “你若是非要分个你我划清界限,那就告诉我,我愿意断了你我之间的心神牵连,从此你我各不相干!”花袭人真的恼了。自从她受伤醒来之后,尤其是最近,花芽的表现,实在让她有些心凉。

    “你如今已有智慧,想为自己打算,我能理解。”花袭人冷声道:“既然你不肯帮忙,我也不想再有你这样的朋友,你走吧!”

    花芽被花袭人这一番冷言厉色说的有些发懵。她本来就胆小,此时仿佛是受了惊吓一番,将两片肥叶子紧紧缩成一团,惊恐可怜地“看”向花袭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花袭人软下脸色,道:“花芽,什么是朋友?毫不犹豫相互帮助才是真的朋友。你看这郭三少,巴巴地从京城过来救出我,又听我说要救别人,也毫无二话地跟着来了……他认识韩清元吗?他根本就不认识。他因为当我是好朋友,才毫不迟疑地支持我!”

    “如今他想做事,难道我不应该帮他?又怎么是胡闹?”花袭人轻叹道:“花芽,难道你觉得我们两个之间不是好朋友?”

    “是,是好朋友。”花芽连忙表态。

    “那你今日帮不帮我?”花袭人又问道。

    “我帮你就是。”花芽有些垂头丧气的。看来,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动用她的能量。

    花袭人看着她有些心软。

    花芽这样,也是她的责任。是她给了花芽智慧之后,没有及时好好的引导,放任她去从别处学习的缘故。想一想她从前总是在监听内宅那些妇人……从那些内宅妇人身上,她哪能学到什么“友情”“义气”之类的东西?

    “你放心。”花袭人对花芽道:“我不管你正在计划着什么……将来你一旦需要帮助,我肯定会全力支持,不遗余力。”

    “真的?”花芽迟疑不信:“不管我做什么?”

    “恩。”花袭人道:“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你不是无故杀人放火就行。”

    “我又不是冷焰那小子,放火做什么。我们花草,可最讨厌火了……”花芽这么说着话,却是高兴起来,也积极地道:“你赶紧吧,有我帮你,一个县衙,没问题。”

    花袭人点点头,沉静下了心神。

    花芽这一次的支持果然是很给力。

    花袭人只觉得自己仿佛未出事以前一般,轻轻松松就能掌控这一片天地的所以动静。这种感觉,让她感到有些想念和着迷。

    花袭人稳定了一下心神,精神力附着能量张开,缓缓漫过县衙高墙,向内蔓延过去。

    正如花芽之前所夸口的那样,一个县衙,果然没有问题。

    当看到薛世光居然在内面,花袭人不禁挑了一下眉。她的精神力又在里面停留了一阵,听了一会儿里面几人的谈话,便退了出来,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郭桓立即问道。

    “他们果然行动了。新江县落入了他们掌控之中。”花袭人道:“不过或许是暂时不能闹大,他们只是软禁了县令和几个不愿意归顺的官吏,并没有滥杀。”

    “毕竟,新江县他们要的只是粮草,并非这里的政权。”花袭人沉声道:“京城才是最终的决胜之地,这里杀不杀县令无关紧要。而且,若真杀了县令,引发了恐慌,也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不滥杀就好。”郭桓相信了花袭人的话,站在树上眺望着安静无声偏偏又灯火通明不断有火把流动仿佛十分忙碌的县衙,口中喃喃道:“不知他们准备怎么做?”

    他并未指望着花袭人能回答。

    但花袭人却轻声道:“总体情况还不知道。但这一支骑兵,连同城外又陆续到达一共五千精锐,会在子时三刻奔向京城,杀入皇城,发动政变。城门处,今夜有人接应。”

    “另外有一个消息需要说一下,耿帅好像不是真病倒就是同样被人软禁了,身不由已了。如今控制大营的,是一个叫‘严将军’的人。”

    “严令武。”郭桓转头看了花袭人一眼,道:“他是军中老将,也算是能征善战之辈,在军中有一定的威望……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耿帅的女婿。翁婿二人关系一向亲密。”

    他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

    二十万大军之中,任平生提前回京了,如今耿老又“病”了……这种情况下,严令武站出来发号施令,底下不明不白的兵将们大有八九会听从。

    也就是说,一旦严令武下令拔营回京,大军就真能动起来。

    而除了少数人,底层的军官将士绝不会想到,他们会成为“造反之人”。他们怕一直都以为,他们只是进京举行凯旋仪式的。而到他们明白的时候,只怕就会晚了。

    花袭人点点头,道:“难怪。”

    她又道:“听薛世光说,宁王殿下会在京城外十里处同这五千人汇合。”

    “薛世光?”郭桓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

    “是他。”花袭人道:“他这会儿正在里面。看起来像是担任这一千人的副将。”

    薛世光是副将也好,还是别的人是副将也好,都没有特别人的关系。

    花袭人歪头看着郭桓,轻轻捅了一下他的手臂,问他道:“三少,你有没有信鸽之类的,能快速送信回京城的?”

    郭桓抿了一下唇,皱眉道:“你想将这些消息送回去?好让靖王殿下早做准备?”

    “不是我想。”花袭人摇头道:“我一个姑娘家,要这种功劳做什么。你的信鸽,自然是属于你和你郭府的功劳。”花袭人见郭桓还要说什么,忙摆手阻止了他,笑道:“别婆婆妈妈的。就当我感激你来救我的一番心意。”

    “我不来,你也不会有事。”郭桓道。

    花袭人摇头笑道:“那不一样。你来了,便是你的心意,和我是否平安无关的。就像现在,我想感激你,送给你这些消息,也只是我的心意,和这些消息的价值大小无关的。”

    “若不是恰巧碰到这个,说不定我只是请你喝杯酒就算是感谢的心意了。”花袭人道。只是一杯酒,算的上什么正儿八经的感谢,甚至有些轻浮了。

    但花袭人将“一杯酒”和如今这些“价值巨大的消息”视作相等比在了一起,郭桓便懂了她的意思。r1152

236 闯营

    他也不多说,冲花袭人抱了一下拳,吹了一下尖锐声音却并不大的口哨,便见天空之中,仿佛是月亮之上,一个黑点盘旋而下,最后落在了了郭桓的肩膀上,却是一只神骏的鹞鹰。

    “也是西北弄到的?”花袭人好奇地看着这大鸟,问道。

    “不是。”郭桓道:“这是我师父十几年前来京城带我上山之前送给我的。那时候它还是一只幼鸟。后来喂大了,就总替我往京城给家中送信。”

    他一边说话,一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石墨条出来,在一张纸上写了起来。片刻写罢,他将纸条一卷,塞入鹞鹰腿上的一个细小的竹管之中,替鹞鹰理了一下羽毛,道:“小白啊,我今日没有好吃的给你,你替我将这信送给我娘,我娘一定会给你弄特别多的好吃的。”

    鹞鹰轻啼一声,啄了一下郭桓的手掌。

    郭桓一笑,拍了拍它,道:“去吧。”

    他说罢,那鹞鹰便展翅高飞,很快就冲出了月影之外,不见了踪影。

    “小白速度很快,用不了小半个时辰就能到京城了。但愿一切都来的及。”郭桓遥望天空,忧虑地道。

    “放心。”花袭人没有多说什么。

    郭桓并不愿意离开,花袭人自然也不会独自离开。天上的半月渐渐沉了下去,消失在夜幕之中。只剩下漫天繁星。

    渐渐的,又有阴云生起,遮住了漫天的星光,只剩下黑沉沉的夜。县衙里外燃烧的火把就格外的显眼。

    突然,县衙内的火把频繁而有规律地动了起来。站在树上的郭桓和花袭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两个人默契地下了树梢,很快出了县城。

    玄风跑了过来。

    两个人再次并骑,往京城方向奔跑一阵之后,停在路边等待。

    没等多久,地面阵阵颤动。

    玄风有些难耐地踢了踢前蹄。

    郭桓安抚了玄风一下,对花袭人轻声道:“来了。”

    花袭人从未见过几千人的军队一起行动时候的情景。前世她出任务,基本都有一个针对性的目标,一次行动也不过是一个小队三五人,最多另外有二三十人配合。且在前世,真需要用人命来填的战争几乎绝迹。

    此时,五千铁甲骑兵在黑夜中静默奔行,宛若一道肆虐而过的洪流,带着凛冽的肃杀的气息,直让人感到窒息。这种震撼,实在不是凭空想象,或者看些画面,就能想象出来的。

    花袭人微微张开嘴巴,收起以前总是有些漫不经心不太严肃的态度,默不作声地感受着。她能感觉到,纵然她拥有鼎盛时候的能力,再加上异能相助,与这支军队正面对上时候,她将全无半点胜算,将轻易被碾压。

    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坐在马上向她冲击,她就会被践踏而死,零落成泥。

    这就是个人力量同国家机器之间的差别吗?

    待这支军队疾驰过后,花袭人不禁嘟囔道:“看来,我以后在靖王爷面前要老实收敛些才行。”

    “你说什么?”郭桓没有听清。

    花袭人摇摇头,问郭桓道:“你打算怎么做?咱们两个人的力量太弱了,就是你个人武力再强,也起不了什么用。”

    郭桓踌躇了一会儿,像是在权衡思考。片刻之后,他调转马头,道:“我们去军营。”他一边纵马前行,一边解释道:“这一批,应该是真正听命于他们人手中的八九成了。虽然我刚刚没有发现严令武,但想来军营此时管理必然松散,容易混入。”

    “耿帅是忠心之士,不应该受制于小人。”郭桓道:“再者,我师父好像提起过,耿帅曾经帮助过他。虽然我师父说起的时候语气有些不好,但他肯定不希望耿帅就这么栽在这里。”

    这一次,可是谋逆大罪。

    若耿帅不能挽救地做些什么,那耿家一门的下场可想而知。

    郭桓想要这么做,花袭人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两个人在黑夜中骑马奔行了约一个多钟头的时间,郭桓停下马,面对着一片灯火闪烁下越发黝黑的大营,对花袭人道:“我们到了。”

    黑夜之中,占地方圆好几里地的军营粗看没太多异常,但细瞧之下,便能发现有丝丝不对劲儿。花袭人不是军阵行家,所以这“不对劲”也仅仅是她的感觉,其他的她也说不上来。

    “我们弄来两套军服,混进去。”郭桓道。

    只是经过这一晚,郭桓也看出来了,花袭人根本就是个胆大好搀和的。因而他也没劝说花袭人在外面等待。不过,花袭人并非一般闺阁女子,也轻易不会给他添麻烦,反而能给他一些助力就是了。

    郭桓对花袭人点点头后,几下窜入一个营帐。片刻之后,花袭人便见一个若隐若现的黑影回来,正是返回带着所需军服的郭桓。

    两个人直接将军服套在外面,穿上半身皮甲,拿着长枪,散了马儿,由郭桓领着,躲避了最外面的岗哨之后,便大摇大摆地开始在军营中行走了。

    郭桓是在这里面待过的。

    他轻易地应对几次盘问。但越来越靠近中军帅帐之时,盘问就异常频繁了。

    “军营之中,禁止四处走动!”终于,两个人在距离帅帐几十丈的时候碰了壁。那名呵斥他们的小军官直接就将手按在了刀柄之上,沉声喝道:“回去!不然,立斩不赦!”

    “啊!是!”郭桓仿佛是才清醒一般连连告饶,拉着花袭人开始折返。

    看来,这中军帅帐处守卫森严,实在不能轻易靠近。

    硬闯,肯定是不行的。

    “怎么办?”郭桓和花袭人二人对视,彼此眼中都写着一样的问话。

    中军帅帐就在几十丈之内。

    但就这几十丈,便见足足有十来拨人在巡逻守卫,根本不容有任何未经允许之人靠近。

    “要不,去制造些混乱?”花袭人道。

    “没用。耿帅若是情况不妙,就算是再大的混乱,这里的守卫只会更加警戒,绝不会擅离职守。”郭桓摇头道。

    两个人站在暗处,一时没有太好的办法。

    花袭人正积极开动脑筋,并同同样积极起来的花芽在探讨办法之时,突然发现侍卫中好像有一人身影有些眼熟,不禁定睛去瞧。这一瞧,她当即眼睛一亮,拉了一下郭桓,从暗处走了出来,正色往一个方向走去。

    郭桓不解,却也不敢怠慢,忙跟了上来。

    花袭人直直走到一队侍卫的小队长模样军官面前,沉声道:“奉严将军手令,进去探视大帅,请准予通行!”

    同时,她随便摸了一个牌子放在手中,展示给那小队长看。就在小队长辨认时候,她低声聚音向那队长说道:“柴大哥,我是花袭人,让我们过去!”

    这名十人小队的队长,居然正是去年加入军中的柴通。

    花袭人怎么也没想到,本应该跟着任平生的柴通,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守卫着中军帅帐。

    他是跟着任平生的人,是怎么得到那严令武信任,居然让他来守着这处紧要地?

    果然,靖王和宋景轩在此处早有布置了。花袭人心道。

    可怜那严令武,信任错了人还不知。

    再说柴通听到花袭人传音身子微不可查地一僵,而是像是辨认了花袭人手中的牌子,又辨认了花袭人一番,才挥手道:“问严将军好!放行!”

    “多谢!”花袭人抱拳,就这么同郭桓便进入了守卫圈。

    总共不过几十丈的距离。

    柴通这边放行之后,之后二人便没有再遭受多少阻拦。花袭人越发笃定了靖王随时能掌控这里,在最后守卫帐门的两位侍卫拦下他们时候,花袭人也异常淡定地将之前说给柴通听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当然,也拿出了个牌子做了做样子。

    恩,花袭人再将那牌子拿出来时候,才发现那居然是暗香来制作的会员牌……她不知什么时候,将这么一个牌子放在了身上。

    可怜这二人根本不认识这牌子,瞧着实在有些糊涂。但这两人又因为自己身份的秘密,就算不认识突然不知哪里来的二人,也不敢声张开。

    两个人拿着牌子看了半晌,相互又对视几眼,最后果然还是将牌子还给了花袭人,道:“放行!”

    既然前面都放行了,那这里跟着放行没错吧?

    不管怎么说,这来历古怪的二人应该不是同严令武一伙儿的……

    花袭人并不管这二个侍卫怎么想的。

    她从容地接过牌子揣回去,抱拳谢过二人之后,领头从从容容地掀开帘子走进了帅帐。郭桓自然也跟了来。他就是心有疑问,也不会在此时问。

    帅帐很大,足有两三间屋子大小。

    地面上铺着厚实的地毯,正中排列了两排供帐下将军议事的桌椅,正中主座之前放置了一个大大的沙盘,沙盘上各种旗子插着,像是刚刚还是议事一般。

    再往左,应是耿帅办公之处,放置着巨大的红木宽桌椅,桌椅旁边立着一个地图模样的屏风。右边靠后应该是耿帅的生活起居之处,放置着桌椅面盆等等一应生活之物,由一道帷帐将这些同里面的床隔开来。

    但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花袭人一眼就看到那个挑起帷帐的绝世美人面,瞪大眼睛看着他,道:“你居然真在这里!”r1152

237 相遇

    任何环境,任何装束,也无法掩饰的神仙般无暇容貌,只有宋景轩轩公子了。

    他会在这里,是花袭人意料之中,也在她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是指这二十万大军的军营十分重要,皇上和靖王都不会想这里出现掌控之外的事件发生,因而必须派人前来坐镇;意料之外,是指相对于这里,京城的局势显然更加紧要,她没想到靖王会将宋景轩这样的左右手给派到了这里,而不是留在京城,掌控局势。

    花袭人见到宋景轩会惊诧,宋景轩见到花袭人出现在此处,自然更加惊诧了。

    他皱起眉,神色有些冷沉,问花袭人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被薛世光给……

    想到这一点,宋景轩心中有些愧疚,冰冷的神色立即就缓和了一些,再也无法追究她之前和此时的行为,避开花袭人的视线,看向郭桓,冷声道:“郭三公子?”

