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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袭全文阅读

作者:妹姒     花袭txt下载     花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50 状况

    “他是我兄长。”韩丽娘微微行礼,含泪道:“他许久不回,让家人很担心。”

    孟大夫笑了一下表示明白,拱手道:“哦,韩公子倒是并未走远……这样,由在下带几位去找他吧。”

    孟大夫看出花袭人这一群人都是从京城来的,全都是他不能轻慢之人。这样的时候,尤其是看到韩母和韩丽娘焦急激动的神情,他也不敢废话,立即决定还是先让他们见到那韩公子为好。

    只有病人家属见到病人无恙,放下心来,才能有心思听他们大夫说话。

    孟大夫的这个决定无疑很对。

    花袭人谢过了他,扶住韩母,准备跟着他走。

    不想,孟大夫却直接引着她们穿过药铺,往后院走去。一直走到了后院最后一排罩房处,才在一个最左边的一间屋子门前停了下来。

    “因为一些原因,韩公子这几日一直住在鄙医馆中……”

    不待这孟大夫说完,韩母立即甩开了花袭人的搀扶,拖着韩丽娘迫不及待奔上了台阶,猛然间撞开了房门!

    “清元!”

    韩母悲声呼喊,迈步就要朝着屋内奔去。

    却就在这一瞬间,韩母突然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又仿若被天雷劈中身体猛然间僵直,就在花袭人心起疑惑之时,便听见韩母尖叫一声,道:“她怎么在这里!”

    说罢,韩母竟然就此承受不住,昏倒过去。

    韩丽娘盯着屋内一下子没有准备,被韩母连累的也跌坐下来,幸好也因此护好了韩母,没让韩母摔着。

    花袭人挑了挑眉。

    就在韩母行为异常的一瞬间,花袭人放开感知,立即就看清楚了那屋内的情形。

    难怪韩母会晕倒。

    韩清元居然和她在一起啊……

    花袭人心底叹息一声,对有些躲闪不知所措的孟大夫道:“大夫,麻烦您给伯母看一看吧。”

    “哎,哎。”孟大夫早瞧出了眼前这一幕不像自己料想的那般简单,正不知如何是好,听见花袭人说话,忙提着长袍奔上台阶,跨过门槛,抹了一把汗后,立即凝神给韩母把起了脉。

    本来,他并未经心,只暗暗后悔没有问清楚情况,也没有将提点几句,就直接将人领到了这里,以至于这位老人家受了大刺激……唉,这种过错,不知这些贵人会怎么怪罪他呢……他本来还想着能多得些诊金打赏的……

    孟大夫一边品脉,一边胡思乱想,品着品着,突然觉得手底下脉象不对,当即心中一紧,忙不敢多想,再次品起脉来。只是,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娘怎么样?”

    韩清元终于露了面,出现在了花袭人的视线中。

    他面色有些白,似乎有些憔悴和虚弱,但显然身体不错,并不能算是在病着了。

    他出现在门口之时,也看见了站在院中的花袭人,神色间闪过一抹愧疚和复杂,而后又重新变得坚毅,对花袭人微微颔首之后,半跪在地,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韩母身上。

    孟大夫并未回答韩清元,依旧在反复谨慎地品脉。

    “你难道不想知道,她们见到谁?”宋景轩走到花袭人身边,轻声开口道。

    花袭人冷声道:“轩公子早就知道这里情形……这个局面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么?”

    韩母倒下了。

    花袭人能够感觉到,她这一次真的受了大刺激。

    此前多日的煎熬,饭食不想,牵肠挂肚的,她的身体应该几乎就在强撑着一口气坚持了!若仅仅是看到韩清元无恙的喜悦,韩母或许日后会小病一场,但也不会有大问题……但偏偏她大喜之下,又立即大怒!

    喜伤心,怒伤肝!

    双剑齐下,她如何能受的住!

    仿佛是验证花袭人所说的,那孟性大夫终于停下了品脉,面色难看,轻声道:“这位老夫人大喜大怒之下伤了肝脏,肝阳暴亢,风火上扰,已经有了轻度中风之症……”

    中风。

    花袭人听到这个词,冷笑着看了一眼宋景轩,问他道:“这就是轩公子想要我看到的么?”

    无论如何,花袭人都并不想韩母真得了重病。

    而中风之症,绝对是十分严重的病症。

    花袭人冷声说罢,抬腿迈上台阶,对那孟大夫道:“还请大夫开个方子。”

    “哎,是。”

    孟大夫招手让小伙计打开了隔壁的房间门,示意他们将韩母抬进去后,又拱手道:“在下医术有限……倒是家父在中风一症上有些建树,不如让家父再来诊断一番。”

    “或许,是在下断错了也不一定。”孟大夫道。

    他的确希望是自己断错了。而且,他更希望这些贵人是讲道理的。不然,贵人迁怒起来,他孟家这份家业,真不一定能保得住。

    “那赶紧去请令尊前来。”花袭人对孟大夫道。

    在孟大夫说出“中风”二字的时候,韩清元和韩丽娘就呆住了。韩丽娘不断流泪,惶惶无措地跟着花袭人到了另一间屋子,而韩清元却因为这巨大的打击而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眼之中茫然无神。

    那孟大夫行了礼,立即转身小跑着出去找人了。

    花袭人见倒在床上口角有些错位以至于面容显得很是狰狞的韩母,心头一阵一阵酸涩难过。无论后来韩母待她如何,花袭人都永远记得,在那几年中,那个珍惜疼惜过她的韩母。

    花袭人抿唇注视了一会儿,缓缓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对跟过来的韩丽娘道:“丽娘,你别慌。你没听那大夫说吗?伯母只是轻微的中风症状,是能够治好的……你先冷静下来,伯母这里要靠你,而且韩大哥他怕……”

    花袭人能够想到韩母这一次病倒对韩清元的打击。她轻叹一句,道:“韩大哥那里,只怕也要靠你劝解的……你要坚强。”

    “对,我要坚强……”韩丽娘口中喃喃,握紧了拳头,眼中恢复了几份神采,视线触及病床上的韩母,又看转到花袭人身上,一下子搂住花袭人,悲声痛哭起来。

    韩丽娘并没有哭多久。

    她像是发泄了一下悲痛的情绪之后,就缓缓收了泪,放开了花袭人,环视了一下屋里,看到有清水净盆,便倒了一些水,开始给韩母认真地擦脸。

    花袭人心中难受,默默地走出了屋子。

    这一排后罩房,应该是这家药铺专门收拾起来供病人暂住治疗的地方。每一个房间都不大,却收拾的还算干净,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

    花袭人站在门口,顿了顿,拐进了左边的房间。

    韩清元神色麻木地跪在地上,对花袭人的进来毫无反应。

    花袭人从他身边经过,看向床榻上的那个女子。

    薛世净。

    薛世净神色枯槁,一看就病的很重。她躺在床上,不断地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并无支撑她起身的动力。

    她的丫鬟冷梅,站在床边,看见花袭人神色惶惶,想要劝慰薛世净不要再挣扎了,却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我若是你,现在就不会再添乱。”花袭人对薛世净说道:“你现在好好的,至少能让他少操一份心。”

    薛世净眼中涌出泪水,就仿佛是枝头被狂风蹂躏的最后一朵白梅,柔弱可怜,仿佛下一刻就会凋零似的。

    听到了花袭人的话,她不再挣扎,躺在床上,虚弱地道:“我,我……”

    花袭人转过头,问冷梅道:“你家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也没想到,找到韩清元后,面对的会是这样的情景。此时,她的心情很不好,言语中都带上了杀意。

    她曾是杀过很多人的。

    冷梅面对花袭人,娇躯一抖,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却不敢说话。

    “你应该清楚,若是惹怒了我,会面临什么。”花袭人冷声道。

    冷梅再次打了个寒颤,忙道:“回乡君话,婢子……婢子……”她深吸一口气,道:“当日小姐得知大公子找人带走了韩公子,就向大公子逼问韩公子的消息。一开始大公子没明说,隔了一天,大公子走后,才让人给小姐递了话,告诉了小姐韩公子被带到了新江县。”

    “于是小姐就连忙赶过来救人……”冷梅能成为大丫鬟,关键时候说话还是很有条理的。她继续说道:“我们找到那个院子,问了那两个人,才知道韩公子已经被人救了。小姐又问清楚韩公子当时情况不太好,就与婢子一起到各家医馆中问,最后找到了这里,找到了韩公子。”

    “而后,就传来了动乱的消息……”冷梅害怕地道:“韩公子也没有大好,我们就又耽搁了两天。哪知,哪知我们雇佣的那个赶车的庄户,他们家人寻来,偷偷告诉我们大公子妄图挑动宁王造反被宁王杀死,薛家庄子上下所有人等,一夜之间全部消失的消息!”

    “他们肯定都死了!”冷梅娇躯瑟瑟发抖:“小姐听到后悲痛难当,受了打击,当场吐血昏迷,起不来了!”

    “是韩公子好心,才瞒过了小姐身份,将小姐藏在了这医馆治病!”冷梅说到此处已经绝望了,喃喃地道:“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来了……”r1152

251 返程

    薛世光直接参与了叛乱,死在了宁王剑下。

    薛家庄子上下众人全部失踪,显然是皇上和太子虽不愿意这场动乱被大肆提起,但对于薛家人如此不识抬举却是非常恼怒,连正式的旨意都不下一个,审都不审,判都不判,直接将薛家所有人悄悄给弄死了。

    无怪乎冷梅害怕。

    也不难想象,原本性格还比较坚韧的薛世净会一病不起了。

    更无怪,韩清元藏了薛世净主仆后,为何这好些日子都不敢给京城送个消息了。

    但他却忘了,他不回京,也不给家中准信,他的亲人惶惶担心之下,一定会找到这里来。

    花袭人此时此刻并不想评价韩清元所作所为中的幼稚之处。她了解的大概之后,怜悯地看了薛世净一眼主仆二人一眼,便转过身,再次走到韩清元身边。

    薛世净的眼眸之中,已经有了绝死之意。

    花袭人怜悯她,却并不会为了她如何。说到底,她和薛世净之间并无交情。对于薛世净的遭遇,她会怜悯,也仅仅是怜悯而已。

    但对韩清元……

    花袭人却是狠不下心完全不管不顾。

    这个韩清元,当真是太让她失望了!瞧他都干了些什么事情!经过了这么多的历练,他居然还没有太大长进!

    真是可恨!

    她突然握拳伸出脚,狠狠地往韩清元身上猛踢几脚,将韩清元踢了七歪八倒,也将他的失落的魂魄踢回到了身体内,冷声对他说道:“伯母病倒了,你的美人儿也想死,你堂堂一个男人。难道就这么半死不活下去!”

    “拿出你的勇气来!”

    “拿出你的担当来!”

    花袭人又踹了他几下,道:“我会连夜回京,不会留在这里处理你的家事!”

    “韩清元。你起来!别让我瞧不起你!”

    花袭人说罢,再也不看韩清元。深深做了一个深呼吸后,从他身边跨出了门去。

    隔壁,孟大夫已经请来了他父亲,此时正在给韩母请脉。

    半晌,那位老大夫收起脉,说了一番与孟大夫相差无比的话,但却比孟大夫显得自信有把握多了,道:“只是轻微的肝亢。老夫开了方子煎药服用。在辅以针灸治疗,月余便能完全症愈。只要以后老夫人不再有大喜大悲大怒等剧烈情绪波动,也不会再犯。”

    韩丽娘欢喜的落了泪。

    花袭人闻言也松了一口气。她冷眼看见韩清元已经从隔壁过来,也不理他,依旧请那老大夫开药准备针灸事务。

    在老大夫写药方的时候,花袭人将韩丽娘拉到一边,深深做了一个深呼吸,对韩丽娘道:“丽娘,你先别激动……我一会儿是要回京的……”

    出乎花袭人的意料,韩丽娘并未太激动。只是点点头表示理解。

    花袭人心中一叹,将身上荷包接下来塞给韩丽娘,道:“这里面有几百两银子。你拿着花用。至于那边薛家女如何处理,你和伯母,还有你哥哥再商议吧。我会让今日过来的人,当做没见过她们的。”

    也就是说,韩家暂时不必担心薛世净的身份被人传出去。

    韩丽娘没有听到冷梅的说词,并不知道薛家人出了什么事情,因而并不理解花袭人这样的叮嘱。而且她如今头脑乱糟糟的,没多想就点头应了下来。

    “伯母情况稳定下来,你们最好回京吧。有什么困难。让人传信给我。”花袭人重重我了一下韩丽娘的手,最后往韩母那边看了一眼。轻叹道:“那我就走了。”

    “恩。”韩丽娘抹了一把泪,用力点了点头。

    韩母和韩丽娘这次过来。带来的碧橙和白果。有他们帮忙,又有医馆伙计使唤,想来需要什么,都并不困难吧。

    花袭人别过了韩丽娘,没有同韩清元说话,也没有等韩母清醒,就走了出去。她拍了拍站在门口的冷焰,叹道:“我们回京城。”

    宋景轩一直都在院中站着没有动。

    同喜和那个叫高满仓的老老实实地站在了他身后,识趣地一句话都没说。

    花袭人往院外行走之时,宋景轩跟上了她。

    高满仓连忙从旁边小跑着先出去了。

    到了前面的药铺门口,却见高满仓已经将马车行驶过来,躬身谄媚地对花袭人道:“乡君,请上车。”

    太阳早已落山,只余最后一点灰色的亮光。

    东方,一轮明月正在缓缓升起,一点一点,散着皎洁的白光。

    街上人声鼎沸,笑语欢颜,各种写着谜语的灯笼在店铺门前人们手中挂着提着,映照出片片欢乐。

    花袭人脚步顿了顿,上了高满仓的马车。

    冷焰愣了一下,也连忙跟上。

    而后就是宋景轩。

    同喜暗暗冲着高满仓竖起了大拇指,同其一起坐在了车辕上。高满仓一脸欣喜自得,隔着车门说了一句“小的出发”之后,便甩起了鞭子。

    马车渐渐驶出了县城。

    周围的热闹声音也一点一点地远处,最后就便只能听见外面车轮滚动的声音和道路两旁阵阵虫鸣蛙声。

    “对不起。”

    车厢内,宋景轩对花袭人道:“我并未想到会有如此结果。”

    宋景轩隐约知道,花袭人对韩清元此人的感情有些不一般。虽然他也相信,今日的花袭人不会再嫁给那韩清元。那即便如此,宋景轩心中也并不舒服。

    他一直看不惯韩清元。

    因而,当从高满仓处问出韩清元居然藏起了薛世净之后,他立即就想,让花袭人亲眼看到韩清元同薛世净在一起。虽然他也不明白此举能对花袭人造成什么影响,但他同样并不想韩母因此而病倒。

    可以说,韩母的病,他负有责任。

    所以。他才对花袭人道歉。他的道歉也很有诚意。

    花袭人摇摇头,道:“你不必说抱歉。”

    “我们本来也是要过人找人的。”花袭人十分理智,声音也有些发凉。道:“你跟不跟来,我们也会看到这个场景。韩家伯母也也一样会受刺激。”

    不过是他提前知道了这种情形,却没有稍微透露一点,让韩母能有个预防而已。当然,若是韩母能稍微有所准备,也不至于病到这样的地步。

    但是,花袭人也同样很清楚,宋景轩并没有提醒她们的义务。

    他这一次之所以会跟来,完全就是来看笑话的!