    郭桓所传信息到达靖王手上的时候,宋景轩还在京城即将离开。

    而其实,郭桓所传信息之上,其他的行动都在靖王把握之中,只除了耿帅身不由己这一点。之前,耿帅的态度还是十分偏向宁王殿下,明确地有表现出为宁王殿下不平意思的。因而,在宁王发动的时候,所有人都想当然地以为宁王已经得到了耿帅的支持。

    所以,当郭桓所传信息中提到这一点后,才让人十分意外。

    本来,也并不该宋景轩这样的人亲自来此。

    但靖王从皇上那方考虑,他本人又觉得耿帅忠义之人不应该被绑架,就像郭桓所想一般,重视之余,就让宋景轩亲自过来了。

    如今看到花袭人与郭桓在一起,宋景轩大约明白,郭桓的信息是怎么得来的了。

    她就是这样,天大的功劳,毫不犹豫,就让给别人。

    宋景轩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之后,看郭桓的神色就有些不太友善——郭桓这般,同之前的韩清元有什么区别?

    都是从她那里捞好处罢了!

    “轩公子。”郭桓并不知宋景轩所想,客气地行了礼。

    花袭人补充道:“郭桓是想来解救耿帅的。恩,咱们目标相同,都是自己人,那就更好了。”

    “耿帅怎么样?”花袭人问道。

    宋景轩听到问话之后,暂时将其他都放在一边,侧身给花袭人让出道路,有些忧虑地道:“应该是中了什么毒,正昏睡着。我尝试了一些法子也无用,正要再找他人……你来的正好,给他看看吧?”

    花袭人点点头,自然而然地走了进去。

    郭桓跟在她后面,心中有些古怪:难道花袭人还会解毒治病不成?她那小身板儿,没想到懂的还真多……

    耿帅面容如常地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就像是熟睡了一般。但郭桓心中清楚,如耿帅这般的战场老将,人时刻都在警醒着,怎么会任旁人在自己床边说话而毫无反应地熟睡?

    郭桓正欲更靠前一些,但却被宋景轩拦了下来。

    看着宋景轩冷肃的俊脸,郭桓解释道:“我从师父那里也学过粗浅的医术,或许能帮上忙。”

    宋景轩眼中闪过一抹冷光,淡然道:“她不用你帮忙。”

    “若是她救不醒人,你去也没用。”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郭桓本该心中生怒,但看到花袭人正严肃地盯着耿帅,不知想些什么,不知为何就没了怒意。

    花袭人既不把脉,也不动手检查人体,只是那般看着。

    这般救人,实在闻所未闻。

    郭桓注意了片刻,心中惊异,不禁轻声开口问宋景轩道:“轩公子这般相信她?”

    “我自然相信她。”宋景轩说的理所当然。

    顿了一顿,宋景轩问郭桓道:“你与她在一起,某不是听说了她有难,你便赶去相救?她可需要你相救?”

    郭桓想起这一路,陈恳地摇头道:“她的确不太需要我相救。不过身为朋友,在她有难之时,不管她需要不需要,我也必须有所行动,方才不辜负朋友之意。”

    郭桓这一番话说的诚恳而有道理,但听在宋景轩耳中却是格外地刺耳——郭桓能不管不顾地去救她,不管她是不是需要;而他宋景轩却因为他事而不能去,只能“相信她”!

    就算宋景轩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但这种对比,还是让他觉得异常地不舒服。但他又不能反驳什么,只能冷哼一声,不再与郭桓交谈,看向花袭人。

    花袭人正在和花芽讨论着。

    正如宋景轩的判断,耿帅应该是中了毒。

    不过,不管什么毒,只要是从植物上提取的毒素,在花袭人眼中的解法都是一样——那就是凝聚异能抽离其体内的毒素。

    很幸运,导致耿帅昏睡不醒的,正是几种植物。

    “刀。”花袭人道。

    郭桓闻言刚要行动,却见宋景轩快他一步,将一把银质小刀稳稳地递到了花袭人手中。而宋景轩这一动作又是如此之快,快到郭桓居然有种“我速度不及他”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郭桓实在觉得荒谬——

    他自幼受九阳老人调教,各种药浴各种针法辅助,不知耗费了九阳老人多少心血,又加上他自己天资不俗,才有了今日的武功成就!就连九阳老人也说,他在年轻一辈中是绝对的佼佼者,怎么会不敌一个京城长大的贵公子!

    看来,京城关于这位的流言,实在是荒谬至极!

    有时间,一定要找这位轩公子切磋一下!郭桓暗自摇头,心中跃跃欲试起来。

    再看花袭人。

    她拿到了小刀,并不如何动作,而是再次凝气摒神起来。这让另外二人不禁也微微收敛的呼吸,不敢发出响动,惊动了她。大约十息之后,便见花袭人手起刀落,银刀光芒一闪之后,在耿帅右手中指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一滴墨绿色的血液在那刀口处缓缓凝聚,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花袭人面色也开始迅速苍白。

    宋景轩瞳孔一缩,暗自提神。

    再有三息之后,花袭人拿起床边桌面上一个茶盏,将那滴颜色诡异的血滴接住,迅速往桌面上一放之后,偏是一个趔趄。

    而后她的腰间便多了一双温厚的大手。

    宋景轩第一时间扶住了她。

    借着他的力道,花袭人稳住了身体,只是面色有些病态的嫣红。

    “你其实不必如此。”宋景轩心中说不出是什么一种感觉,抿了抿唇低声道:“他醒不醒来,对大局无关紧要。”

    上次花袭人在那个周同知身上耗费心神还可以说是为了韩清元,而今日这里却几乎与她全不相干。

    从宁王殿下有政变不甘之心的那一刻时候起,就注定了靖王殿下的成功。因而,花袭人再不需要多做什么,便就能从以往的投资中获得足够多的利益。

    耿帅,耿府的将来死活,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就在之前不久,耿家的闺秀们还刻意想找她麻烦来着。

    花袭人实在无需再耗费心神出手。

    花袭人听到宋景轩这般说,笑了一笑,道:“你们都说他不该被绑架,那就说明他是一个值得相助之人。”

    “我从不想太多。”

    宋景轩和郭桓闻言,心中大振。

    只因为他们想要耿帅清醒,所以她便帮忙么?

    她原来是这么一个人。

    宋景轩心念几转,扶着花袭人在一边椅子上坐下,道:“你已经帮助我们许多了。好好休息吧。”

    花袭人点点头,开始全心全意闭目养神。

    耿帅已经睁开了眼睛。

    至于宋景轩和耿帅说了些什么,诸如这以后种种,花袭人都并未在意。她全身心忘我地投入到了修炼之中——

    刚刚她耗尽全部之时,便发现从她那干涸的经脉之中居然又生出了一丝新的力量!这种变化对花袭人的恢复太重要了,以至于她顾不上其他的!

    她相信,宋景轩和郭桓会护卫好她。

    花袭人全身心投入到了修炼之中,半点察觉不到时间流逝。

    终于,她清醒了过来。

    清醒之后,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铠甲军服已经被人除去,她的人也从椅子上被挪到了床上。虽然她一直都在坐着。

    “你修炼三天了!”花芽第一时间向花袭人汇报:“轩美人一直都在这里陪着你!看他对你多好!那么一个美人儿!嘿!”

    果然只要有轩美人在,花芽就格外的活跃和不矜持。

    花袭人感觉了一下自身状态,觉得自己这三日恢复已经足足抵上了之前的一两个月,不禁十分满意,心情便格外好了起来。自然,她也忽略了花芽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帅帐中没有人。

    宋景轩并不在这里。

    花袭人下了床,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掀开帷幔,走了出去。这一出去,顿觉有些惊讶——

    原来在黑夜下绵延几里地的军用营帐几乎全部不见,入目面前的空地上只剩下些大军驻扎过的痕迹,四周只剩下这帅帐和周围两三个营帐了。

    在帅帐门前守卫的,也不是那些全副武装的兵将,而是同喜那熟悉的脸,和几个穿着家常打扮的护卫……r1152

238 醒来

    “您出来了!”

    同喜见到花袭人神色有些激动,道:“公子正在旁边理事,小的这就去禀告。”

    “不用了。”

    花袭人拦下了同喜,笑道:“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先洗漱一番,你再给我弄点儿吃的,而后你家公子应该差不多能忙完了。”

    “是,是。”同喜忙歉意地道:“是小的考虑不周。小的这就让人准备。”

    同喜动作很快,花袭人站在帐前没一会儿,同喜便将洗漱沐浴所属,并一套新做的衣衫备好了。花袭人谢过了他,再次进入帅帐梳洗沐浴不提。

    待花袭人再次走出来,宋景轩就已经在站在帐外了。

    他本来像是正在凝望着前方的虚空沉思,听到花袭人出来的动静之后,便回转了身,看向花袭人,眼中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喜悦之意。

    这一次,他总算是她“需要”的时候,他一直都在了。

    虽然他未能帮助她些什么,但这种感觉,却是不一样。

    宋景轩心中隐隐有了一些明悟,而这种明悟,更增加了他的喜悦,让他情不自禁地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来。

    只是,他绝想不到,他这样一个笑容,放在他那堪比天人的脸上,会出现什么效果。

    “哇哦……”花芽只剩下没有意义的感慨,呆住了。

    而在花袭人眼中,她仿佛看到了刹那冰雪消融百花齐放,又如骄阳之灼灼皓月之皎皎,美的让天地万物黯然失色。

    花袭人被震的失神片刻,以绝大的意志力,才及时回神。

    再看花芽,满眼满心都是星星,已经不知何时何处了。

    这个轩美人,多亏他平日里都冷冽生人勿进,原来他真心笑起来,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花袭人心中暗赞,又贪婪地多瞅了几眼含笑的宋景轩。

    花袭人眼中的赞叹,让宋景轩生平头一次觉得,原来生的美,当真是一件好事情。意识到这一点,他笑意更深刻了温柔了一些。他正要开口说话,却见花袭人居然闭上了眼睛深深做着深呼吸。

    “你怎么了?”宋景轩心一提,关心问道:“难道你没能恢复几分?身子还有不妥?”

    花袭人摆摆手,睁眼眼睛,看宋景轩,叹道:“我说轩公子,你果然还是不要笑的好。你生的太美了,再一笑,我等凡人,当真有些承受不住。”

    宋景轩闻言愣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这样难得一见的表情取悦了花袭人。只见花袭人噗嗤一声笑弯了腰,险些岔了气去。

    宋景轩面容一冷,像是蕴含了怒意。

    花袭人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些,忙收起放肆的态度站直了腰,眼角弯弯,向宋景轩歉意地道:“抱歉啊,轩公子。因为我那暗伤总算恢复了一丝,一时间心情颇好,就同轩公子开了个玩笑……轩公子不会介意吧?”

    她却是忽略了,宋景轩那冷沉的面容之下,眼角却有那么点点儿弯曲的弧度。

    听到花袭人的歉意,宋景轩没有说什么,而是问道:“是你之前那次的伤吗?”他指的自然是花袭人吐血昏迷那一次。

    这也没什么好瞒的。

    花袭人笑意盈盈地点了点头,并且补充道:“有这一次的恢复做底子,以后再恢复就能更快一些。”

    “恭喜。”宋景轩真诚地道。

    花袭人收到他的诚意之后,笑了一笑,放眼望了一眼四周空旷之地,瞧见同喜正指挥着几个侍卫将一些饭菜弄到帅帐中去,不禁问宋景轩道:“我入定几日了?”

    “三日。”

    宋景轩示意花袭人进入帅帐,两人一起在桌边坐定,一边等待着同喜布上酒菜,一边同花袭人解释道:“上次那场动乱,其实并未乱起来。”

    “哦?”花袭人好奇地道:“怎么说?”

    五千骑兵夜袭京城,怎么还叫没有乱起来?五千人,可并不是那么好压制的!

    宋景轩仿佛知道花袭人心中想什么,替她解释道:“皇上其实并无大碍。”

    花袭人缓缓点头。

    只是这一句,就注定了宁王的孤注一掷,是个悲剧。

    “那五千骑兵之中,有一大半是忠心于耿帅的人。”宋景轩道:“本来压制这五千骑兵不出大乱子要麻烦一些,但你将耿帅救醒之后,关键时候,耿帅出现在阵前,那五千人就有一大半人偃旗息鼓,剩下一些,便也就心思不安,难以作为了。”

    “那老头儿如何了?”花袭人知道这结果就满意,她并不关心其中太详细的细节。但那耿帅是宋景轩和郭桓都敬重的人,又是她救醒的,她还是随口问了一句他的下场。

    下场这个词,并不是好词。

    可听听刚刚宋景轩说什么?什么叫做“忠心于耿帅的人”?那老头儿是一个臣子,一个臣子居然能聚集近三千精锐骑兵为他卖命,能因为他一个命令就去行谋反之事!无论万元帝再欣赏那老头儿的忠心,有这一番现象,也不是万元帝喜欢看到的!

    再者,撇去耿家中人,如严令武,作下的行为耿老头要承受苦果不提,单那些骑兵敢造反,就是奉了他的“命令”!他绝对要付责任!

    而且还是大责任!

    这一下,就是皇上不想让那场动乱之事扩散开来,对耿老头,对耿家的国公府,所给出的惩处就不会小了!

    宋景轩抿了一下唇,轻声道:“具体的旨意没有下来。但耿老估计会舍命换家族的一线生机。”

    “他会自杀?”花袭人随口问道。

    宋景轩点点头:“皇上的意思,是不公布这场动乱,所有参与之人的功过奖惩都以另外的借口给出来……耿家这次牵涉太深,真追究起来就是灭族之罪……所以,耿老只能以这种决绝的法子,向皇上求的同情和怜悯。”

    花袭人随口道:“那真是另人惋惜。”

    她与耿老并不相识,所以惋惜也不过是一瞬。随即,花袭人就笑着问道:“那如今,下次再见时候,我肯定就应该对靖王殿下道声恭喜了?”r1152

239 大宴

    一声恭喜,意味明显。

    在宋景轩看来,花袭人并非外人,反而是为了能得这一句“恭喜”贡献良多的人。

    于是,花袭人这么一问,宋景轩嘴角便翘了起来,微笑点头。

    他这一笑,又让花袭人忍不住“不得了”“了不得”地玩笑一番。只是,这一次,宋景轩仿佛未觉似的,任由她玩笑了。

    自从受伤醒来之后,她似乎就再没有放肆笑过了。

    虽然被她玩笑的时候他依旧有些不太习惯,但宋景轩还是喜欢看到她这样放肆鲜活的样子。而不是前一阵的那种让人心疼的淡然……

    两个人畅聊了一阵,用罢了饭,又在附近转了一圈之后,定下了次日回京的时辰,便分开了。

    宋景轩依旧忙。

    花袭人回到帅帐,开始巩固检查自身不提。

    京城。

    武阳侯府。

    武阳侯府欠了好些日子的庆贺宴席终于在这几日摆了出来。武阳侯府也第一次用侯府的名义撒了贴子,遍邀了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间,上门为客。

    与之前侯府十分低调的行为相比,这一次,侯府可是高调异常。

    京城有头脸的十二戏曲班子全部被武阳侯府包下,要日夜不休唱足十日大戏。府门前的流水席摆了整整三百桌,要摆上整十日。

    夜里花灯高悬,烟火盛放。

    银钱如流水一般花出去,将这十日十夜的打造的热闹无比,只一府的动静,就几乎要掀起全城狂欢,胜似新年,也将百姓们的视线话题牢牢拽住了。

    相比之下,二十万大军简陋的凯旋仪式毫无嘘头可言。

    百姓们谈论着,狂欢着。尤其是府门外长长的流水席上,所有人都忘记了其他,吃着从未吃过的珍馐美味,喝着他们买不起的美酒佳酿,看着耍乐的艺人们开怀大笑,纵声高歌,伶仃大醉。

    醉了也不担心。

    八月初盛夏已经离开,正是秋高气爽不知冷热的时候。

    武阳侯府加雇了大量的人手,就是那醉倒的人,也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不用担心风吹雨淋,和卧倒在地上会被侵袭的寒气。

    除此之外,更让百姓们津津乐道,而不至于有那嘴酸人士大骂武阳侯府排场和豪奢的,是武阳侯府包下了全京城医馆的大夫,十日内,不论是什么人,不论是什么病,只要还有大夫能开出方子来,就只管来治疗,诊金药费一概不收!即便有需要人参之类价钱不菲的药材来治疗的,也给你人参!

    如此排场,如此大的手笔!

    谁能不说个“服”字!