    花袭人对宋景轩道:“只是希望轩公子不要透露那薛氏女的行踪……不知这个要求会不会让轩公子为难?”

    她之前都不知道。薛家一夜之间被人灭门的事情。所以,她也并不知道,朝廷对薛世净这个薛家仅剩的孤女的态度。

    宋景轩一定知道。

    这也是为什么她还会上宋景轩这辆马车的原因。

    宋景轩果然说道:“并不会为难。薛家之所以未审而没,就是朝廷不想宣扬的意思。因而,只要那薛氏女能识趣老实,也没有谁非要取她性命不可。”

    “如此,那我就放心了。”花袭人颔首,对宋景轩一礼道:“多谢轩公子了。”

    这一礼,让宋景轩心中十分难受。

    他想看到那个会同他嬉笑玩笑的花袭人,而不是这个客气有礼的花袭人。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宋景轩慎重地道。

    花袭人淡淡一笑,摇摇头,没有说话。她拿起桌面上的糕点。就着茶水吃了几块充饥之后,便靠在靠背上,合起眼睛假寐了起来。

    她没有心情同他说话了。

    宋景轩看着她平静的甚至有些冷漠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难过,而后又不禁蹙起了眉——

    今日,貌似自己一直在犯错误啊……

    如此看来,他若想得到她的首肯,还需要很多努力……

    他们一行人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子时了。此时。圆月依旧皎洁,光辉洒入人间恍若白昼。只是赏月的人们几乎已经歇下了。

    城市从热闹。回归到了安静。

    任平生和清和郡主都已经安歇。

    花袭人回来的动静,惊醒了他们。只是二人并未问什么。清和郡主只是打发了一个大丫鬟过来看看,问了两句,便就离开了。

    花袭人不想说话,让人弄了热水泡了个澡,便睡下了。

    一夜无梦。

    清晨,饭后,她主动去向清和郡主问了安,为昨日自己的行为表达歉意。

    “找着人没有?”清和郡主并未责怪花袭人任性轻率,而是关切地道:“本来府上是要给你派车和护卫的。只是轩公子说他会护送,府上的人手便没有再去。”

    “我和侯爷想着,轩公子肯定是消息灵通,知道了一些情况。”清和郡主含笑解释道:“有他陪着,比护卫们要有用许多。”

    清和郡主看着花袭人,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十分荒谬。

    看看,花袭人容貌也不过一般,气质上虽有独特之处,但那气质却很难让人欣赏……若说能耐吧,一个女人,要那么大的能耐做什么呢?

    但就是这么一个花袭人,偏偏让宋景轩这样的无双公子给看中了!更荒谬的是,她居然还不肯答应!她看不上他!而一向冷傲的宋景轩居然没有愤而作罢,也没有用强硬手段,居然说什么非要让她“点头”!

    清和郡主什么时候想,什么时候都依然觉得荒谬!

    (好累,今后一定要调整一下更新时间了!累惨了。)r655

252 傻瓜

    “让郡主挂心了。”

    花袭人态度很好,将韩清元的情况略说了说,并没有提薛世净的名字,而是说道:“他遇到点儿事,就多留了两日。托人给家中送了信,不知怎么的家中并未受到,这才造成了误会。”

    “倒是韩家太太见到韩大哥一时激动,居然晕倒了。”花袭人略抿了一下唇:“大夫说是她忧思过度,需要用些药,调养一番。不过,万幸并无大碍。”

    “那就好。”清和郡主并不如何关心韩家人,听到花袭人这般一说,她也就相信了,道:“若是需要用什么药材,只管去库房里要。”

    花袭人郑重地道了谢。

    “母女”二人又闲谈几句,正好有管事妈妈来找清和郡主回事,花袭人便趁机告退了。

    “小姐,不是婶子不知恩,实在是婶子觉得,您以后还是少参合韩家的事情为好。”赵婶子陪着她在侯府花园子里缓行,真心实意地道:“小姐您都已经帮助韩家翻了旧案报了大仇,已经抵得上任何恩情了!”

    “您也有您的日子要过!”赵婶子劝她道。

    自打那日宋景轩过来同她说话之后,也不知是因为哪一点,赵婶子就真的相信了宋景轩是个正常的男人,心情一下子暴雨转晴,找了个空子就在花袭人面前念叨,替花袭人憧憬着将来婚后生活。

    昨夜她听到韩母生病的消息,才总算是收起来一身的强烈喜意。虽然赵婶也担心韩母的病,但她却是站在花袭人这一边的,总要为花袭人所想。

    “韩太太病了,她有儿有女的,哪里需要您一个外人操心忙碌?”赵婶子道:“您昨晚能连夜回来,算是做对了!”

    赵婶子其实更担心的是,宋景轩因此而会对花袭人有所看法。若是花袭人种种“不规矩”的行为传到安平郡王府去,被郡王世子和世子夫人知道了,岂不是会对花袭人心存意见?

    这整个京城,就没见过事事亲历亲为,动不动就往外跑的闺秀!

    赵婶子很怕安平郡王府会对花袭人的印象不好了,将来花袭人在郡王府的日子难过。

    这些日子,她没少出去打听安平郡王府的事情。虽然郡王府中的老郡王和世子爷都有些不太靠谱,甚至世子妃也很和善,但赵婶子很快就判断到,轩公子的叔叔婶婶们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让赵婶一直都放不下心。

    花袭人虽然知道赵婶子是关心她,但总是被这么念叨,有时候也很有些无奈。

    她只好笑道:“婶子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再说,我刚刚不是主动找郡主解说道歉了吗?”花袭人道:“郡主宽厚,并没有怪我。”

    说不定,她那是捧杀……若真为了花袭人好,怎么能一点都不管她,任她胡来。赵婶子心中嘀咕,却是没敢将这个意思露出来。

    花袭人又道:“至于韩家那边,我的确不应该多管了。”

    花袭人将薛世净的存在也告诉了赵婶子,嘱咐了因惊讶而膛目结舌说不出话来的赵婶子不要往外说,叹息道:“……只是可怜了丽娘,要受煎熬。”

    韩母作为母亲,做错了决定,所以会有这一日。

    韩清元不该屈从的时候屈从,做错了选择,所以会有这一日。

    只有韩丽娘最是无辜。

    她也一直在成长,努力想要将日子过的好,却偏偏因为她母亲和兄长的决定而只能被动地无奈的承重种种煎熬和结果。

    就像这一次。

    面对这般局面,韩丽娘怕又要无能为力……

    又因为涉及到薛世净,而薛世净显然是韩清元想要维护,但身份却异常敏感的人,所以,无论如何,花袭人都不合适留在那里,表达看法的。

    赵婶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她呆立愣神半晌,才追上花袭人的脚步,小心地左右看了几眼,见没有谁留意这里,才磕磕巴巴地道:“您说的是真的?韩小相公真的藏了那薛氏女?为什么啊!”

    “他难道疯了不成!”

    赵婶子这才真的理解为什么韩母病了。若是换成她,她也得病倒!

    “他难道不想要爵位前途了!”赵婶子怎么也不能理解。

    “所以,他其实就是个傻瓜啊!”花袭人苦笑。到了京城这么些日子,连战场上都去逛过一遍了,韩清元却还是容易天真,容易被感情冲昏了脑子。

    原本,花袭人指望着上一次韩母“撞柱”行为之后,韩清元能学到些什么,成长的更加成熟理智些呢。没想到,还是不成。

    或许,这就是真爱的力量?

    韩清元是真心爱上了薛世净,所以甘愿为她冒险,放弃一切?然后才觉得自己的形象的高大?就会有了成就感?

    花袭人摇摇头,没有去细究,抿着唇望着莲池中游动的锦鲤,不再说话了。

    赵婶子几次张嘴,都没找到话题。

    新江县城。

    孟回春堂。

    回春堂的后院没有别的患者,住下韩家一众人等,虽然有些不便,也并不觉得太拥挤。

    韩丽娘从外面提了一个食盒,迈步走进了韩母所在的屋里。韩清元跪在韩母的床榻前面,一动不动。

    韩母依旧在昏迷着。

    但经过了针灸,又服了药,她的表情平复了许多,看起来没那么狰狞了。这让韩丽娘稍微放下了心——如此看来,韩母的中风的确不严重,好了之后也不会留下诸如口歪眼斜一类的后遗症。

    “你吃不吃饭?”韩丽娘语气不太好,连“哥哥”也不叫了,恼道:“你跪着有个什么意思?娘又看不到。你要是再病倒了,我可不侍候你。”

    她从前的十几年中,什么事都让娘和兄长安排。要么,就还有花袭人。眼下,花袭人不在,娘倒下了,兄长更是难以指望……

    韩丽娘想到此处,又是恼恨,又觉得辛酸。

    她猛然提了一口气,将眼泪压下去,摆开食盒,开始用起了饭。谁都靠不住,她要靠自己了。所以,她要坚强,要吃饭,不能倒下了。

    韩清元听到韩丽娘说话,身子动了动,而后缓缓地按着床沿撑起了身子,揉了揉膝盖,到一边去净了手,走到了韩丽娘身边坐下来,默默地拿起了韩丽娘给他准备的碗筷。

    有三菜一汤。

    韩清元端起碗,拿起筷子,还是顿了顿,抬头对韩丽娘道:“辛苦丽娘了。”他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都没剩多少了,不过到底是回复了一些理智不再麻木,苦道:“我都不如你。”

    韩丽娘掉了一滴眼泪,又立即抹了去,胡乱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碗里,开始往口中扒起了饭,不肯与韩清元说话。

    韩清元再次苦笑,道:“我真的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结果。”

    “我只是想帮她而已。”韩清元仿佛是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喃喃地道:“她若是不来找我,也就算了。她正好找到我,逃过了一劫,我总不能再眼睁睁地看她死了。”

    “吃饭!”韩丽娘狠狠地瞪了韩清元一眼,夹了一筷子菜,用力放在韩清元的碗中。

    韩清元默默地吃了几口,也没瞧着是什么滋味。

    两个人默默地吃了小片刻,韩清元夹菜的筷子突然顿了下来,忐忑地问韩丽娘道:“丽娘,你给她们送饭没有?”

    薛世净病倒在床起不来,冷梅又因为身份问题不能出门,之前都是他买了饭菜送来的。从昨天傍晚到如今已经快到中午,他跪在韩母床前,自然将薛家主仆的饭菜给忘了。

    如今恍然回神,才想起她们也很可能好几顿没有吃饭了。

    药倒是有医馆的伙计帮忙煎好了送来的。

    韩丽娘一听他提起这个,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火气。她猛然戳了一下碗,柳眉倒立,怒道:“我怕我会给她们饭里下毒!”

    韩清元一噎,又无奈苦笑,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韩丽娘这才又继续泄愤一般地扒拉起饭菜来。

    两人吃的差不多之后,韩清元主动收拾了碗筷,提着食盒走了出去。韩丽娘坐在椅子上,看到外面韩清元没多一会儿又提了新的食盒往隔壁而去,不禁落下了泪来。

    半晌,她擦了泪,望着韩母沉睡的面容,心底不禁问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此时,韩母睁开了眼睛。

    韩丽娘连忙走过去问道:“娘,您感觉怎么样?”

    韩母没有立即回答,盯着房顶看了好一会儿,又环视左右,最后才看到了韩丽娘,虚弱是问道:“丽娘,我们这是在哪?我们不是找你哥哥去了吗?”

    韩丽娘又想落泪,忙握住韩母的手,道:“娘,我们找到哥哥了。哥哥身体好着呢。我们现在在新江县城呢。您累病了,我们一时就没有回去。”

    “哦。这样。”

    韩母像是缓缓想起来了之前的事,面色变了几变之后,看向韩丽娘道:“丽娘,好孩子,苦了你了。”

    “我没事。”韩丽娘的泪再也忍不住,滚滚落了下来。

    韩母这就算是醒了。

    她的表情一时还有些僵硬,四肢也有些不灵便,但若是“中风”,就是很轻的中风,一次治疗能有这种效果,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但就算韩母没有在床前看到韩清元,也居然没有大怒,这让韩丽娘意外之余,也稍微放心了些。

    大夫说,中风这种病,就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r1152

253 韩母醒来

    或许,娘就是觉得心灰意冷了。

    韩丽娘见韩母问了韩清元一句之后,只是“哦”了一声,也没有过多的情绪露出来……韩丽娘心中这般想着,一边高声让韩清元过来。

    韩清元很快就过来了。

    他看到韩母已经清醒,脸上露出深深的愧疚,再次噗通一声跪在了韩母床前,低头沉声道:“娘,都是儿子不孝!”

    韩母没问自己的病,却是张口就问了薛世净的病:“她怎么样?”

    韩清元有些意外,却没有多想,忙道:“她是伤心过度,伤了脾肺。大夫说,若是她自己不积极一些,会很难治。”

    简单地说,薛世净就是不想活了。

    一个人若是纯了死志,就是再高明的大夫,也难以治好她的病。

    这也是韩清元根本就无法放下薛世净的最要原因之一——若不是有自己时时看着劝慰着,薛世净怕就一时三刻就会死掉!

    “且不说她姓薛……只说她是乱臣之后这一点,”韩母看着韩清元,缓缓问道:“你打算怎么办?一直将她藏在这里吗?”她的双目浑浊,让人瞧不到她心底的想法。

    韩清元握了一下拳,低头道:“儿子想着,她不过是一个女子,既不知她父亲旧事,也不知她兄长所为……若是,若是……”

    韩清元沉吟迟疑许久,才一咬牙,道:“若是儿子上书替她恳求,想来皇上会网开一面,不会追究她的性命!”

    韩丽娘呆住了。

    哥哥这还不仅仅是要藏起那薛氏女,还要替她奔走求情吗?

    “你疯了!”韩丽娘指着韩清元,大声道:“她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是……”

    她本来想说“你这是想气死娘不成”,话到嘴边她想起自己娘亲,当即顾不得自己生气,忙看向韩母。万一韩母再被他气的病重了,那该怎么办!

    出乎意料,韩母只是身体僵硬了一下,并没有大喊大怒,嘴巴动了动后,没有说话。

    韩清元也不敢说话。

    他甚至都不敢看韩母和韩丽娘,却咬住牙,一脸坚持。

    房间内陷入了沉重的沉默。

    许久,韩母才又开口道:“你一个小小承直郎,怎么能上达天听,求得动皇上看你的面子?你能有什么面子!”

    韩清元僵直了一下,咬牙道:“儿子会上书,不再接受朝廷关于南顺侯府对儿子所进行的一切补偿!只求能换了她一命!”