    京城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而所有的歹人混混消匿了踪迹。就连天气也是日灿月皎,风清气和,仿佛之前那一场风雨欲来压人顶的风暴酝酿,都是一场错觉一般。

    弄出这般架势,作为侯夫人的清和郡主,自然是忙碌的很,其中疲惫耗费心神之处,可想而知。

    忙碌了三日之后,重要的客人都已经见过了,清和郡主好歹找了一段喘息休憩的时间。她歪在美人靠上,用一件大红富贵金的百花毯子盖住了腿,一个丫鬟正力度适中地替她揉捏着肩膀。

    室内燃着清心伊人的百合香。

    遥遥的,还能听见外院府门的喧哗、戏班的锣鼓之声,让一片静谧显得尤为难得。

    李妈妈进来的脚步很轻巧。

    向她这样的经年的老妈妈,就是没有任何功夫,也能做到在行走的时候脚步轻如羽毛,轻重自如,既不会因为脚步声音大了而吵到主子沉思休憩,也不会因为声音太轻以至于冷不丁地吓到了主子。

    但就在她接近的时候,清和郡主还是睁开了眼睛。

    “老奴吵到郡主了。”李妈妈赶紧请罪。

    清和郡主微微摇摇头,淡淡地道:“不怪你。是我这几日操心的事情有些多了,自身无法安宁而已。”她的声音中隐隐透出一丝疲倦,显然操持这一场大庆祝,并非容易的事情。

    李妈妈忙自责道:“都怪老奴这些人,不能给郡主分忧。”

    “有些时候,你们再能干,也没有用。”清和郡主又说了这一句后,不欲多说这些,就问李妈妈道:“容儿那里怎样了?”

    她自己抽不开身,只好打发李妈妈过去。

    任少容新开院子的时候,李妈妈还做过她院中半年的掌事。任少容和李妈妈也一直都十分亲近。

    李妈妈闻言,说道:“县主这几日也累了,老奴看着她睡下的。”顿了顿,李妈妈忧虑地道:“县主瞧着清减了几分。老奴问了伺候的丫鬟,说县主用饭也不多。原来以县主的性子,遇到府中热闹肯定开心极了,但如今县主却……”

    府中大宴宾客,任少容作为府中小姐,自然任务不轻。

    她虽然做的还不错,但看在李妈妈这些人眼中,怎么都觉得她有些强颜欢笑之意,也经常无故就会走神。

    这种态度,当然不对。

    清和郡主眼中闪过一抹光芒,摆摆手让那丫鬟停手,起身道:“我去看看她。”

    “郡主……”李妈妈欲言又止。

    清和郡主轻叹道:“有些事情,早说比晚说要好。我是她娘,总是为了她好。”

    李妈妈不说话了。

    她跟在清和郡主身边,知道不少事情,便越发地觉得心中难受。

    一个外室女,搁在那个府上不是看人眼色求生的可怜虫,为何放在这府上,却轮到身为郡主的嫡母一而再地妥协退让!

    李妈妈不是清和郡主,她真的觉得心中太过憋屈难受,替清和郡主不值。

    不管花袭人有什么功劳做过什么,她都是一个任家的一个外室女。纲常lun理,李妈妈实在不懂得,清和郡主为什么一再退让。

    犹豫了一些,李妈妈小心开口道:“乡君被歹人掳去了几日……”

    清和郡主看了李妈妈一眼,摇头道:“妈妈还是不明白,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妈妈这种做法,对几乎所有的闺阁女子都有用,但对她却是无用。”

    “她不会在乎这种无聊的言论,但却绝对会报复制造传播这种言论的人。”清和郡主心中很清楚,所谓女子贞洁名声,对于一些奇女子来说,并不是如其他人所想一般是天塌地陷的大事。再多的流言蜚语,她们也一样能够活的自在。

    “就算她自己不出手,也会有人替她出头。”清和郡主心中何尝没有憋屈难受?但她还有理智在!

    “靖王殿下就要成为太子殿下了。”清和郡主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而宋景轩是殿下的左膀右臂。”

    “他那样的人,同样不是一般人能猜度左右的。”

    清和郡主对李妈妈道:“我和你,还有容儿,我们都只是一般人……”

    一般人,永远不能理解某一些人。

    不理解,便开罪不起。

    李妈妈紧紧抿上了唇。

    清和郡主也不再说话。

    站在任少容的院子前面,清和郡主深深调整了一些自己呼吸和表情,面上呈现出温暖关切的淡淡笑意之后,才走进了任少容的院子。

    任少容正托腮坐在窗前,眼神中忧思迷茫十分清晰。

    “容儿。”清和郡主坐下来,温柔地摸了一下任少容的头发,柔声道:“这两日累坏了吧?”

    任少容摇摇头,转身时候眼中就带了点儿水意,低着头问清和郡主道:“娘……”她咬着唇,十分为难,想问的话怎么也问不出口。

    清和郡主心中一软,叹息道:“你是不是想问,是不是娘派人将你袭姐姐害了?”

    任少容猛然抬头看了清和郡主一眼,眼中水光更盛,紧紧咬住唇,低声道:“娘,我听到好几个人议论……”

    “没关系,娘能理解。”清和郡主摸了摸任少容的脑袋,轻叹道:“之前娘的确派人对付过你袭姐姐,那暗香来的一场大火就是明证,娘从来都不否认。”

    “那这一次……”任少容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几个字,显得难为极了。

    清和郡主淡笑道:“这一次,与娘无关。而且,你袭姐姐其实并未遇到危险,应该只是遇到了一些意外。”

    “什么意外?”任少容忙问道:“那她什么时候能回头?这几日要是袭姐姐也好好的在家,就不会有人胡说了!”

    任少容很信任清和郡主。清和郡主一说,她就相信了。

    清和郡主叹息道:“本来,娘是不希望告诉你的。但娘又想着,有些事情,待你袭姐姐回来,怕也瞒不住……你也大了,娘就详细地跟你说说吧……”

    “……宁王和靖王两位殿下争夺储位,就在几天前分出了胜负。靖王殿下赢了,宁王殿下输了……”清和郡主头一次从大局开始,给自己这个一直娇养保护着的女儿说起了外头的大事。

    而后,她才慢慢引到了花袭人身上来。

    “……是你袭姐姐聪慧,告诉了靖王殿下要再安排舆论,也是她不知怎么蛊惑了薛世光却投奔叛党……”清和郡主叹道:“容儿,你不要以为,这些都是小事情,并不值得一提。但刀光斧影,又所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怎么能算做是小事情?”

    “娘,什么是刀光斧影?”任少容问道。

    清和郡主一顿,哑然宠笑道:“让你读书,你总是偷懒。你这句话,若是在外人面前问出来,可要让娘这老脸没处放了……”

    任少容羞赧不依,扑往清和郡主怀中撒娇。

    清和郡主笑着给任少容解释这四个字的典故,心中感慨一声,但却是多少放下了心。她的容儿,还是小孩子的心性,并未长大啊。只是关心的事情有了着落,她的注意力居然这么容易就被吸引到了别处去了。

    这样,虽然显得幼稚,但无疑更好。

    清和郡主声音缓缓地同任少容解释了刀光斧影的典故,又继续讲述起来:“……你袭姐姐耗费心神替耿帅解毒,又是一大功。”

    “袭姐姐真厉害。”任少容眼中充满了崇拜的神采。

    清和郡主见状,心中有苦涩有欣慰,又继续说道:“但你袭姐姐也耗费了很多心神,不得不原地休息。轩公子感激她的功劳,自动留下来,替她守卫。”

    说到此处,清和郡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任少容的神色。

    “原来轩公子也在啊……”任少容初一时并未察觉到清和郡主言语之后的深意,但她也是十分聪慧之人,很快就从自己娘亲看着她时候愧疚怜悯心疼的目光中想到了什么。

    任少容刚才还娇艳的面容唰的一下失去了血色,轻咬唇齿看向清和郡主,低低地道:“是不是轩公子和袭姐姐……他们,他们……”

    清和郡主心中一痛,却还是缓缓地、沉痛地点了头。

    “他们早就相识。听你父亲说,你袭姐姐原来在乡野的时候,就两次救过轩公子性命。”清和郡主摸着任少容的脑袋,心疼地道:“不是我们容儿不好,而是晚了……”

    任少容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清和郡主心中大痛,下意思就想要将任少容拥入怀中抚慰,但却遭到了任少容的拒绝。

    任少容泪眼婆婆,却咬着唇坚定地道:“娘,您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你……”清和郡主心中犹豫,但看着任少容紧紧握住的拳头,目光之中是十几年来从来没有过的坚定,清和郡主站起身,轻声道:“容儿长大了……”

    “只是,容儿再怎么长大,也是娘的女儿。”清和郡主道:“容儿永远都能来找娘,娘总是不顾一切帮你的。”

    任少容像是没有明白清和郡主言语中的感慨深意,胡乱地点了点头。

    清和郡主抿了一下唇,起身离着人走了出去。走之前,她最后摸了一下任少容的头。

    清和郡主离开任少容的房间,却是并未去别的地方,而是就在院子一个僻静却能够远远看到任少容房间灯光处站定,目光微凝,注视着那一处亮光。

    就算并不能看清楚什么。

    久久。

    直到任少容似乎传唤丫鬟拿着洗漱用品进去侍候了,清和郡主才轻轻道出一口气,吩咐了人不要告诉任少容自己在这守候,才同李妈妈真的离开了。r1152

240 醉言

    八月十二日,武阳侯府热闹依旧。

    尤其是府门长街这一段,流水长席不歇,有真正穷苦之人扶老携幼前来,也有那境遇不错甚至衣饰华丽大腹便便着,同样口中说出对主人的吉祥话而落座大吃,以图沾沾武阳侯府这份鸿运——

    昨日大朝,万元帝端坐金銮殿上,金口玉言,宣读圣旨,革三皇子宋景宏靖王封号,加封大梁太子之位,并昭告天下!

    万元帝寿元无多,太子一旦确立,就不可能再有任何变故,他日登基,便是君临天下!

    而武阳侯任平生,从一个平凡低层军官家族出身,成就武状元,迎娶清和郡主,而后履历功劳,官至西北大将军,才因功封爵,便又即将成为国丈,荣华富贵,至少三代!

    这是怎样一种气运!

    如今武阳侯府大宴全城,谁不想来沾沾喜气!

    花袭人一开始并未留意这里的事情,只觉得街上人们风貌与她离京之时全不相同,一个个从内而外地散着喜意,完全看不出京城几日前还发动过一场政变的痕迹,心中不禁暗暗点头,对万元帝和靖王殿下的本事又佩服了两分。

    直到进入了武阳侯府所在的巷道,见到府门前那两排一眼望不到头的流水席和欢闹的人群,才吓了一下,差点儿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怎么回事?”花袭人问身边的宋景轩道。

    她今日穿了一身简单的男式月白锦衣,却并非全做男子打扮,依旧挽了一个简单的女儿发髻。但她身姿高挑,神态洒脱,这番打扮竟然不让人觉得荒谬,反而又眼前一亮之感,英姿勃发。

    而站在她身边的宋景轩与她几乎一样装扮,不过是将头发高束起来,一丝不乱,露出一张完美的仙容来,仿佛能够承载着骄阳的光辉一般,灼灼其华。

    “之前的局势太紧张了,皇上和殿下需要一件大热闹来转移民众的注意力和情绪。而武阳侯自从受封之后一直未曾大肆庆贺,便是时机正好。”宋景轩淡淡说道。

    他说话的时候,神色依旧是习惯性地冷淡。但若是注意的话,便会发现其中冷冽的寒意已经极少,其中多了几缕柔和。

    宋景轩很少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但此时,因为流水席阻碍了马车进入,他陪同花袭人缓步而行之后,却半点也不会因为四周千百人的千百道目光视线而动容半分。

    他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

    从前不屑于表现,但不代表他不能表现。

    “那是谁!”

    “轩公子!天啊!他长的真好看!”

    “哎,我听说他同太子殿下……”

    从前这样的话语难免引起人们半含半露的各种**猜测,但今日,这样的话题才一提起,就被人打断:“你疯了!瞎说什么!”

    当三皇子还是靖王的时候,他们私下还敢猜度玩笑,但当三皇子成为了太子殿下,再没有人多少人敢多做议论了。不然,若是被人抓住把柄治一个大不敬之罪,那便是有冤没处诉了。

    “以我看,轩公子神仙之资,并非如传言一般。我听人说,他其实一直都是殿下的左膀右臂,替殿下做了许多事情,是殿下最信任的人……从前那种流言,不过是掩饰他的身份而已……”

    “什么?你听谁说的?”

    “我有一个侄子,不才正是殿下府上的一个小小侍卫。他就同我说,经常见到许多人听从轩公子指挥做事……最近他升了职,更是知道了许多,只是不方便同我说了。他就告诫我们这些亲人,不要再信那种流言……”

    “啊,你有侄子在殿下府上?最近还升职了?那真是前途远大!老哥以后发达了,莫要忘记我等啊……”

    又有人道:“若真是那样,如今太子殿下已经胜出,自然不会亏待自己的心腹了……那种言论,果然从今以后还是要禁口罢。”

    不管有没有那层关系,如今太子殿下显然不想这位“轩公子”再被人非议。

    “咦,轩公子身边的那位小娘子是谁啊?”

    众人谈论了一番之后,终于留意到了花袭人。没法子,花袭人就是以气质取胜,同宋景轩站在一起时候,所有人第一眼肯定还是看到生的不像人类的宋景轩。

    “看样子,两人关系匪浅啊?”

    “这是哪家小娘子,倒是一身英气!站在轩公子身边,居然也没失去风采!”

    宋景轩的容貌太有震撼性了。

    能同他并立而不失去太多颜色的女子,找遍整个京城,也找不出几个人。据说,孟家娇女天香国色……但眼前这个女子,容貌却不过是一般偏上。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之际,有侯府的下人在宋景轩和花袭人一出现的时候就通报了进去,此时任少元已经匆匆迎了出来,对宋景轩抱拳见礼,又唤了一声花袭人“妹妹”,客套两句之后,陪同二人走进了侯府。

    “世子的妹妹?”

    “我知道了!她是暗香来那个卖花的小娘子!她现在是乡君了!”

    “原来是她……”

    花袭人的故事,在京城中还并未被人遗忘。这一提,众人便立即回想起来,又是一番议论纷纷不提。

    侯府之内,也有一些宾客。

    不过,都是一般世家子弟,也多为年轻人,不过是借口机会来聚众玩耍的,并不用谨慎陪同。

    这些人的言辞比外面坐在流水席上的那些人谨慎多了。

    他们见到宋景轩和花袭人,尤其是看到任少元这个炙手可热的侯府世子也将态度放的很低,心中便都有了衡量,纷纷客气地同宋景轩抱拳。

    见礼之余,这些公子自然也看到了花袭人,但却都识趣地没有多说一句。只有一个人一直坐着,端着酒一口一口地喝,仿佛是没有看到宋景轩和花袭人进来似的。

    但随着花袭人几人越走越远,这人越喝越急,最后在狠狠灌了一大口酒之后,猛然站起身来,冲着花袭人的背影大喊道:“花小娘,你站住!”

    花袭人顿下脚步。

    宋景轩立即也听了下来,任少元自然也就走不了了。

    “孟兄,你干什么?”坐席之间,众公子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弄的有些发愣。不过,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忙一把抓住满身酒气想要大踏步前行的孟如诲,道:“孟兄,你喝多了!”

    人人都知道武阳侯府的乡君原本是个市井卖花娘子,很多人还那时候那赞叹过花袭人的花艺,但如今人家是乡君了,孟如诲在人家家中,当着人家的面儿,将过去的称呼叫出来,何止是失礼,简直就是打脸了!

    打的不仅仅是花袭人的脸,更是打了武阳侯府的脸!

    孟家今日来的并不知孟如诲一人,还有他的几个堂兄弟。

    这些人虽然没有太大本事,但见识还是有的。如今太子储位已定,孟家原本不如武阳侯实打实的功勋不说,连背后的靠山都没指望了,正是失意的时候呢,孟家一个小辈居然就敢打武阳侯府脸面了!

    这简直不可理喻!昏了头才会有的举动!

    孟家几位兄弟和亲近人家的公子,有人拉住孟如诲,有人忙对着花袭人那边遥遥施礼道:“他喝多了,不知所云,实在抱歉!我们立即送他回去!”

    孟如诲被拉住,却是挣扎不休,嚷嚷道:“你们拉我做什么?我就是想要问花小娘子几句话而已!”

    “你还说!”孟家那位大哥恨恨地训斥孟如诲一声,道:“捂住他的嘴,将他带走!”