    “你真是疯了……”

    韩丽娘闻言后退几步,仿佛是不认识韩清元一般。她口中喃喃,又担心地看向韩母。

    韩母闻言笑了起来。

    她的面部神经还有些僵硬,笑起来的时候十分难看。

    “你很好。”韩母笑看韩清元,道:“你果然是我教出来的好儿子。”

    “儿子不孝。”韩清元见到韩母这种笑容,心中发紧,口中说着不孝,却是握拳不肯改口。

    韩母没有多说什么。

    她深深地看了韩清元一眼,转过头对韩丽娘道:“丽娘,去叫大夫来吧。问问大夫,我能不能进食,可以吃点儿什么……我有些饿了。”

    “哦!”

    韩丽娘觉得韩母态度不对,但韩母所言也是重要的事,她来不及多想,就忙出去找大夫去了。

    那位孟老大夫过来,给韩母把了脉,欣慰地说了一些“不错”的话,再次嘱咐了韩母要保持心平气和,说了一些饮食的忌讳,便离开了。

    韩丽娘按照大夫的吩咐做了些饭,韩母用了不少。

    一连几日。

    韩母像是很听大夫的话,都是心平气和的。眼看着,她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也没有问过隔壁的薛氏主仆。

    到了第四日再次针灸之后,她就已经能够下床,倚在人身上缓缓行走了。她让韩丽娘搀扶着她,走出了这小小的房间,走到院中晒了一会儿正午的阳光,而后又让韩丽娘扶着她去到薛世净的房间门口看了一眼,便回到自己房间,躺回床上休息了。

    又一日。

    她已经能够不用人搀扶,借用拐杖,就能在这小院中走上一圈了。

    “老夫人恢复的很不错。”孟老大夫恭喜道:“有老夫人这样的心境休养,延年益寿老夫也是毫无意外的。”

    他大约看出了一些苗头。

    貌似这家公子看上了一个不合适的女子,两人貌似做出了类似私奔这种举动,又被老夫人给抓住了……闲来时候,医馆里的小伙计们甚至都在猜测,头一回来的那个气势不凡的贵女(花袭人)是不是就是这公子要定亲的对象……

    且不论这些猜测。

    韩母之前能被气的病倒了,醒来之后却能心平气和地接受治疗,看不出一点火气了,这让孟老大夫十分钦佩。果然,富贵人家的老夫人,个个都是涵养不凡的。

    韩母听到孟老大夫恭维,淡淡露出一点笑意道:“更多亏了老神医妙手无双。”

    孟老大夫一边谦逊,却是哈哈大笑,神色间有些自得。他这一手专门针对小中风的针灸之术,哪怕就是到了藏龙卧虎的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

    送走了大夫,韩丽娘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韩母能养好病,对她来说就是大幸了。

    这些天,她已经不去想将来会如何这种困难的问题了。她只想着眼下,韩母的病能好,她们能起程回京,回到京城那个租来的小院子里去。

    或者不论哪里,也比有薛氏女住在隔壁,她总能看到自己哥哥去送饭安慰来的好。

    “娘,等再过两日,我们就回京吧。”韩丽娘挽住韩母,低声说道:“哥哥的话,他愿意留,就让他留下来……”

    “我问过了,那个女的治病用的都是人参什么的贵重药材,很花钱呢。”韩丽娘道:“我哥他身上没多少钱……花妹妹给的钱都在我这里呢。我们不给他留银子,他没了钱,这医馆自然不会给她瞧病了。”

    一分钱都能难倒英雄汉,就别提是韩清元了。

    韩丽娘心中清楚的很,韩清元从来就不是一个能挣钱的人。从前有花妹妹,后来有太子赏赐了几次,他们家才一直都觉得并不缺银子使用。

    断了韩清元的银子,他肯定会撑不下去的。

    韩丽娘心底还希望着,韩清元能认清现实清醒一下脑子,然后好好地过日子,别再左一出右一出的闹了。

    韩母听到韩丽娘这样说,拍了拍她的手,淡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抬头看向薛世净的房间,浑浊的眼中露出一抹冷光——

    只是卡住钱财,却依旧没有解决薛氏妖女,又有什么用。

    比起待在韩母身边,后来韩母醒来之后的这几日,韩清元更多的时间是待在薛世净这边的——

    也许是无法面对韩母和韩丽娘,也许是觉得韩母总有韩丽娘细心照顾,也有丫鬟小厮帮忙,反而薛世净这边卧病不起,一个冷梅不能有大用……薛世净更需要他,韩清元想。

    这会儿,他正坐在薛世净床边,对她说着宽慰的话。

    “我娘她一开始是生气了,但最近已经想开了许多。”韩清元微笑着对薛世净道:“我跟她说,要用南顺侯的爵位向皇上替你求情,我娘虽然没有点头,但也没特别生气……”

    “净儿,你放心。”韩清元握住薛世净的手,看着她日益青白消瘦的脸,心疼地道:“只要你能好起来,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薛世净没有说话,眼角又有一滴清泪滑过。

    韩清元怜惜地将其拭了去。

    一边冷梅看着这种情景,也忍不住落下了泪。

    又过了两日,韩母已经恢复了差不多了。比起她来的时候,也不差些什么了。

    韩丽娘再次提出要回京。

    韩母依旧拍了拍她的手,道:“不急。总得过了这一晚,再做打算。”

    今日是八月二十四日。

    晴了近月余的天气,在下午的时候起了阴云。

    韩丽娘觉得韩母是在担心下雨,便抬头看了看天色,叹道:“娘担心的是。您身体才好,总不能冒雨在路上颠簸。”

    韩母笑了笑,微微颔首。

    下午起了阴云,到了夜里,就一下子黑了看不清人了。既没有星星,也没有已经开始残缺的月亮了。

    夜里。

    油灯突然爆了一个灯花。

    韩母缓缓从床上坐起,一动不动坐了片刻,才轻手轻脚下了床,丝毫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惊动睡在一边的韩丽娘。

    她下了地,在枕头底下摸了摸,摸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后,用宽大的衣袖遮掩了,而后直起身,一步一步开始往外走。

    拐杖就放在床边。但她并未使用。

    她这几日起夜,都在使用拐杖。拐杖一下一下捣在地面上发出声音,韩丽娘和碧橙就是再困,就能一下子醒了。所以,在听不到拐杖声音的时候,韩丽娘和碧橙就都没有醒。

    韩母缓缓走到了门口,无声地打开了房门。

    外面是一片黑夜,寒风吹动树枝,在房屋院落之间,发出阵阵声响,搅乱了黑夜的安静。门口一盏气死风灯早就熄灭了,从屋内漏出来的一点光芒,也不敌这夜的黑,根本无法给人照亮。

    韩母跨出了门,返身将那点微弱的灯火关回了屋里去。r1152

254 解决包袱

    沿着长廊,韩母扶着墙壁,一点一点往前挪着。

    两个房间门挨着门,总共比不需要几步远。纵使韩母走的缓慢,但也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她也已经走到了门口。

    薛氏主仆这间屋里,也燃着一个小小的油灯。

    灯火如豆,极其微弱。

    房门被无声推开,风吹进来,那点子灯火摇了几摇,几乎就要熄灭了,但却还是又稳了下来,安静地燃烧着。

    灯油添的很足。

    风并不算大。

    借着这一点灯光,韩母环视了一下屋里。

    帷幔轻动,薛世净此时正安静地躺在那床上,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她的婢女冷梅在脚踏下铺了一床被褥,正卷缩地躺着那里。

    冷风吹进来,冷梅睁开了眼睛。

    她们这样的贴身大丫鬟,守在主子身边的时候,从来都是浅眠。更何况是如今这个时候。

    待她无意识地往门口看了一眼,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之时,迷迷瞪瞪地问道:“谁?”