    这样下去,不知道这小子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唔——”

    花袭人瞧着这场闹剧,有些乐了。

    她回转身,朝着孟如诲走来,并出声道:“慢着。”

    宋景轩和任少元忙也跟了上来。

    孟家几兄弟神色变幻,一个个对孟如诲暗恨不已。此时,主人家已经过来,他们再坚持走,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孟如诲不配合,他们总不能在主人家发话的情况下,再将人强行带走。

    “你小子,不怕给家中遭祸,注意点说话!”孟家带头的大哥狠狠在孟如诲手臂上拧了一把,想让孟如诲清醒一些。

    哪知孟如诲却哈哈大笑,道:“大哥说的对!这个花小娘,就是会祸人!”他说着话,还有手指着花袭人。

    花袭人来到孟如诲身前是几尺外站定,含笑打量着孟如诲,道:“原来孟公子并没有喝醉……唔,那就是你需要借助醉酒骗自己,才有胆子发泄说话了?真有意思……”

    那位孟大公子连忙道歉,别的借口一时没有,还只能依旧说孟如诲喝多了。

    他生在孟家,有两位姐妹光芒在前,他没有别的本领,却是有几分眼色的——平常人家,若是有男客人对府上小姐言语施礼,若是地位不高不受待见的庶女,别的一切都先不谈,她就会被家中长辈或是兄长训斥一番,让其回避的。

    但这个花袭人却径直走过来了,当先开口说话了!

    而任少元作为侯府世子,又是她的哥哥,却半点不拦着,反而跟在她身后,仿佛是以她为主,自己只做拱卫的意思!r1152

241 言辞

    不止是任少元。

    就是那位难测的轩公子,居然不是避让,而后同样跟在了她身后!而且,轩公子的脸色可比任少元更加难看!

    孟大公子单是看他一眼,都觉得有些心惊肉跳,手心出汗!

    这个女子绝不仅仅是侯府庶女,她一定不简单!

    这个孟二,怕是要惹不小的祸事了!

    花袭人才不管这位出头的孟大公子心中想到了什么神色间又是如何焦急,她看向孟如诲,轻笑道:“看来,孟公子还是来给薛公子鸣不平来了?”

    薛公子!

    谁?

    在场的孟姓公子想到薛公子的身份,再想到他犯下了什么罪名,都是头皮发麻,心中咒骂不已。

    孟大公子忙道:“乡君误会了,孟二他早已与薛世光断了联系,怎么会为其不平?薛世光不思皇恩,罪有应得!”

    普通百姓们的确不太清楚那场政变,但这些京城官宦人家哪一个是消息闭塞的。据说,当时五千骑兵簇拥宁王殿下谋反,在皇上登临城门之时就被震慑了锐气,又因耿帅的及时到来投降了大半……就在如此局势之下,那薛世光就站在宁王殿下身边,不断地蛊惑人心,疯狂之级!

    最后,还是宁王殿下及时醒悟,一剑斩杀了他!进行了忏悔!

    当时薛世光那些个鼓动的谋反之语,听见的可不止一个人!

    薛世光真是疯了!

    如今谁能敢说为薛家不平!甚至连薛家的名号提都不敢提了!

    如今孟如诲居然为薛世光不平?难道他也疯了!

    孟大公子想到此,再次狠狠掐了孟如诲一把,瞪着他,眼中充满了威胁——你也死,也别连累一家人都倒霉!

    花袭人目光这才从冷汗直冒的孟大公子脸上掠过,嘴角噙着笑意,轻轻地道:“断了联系?怎么会?据我所知,就在薛公子出行的前一日,孟二公子才去薛家庄拜访过啊……”

    薛世光“出发”去干什么去的,谁都知道。

    花袭人笑道:“唔,这怎么能算是断了联系呢?这时间上好巧不巧的,实在令人遐想呢……孟大公子,你说是不是?”

    花袭人笑容很平和好看,就像是正在询问着孟大公子“今日天气真好”这样的话,而不是这般要命的话语。

    孟大公子额头冷汗直冒,脸色已经白的难看,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哪里经过这样的诘问。

    此时此刻,他心中止不住地要顺着花袭人的言语往深处想:孟如诲前脚拜访薛世光,后脚薛世光就去造反去了……如此巧合,怎能让人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孟如诲教唆了薛世光?甚至,孟家还给了薛世光什么允诺?

    这么一联系,整个孟家因此沾上“谋逆”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有的帝王都忌讳这两个字!但凡臣子沾上一点,哪里还能有个好!

    想到那种后果,孟家几位公子甚至都站立不住了!

    连那拉扯禁锢孟如诲不让他失态失礼的,此时也不知不觉间松了手。

    而孟如诲并不是真醉。他怎么也没想到,花袭人会知道他曾经去薛家庄拜访过,并且在大庭广众之下提了出来!

    完了!

    孟如诲只觉得如醉冰窟,哪里还想着借着酒胆装疯让花袭人出丑的事情?

    没有人搀扶他,孟如诲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两眼直愣愣的,几乎没了神采。

    “乡君说笑了……”孟大公子半晌才面皮惨白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花袭人依旧笑的灿烂,看了一眼孟大公子之后,又瞧了一眼孟如诲,没有就此放过他,而后偏着头问宋景轩道:“轩公子,你觉得呢?”

    这个孟如诲,真是不知所谓。

    若是不让他吃足了苦头,难道还要让他第三次跳出来撒疯不成?真当自己好欺负的了!

    宋景轩已经微眯着眼睛冷着面容背手站立半晌,此时听花袭人问他话,他眼中闪过一抹光,淡淡地点头道:“乡君所言有理。好巧不巧的,的确令人遐想。”

    “或许,应该认真调查一番。”

    在场孟家人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阵天旋地转。

    宋景轩说这话的份量,根本不是花袭人说的话能比的!他说要“认真调查”,那太子殿下就真的会“认真调查”!

    管他真的巧合还是假的巧合,只要一“认真调查”,孟家的结果都不会好!轻则前途无光,别想再进一步,重则伤筋动骨,一蹶不振!

    在场众位公子也都不禁再次暗中打量宋景轩。

    直到此时,他们才真正明白了,如今宋景轩一句话的份量!那是他们万万也开罪不起的!

    孟大公子极力想说宋景轩“说笑”,却怎么也扯不动嘴角,说不出话。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舒缓温柔的女子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只听她道:“我哥哥不过是喊了一声乡君旧日称谓,有些失礼而已,乡君大人大量,又何必牵强附会,不肯饶人?”

    花袭人不用回头,也知道来的是孟如嫣。

    她今日居然也在这里。徐清黎同她形影不离,只是神色有些焦急。

    只听她又道:“如嫣见过世子,轩公子,乡君。”

    她的容貌极美,国色天香,比宋景轩的天人之资也不差几分,反而因为她本身就是女子,美的更加理所当然;她缓缓走来,不急不缓,表情淡然从容,却言辞锐利说出那样一番话,一下子就将话题的重心从“调查孟家”这样的大事扭转到“孟如诲得罪花袭人遭报复”这种个人小事上来了。

    同样的,也突出了花袭人的“咄咄逼人”来。

    无论是谁,尤其是一个女子,“咄咄逼人”都实在不是一个良好的品德。

    是啊,花袭人又不是没有曾是“花小娘”的过去,如今成了乡君被提出来虽然有些难堪,但至于要到毁人家族上去吗?

    花袭人能够断定,在场众人,很多都已经生出了这种想法。

    她甚至能够感觉到,有人投在她身上的目光里,已经有了许多厌恶和蔑视。

    孟家所有的灵气,果然都跑到这孟如嫣身上来了。国色天香不说,一开口就这般厉害。

    花袭人轻笑起来,转头看向孟如嫣,微笑道:“孟小姐说的是,不过是旧日称谓而已,我又怎么会恼怒不休?说起来,我还是很喜欢有人叫我‘花小娘’的,因为那段市井时光,于我来时,亦是非常开心的。反倒了成了大家闺秀,总觉得不够肆意自在。”

    她神色坦然,倒是让人无法把握她到底是恼了没有。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不太光彩的过去,自己提出来说没关系,旁人若是说起,却会被记恨的。就像做母亲的可以说自己的孩子这不好那不好,但若是别人来说,母亲就一定会翻脸的。

    这个比喻有些失当,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不过,没关系,今日的重点不在这里。

    花袭人继续说道:“之前孟二公子叫住我,说是想要问我几句话……我与孟二公子交往不多,倒是在之前赏荷会上,孟二公子同样拦住我,提起了薛公子,很是不平……我便觉得,今日孟二公子再叫住我,或许也是为了同样的事情?”

    “赏荷会?”

    孟如嫣正要说话辩驳,便被宋景轩冷声开口打断。只听他道:“若我没记错,赏荷会时候,正是皇上给薛家定罪后不久……”宋景轩盯住孟如诲,冷声问道:“请问孟二公子那时候有何不平?”

    有过一次“不平”,二次“不平”就不会是无中生有。

    孟如诲尚在失神之中,哪有还能回答宋景轩的问话?

    再看孟如嫣俏脸微变,握拳几次,便断然开口道:“至于我哥哥的不平,如嫣倒是猜到了一些……只是不太方便说明……”她对上花袭人的眼睛,眼神之中,居然有几分威胁之意。

    威胁?

    倒是有意思。

    花袭人微微笑道:“哦?事无不可对人言,孟小姐但说无妨。”

    徐清黎像是也知道孟如嫣将要说什么,神色间十分慌乱,急急地抓住孟如嫣的手臂无声摇晃央求,又用眼神哀求花袭人,希望花袭人不要再揪住这一茬不放。

    孟如嫣美目沉凝,缓缓地盯着花袭人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神色惶惶十分哀伤的徐清黎,仿佛轻叹了一声之后,才缓缓地行礼道:“如嫣胡乱猜测的,当不得真,就不拿出来贻笑大方了。”

    唔……这位美人,还会顾及朋友的想法吗?

    还是觉得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就再无转圜余地,所以权衡之下,放弃了?

    无论哪一种,她都还不错。

    花袭人心中正想着看在美人儿表现还不错的份上,差不多可以放手了;孟如嫣也正想着说几句诚恳而又歉意的话缓场,却没顾及到那失神的孟如诲居然清醒过来,突然开口道:

    “我就是想问问乡君,薛公子待你一片真心,他死了,乡君心中可有半分为他难过!”

    轰!

    仿佛是有一声无声的炸雷,在众人头脑中炸开来。所有人的面色一瞬间都变了。r1152

242 坦荡

    什么叫做“他待你一片真心”?

    说的像是花袭人和薛世光有了私情似的!

    这种影射,对于男子无碍,对于女子来说,可就是大大的侮辱了。

    花袭人本来已经打算放过孟如诲,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改变主意了。

    不止是她。

    宋景轩的仙人面容已经冷冽如冰,盯着孟如诲,散着令人心悸的危险光芒。

    任少元在旁边陪衬半晌,此时也猛然变色,冷声道:“孟二公子所言何意?还请说说清楚!”

    他曾在无知的时候有希望过薛世光“得手”,但今时今日,花袭人已经成为侯府乡君,他的妹妹,就是薛家没倒,他薛大公子也不配他这个妹妹!

    孟如诲像是真有些疯了,他正要继续说,但孟家其他人可没有疯。孟大公子愤怒地给了孟如诲一个耳光,冷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不要再在这里给孟家丢脸,给我滚回去!”同时示意几个族兄弟赶紧将孟如诲强行拖走。

    到了此时,他也顾不上失礼不失礼了。

    “慢着!”

    他们想走,花袭人却不想让孟如诲离开。

    若是他不明不白地离开了,岂非留下了无数遐想,让人凭空想象出许多内容来?

    她虽不多在意世人看法,但也不愿意被人编排,供人消遣!

    花袭人笑容灿烂,阻止了孟如诲离开之后,根本不愿意听孟大公子说什么“误会”“醉话”之类的道歉解释,直视孟如诲道:“孟二公子的意思,是觉得我应该为薛世光的死而伤心难过?”

    “凭什么?”

    “就凭他曾经自认为英俊潇洒,想将我这个市井之女纳入内院,而遭到拒绝?”

    “就凭他用药害我,而我并未上当?”

    “还是凭他愤恨不平丧心病狂,已罪人之身,劫持我这个乡君?”

    花袭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毫无羞涩之意,只是笑容慢慢变的冷厉肃杀。她问孟如诲道:“凭着他所作所为,我一剑斩杀他都不为过,孟二公子居然说薛世光是一片真心,这是何道理?!”

    花袭人目光又转向孟如嫣,冷笑道:“请问这就是孟家眼中的真心吗?若如此,我倒是没有话说。”

    追求不成,便阴损下药相害;相害不成,又暴力劫持……如此行径,绝对是道德败坏令人唾弃的,若是孟家人还认为这种人发自真心值得同情,那孟家人的道德准则就很让人怀疑了。

    或许,孟家人也会干出一样的事情?

    不然,怎么会如此认为?

    若孟家人认下这个说法,他们怕是要遭到所有人的唾弃不齿,在京城再抬不起头了。

    谁也没想到花袭人会这般坦荡地说出这些内里详情。世家贵女所受到的教养,但凡涉及“男女之情”,都会一再避而不谈,以示矜持高贵。若是受了此类风言委屈,也只能暗自吞下,另外寻找破解之法,而非是直接将一切隐私晒出来,给人评断。

    就像有人说一个女子内衣脏了,就算她的内衣根本没有脏,也决不能将内衣拿出来展示给人看一样。

    孟如嫣也绝想不到,花袭人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她之前情急之下的确想以这个来威胁花袭人放手,后来放弃,一是因为徐清黎的央求,毕竟这内情她还是听徐清黎说起的,她若是拿出来伤人,同样也就是伤了徐清黎;第二个原因,就是因为她是一名大家闺秀。闺秀矜持高贵,绝不能谈及这一类事情,就像不能开口说“内衣”一样。她为自己名声形象所虑,觉得还是不沾的好,便就闭了嘴。

    此时,面对花袭人的视线诘问,孟如嫣面容白了又白,一时不能开口。

    花袭人并未为难她,目光从孟如嫣身上掠过,轻笑了一下,对任少元和宋景轩道:“我们走吧。”

    到此为止,也差不多该离开了,再扯多了无用。

    花袭人正要离开,那孟如嫣再次对着她欠身行礼,恳切地道:“如嫣代家兄向乡君致歉!家兄只是与那薛世光私交很好,一时悲痛失了分寸,还请乡君能够体谅。”

    说成“私交”,倒也是不错的解释。

    花袭人微笑道:“无所谓了。只是希望不要再有第三次。”

    “我才从外归来,不能相陪孟小姐,见谅。”

    她说罢,便不再理会孟如嫣,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任少元和宋景轩冷着脸,跟上了花袭人。

    孟如嫣欠着身子,直到三人走远,才直起娇躯。而她国色天香的面容居然十分平静,对孟家几位公子道:“你们送他回去。”

    她却是依旧留了下来,并没有跟着一起离开。

    徐清黎挽住她的手臂,默默地陪着她。再往回看,正好看到花袭人正好跨过月亮门的背影。

    外院发生的这一出,清和郡主自然在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了。但她却并未出面,只是沉默关注着。

    直到结束,她轻叹一声,对李妈妈道:“如今你该知道,你那些谋划,是不会有用的吧?她与你见过的闺秀都不同的,以后且谨慎些吧,别做无用功。”

    李妈妈应了一声“是”,心底轻叹一声。

    “收拾一下吧,我们稍后过去看看她。”清和郡主顿了顿,道:“将县主也找来。”

    再说花袭人进了内院,陪着宋景轩见了任平生。

    她本来略坐一下就要走的,但很快清和郡主同任少容也过来了,她便也不好离开了。

    “如今袭儿回来了,容儿也能轻松一些了。”清和郡主含笑道:“她从前哪有这么接连几日待客过,瞧这都蔫巴了。”

    任少容的确有些情绪不高的样子。

    她坐在那里低着头,全没有几分旧日活泼的样子。听到清和郡主这般说,她飞快地看了花袭人一眼,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清和郡主转变话题,又对宋景轩道:“多谢轩公子这几日照顾小女了。”

    任少容面容一白,娇躯颤了颤。

    宋景轩突然站起身,向任平生和清和郡主深施一礼,道:“侯爷、夫人,虽说有些唐突,但在下宋景轩心仪于乡君,希望侯爷和夫人不吝成全!”