    有几晚上,薛世净心情最绝望的时候,韩清元总是担心她会想不开,夜里会过来查探一番。

    正因为有韩清元在,冷梅一直觉得,这间屋子虽然不大,却能给他们安全。她和薛世净这一对落难的主仆仿佛那失去了巢穴受惊不堪的幼兽,惶惶地挤在这里,贪婪这难得的安拧。

    韩母没有出声。

    她略顿了一下,突然疾步往冷梅这边冲了过来。只几个跨步,她便冲到了床榻边,单膝跪倒,从袖子中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扎在了冷梅的心窝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冷梅不过是才睁开眼睛。才从脚踏上半坐起来,尚未清醒,胸前便是一凉。

    冷梅惊骇瞪大双眼。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你……”

    话未说完,她的嘴角便溢出一抹鲜血。眼中神采流逝,却不甘心地兀自睁大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她的胸前,深深插着一把匕首,直至没柄。

    “你……”

    这一次,是床上的薛世净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外面夜风很大,她的声音实在太过微弱,半点也传不出去。甚至。她的声音都不如韩母的喘息声沉重。

    “是我。”

    韩母丝毫不怕薛世净叫嚷出声,引人注意。

    外面的风声足以掩饰住这间小屋内的一切声响。

    就算隔壁韩丽娘二人醒过来发现了她不在,会到处找人,她也有足够的时间。

    她半跪在冷梅的被褥上,大声喘息着,抬头看向在床上挣扎的薛世净,浑浊的双眼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刚刚一番剧烈的动作让她消耗不轻。她松散的发髻更加凌乱,双手还紧紧握住那插在冷梅胸口的匕首手柄上。有血迹顺着匕首冒了出来,染红了冷梅月白色的中衣。

    这让韩母的神态看起来十分疯狂。

    “你真不该留在清元身边的。”韩母喘息着,低声对薛世净说道:“你这样的人。应该远远离开,找个角落藏起来……而不是非要招惹清元。你若是躲起来,谁也不会去找你。包括我们韩家人。”

    薛世净不是男子,所以她的死活,一点都不重要。

    但她偏偏却同韩清元待在了一起。她同韩清元待在一起,那意义就不一样了。韩母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的。

    更何况,她居然蛊惑着韩清元用爵位赏赐换取她的性命。

    这让韩母如何能忍!

    但她也知道韩清元的性子。

    有时候他执拗起来,她就是再愤怒,再以死相逼,也没有用。

    就像这一次。

    她明明愤怒的都生了大病,但韩清元依然将他的打算给提了出来。丝毫不怕让她的病更重几分。

    但韩清元是她儿子。

    无论他如何,她这个当娘的。都只会替他打算。

    所以,韩母不再做无意义的愤怒加重病情。而是很努力地好起来,亲自替儿子除去薛世净这个包袱。

    薛世净和冷梅若死了,薛家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痕迹就干干净净,从此再也不能与韩家纠缠上。而韩家会重新得到南顺侯的爵位和财富,从此富贵青云,高高在上,尽享荣华。

    所以,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她动了手。

    如今冷梅已经死了,就只剩下还剩下一口气的薛世净。

    薛世净双眼惊骇,随即露出一抹讽刺。

    “你的儿子想要救我,你却要杀了我……”薛世净虚弱地道:“真不错。我的确该死了。”

    “你杀了我吧。”薛世净不再挣扎,闭上了眼睛。

    最后,眼角滑过一滴泪。

    “你这般作态可怜作态,对我这老婆子可没用。”韩母冷笑一声,用力小心地拔出匕首,却并未再用,而后蹒跚着走到桌边,端起那盏油灯,猛然朝着床边砸过去。

    油灯落在床边冷梅的被褥上,灯油洒开,火苗一下子串了起来,火焰裹住冷梅,又毫不费力地点燃了床上垂挂的帷幔,眨眼间又吞噬了整张床。

    薛世净青白的面容浮现在跳动的橘红色的火焰中,面容上定格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韩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在火焰蔓延开之前,蹒跚着快步走出了房间门。返身关上门的那一瞬,她将手中匕首丢在了屋角,又摘下手帕擦了一下手上的血迹,将那手帕也丢进了屋中。

    之后,她若无其事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门。

    “吱呀”

    或许是她的力气用尽了。这一次她开门时候,没有把握住,有了声响。

    这点儿声响惊醒了韩丽娘。

    她迷糊地睁开眼睛,借着灯光看见韩母站在门口,忙一掀被子下了床,惊讶地道:“娘,您怎么起来了?您要什么,我帮您就是。”

    韩母平静地道:“我不要什么。”

    “我听这外面风声有些急,有些睡不着,就起来看看是不是下雨了。”她一边解释,一边缓缓朝前走,迎向韩丽娘时候便就让其搀扶着,到床边坐了下来。

    这会儿,碧橙也醒了。

    “给我倒杯水吧。”韩母吩咐碧橙道。

    碧橙连忙倒了水来。

    韩丽娘接过,服侍着韩母缓缓啜饮。

    韩母饮用的很慢,好像这一盏温开水,也值得她慢慢品味一样。

    “我刚刚瞧了,明日这雨怕是下不下来。”韩母用完了水,微笑着对韩丽娘道:“既然不下雨,那咱们就别握在这小小的医馆,也该回京里去了。”

    “如今朝廷储位已定,太子册封,皇上龙体也无恙了……”韩母憧憬道:“也该是对咱们南顺侯后人做出补偿的时候了。”

    情理之中的事情,再拖下去也没有意思。

    反而让人质疑朝廷和皇上心胸狭隘。

    所以,韩母说的很笃定。

    “可是……”韩丽娘舔了一下唇,看着韩母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道:“可是哥哥他不是说……”

    “他啊,只是被女人一时迷惑了。”韩母笑着安慰韩丽娘道:“他会想明白的。”

    韩丽娘抿了一下唇,有些不置可否。

    韩清元这些日子的表现,她可是看在眼中的。她相信,韩清元绝不会轻易妥协放弃的。

    这一次,就算是娘再有手段,都不定能动摇他的。

    但韩丽娘并未将这种忧虑说出来。她很怕又触怒了韩母,惹得她再次病重……她心底想着,她不应该再不搭理韩清元,明日一早,就找他认真谈谈,再劝一劝他……

    韩母的情绪很好,心情十分不错。

    她同韩丽娘闲谈了一会儿,突然有些疑惑地道:“我怎么觉得这房间越来越热,有些烤的慌?”

    韩丽娘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碧橙。

    碧橙迟疑一下,道:“奴婢好像也觉得有一点热。”她起身急,没穿大衣裳,不觉得冷不说,反而觉得有些太暖和了。

    “你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韩母对碧橙道:“这天干风大的,别是出了意外。”

    碧橙应了一声,披了一件衣裳正要出去,却听见外面有人惊慌大喊道:“不得了了!走水啦!走水啦!快来人啊!”

    “走水啦!”

    阵阵喊声越来越近,就是她们所在的院子!