    任平生和清和郡主一下子都是愣住了。

    对于这件事,虽然他们心中有数,但此时猛然间听宋景轩如此直白开口提出来,一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花袭人本来正在品茶,此时一口茶水差点儿没喷出去。她瞪大眼睛,努力将茶水往下咽,却不想太过用力,又被噎了一下。

    任少容一下子紧紧抓住了椅子扶手,用力咬住唇,忍住眼中的水光。

    花袭人顺过气,一下子站起来,瞪着宋景轩道:“轩公子,你某要开玩笑了!而且,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她来到这个时空,说实在的,并无多少归属感,也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她本来想着,或许这是老天对于自己前世忙碌孤单而终的补偿,就觉得应该顺应天意,轻松度日,而后嫁人生子,过过平淡的小日子也不错。

    她也不否认,韩清元曾经是她的选择。

    后来,进京发出许多事情之后,她已经清晰地认识到了与韩清元的不可能,之后便将个人私事放在了一边,不去想了。

    没想到,今日宋景轩会语出惊人。

    花袭人瞪着宋景轩,实在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举动。

    宋景轩却认真地道:“我从不开玩笑。”

    花袭人张了张口,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美人儿好像是她不认识似的,陌生的很。这种感觉十分古怪,以至于她站在那里有些出神。

    清和郡主看了一眼任平生,随即轻咳一声,开口道:“送两位小姐回去。”

    任少容被李妈妈搀着,浑浑噩噩地离开了。

    花袭人不想走,有丫鬟来搀她,她一下子回了神,瞪着宋景轩,问道:“为什么?”

    宋景轩突然对她一笑,柔声道:“你先回去,我稍后过去同你解释。”

    他笑容太美声音太柔,花袭人首当其冲,一瞬间就有些糊涂,点了点头,居然就这么听话的出去了。

    稀里糊涂走出去之后,她突然听到有人哭泣的声音,这才猛然回神。追着声音走了几步,见那哭泣之人赫然就是任少容,不禁怅然怔在了原地。

    而再想回去,已经不合适了。

    怎么会这样呢?

    花袭人搞不明白。

    韩清元成为过去式之后,她便再没有刻意琢磨过个人私事。一来事情应接不暇,受伤清醒之后,赶紧恢复才是首等大事,她也没有心情琢磨别的;二来她这个身体的年纪还很小,有的是时间,她并不着急。

    此时此刻,若真是要考虑的话,考虑到她今年十四不满十五的“稚嫩”年纪,和她认识并有所了解的“男人”之中……

    恩,她此时认真地想了一想,依旧觉得,宋景轩轩美人,并非是一个好选择。虽然他长的最好看,最为赏心悦目。但也正因为此,花袭人不想选择他。

    美人不远不近地能欣赏就好了,根本不必日日一起生活着。

    而且,宋景轩太扎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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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 提亲!

    不提他那仙人般的美貌就能迷倒所有闺秀,就说如今靖王成为了太子殿下,不出二三年就会是新帝,届时宋景轩一定会成为“天子近臣宠臣”这一点,他就无论如何都无法在低调,无法掩饰他的灼灼光华!

    同这般扎眼人生活,想想就有负担。

    绝不会如同郭三少一起生活轻松。郭三少的价值观更贴近她的价值观,比如他不认为她做生意不好之类,也不会嫌弃她言行随意不够规矩;他又不居长,不用挑家族担子,就不必被困在京城,而可以随意浪荡出游……

    郭三少长的也不赖。

    只有一个,就是他曾经有过心上人,也不知今日放下不曾。不过,这对于花袭人来说,并不是大问题。郭三少又不是毫无底线没有理智的痴情人,花袭人也相信自己早晚能将他心中这个人给抠出去,自己占上。

    郭母她也见过,瞧着是个容易相处的。

    就算没有郭三少……那个行医的吴济也不错。

    吴济品德心性不错,又有技艺事业在……完全能满足她初来这个时空时候定下的“人生规划”。

    或许,将来几年内,还有别的“男人”也可以。

    至于宋景轩……

    花袭人立即摇摇头,下意识就觉得应该敬而远之,不能接受。

    花袭人心思重重,缓缓回到归花院后,也是心思翻转,久久不能平静。

    赵婶子见她如此,心中惦记,忙去打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打听到的结果,也让赵婶子如丧考妣。冲冲回到院子中后,对着花袭人就抹起了眼泪,口中惶惶道:“婶子就知道会出事!就知道会出事!”

    她又哭着说花袭人:“小姐你怎么那么傻啊!你怎么那么傻啊!你要救韩家小哥。让护卫们去!让官府去!你一个小娘子,你干嘛要亲自去啊!”

    “你不去。怎么会被他们抓住了把柄,让你嫁给那样一个人!”

    “嗯?”花袭人从胡思乱想中回神,诧异地看向哭的伤心的赵婶子,不禁奇怪地道:“婶子你这是怎么了?”

    赵婶子闻言哭的更加伤心:“婶子都知道了!小姐您就不要这样,来哄婶子了!”

    花袭人更加古怪了,问道:“婶子知道什么了?”

    “婶子知道,侯爷和郡主要将小姐您许给那轩公子了!”赵婶子一边抹泪一边愤恨,道:“他们怎么就能这么做!婶子从前还以为那郡主和善。没想到心狠起来就能要命!侯爷居然也不管!侯爷怎么能不管!他怎么就能看着您被推进火坑!”

    赵婶子居然为了这个在哭?

    宋景轩如今炙手可热,赵婶子居然会觉得嫁给宋景轩是个火坑?

    花袭人一时哑然失笑,古怪地问道:“婶子怎么就觉得那是个火坑的?”

    赵婶子立即咬牙切齿地道:“那轩公子可是那什么有那龙阳之好的!这种人怎么能嫁!”她连忙对郑重地对花袭人道:“小姐您不要看着他生的好看表面光鲜就糊涂了!嫁给那样的人,那就要受一辈子的苦!”

    额……

    花袭人顿时觉得有些无语。

    眼珠一转,她不禁古怪问道:“婶子怎么断定他就是那样的人呢?我瞧他不太像。”

    赵婶子忙道:“您可千万听我说!”

    “婶子从前偶尔见过他几次,原也不太相信外面的流言……但若这真是好的,郡主她怎么会不想着她自己的亲女儿!县主对那轩公子有意,上次婶子就看的真真的!”

    “郡主将他推给小姐您,既报复了您,又能断了县主念想!正是一举两得!”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若非花袭人不认识宋景轩。怕是就信了。

    “婶子还忘了一点……”花袭人玩笑道:“这一门亲,还能同太子殿下示好,让侯府关系和太子殿下更加亲密呢!”

    赵婶子愣了一下。忙道:“对,还有这个!”她欣慰地道:“小姐您能明白就太好了!咱们再想想办法不应这亲事!一定会有办法的!”她又焦急起来。

    花袭人的心情被赵婶子这么一搅合,倒没有刚刚那么惶惶和混乱了。她也不再同赵婶子玩笑,对赵婶子摇摇头,道:“婶子想错了,轩公子并没有龙阳之好,他很正常的。”

    说到“正常”两个字,花袭人觉得有趣,不禁笑了起来。

    赵婶子愣了半晌。还是不相信,惊异地道:“小姐?您……您怎么知道的?”她咬牙道:“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您别被他们信口开河给骗过了!”

    “我是真知道。”花袭人笑道。安慰赵婶:“婶子放心吧。”

    “真知道?”赵婶子疑惑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再次神色大变,一把抓住花袭人的手,低声惊慌地道:“小姐您……您同他在一起待了好几日……您们,您们……”

    该不是两人之间已经发生了什么吧?

    不然,怎么突然间,什么都没准备,开口就来提亲!

    “婶子想到哪里去了!”花袭人愣了愣才大约明白赵婶子再担心什么,不禁苦笑不得,又只得耐心安抚赵婶子道:“婶子你别乱了分寸,胡思乱想!”

    她还要多说,却见四儿已经领了宋景轩走进院子,赶紧用力握了一下赵婶子的手,道:“轩公子过来了……婶子冷静些,别失了礼数。总之,他是正常人,我和他也没发生越轨的事,你记住这两点,把心放回肚子里!”

    花袭人站起了身。

    赵婶子虽然还糊涂着,但此时也不敢多问了,忙将自己收拾了一下,往前迎接去了。

    花袭人站在廊檐下,安静地看着宋景轩不疾不徐地向这边走来。

    八月的上午,阳光正好。

    满院的蔷薇依旧不知疲倦地开的灿烂,空气中却是充满着桂花馥郁的香味儿,有些腻腻的。

    远处隐隐有丝竹之音断断续续,若隐若现。

    他缓缓地走在这一切中间,宛若一幅动态的美丽画卷。他便是这副画中的唯一焦点,所有其他的,阳光也好,花儿也好,丝竹也好,都成为了他的陪衬。

    当他缓缓行近之时,就好像是一幅长达数丈长应该远远欣赏的巨幅画卷慢慢逼近人面前来,将人围拢,让人不知所措,没有焦点,不知再看向何处了!

    花袭人眨巴一下失去了焦点的酸涩眼睛,再回神之时,宋景轩就已经站在他面前来了。

    花袭人定了定神,摆手让赵婶和侍女们都离开些,瞪起眼睛,问宋景轩道:“你今天是怎么搞得?怎么在他们面前开那样的玩笑?”

    “我没开玩笑。”宋景轩慎重地道。

    花袭人微一皱眉,突然想起刚才赵婶子的话,低声道:“你大可不必因为新江县的那几日会引起非议,对我造成困扰,就做出这般轻率的决定。我并不在乎世人非议。那些子东西,伤不了我。”

    花袭人觉得,因为恰好遇到了孟如诲的挑衅羞辱,让宋景轩联想到新江县的那几日守卫也一样能传出流言蜚语……他索性就负起责任,或许仅仅是想要帮助她?

    负责。

    花袭人想到这里,点点头,对宋景轩道:“你并不需要因那些流言蜚语而觉得要对我负责什么的。那样太轻率了,不好。而且,那些我真的不在乎,所以并不需要你以这种方法来帮我。”

    恩,自己还曾经算是救过他……

    花袭人想到此,又耸耸肩,道:“你也不必因为我救过你,就觉得你一定要报恩,要替我解围什么的。”

    她本来想说“以身相许”,又怕这个词刺激到宋景轩,就临时改了口。

    宋景轩安静地听花袭人说完,才直视花袭人的眼睛,缓缓开口道:“为何你就不觉得,我是真心心仪于你,并非需要有个乱七八糟那些个理由?”

    他说的十分认真,花袭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脱口就道:“怎么会?”

    “怎么不会?”宋景轩认真地道:“你为何会没有这种自信?你一向自信的。”

    花袭人哑然,盯着宋景轩的眼睛,又不禁愣神:这双眼睛也真的很好看……

    “不是这样的。”花袭人甩了甩头,拉了把椅子坐下来,不去看宋景轩,以免自己被美色所惑又忘记了思考,烦恼地抓了一下头发,道:“这不是自信不自信的问题。”

    好吧,若是论外貌,她的确自信不了。

    换成任何一个女子,同宋景轩比生的美,也都会没了自信的。

    不过,她也不丑……

    “那是什么问题?”宋景轩不管花袭人心中烦恼,用一种极为认真的神态语气,追问道:“你既自信,又为何依旧怀疑我的诚意?”

    说实在的,宋景轩本来也没想在今日就突兀直白地向任家开口提亲。

    提亲这种事情,应该由他长辈出面,两次三番试探交涉,达成各种默契之后,再由长辈请来官媒,正是交换庚帖,而后各种其他事项……

    他这么突兀的一提,实在是有些失礼,也有些对花袭人不够尊重的感觉。所以,他也理解,花袭人会对他的诚意有所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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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 拒绝

    他本来也想,今日陪送花袭人回府,隐隐露出一些态度,好让任平生和清和郡主看看明白他的心意,将来不要再弄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建议。

    真的提亲,还是按照程序走。

    或许,由太子殿下忙完这一阵有空了,亲自替他开口,方显对花袭人的尊重。

    但外院孟如诲的挑衅给宋景轩提了个醒。

    宋景轩替太子办事,其中就不乏如何制造舆论这一项。因而,他对于老百姓们闲来无事会谈论什么,心中十分清楚。

    就像今日这事儿。

    虽然表面上看,是花袭人占了上风,狠狠地教训了孟如诲和孟家人,但谈论开去时候,百姓们的关注点绝不是孟家怎么吃亏上面,而是只会对“侯府乡君和薛氏反贼”之间的桃色瓜葛感兴趣,从而编出各种各样的段子来。

    百姓劣性如此,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更别说,花袭人还一直都是百姓视野舆论当中,她身上可谈的东西太多了。与她相关的桃色事件,绝对会让那些个闲人们兴奋。

    除非造出一个更加劲爆的新闻,来转移掉百姓们的注意力。

    但制造新闻,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宋景轩想了片刻,当机立断地,就在今日,向任平生和清和郡主开了口。

    ——他绝不允许花袭人有桃色事情传出去。就算是有,那男方的名字也只能是他宋景轩,而决不能是任何一个其他男子。

    而若是薛世光今日还活着站在他面前,宋景轩绝对会立即拔剑杀掉他!

    他居然敢!

    宋景轩眼中流露出一丝杀意,落在花袭人身上,立即就消失不见,柔和下来。

    原来,她也有会有纠结苦恼的时候……宋景轩嘴角不禁有了一个弧度。

    他也随即大方地坐下来,招手让不肯走远的赵婶子端茶来。看到赵婶子明显哭过,又一幅想要探究他偏又躲闪的态度,宋景轩眉头皱了皱,没有多问。

    赵婶子再次离开,依旧站在不远处,偷偷地打量着他。

    宋景轩抿了一口茶,也不打扰花袭人,调整了一下坐姿,一幅好整以暇的模样。虽然开口的突兀,但他已经取得了任平生和清和郡主的初步首肯,这让他心情很不错。

    终于,花袭人长出一口气,勉强道:“好吧,我相信你的诚意。”

    这个男人的逻辑实在是……好像她不相信他的诚意,就表明了她在自卑一般,一时之间,真的让花袭人无言以对无话可说。

    不过,不是这样就能定了的。

    花袭人端着茶饮了一大口,平复了一下心境之后,很认真地对宋景轩说道:“你有诚意,我也不一定就非要答应是不是?”

    宋景轩美丽的丹凤眼猛然一眯。

    花袭人迎着这样的目光,只觉得头发发麻,竟让觉得有些心虚害怕。但她为什么要心虚害怕?

    花袭人不服气,立即将这种无端的情绪一把拍开,坐直了一些,迎向宋景轩的目光,毫不退缩。

    “为什么?”宋景轩缓缓开口道:“我需要理由。”

    “这种事情,并不需要理由吧?”

    若是真有具体理由,这宋景轩也绝对都能一一反驳,成不了理由。再说,花袭人其实也真没太好的拒绝理由,只下意识地觉得抗拒,不愿意接受。

    哪怕他长的再美也不行。

    花袭人道:“我承认我们作为朋友时候相处起来氛围不错,但未必非要凑成一对儿吧?你这么冒然提亲,我觉得太勉强了,我不能答应。”

    “哦。”

    花袭人原本以为自己这样的拒绝会引来宋景轩的怒火,却没想到宋景轩却仅仅只是“哦”了一声,而后就皱眉沉吟起来。沉吟半晌之后,花袭人还期待着他再说话,却没想到,宋景轩直接站了起来,道:“如此,我知道了。”

    然后,他就抱了抱拳,走了。

    走了。

    居然就走了。

    留下花袭人坐下原地反应不来,直愣愣地目送宋景轩离开了院子。好半晌,她才回神,握拳咬牙切齿,低声咒骂道:“这混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哦一声算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花袭人真心抓狂了!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她真的想冲出去抓住他的领子问他,你特么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花袭人胸口起伏,咬牙握拳,许久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赵婶子担忧地过来问话,花袭人沉着脸,说了一声“没事”,之后道:“备水,我要沐浴!”

    然后,她要好好睡上一觉。

    将这些乱七八糟的统统都忘了!

    恼人!

    可恨!