    韩丽娘身子一颤,猛然看向韩母。

    韩母面容平静,坐在床上没动,如定海神针一般,道:“别慌。将细软收拾了,我们再出去看看。”

    韩丽娘和碧橙连忙七手八脚地穿了衣裳,又替韩母披了见大氅,再慌乱地将屋里的细软首饰首饰了个小包裹之后,韩母才从床上站起来,由二人扶着往外走。

    她们已经能够听见门外木质窗棂廊柱燃烧起来的哔哔啵啵的声响。透过房门,已经能够看到外面汹涌的火光。有浓烟开始从门窗缝隙开始往屋内钻。

    韩丽娘和碧橙浑身都在发抖。

    韩母却不慌乱,稳稳地带走儿女往门外走去。

    她猛然一拉门。

    两扇门却突然间向屋内倒了下来,差点砸中了韩丽娘和碧橙的腿脚。两女的心再次一跳,不禁将韩母挽紧了些。

    门上已经开始有火舌蔓延。

    汹涌的火借着夜间的大风,几乎将前面的道路封住了!火舌带着热浪,几乎要舔到了她们的脸!

    韩丽娘和碧橙忍不住就要后退。

    ***

    (谢谢众位亲!谢谢你们一直都在!)r655

255 火焚之后

    韩母站定不动,猛然咳嗽一声,道:“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往前冲!不然,我们就真的出不去了!若是害怕,就将眼睛闭上!”

    “一!”

    “二!”

    “三!”

    “走!”

    韩母用力一拽,韩丽娘和碧橙都是紧闭双目,大喊一声,不管不顾地朝前着前方冲了出去。

    韩丽娘甚至感觉到了火舌舔动她的嫩滑的脸蛋那种毛骨悚然。她惊声尖叫,一闷气发足狂奔,直到一瓢冷水猛然泼到她的头上身上,让她一下子僵住了脚步。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松开了韩母。

    倒是韩母反过来拽住了她,正神色凛冽,大声地冲她说着什么。

    韩丽娘一个激灵,彻底清醒,忙握住韩母的手,问道:“娘!您怎么样了!”

    “我没事。”

    韩母眼神缓和下来,浑身同样抑制不住的发抖。

    她的身上同样被人泼了水,湿淋淋的。衣角有被火燃着后被扑灭的痕迹。

    韩丽娘这才同样发觉,自己的袖子上同样烧着了一块,似乎连头发也受了些波及。无怪刚刚有人冲她泼水,那是在救她啊……

    韩丽娘心中一阵后怕。

    她扶住韩母,缓缓回头,才见自己所住的那间房子已经完全被火焰吞没,红红的火光随着大风放肆地摇曳流窜,胃口大开,已经吞到了相邻的房子。

    这样的大的风,这样大的火,显然是救不了了。

    只凭着水缸里存放的,水井里打来的那点儿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就算更多的人听到动静从四面八方涌来救火,也没有用。

    韩丽娘将目光投向最左边薛世净所在的屋子。那里,是大火烧起来的地方。此时,火光已经完全占据了整个房间,门窗廊檐全部已经着了火,在闪动的火光中,仅仅能看到一点轮廓了。

    薛世净和那个丫鬟呢?

    韩丽娘再次打了个冷颤,一双秀目连忙在人群中寻找,却没有发现她们二人的踪影。

    她们没有逃出来吧?

    韩丽娘心中升起了一丝怜悯。

    但这丝怜悯在看到韩清元疯狂地冲着房间大吼,甚至想要不管不顾地冲进去救人时候,她的一丝怜悯完全被愤怒所替代,红着眼睛冲上前去,狠狠给了韩清元一个耳光,冲着抱住韩清元的白果和一个药店伙计吼道:“让他去!”

    “让他去!”

    韩丽娘愤怒和委屈交织,冲着韩清元大吼道:“你去!你陪那个女人死在里面好了!你去死啊!去死了!我和娘差点被烧死,也不见你多看一眼多问一句,你就只管去陪着那女人死!”

    “韩清元,你就是个大混蛋!”

    韩丽娘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韩清元停住了挣扎,似乎回复了一丝清明。

    白果忙道:“公子!您冷静下去!您冷静一下啊!”

    公子真是着了魔了!

    就没见过不去救自己亲娘亲妹子,反而去救外人的!再说,这火起的这么大,薛家小姐二人根本没法救了!冒然冲进去,说不定自己也出不来!

    不然,医馆的人怎么不去救!

    要知道,人在他们医馆出了事故,他们是要负责任的!

    白果的脸上都被韩清元挣扎的时候抓破了几道印子,却死也不肯松手。

    韩母被碧橙搀扶着,缓缓走了过来。

    她浑身湿淋淋还低着水,身上衣裳又脏又乱,脸上也抹了一点灰,样子十分狼狈,但此时站在韩清元面前,一双眼泪凌厉地盯着韩清元,却更有一种决然悲痛的味道。

    她的心,比韩丽娘还要痛。

    她亲自养大的儿子,在生死之际,将一个外人的性命看得比她的命他亲妹妹的命还要重要!

    这让她怎么不痛!

    痛到失望至极,又想到那薛氏女此时应该死了不能再死,是她亲手结束了这一切,韩母心中又扭曲地升起一种畅快来!

    你就是再重视再在乎,她也已经死了!

    活不过来了!

    韩母呼吸急促,几乎要大笑起来。

    她看了一眼韩清元,什么话也没有对他说,只是对韩丽娘道:“丽娘,我们回京。”

    韩丽娘闻言站起身,狠狠抹了一把泪,从韩清元身边走过,再也不看他一眼。

    这个时候,医馆的孟家父子也敢了过来,看着这烧起来的大火一脸苦涩,硬着头皮走到韩母面前,陪着笑。见韩母身上湿着,忙吩咐人去拿披风来:“……今年内人新做的,并未上身,还请老夫人将就一下,别受了风寒。”

    “不必了。”韩母面容微缓,道:“只希望孟老能为我们母女介绍一家客栈暂且安置休整,其他事宜,稍后再提。”

    “应该的,应该的。”孟老大夫见韩母并不像是不讲理之人,略放了点心,让小孟大夫领着韩母和韩丽娘先离开这里,安置下来。

    孟回春堂位置所在是县城主要街道,四周各种店铺都不缺。

    这厢,县城的救火队已经到了,火势应该能够得到控制。当然,回春堂的后罩房肯定保不住了,只希望不要蔓延到别人家,引发更大的火灾。

    街对面不远,就有一家客栈。

    小孟大夫亲自给韩家母女开了两间上房,又到不远处的成衣铺子买了几套上好的女性衣服给送了来,在韩家母女沐浴的时候也没离开,亲自守在门口等候着,显示着诚意。

    韩母和韩丽娘稍微清洗了一下,都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韩丽娘问韩母道:“那孟大夫还在外面……娘您折腾这一夜也是累了,不如我让他明儿再过来。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

    “有些事情,真明儿再说,就晚了。”韩母对韩丽娘道:“你放心,我撑的住。”而后又对同样简单梳洗过的碧橙道:“去请孟大夫进来。”

    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讲究的。

    孟大夫守在门口,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他将韩母可能的情况梳理的一遍又一遍,也无法确定韩母的意思,其中焦急,自不必说。

    幸好,死的只是两个外人,而不是这一家的嫡系。

    小孟大夫心中不禁庆幸。

    他见碧橙开了门,心中凛然,忙赔出一幅苦笑,跟随碧橙进屋之后,立即就一揖到地。

    “孟大夫不必如此。”韩母捧着一杯清茶,缓声道:“发生这种意外,我们谁也不想的。坐下说话吧。”

    孟大夫闻言心一宽,再次行礼之后,才在韩母对面坐了半个身子,说着感激致歉的话,又道:“贵家在我们医馆出了事,无论怎么说,我们都有责任……贵家这些日子的医药费用自然由不用再提,且我们也愿意做出一定的赔偿……”

    孟大夫苦笑道:“不瞒您们,刚刚伙计送来消息,那两位女客已经确认是遭遇不幸了。”

    不说这家人从京城来的,极有可能有他一个小小医馆招惹不起的背景……就是这两条人命,也不得不让他放低身段,只求这京城贵人不要过分迁怒他们医馆才好。

    韩丽娘闻言身子一颤。

    韩母的眼睛也眯了起来。

    终于死了啊……

    韩母的手颤抖地摩挲着茶盏的温热的表面,许久没有说话,只让孟大夫的心高高悬着,又不敢有所打扰。

    良久。

    韩母才轻叹一声,缓缓开口道:“不瞒孟大夫,她们其实是……唉!”