    花袭人沐浴完毕,当真就不管不顾,倒头在床上躺下,一口气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花袭人睁开眼睛,看着碧绿的轻纱床幔,一时间不想动弹。

    “后悔了吧?”脑海之中,花芽突然开口道:“那样一个绝色又有品的绝品男人,不嫌你长的一般,不嫌你出身不好,不嫌你乱七八糟各种缺点,诚心实意地向你表白……你居然毫无道理地拒绝了……”

    “现在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花袭人恼恨咬牙,道:“你个小不点,懂个什么。”

    花芽居然真的就没有再说话。

    花袭人又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想要想些什么,偏又无法集中精神。她心中明白,自己这种状态绝对不是因为后悔,却又总觉得恹恹的,提不起一点儿精气神来。

    就连到了她日常修炼的时候,她也懒懒的,头一次觉得没有了兴致。但好歹,她还有些一丝理智,又打起精神,修炼起来。

    一连几日。

    武阳侯府的大宴还在继续,花袭人作为府中小姐,既然回来了,就需要帮忙待客。尤其是在任少容说病了的情况下。

    好在最后几日,来的人少了,来玩的闺秀更加少了,她的工作量并不很大,又加上清和郡主派了两个大丫鬟给她,倒是一切顺利。

    直到大宴结束,各种收尾工作有管事妈妈和大丫鬟,总管都归清和郡主,没了她什么事了,无论是任平生也好,清和郡主也好,还是任少元也好,都再没有提起宋景轩的求亲。

    花袭人问赵婶子,赵婶子也说外面并未听到任何关于她的最新流言,更别说宋景轩提亲这种劲爆消息了。

    除了任少容病了,不肯见她外,花袭人甚至有一种错觉,那日所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她做的一场梦,而不是真的。

    在搞什么……花袭人心中嘀咕,再后来觉得大概宋景轩遭受拒绝后同任家人解释了一番放弃了,便渐渐收了心,不再多想。只是偶尔还会觉得,若是再看不到宋景轩那“如花似玉”的美貌,还是很遗憾的。

    宋景轩大约再不会特意见她了吧。

    到了八月十五这一日,中秋佳节,皇上又下了旨意,大约是立下太子确定了传承是举国之大事,便又值中秋佳节的,更要热闹一番,下旨大办一番,全城同庆。

    这一日,京城被妆点的热闹无边,恨不得每一条街道上都满是腾飞的舞狮、绚烂的花车、美丽的歌舞女子、各种民间的杂耍绝活,精彩绝伦,喜庆无边。

    徐清黎给武阳侯府送了帖子,说是邀请花袭人和任少容这一日一起出游。

    任少容还在“病”中,清和郡主便让花袭人自己赴约。

    “容儿情绪还好,只是一时有些想不开……她是小孩子脾气,想来过一阵子就会相通,又高高兴兴地叫你‘袭姐姐’了。”清和郡主解释了一下,对花袭人道:“我听说你同徐五小姐是旧相识,便放心自在地同她游玩去了。只是要仔细安全。”

    清和郡主神态之间不见什么埋怨,说话时候十分平和,叮嘱的也很仔细:“……这种节日时候,最怕就是人群惊了,发生意外踩踏。所以,你们走的时候,尽量走在路边,不要走在街道中间。这样的话,就是人潮慌乱起来的时候,你们也容易躲避。”

    “记住,若是真碰见人群惊乱,别慌也别乱走,尽量找个角落躲起来。”

    “每年过节都会因为慌乱踩踏死掉一些人,你们一定要当心些。”

    叮嘱完,清和郡主又笑道:“你一向有分寸,我也不过白嘱咐一回。”

    花袭人忙客气地谢过清和郡主的好意,又问清和郡主道:“不知容儿妹妹喜欢什么小玩意?我回来时候,给她带些吧。”

    清和郡主微笑道:“你有心了。”

    “她挺喜欢那泥人儿的。你若是碰到有手艺高明的泥人师傅,就给她买几个吧。”

    花袭人点点头,记了下来。

    中秋节不像是上元节,热闹也是从早到晚的。

    到了这一日上午,花袭人乘车出门时候,街上已经有许多花车在巡游了。花袭人让自己的小车避开人潮,从小巷穿行,又下来走了一阵,从后门进了暗香来。

    暗香来已经在柳成志的主持下悄悄开业了月余之久,有花芽的几次出手相助,生意还是不错。就是接待女客的花园,也时常有人来。

    花袭人和徐清黎就约在了这里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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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 中秋节

    因为是秋天,树叶还有多半挂在枝头,各种菊花正在开放,大自然中并不缺各种绚烂的颜色,因而暗香来这个设计普通的花园,并不会让人觉得太过惊艳。

    但各种鲜花盛开,伴着又迷人又格外清新的香味儿,加上这里似乎比外面要格外湿润一些的空气,女眷们踏入这里,都会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心情也格外舒畅一些。

    因而,这里的口碑不错。回头客也多。

    今日中秋节,才上午,就有了一些贵妇女眷在休息品茗。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还有一些被轻纱屏风围了,看不清楚。

    花袭人并未上前搭话,而是直接去找了徐清黎。

    徐清黎所在的座位,也安置了轻纱屏风。

    花袭人到的时候,她已经到了,正在心不在焉地捧着茶碗,像是在沉思什么。

    “在想什么?”花袭人坐在她对面,笑着问她道。

    徐清黎回过神,看见花袭人,摇摇头,笑道:“花妹妹,啊,不,那个……”为了一个称呼,徐清黎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慌乱发窘。

    “叫我花妹妹吧。”花袭人笑道:“我挺喜欢的,听着也顺耳。”

    徐清黎面皮因为发窘有些发红,听花袭人这么说,不禁又摇头,叹息道:“倒是我着相了。不过是一个称呼,我不如花妹妹你豁达。”

    “一个称呼,会让人觉得生疏,也会让人觉得亲近。”花袭人笑了笑,再次问她道:“清黎姐姐在想什么?”

    徐清黎理了一下发丝,看着花袭人,诚恳地道:“上次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将你的私事,拿出去告诉别人。就算是孟姐姐,我也不该私下同她谈论你的……”

    上一次。徐清黎当然也敏感地发觉了,有那么一刻。孟如嫣想要以那种不好的事情威胁花袭人。虽然孟如嫣最后没有说,徐清黎回家之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愧对花袭人。

    母亲建议她,邀请花袭人出来游玩,道谢,开解心结。

    徐清黎虽然知道,如今宁王落败,母亲有想着通过她与花袭人的旧日情谊来打开决口慢慢缓解崇安侯府与太子之间关系的意思。但她还是想要来同花袭人当面道个歉。

    想想真是讽刺。

    曾经要斩断情分划清界限的是她,如今千方百计想要缓和关系的也是她。

    花袭人是真的救过她的命。

    而她却……

    就好像是,她的命真的就值那点儿银子似的。

    徐清黎突然觉得,在花袭人面前,自己实在是个很不堪的人。

    想到此处,徐清黎神色更加羞愧,站起身来,低头对花袭人深深一礼,道:“花妹妹,对不起。”

    花袭人安然受了她的礼。而后才笑道:“清黎姐姐的歉意,我收到了。”她伸手邀请徐清黎再次坐下,道:“如此。从前诸事,就让它们过去吧。”

    徐清黎坐下之后,却是苦笑道:“花妹妹如此说,更让我觉得无地自容了。从前,唉……”

    “不说从前了。”花袭人打断她,问道:“伯母怎么样?关于宁王殿下的那些事情,没有牵连到你们家吧?”

    徐清黎摇摇头:“我们家是新表态的,加上六皇子殿下被罚……那样的大事情,宁王殿下并不敢告诉我们家。所以。我们家算是躲过一劫,并未牵连进去。”

    “但祖父却还是病倒了。”徐清黎苦笑道:“他押错了宝。家中叔伯兄弟又没有特别出色的,徐家注定要走很长一段下铺路……他老人家心有不甘。却想不出办法,便就这样了。”

    执掌家族的老人,被这么一打击,没几个能不病倒的。

    花袭人问道:“病的严重吗?”

    “并不严重。不然,我哪能出来玩儿。”徐清黎道:“他就是想不开,不想见人罢了。”想到那些算计,祖父的,叔伯的,甚至母亲的,徐清黎心中苦涩,不禁同花袭人倾述起来:“我虽然同六皇子定了亲,但六皇子将来不受重用是一定的……”

    而且他还是那样一个虚伪的人。

    徐清黎想起那些日子他的作态,就心中苦涩难受的紧。但亲事已定无法反悔,她只能反复告诫开解自己。

    她自己的事情就罢了。

    “我娘私下同我议论,说东宫空虚,如今只有太子妃一人……如今储位既定,京城几乎所有的勋贵人家都在盯着东宫的那些位置。据说,储位才定,就已经有人舔脸上书,说东宫空虚,要求选秀添人了。”

    “我娘跟我说,祖父如今很后悔……”徐清黎说道此处面皮微红,嘴角露出一点嘲讽,道:“说是祖父觉得,家中姐妹都不成器,就是送进去也是白搭,很不甘心早早将我安排了……呵呵。”

    花袭人一时有些不知怎么接这样的话题,只好以理解地目光看向徐清黎。

    应该是徐二夫人一直没有放松对徐清黎的身体调养,就是她情绪一直不太高,但如今也已经养的很不错了。而她白皙透明的肌肤,偏瘦却更显袅娜的身形,再加上眉眼间的一抹忧色,清澈眼眸中散出来的清纯善良,绝对是一位气质鲜明的美女。

    历来后宫美女如云,普通的美貌哪有用处,只有特点鲜明的美女,才能如那万花丛中的一抹绿,让人记住不忘,从而获得恩宠。

    更重要的是,徐清黎是清纯善良,却同样聪慧过人,洞察人心世情,毫不迟钝。

    可以说,徐清黎若是入宫,或许不会是那最当红得宠的一个,却绝对会是能生存下来,并且最终缓缓占据一定位置的那一个。

    花袭人能够想象的到,那徐老爷子心中的遗憾。

    她不好妄论徐家人,就笑问道:“这么快就有人上这样的书了?面皮真厚不说,也不怕给太子妃记恨上了。”

    徐清黎也回了神,笑道:“太子妃记恨又怎样……我娘说,那道上疏,就是又大臣揣摩圣意才上的呢。”

    “啊?怎么说?”花袭人随口问道。

    “你想想看,皇上会喜欢东宫就太子妃孤零零的一个人吗?显然不会。再者选秀纳人并非一两日就能成的事情,皇上龙体可是有些……若是万一,岂非又耽误了许多时候?”

    “皇上肯定愿意看到太子殿下子嗣繁盛,而不是仅仅只有一个嫡子。”

    “你看看,肯定要不了多久,这旨意就下来了。”徐清黎道:“太子妃怎么也拦不住的……”想起太子妃正是花袭人今日的嫡姐,徐清黎递过来一个抱歉的神色。

    花袭人不在意地摇摇头,却是有些感慨道:“世道就是这样……嫁的显赫了,就必定会有这些糟心事。像太子和太子妃,若是身份地位普通一些,说不定能够一双人恩爱白头。”

    所以说,她拒绝宋景轩是十分明智的。

    宋景轩出身安平郡王府,不管从前如何,如今有太子支持,他将来必然会继承安平郡王的爵位。一个郡王,让其一辈子只娶一个,难度有些大。

    向郭三那样身份的,就容易实现多了。

    而再如吴济这样的升斗小民,则就几乎没有难度了。

    她花袭人绝不会与任何人分享丈夫,所以,这丈夫人选,地位不要太高,她才能更有把握经营好一双人的婚姻。

    而在这样纳妾合法离婚困难的世道里,男人的誓言承诺总有借口打破,并不能靠的住,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经营和努力,当然,还有一些未经验证的小手段。

    花袭人发散了思维,徐清黎也心有所感,应该是想到了自己的婚事,好半响没有接话。

    终于,徐清黎摇摇头,幽幽叹息一声,道:“就是普通人家,怕也未必能一双人到最后吧……最近我娘告诫我说,不要心存这样的幻想,不然,以后怕是要不能过好日子的……”

    “的确。”花袭人附和了一句,随口问道:“若是为充实东宫……孟小姐呢?”

    “她没有透露。”徐清黎沉吟道:“不过,我觉得,她应该是不会错过的。”

    “这样……”

    这边花袭人同徐清黎闲谈,在靖王府中,香榭之上,原本的靖王,如今的太子殿下,也正在把酒与宋景轩闲谈。

    湖中残荷片片,太子殿下兴致不减,将一身杏黄色绣四爪金龙的高贵太子制服给松散了云带,敞开了胸口,松松地挂在了身上。胸前颜色更是深深浅浅,显然是洒了美酒。他歪在榻上,呷着一只黄金酒盅,有一口没一口地饮着。

    “父皇欲掩饰住上次之事,一时半会儿就没法子给你叙功。”太子道:“不过我已经是太子,你这次的功劳,连带着这些年立下的功劳,早晚都给你加厚补上。”

    “你祖父……”太子像是想起了好笑的事情,轻笑起来,瞟了宋景轩一眼,道:“我本来想让人暗示老郡王将爵位传了你父亲后去养好,这样我好歹也能给你弄个郡王世子当当,却没想到,老郡王当场吹胡子瞪眼不说,后来居然还跑到了父皇面前告了我的状……”

    “这实在是……”太子并不生气,笑道:“我从来没想到,你祖父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个人,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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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 美人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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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景轩淡淡地道:“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你又何必去惹他。”

    安平郡王不通文武不懂经济,只管大笔的银钱花出去捧花女戏子,那是有再多的银子也填不满他这个窟窿的。他的爵位俸禄,可是他如今唯一的收入来源。虽然娶了个比较富裕的儿媳妇愿意给他点儿银子,但若不是巴望着他的爵位,谁家的媳妇会把大把的银子给公爹海花?

    别说是太子去暗示,就是皇上亲口说,他也绝不会将爵位提前传下去。除非他一时三刻就要死了。而现实是,他虽是将近花甲之年,又日日胡闹的,但身体却是很硬朗,再活个十年八年的,绝不是问题。

    老郡王虽然从未过问过儿孙之事,甚至见儿孙的次数不如见花旦名角的时候多,亲情实在淡漠,但宋景轩从不怨他。

    “就是将来他老了,愿意将爵位给二叔父,也无所谓。”宋景轩淡淡地道:“婶母她这些年不知往祖父那里填了多少银子,若不能换回个爵位回来,成了一场空,怕不知要怎么闹腾。”

    爵位给了他们,再各自分家,也能一家安宁。

    至于爵位,父亲哪里大约只要有鸟儿陪伴就不稀罕,自己则更不稀罕。

    她大约也不会稀罕吧。

    宋景轩有些走神,转念又一想,若是她稀罕,那他就再为她挣一份就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太子殿下睨眼看了宋景轩一眼,笑了一下,便也没有对此事发表意见。

    反正有他在,总亏不着宋景轩就是。

    “我说,景轩啊……”他如今对宋景轩的称呼上也正经了许多了。一来他已经是太子,如今没搬入东宫时候尚能散漫一些,再几日正式入驻东宫,总得注意点儿形象了,须得提前适应;二来宋景轩有了心仪的女子,他再乱开玩笑,怎么也有点不合适了。

    太子殿下笑问道:“据孤所知,你最近都没怎么行动了?怎么的,被拒绝了,就放弃了?看你并不伤心颓废,应该不是放弃了……”太子殿下有些好奇,问道:“你在准备什么?”

    “说来给孤听听。”

    太子殿下笑道。

    “孤”这个自称,以后也要习惯。

    宋景轩神色冷肃,缓缓地道:“当日言语突兀,她立刻不能接受,我能理解。眼下,我须的弄明白她拒绝的原因,方能对症下药。”

    想起那一日所发之事,宋景轩神色一冷,看向太子道:“听说殿下已经收到了许多美人图?那孟家娇女也在里面?”

    弄明白她拒绝的原因之前,他并不介意先惩罚一些胆敢冒犯她的人。

    “孟如嫣国色天香,单论容貌的完美,都不输给景轩你了……”太子殿下笑道:“她自然在里面。”

    “孟大学士功力心重,府中男丁没有优秀的,只有这两个貌美如花的孙女,一个做了英王妃投资失败,这剩下一个,自然要千方百计献给孤。”

    “殿下这是要收下她了?”宋景轩问道。

    太子殿下没有急着表态,笑问道:“景轩有何安排?”

    “那孟如诲胆敢侮辱她,那孟如嫣亦是牙口凌厉……”宋景轩冷哼一声,又道:“小辈得罪了她,那孟大学士几日都不做表示,倒是自持身份端起架子来了!”

    他几日没有行动,就是看看孟家如此处理当日之事。

    没想到,那孟家上下居然就没有半点表示,真当是当日之事已经了结了!

    什么东西!

    “原来是因为这个。”太子殿下轻笑道:“她吃了亏,孤也不能不管。不然,大约他们都会觉得孤太好欺负了。景轩放心,孤来安排,保管你满意。”

    宋景轩点了点头,并未问太子殿下到底有何安排,又怎么安排。

    至于那个孟如嫣……太子虽然不是好颜色的,但孟如嫣这样的美人,能据为已有,他也不会往外推让。至于孟如嫣将来能到何种地步,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反正绝不会威胁到太子妃的地位就是。

    两个人坐下香榭中随意闲谈了一阵,太子殿下怎么也不如做王爷时候清闲,尤其是今日中秋佳节,没多久就有人来找他有要事,他便只能离开了。

    不过,宋景轩倒是在湖上多坐了片刻。

    直到有一个小内侍过来,说是太子妃有请。

    宋景轩沉吟片刻,便跟着小内侍去见太子妃。

    太子妃一身华服,坐在正堂之上,看着面前方案上,一叠图画怅然出神。

    太子几日后便要搬入东宫,这座王府就难得再使用了。

    宋景轩一路行来,看见许多丫鬟婆子正在清点物品,收拾箱笼,很是忙碌。

    太子妃这里却十分安静,无人来扰。

    “娘娘找在下何事?”宋景轩行礼之后,开口问道。

    不止是因为太子的关系,宋景轩同太子妃亦是很早之前就有些私交的。因而,他言语有些直接随意。

    如今还在宫外,避嫌也并不严格。

    若是搬入宫中,太子妃显然再不能轻易见到宋景轩了。

    太子妃抬头看向他,微笑道:“坐下说话。”她指了指方案边上的椅子,轻叹道:“再过几日,一入深宫,我怕是再没有机会同你这般轻松交谈了。”

    “宫规如此,娘娘何必感慨。”宋景轩缓声道。

    “是啊,是本宫矫情了。能成为太子妃,将来母仪天下,是比天还要大的福泽,无数人相争不来的,本宫却在矫情,实在是……”太子妃轻轻摇头,神色间有些自嘲,示意宋景轩翻看方案上的美人图,道:“你为太子为大梁所立下的功劳,本宫也不多提……如今圣意小选秀女,送了这许多美人图来……”

    “别的本宫都不操心,但你的终身大事,本宫还是要问一问的。”太子妃摆摆手,示意宋景轩听她将话说完:“这里是京城甚至全大梁最出彩的一批闺秀了。你若是有动心之人,提前告诉本宫,本宫也好将她替下来,为你留着。将来也不至于闹出乌龙事。”

    太子妃说话的时候,眉眼含笑,一再示意宋景轩看桌上的画卷。

    宋景轩低头,当先一张,便是孟如嫣。

    “说实话,本宫很担心你……”太子妃看到宋景轩的目光,含笑道:“怕也只有孟二小姐这种倾国之色,与你相配,才不会显得过分逊色了。”

    她用的是玩笑的语气,但一直都在留意着宋景轩的表情。

    宋景轩面色淡然,道:“若是要仅仅欣赏外表之美,我只需看下镜子即可。”

    他说的理所当然一本正经,让太子妃不禁笑出声来。

    “景轩啊景轩,本宫没想到,你也会说玩笑话。”太子妃笑了一阵,神色收了收,微笑道:“孟二小姐聪慧多才,琴棋书画样样出色,听说连舞姿也是优雅动人的很,更难得的是她内敛低调……这样出色的女子,怕是找遍大梁,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又怎能是那肤浅之辈能比的?”

    太子妃说到此处,隐隐有些叹息。

    不是她非要如何,实在是这孟如嫣威胁太大了……就是她如今育有嫡长子,与太子也是多年感情,她也同样自信太子并非是能轻易被美色所惑之人……但若是让孟如嫣这样的女子进宫,她也是心中难安,无法安宁。

    她想要将孟如嫣踢出去。

    而事到如今,孟家人绝不会允许孟如嫣进入东宫之事出现意外。太子妃想来想去,觉得除非是一个异常有份量的人,开口将孟如嫣要过去。

    能有这种份量与太子争夺女人的,一是皇上,而皇上已经有一阵时间都不再踏入后、宫了,这显然不成;再一次,怕就只能是得太子万分看重的宋景轩了。

    若是宋景轩看上了孟如嫣而与太子开口,太子十有八九会宁愿舍弃美人,成全他与宋景轩之间的情谊。

    宋景轩轻轻抿了一下唇。

    他也很快明白了太子妃同他谈论起孟如嫣的用意,也感受到了她隐隐的希冀和期盼。

    宋景轩一页一页,缓缓将方桌上近三十张美人图给翻完了。

    没有花袭人。

    这让宋景轩彻底放下了心。

    他将这些美人图收好,依旧将那孟如嫣的那一张放在了最上面。

    “娘娘。”宋景轩斟酌一番,开口道:“很可惜,我心中有了属意之人了。”

    “哦?”太子妃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其中似乎又又一丝不堪,问道:“是哪家闺秀,如此幸运?”

    “娘娘有几日没见侯爷和郡主了吧?”宋景轩没有再饶弯子,坚定地道:“我已经同侯爷和郡主当面提亲府中乡君,侯爷和郡主并未反对,算是已经定下了。”

    他点名了是乡君,而不是府上“二小姐”。

    虽然花袭人回到任府之后,应该取代任少容成为“二小姐”,但貌似“任家二小姐”一直默认还是任少容。

    若是再不清晰,他会明确地点出花袭人的名字。

    太子妃一时面容有些僵。

    她抿了口茶,掩饰了一下,问道:“定下了?父亲母亲的确没有同本宫说明。”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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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 未归?

    “是我嘱咐两位长辈暂时不宣之于众。”宋景轩神色严肃认真,并不隐瞒什么:“因为乡君并未点头答应。不过,我会让她点头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宋景轩却说要让花袭人本人点头。

    这简直……简直能算得上是“私相授受”“品格败坏”了!

    太子妃惊异地看着宋景轩,见他实在是坚毅认真,毫不作伪,再想一想自己今日之举,明明同清和郡主通过消息却装作不知,不死心地来试探宋景轩,不禁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

    宋景轩站起身,行礼道:“多谢娘娘关爱。”

    顿了顿,他看着太子妃,低声道:“娘娘成了太子妃,怕是忘记自己也叫做任少华了吧。”

    任少华其人,处于闺阁之中,却长剑凤舞红衣莲华,那是何其灼灼耀眼的一个女子!

    而如今的太子妃……

    “娘娘保重。”宋景轩离开了大殿。

    留下太子妃一个人怅然许久,直到关嬷嬷过来探问之时,才恍惚回神。

    “娘娘,轩公子不肯帮忙么?”关嬷嬷轻声问道。

    孟如嫣天香国色出身高贵,哪里是花袭人那种容貌一般之人能比的?就算是花袭人如今身为乡君也依旧同孟如嫣差距十万八千里远。男子个个爱美色,就算是知道宋景轩向武阳侯府提过亲,但关嬷嬷依旧觉得,宋景轩很有可能会答应太子妃,舍了那花袭人,而就孟如嫣。

    通俗点儿说,同样是茶花的话,花袭人不过是那一般颜色一般品种的茶花,的确有那么点儿可看之处;但孟如嫣却是那精心养育而成的十八学士,姿容绝代!

    太子妃却没有回答关嬷嬷这句问话。

    她抬起头,摊开自己的手掌瞧了瞧,而后将孟如嫣的画卷拿过来,缓缓在画上美人面上摩挲,轻声开口问关嬷嬷道:“嬷嬷,我有多久没有练剑了?”

    久到她的手掌居然可以同虽有贵妇人一样的细嫩;久到她已经习惯了手指上那修剪的精致保养到完美的长长指甲。

    关嬷嬷愣住了。

    片刻,关嬷嬷才开口道:“娘娘,您如今可已经是太子妃,再不能如往年一般了……”

    太子妃面上露出一抹轻嘲。

    她拿起桌面上的剪刀,在关嬷嬷诧异惶惶的目光中,轻轻地认真地将那好看的指甲剪掉之后,对关嬷嬷道:“嬷嬷,我的剑在哪里?”

    “娘娘,您……”关嬷嬷不懂太子妃怎么突然成了这样,心下有些惶惶,道:“您一会儿还要进宫呢!若是迟了,皇后娘娘怕会不高兴……”

    “我的丈夫是太子,她却不是太子的亲生母亲。她怎么会因为我稍微迟些而不高兴。”

    太子妃摇头笑了笑,道:“嬷嬷,我就是想再练练剑。”

    “承儿已经八个多月了,我的身体也养好了。”太子妃抿唇道:“我也该练练剑了。”

    说完,她也不理关嬷嬷,往内室走去。

    她恍惚还记得,伴随过自己少女时代的剑,是放在了何处……

    ……

    暗香来,花袭人和徐清黎闲话休息了好一阵子,又用了些点心,加上两个人都有意提起兴致,便也开怀起来,又趁着中午天稍微嫌热,人们大多去用饭的功夫,准备出去逛一逛。

    行人们嫌热,商人小贩们,还有那些杂耍团们,可不能嫌热。

    临行之前,花袭人吩咐人将这个位置给她们留着,便与徐清黎一同,带上了轻纱帷帽往外走。

    哪知路过前面铺子之时,正好听见有熟人声音。

    花袭人愣了一下,对徐清黎说了一句抱歉,而后走过去,拿下帷帽,开口招呼道:“丽娘,你找我?”又道:“冷焰,看看你是什么态度。”

    原来,是韩丽娘和冷焰不知为何在铺子中低声争吵。

    韩丽娘一听到花袭人的声音,猛然回头,道:“花妹妹!我……”

    花袭人这才看到,韩丽娘一脸的泪。

    花袭人见状不禁又瞪了冷焰一眼,问道:“怎么了这是?”

    冷焰一脸冷酷,冷声道:“她非要找你,问问韩大哥去哪儿了,是不是出了意外。我告诉她韩大哥没事,她非不信,非要找你问个明白……好像是我骗她一样!”

    花袭人闻言也有些纳闷,诧异地道:“韩大哥还没有回家?不会啊,当时大夫说他只是有些脱水,并无大碍啊?我留了些钱财,虽没有多少,但也够韩大哥回京所需了呀?”

    她当时除了付足了诊金之外,还额外给韩清元留下了十两银子。这十两银子,应该不至于让一个开开开业的医馆见钱眼开给昧下吧?也更不至于因此谋财害命吧?

    更何况,她还点出了郭三少贵公子的身份。

    她不知道郭三少后来有没有想起给韩家送个信,但她后来同宋景轩回京的时候,也又嘱咐人往韩家送过一次的。

    后来,没有人再提这件事,花袭人就以为再没有意外,加上自己心思纷乱,也没想起来问一问。

    韩丽娘这时候来找韩清元……

    这都有七八日过去了,新江县又不远,难道韩清元还没有回家?

    花袭人这一说,就见韩丽娘猛然摇头,不住地掉眼泪。

    冷焰插话道:“我都跟她解释好几遍了,她就是听不进去,非要找你问问!姐姐已经做了妥善安排了,韩大哥没有回家,说不定是因为别的绊住了!有什么好惊慌的!”

    韩丽娘揉了揉眼睛,忍住眼中泪水,道:“娘和我待在家中,又不怎么认识人,消息闭塞……这都中秋了,也不见哥哥回来,怎么能不担心?”

    “我知道花妹妹肯定将哥哥救出来安排好了,但没见着哥哥……”韩丽娘忍住眼泪道:“不说我娘已经担心的咽不下饭,就是我也,我也快撑不住了!”

    韩丽娘说着,一把抓住花袭人的手臂,央求她道:“花妹妹,你告诉我,你最后将哥哥给放在哪里了?我想去找他!”

    韩清元是被人掳走的。

    外面貌似又发生过什么动乱,她们都不清不楚的,加上韩清元一直既不见人,又不送信回家,虽然有花袭人捎话说韩清元已经安全救下了……见不到人,收不到信,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关系到血脉至亲,她们哪能放的下心!

    能坚持到今日才来找花袭人,已经是韩丽娘忍了又忍,实在坚持不住了!

    花袭人见状忙歉意地道:“也是我没有说清楚。”

    “韩大哥一直被贼人带到了附近的新江县,才被我给找到,并救了下来。当时韩大哥稍受了一点苦,让大夫看了,说是脱水,有些虚脱,服了药就能醒了,并无大碍。”

    “我当时另有他事,就付了诊费将韩大哥留在医馆照顾了。我也给韩大哥留下字条让他不必等我……后来我出了点儿意外,就没回去找韩大哥……”花袭人十分抱歉,对韩丽娘道:“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

    她当时在新江城外醒来的时候,临走之前,应该再去那医馆看一看,确认一下的。但她却完全给忘了……

    实在是她潜意识中以为,韩清元醒来之后见了字条,应该就会立即回家的。哪知他到这时候也没回来。

    足有七八日了。

    花袭人心中也有些担心了,却还是安抚韩丽娘道:“你别急,我记得哪个医馆……稍后准备一下,我陪你去找吧。你也回去,告诉伯母一声。新江县并不算远,马车官道最多两三个时辰便能到了。”

    花袭人说话时候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事不宜迟,我们半个时辰后在这里汇合,争取天黑之前能赶到新江县。”

    韩丽娘连忙应“是”,又含泪谢过花袭人后,转身就跑出了铺子。

    花袭人回头,对徐清黎说了抱歉。

    “没事儿,你的事儿要紧。”徐清黎笑道:“我本来也就是来找你聊天的,并不非要逛不可。你去的远,我不能陪你……多带些人,一路小心些。”

    顿了顿,徐清黎又试探问道:“郡主哪里,应该不会为难你吧?”

    “不会。”花袭人摇头,就此别过了徐清黎,送了她出了铺子,汇入街上人群之中了。

    花袭人沉吟一番,问柳成志要了纸笔,准备给任平生和清和郡主写个说明信。

    “姐姐!”冷焰开口道:“你将那医馆地址给我,我领着她们过去找就是了!你就别去了!”

    柳成志本来也对花袭人这种决定有些迟疑。

    花袭人如今住在侯府,上面可是有长辈的。他一直听说贵族闺秀出行不易,心中觉得,花袭人这么做,十有八九会引来长辈不满,对她名声也有碍……但韩清元没有音信,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的确让人担心……

    此时听到冷焰开口,柳成志也忙道:“是啊,小姐,您就别去了吧!今日中秋节,侯府肯定是要开家宴庆祝的。您这么随意出远门了,只怕侯爷会不高兴。”

    柳成志没有说清和郡主不高兴。只是暗示出来。

    花袭人却是想都不想,摇头道:“他是我安排的……若是韩大哥还留在医馆那自然很好;万一他不在那里,你们过去,绝不如我过去问话找人方便。”r1152

248 路上

    “那就明日再去。”

    柳成志建议道:“想来也不差这一晚的。中秋节,实在不好轻易出门。”

    闺阁之女平日上了大街,就要几经请示。

    又何况是中秋这么重要的一个节日。而这个中秋,又是太子殿下受封之后第一个中秋,同样又是武阳侯府成为侯府后的第一个中秋,意义非凡。

    花袭人不在,实在很不好。

    柳成志想到此,心中不禁有些埋怨韩丽娘——

    若是心中焦急,怎么不早两日过来说!若是不着急,那就等到中秋之后呀?偏偏这大节日的,不是给花袭人出难题么?

    虽然他也一样担心韩清元的安危。

    但他更是站在花袭人这一方立场上的。

    花袭人摇摇头,道:“若是我不知道还罢,如今我知道了,怎么还有心思过节?”她想起上次相救韩清元时候,韩清元差点儿被两个混混折腾出意外,哪里还敢再拖延?

    至于任平生和清和郡主那里……事有轻重缓急,她也只能说抱歉了。

    花袭人写完了信,有些拿不定主意侯府会不会派张马车给她用,便又让吴贵儿拿着钱去车马行雇佣一辆,以备后患。

    她这厢正在准备的时候,就看见宋景轩走进了暗香来。

    花袭人没想到今日突然会看见他,就是惦记着韩清元别出什么意外,一时间也怔愣了一下。

    好像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这种感觉一出现,花袭人立即摇头将其甩开,迎上前去,若无其事地上前见礼道:“轩公子。”只是手是握的紧紧的。

    宋景轩眼神平静,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花袭人点头,微带忧心地解释了一遍韩清元的事情,道:“……不知怎么回事,他这些天了都没个信儿,让人放心不下。这件事情是我处理的不够仔细,我必须亲自去看一看。”

    也不知怎么的,花袭人低声同宋景轩解释了一下之前韩清元险些意外没命的事情。好像不如此,不足以说明情况危急似的。

    “这样。”

    宋景轩点了点头后,没有多说什么,便转身往外走了出去。

    花袭人见他如此不禁愣了一下。

    她看着宋景轩走到铺子外,穿过人群,走到了街对面,像是阴晦地招了招手,花袭人便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从人群之中走到了宋景轩近前。而后,宋景轩便同他询问交谈起来。

    那个人,貌似在周同知事件时候,作为宋景轩属下出现过的。

    这么说,他是在让人帮忙打听还是?

    花袭人的心湖一下子起了点儿波澜来。

    那厢,宋景轩的确在问高满仓关于韩清元的消息。如今,高满仓这个人,也算是系统中有些地位的人了。

    如今南顺侯旧案一了,太子殿下也已经胜出,韩清元在京城所有人的情报系统中,已经只能算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没有什么关注的价值了。

    宋景轩若是问旁人,还不一定能问的到。

    问高满仓,才算是问对了人。他很快低声将韩清元现在的情况说了一遍:“他的身体一早就好了……如今他们租了个房间……”

    宋景轩静静地听完,记下地址,摆手道:“知道了,你去吧。”

    高满仓行礼告退,很快又不知到哪里去了。

    宋景轩在原地站了片刻,又和同喜说了几句话。花袭人便看到同喜离开了他,而宋景轩又再次穿过街道往这里来了。

    “我陪你去。”宋景轩道。

    花袭人愣了一下,心突然收紧,道:“是不是韩清元真又出了事?”

    宋景轩不置可否,并不回答她,只是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花袭人收起旁的心思,歪着头打量着宋景轩的脸色。他的脸色十分平静,那应该表明韩清元至少并无性命之忧;但他又不肯细说,且并不劝阻她此时去新江县,那也就意味着,韩清元其实是被别的事情绊住了?

    既然只是绊住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花袭人就有些不忙着去了。

    就像柳成志担心的那样,今日是中秋节,她这么在外面跑的确不太像话。这个时空之人尤为重视各种节日,中秋这种团圆节日,她随便就错过了,很说不过去。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

    说不能“持宠生娇”是不是?

    任平生和清和郡主如今“纵容”她,她行事也不能太过分了,让他们在外被诟病。

    “我觉得,你还是很有必要去看一下。”宋景轩看出了花袭人的退却之意,抿唇道:“至于侯爷和郡主那边,同喜会同他们解释的。”

    花袭人微微皱眉:“到底发生了什么?”

    花袭人追问几次,宋景轩都不肯回答她。

    这会儿韩家的马车已经行驶了过来,韩丽娘下车之后,对花袭人道:“我娘也在车上。她非要跟着,我劝不住她。”

    花袭人朝韩家马车上看过去,果然见车帘闪动一下的瞬间,露出了韩母憔悴的容颜。

    花袭人忙走到马车边上见礼问安。

    韩母没有下车来,只是掀开车帘,问花袭人道:“是不是可以走了?”韩母眼中浑浊满是血丝,神态十分焦急难过,坐在车上对花袭人道:“袭人啊,你别觉得是伯母不通情理难为你,实在是伯母只有清元一个儿子……他就是伯母的命……”

    说到这里,她又流下泪来,哽咽不能多言。

    花袭人眼中微酸,忙道:“伯母放心,清元哥定然没事的。您坐好,我们这就出发了。”

    宋景轩人手足,很快又架了一辆马车过来。

    驾车之人,正是那个同宋景轩说话的人。他躬身对花袭人笑道:“乡君,请上车。”见花袭人看他,他赔笑道:“属下高满仓,见过乡君。”

    花袭人对他点点头,上了马车。

    她才坐定,便见宋景轩也跟着她上来了。

    花袭人才要说什么,冷焰也挤开了高满仓上来,看了宋景轩一眼后,低头跟花袭人道:“姐,我也陪你。”

    “我好久都没有陪你了。”

    花袭人本不想冷焰跟着的,听到他这么说,心中十分愧疚,摸了摸他的脑袋,让他坐在了自己身边。

    冷焰说没有陪她,不更是说她许久都没有陪他了?

    他还这么小,又没有别的亲人了。

    花袭人愧疚之间,马车已经缓缓行驶起来。街面上人很多,一开始车子走的很慢,直到出了京城,速度才快了起来。

    “韩清元到底怎么了?”出了城,花袭人禁不住再次问宋景轩道。

    宋景轩皱了一下眉,问花袭人道:“你为什么拒绝我的求亲?”

    “嗯?”花袭人一时没跟上宋景轩的思路。

    宋景轩认真地道:“我本来想调查一番,但又觉得,还是直接问你比较好。”

    他可以调查,但人心这种东西,调查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很可能只是表象。

    若是弄错了,反而更容易引起误会。

    所以,他刚刚做下决定,亲自问问花袭人。

    从京城到新江县的两个时辰独处,想来一定能问出他满意的答案。至于冷焰临时挤了上来……宋景轩看了他一眼后,就不在意了。

    冷焰却是一下子崩直了身体,不断的在二人脸上看来看去。

    花袭人很快回过神来。

    她先是摸了一年冷焰的脖子,安抚了他一下,才慢慢地道:“轩公子怎么又问起这个?我已经说过,感情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理由。”

    宋景轩闻言像是陷入了沉思一般,久久不言。

    这一次,他想了好一阵子,才又抬头道:“那就换个问题……你将来想嫁给什么样的人?”

    “你若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的话……行路无聊,正可以认真思考一番。”

    花袭人张了张嘴,觉得有些烦。

    这个人,能不能不要这么较劲儿?

    宋景轩看出了花袭人的不高兴,却又认真地道:“我若是得不到答案,总不会轻易放弃了。或许,你心中另有他人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他若是得不到不满意她说的,就会一直追问是吗?

    花袭人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就轻笑了起来——

    她那么洒脱的一个人,怎么会被人追问几句个人私事就心情不明媚了呢?不该这样的。

    宋美人既然想知道,那正好可以跟他聊一聊。

    反正,她又不至于害羞了。

    花袭人很快相通,换了个心情和态度,笑着对宋景轩道:“既然轩公子很想知道,那我就同你说一说也无妨……”

    “我要找的那个人呢,首先必须要长的好看……”花袭人一只手托腮,含笑望着宋景轩,眼神中暗含着一点轻佻,道:“这一点,若是满分为十,轩公子至少能打二十,是能秒杀其他所有男子,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说实话,看着轩公子比最美的女子还要美丽的脸,实在让人难以说出拒绝的话……唉,真真是……”

    她是真的很惋惜,并不是装的。

    花袭人尤还记得,这一位很不愿意有人说他生的美。他不喜欢,她这会儿偏偏就狠狠地谈论一番。让他问,让他问!

    (今天又比较废,只一章。明天再补上。)r1152

249 相对

    花袭人一边惋惜,一边不断放肆地瞄着宋景轩,心中隐隐有些小紧张,时刻准备着看他黑脸。

    一秒,两秒……

    花袭人当真觉得自己说的够放肆够赤果果的了,宋景轩居然还没有太大的动静。直到花袭人说不下去之时,他才挑了一下眉,认真地道:“然后呢?”

    嗯?

    这个人,怎么不循旧例?

    花袭人有些狐疑,心中有些忐忑不定,但依旧强撑着道:“正因为轩公子你太过俊美,有道是物极必反,这个优势呢,就要打一个大大的折扣了……”

    “为何?”宋景轩不解地问。

    “我的理想,是过比较简单的小日子。”花袭人收起玩笑的心思,对宋景轩解释道:“你容颜绝美无匹,又与太子亲近,将来前途光芒万丈的……从太子殿下册封的那一刻起,轩公子的人生注定要波澜壮阔,与简单无缘了。”

    “轩公子应该承认这一点吧?”花袭人认真地问他道。

    真的很可惜。

    花袭人当真觉得,她说出这些的时候,心底的某些部位正在隐隐作痛,又仿佛听见似乎有另外一个自己因为惋惜而在不断哀嚎,伤心不已!

    这个男人,好看到天怒人怨!

    他说心仪自己,自己却拒绝了!

    这种行为,简直更加的天怒人怨!想让人暴打她一顿不可!

    花袭人贪婪又流连地盯着宋景轩的俊脸,想将这份完美最后铭记下来,留作以后慢慢欣赏。大约,这一次过后,她再想看到他的机会就是极少极少的吧……

    宋景轩一直蹙眉。

    他沉思片刻,认真地道:“我并不认可你这种说法。”

    “简单的日子,并不是单纯地因为身份地位的高低来决定的。”宋景轩道:“我应该可以认为,想当初,你不愿意承认自己血脉出身,是不想入大宅门之中了?”

    “是这样。”花袭人承认道。

    “或许,经营暗香来的这种生活,对于你来说,是理想中的简单小日子。”宋景轩摇头道:“但你想一想,你若真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卖花女,仅仅一个薛世光,就能将你逼入绝境!又谈何简单小日子!”

    世间生活,本就艰难。

    尤其是对于一个女子而言。

    若将花袭人换成任何一个其他少女处在她当时那样的境地,绝对会轻易被一个如薛世光这样身份的贵公子给逼迫到无路可走,而后只能无奈认命!

    “今日是中秋节,你却想离开就离开,并不惧怕家中长辈……”宋景轩道:“你一个外室女,能得如此自在,只是因为你表现出了足够的能力,你足够强大,强大到任何人都无法轻视,才有了你今日的自在!”

    “而不是因为你的不争,你想过简单小日子!”

    “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

    “只有你拥有了足够的地位和实力,你才能想如何就如何!”

    “想显赫就显赫!想简单就简单!”

    宋景轩漆黑的眼眸中闪过道道凌厉的光芒,完美的唇角有了一个坚毅的弧度。他看着花袭人,轻声问道:“这样的道理,难道你会不明白?”

    花袭人不知不觉坐直了身子。

    她怎么不明白。

    她当然知道,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然,她若一直被动软弱,不必等到薛世光出现,只韩母就能逼她给韩清元铺路做妾。她并不认为,若是她真的一直都表现软弱的话,韩母会发善心放过她。

    而且,韩母会强硬地告诉她,只有留在韩家,有其照顾,才是她最好的归属。

    只因为她从来都强硬,也有足够的依仗让韩母忌惮,韩母才任由她从韩家自立了出来。

    所以,宋景轩说的对。

    但花袭人并不是就因此没了话说。

    花袭人直起了身子,开口道:“那轩公子也就一样知道,我有了今日的地位和实力,便就有了选择将来生活的权力!”

    “或许,轩公子能够请动太子殿下,直接压迫侯爷和郡主,同意你我亲事?”花袭人声音中暗含着一些嘲讽。

    宋景轩的强势,她会欣赏;但她自己的气势也决不能弱!

    宋景轩闻言缓缓摇头,道:“我并不会那么做。”

    “我更希望能打动你。”宋景轩神色坦荡,道:“当然,在这之前,我也会告诫侯爷和郡主,在你的婚事上要格外慎重。”

    宋景轩心中真正的意思,是说,在他没有放弃之前,任平生和清和郡主不能再将花袭人许给别人。

    花袭人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心中觉得有些恼火,面色隐隐有些不善——

    她既然住进了武阳侯府,以后的亲事就注定不能绕过侯爷和郡主二人。这个时代,结婚可不是后世那样拿着身份证去官府扯个本子那么简单的事情。

    而宋景轩得到了她“父亲母亲”的支持……

    说是要“求得她的同意”,还不是已经将她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还说什么会“求得她的同意”!如此假惺惺的!指望她还能因此而感动吗?笑话!

    果然,就如他刚才所言,他有了足够的实力地位,便能想怎样就怎样?

    而她实力身份不够,就只能干冒火却毫无办法?

    花袭人心中恼意翻滚,恶狠狠地瞪了宋景轩一眼,低下头不再同他说话了。此时此刻,她心中憋着一团火气不能发作,只暗暗做着深呼吸。

    这种时候,就是宋景轩生的再好看,她也不想再看了。

    宋景轩眉头微皱,似乎不明白花袭人为何突然间恼了。他微微张了一下唇,想说什么最后没有说,渐渐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一路上的行程,车厢内就出现了这不寻常的安静。

    冷焰最后打量了二人几眼,握紧的小拳头松了下来,干脆修炼起来。

    听了这一场谈话,他也有了收获。也就是说,一个人,必须强大有实力,才能得到他想要的……因而,他必须努力。

    太阳西下的时候,他们便到了新江县城。

    今日中秋节,新江县城也格外的热闹,丝毫看不出之前这个县城被叛军攻占过的痕迹。

    花袭人微微挑起了帘子。

    高满仓一路稳稳前行,偶尔将车速放缓一些问了一下路,像是很清楚韩清元人在何处一般。

    花袭人查探了一下,没有做声。

    韩家的马车一直都跟在后面。此时纵然那拉车的骡子十分神骏,也跟的有些吃力了。

    进入县城之后,高满仓很快就寻到了一家医馆前面。

    花袭人抬头看了看匾额,正是她安置韩清元的“孟回春堂”。孟回春堂是新江县城规模较大口碑不错的药铺,生意自然不错,几丈宽的门面内,坐了两个坐堂大夫正在看书,有三五个病人家属正在抓药。

    车子停稳之后,高满仓躬身掀开了车帘。

    花袭人领头走了下来。冷焰紧紧跟着她。宋景轩落在了最后一个。

    此时,夕阳只剩下了最后一抹余晖,红彤彤的挂在西方的天上,全没了正午时分刺目的光和热。

    韩丽娘扶着韩母也下车,走了过来。

    “就是这里?”韩母身体竟然在不住地颤抖,看向药铺,露出些不安来,很怕一进去之后,就会得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花袭人见她如此,心中升起怜悯,柔声道:“这的确是我安置韩大哥的药铺……要不,伯母在这里稍等,我先进去问一问?”大约这世界上,再没有谁能比做娘的更担心自己儿子吧……

    韩母忙道:“我和你一起进去。”

    “都到这个时候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韩母叹道,眼中又起了泪。

    花袭人忙安慰道:“伯母放心,韩大哥不会出事的。或许,他已经离开这里了也说不定呢。”

    说着话,花袭人同韩丽娘一左一右搀扶着韩母走进了药铺。宋景轩不动声色地跟着,并不言语,一幅置身事外的模样,仿佛他会来此仅仅是因为陪花袭人一般。

    花袭人环视一眼,很快认出了两位坐堂大夫之中,有一位正是那日被从梦中叫醒给韩清元做了诊治的大夫,便走了过去,问他道:“孟大夫,不知您还记得我吗?大约七八日前的夜里,我送了一个少年人来找您看病……”

    花袭人记性不错,还记得这大夫姓孟,这间药铺正是他的家传产业。不过,他才三四十岁,并未接管药铺,还在坐堂磨练医术。

    孟大夫打量了一眼花袭人,从她价值不菲的衣料上很快认出了她来,忙起身道:“这位小娘子说的是韩公子吧?”

    “就是他!”

    花袭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韩母一把抓住那孟大夫的衣袖,焦急问道:“他怎样了?他现在在哪?”

    孟大夫摸了一下胡须,对韩母和颜悦色地道:“这位夫人别慌……韩公子的身体已经大好了……”

    韩母闻言立即松了手,双眼却是落泪,口中念念,直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之类的。她一口气松下来,立即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几乎要摊倒了。

    韩丽娘撑住了韩母,也擦了一把脸上的泪,问大夫道:“不知大夫可知道他现在何处?”r1152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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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7144/ 第一时间欣赏花袭最新章节! 作者:妹姒所写的《花袭》为转载作品,花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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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袭介绍:
植系异能特工花袭人,魂穿古代外室女,而且还是离家出走的。
很好,正好顺便“失忆”再不回大宅门中去,市井田间,做个小花农,逍遥快活。
恩,若是能将自己嫁出去……那就更完美了。
但,青梅竹马横起波折;江湖少侠心有所属……好吧,嫁人的事情,不着急。事情实在太多,往后排排,再排排吧。
(已有完结作品《成亲》、《点草成妖》,《第二春》新鲜完本,欢迎跳坑)花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花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花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