    “她其实是老身收养的弃女……”

    韩母一开口,韩丽娘就神色一闪,惊讶地看着韩母。

    韩母面容带着些哀伤,继续说道:“后来与我儿有了私情。我不允许,两个一时倒也安分,没想到后来他们又计划了许多事情……”

    在韩母口中,这养女与公子有了私情之后,遭遇家长反对,老实了一阵子,随即就有了个疯狂的计划。在这个计划中,先是公子雇人绑架自身向家中勒索钱财,成功后又故作失踪,实则是与那养女定下了密会之处,准备两人一起出走……

    “老身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韩母叹息道:“他是清楚的很,就算他做出再过分的事情,老身总会原谅他,不能拿他如何。而待将来他与那丫头有了儿女,老身看在孩子们的份上,就只能接纳她……”

    “他们打算的很好,却没想到,那丫头是个没福气的,两人才相会,她却是病倒了。而后,又让老身找到了他们……后来的事情,孟大夫也都知道了。”

    韩母这一番说辞,十分合情合理。

    孟大夫听到也是唏嘘感慨。

    当然,他心中还有一个疑问,想知道当日送韩清元来医馆的女子是谁,想来这又是对方有难言之隐的私事,肯定不高兴被问及,便也就将这个疑问放在了一边,不再多想了。

    “她就是自作孽没有福泽!”

    韩母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又感慨道:“但如今人都没了,老身也不想再多说其他了。”

    “这件事情,并不能说是医馆的责任,医馆也是无妄之灾。所以赔偿就算了,老身也不是不将道理的人。”韩母看向孟大夫,缓声道:“只希望有官府询问的时候,医馆能出面解释料理一二。”

    “是,是!”r1152

256 烧掉晦气

    孟大夫一听韩母如此决定,心下感激异常,忙起身行礼,道:“夫人大度,实则我辈楷模。夫人放心,官府那里,我们必然打理妥当。只是,贵公子他……”

    看那位韩公子的样子,对那位姑娘可真是一往情深的。这位老夫人不愿意追究,那位公子未必就肯轻易罢休。

    “他是个痴儿,却还做不出泼皮之事,孟大夫且放心吧。”

    孟大夫得了韩母保证,几分道谢致歉之后,没有再打扰韩母休息,忙回去处理后事去了。

    他离开之后,韩母对碧橙道:“你去医馆,看着公子别做傻事,让白果回来一趟,我有话交代。”

    “是,夫人。”碧橙忙行礼,匆匆离开了。

    到了今日,她又对韩母重新钦佩起来。就算之前韩母总在县主身上犯傻,做出过在碧橙瞧着也不太正确的决定,但就今晚表现来说,老夫人果然还是老夫人,自有一番镇定风范。

    碧橙走后,韩丽娘再也忍不住,迟疑出口,道:“娘,您刚刚……”

    韩母打断她的问话,冷声道:“我不编个说辞,难道要同那医馆之人甚至官府明说死的是薛家余孽不成?让人知道韩家与薛家余孽还有纠葛,咱们家的爵位真的就别想要了!”

    韩丽娘心中凛然,抿了抿唇,沉思了片刻之后,也相通了其中利害,缓缓点头道:“还是娘考虑的周全。只是哥哥他……”

    “人都死了,他就算事伤心一阵,不依旧要收拾心情继续过日子?”韩母似乎毫不担心韩清元,冷声道:“是那个女人没有命,怪也怪不得旁人。”

    “火是从她的屋里起来的。说不定,就是她存心寻死……不是说,她一直都心存死志吗?”韩母冷淡地道。

    韩丽娘愣了一下,遂点了点头。

    也许,真的就是薛世净自杀。

    她的一家人都没了,自己也成了见不得光的人……韩丽娘想,若将自己换成她,自己也是活不成的。就算有一个男人肯如此真心实意为她,她也会因为不想连累他,而选择结束自己的命。

    一把火,就再也没有烦恼了。

    再一想到薛世净真的就死了……此时韩丽娘冷静下来,将自己置身其外,再回头去看薛世净与韩清元这一段孽缘,心中升起一抹异样的复杂情绪,情绪不免受到感染,低落下来。

    韩丽娘知道韩母十分厌恶这薛氏女,便并未表现出什么,只是有些沉默。

    没多久,白果找了过来,韩母便又将之前的对孟大夫的说辞同白果讲述了一番,道:“……你跟在公子身边,将这个说法对公子说一遍。就说,若是他不想她尸骨不安,就老实地照这个法子去说!”

    “另外,我们这些人,明日就会返京。”

    韩母缓缓对白果道:“但想来你家公子未必肯走。你留下来,伺机劝说他安葬了她们,劝他回京。你若是做成了这件事,我这里少不得你好处。”

    韩母让韩丽娘拿出二十两银子给白果,冷声道:“这些银子,只为他最后答应回京时候做路费用。除此之外,无论他想干什么,哪怕他饿得吃不上饭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也不许你给他用!”

    “你只管告诉他,我们一文钱也没给他留!”

    白果忙躬身应“是”。

    韩母长出了一口气,又交代了白果几句,许下了将来给他的好处,便就打发白果回去侍候了。交代完毕,韩母这才露出倦意,也歇下了。

    她仿佛是十分疲倦,很快就入了梦。

    但韩丽娘却没有睡下的心思。

    她守在韩母床边,心中乱糟糟的,有些不能安宁。后来,她觉得枯坐难捱,干脆动手开始收拾起她和韩母换下的衣裳来。

    这些衣裳粘了火星,被烧出了不少破洞,显然是不能要了的。

    但即便是不能要了,她们这些妇人女子的衣裳也不能就这般丢弃在外,还是要妥善收存起来,将来再做打算了。

    从前在大柳乡的时候,她们的破旧衣裳,都会用来做鞋子。

    如今她们生活条件改善,做鞋子也要用专门的布料,用不到这些旧衣裳了。

    韩丽娘想到大柳乡,抓着衣裳有些怔忪。

    片刻,她叹息一声,低头将衣裳抖了抖,准备拿去清洗。

    她本来不过是随手一抖,眼皮却突然一跳,将那衣裳拿起来仔细看了一眼,惊讶着低声嘟囔一句:“这是什么?”

    那几个如铜钱如豌豆大小的暗色痕迹,她本来以为是烧过的痕迹,一摸却觉得明显不对。再一细瞧,她的心突然砰砰狂跳起来——

    这……

    这或许是血渍!

    意识到这一点,韩丽娘突然抓不住手中的衣物,让衣物滑落,掉在地上,无声无息。

    这不是她的。

    这是她娘亲的衣裳。

    韩丽娘只觉得头脑轰隆隆的响,又觉得仿佛被谁掐住了脖子,无法呼吸!

    她不禁又想起这个夜晚。

    娘她怎么会半夜悄悄地出去看天色?她明明能够吩咐自己或者碧橙去瞧!

    娘她怎么会立即就察觉到了房间很热?而且还让她们收拾了细软物品,像是知道了一定是隔壁发生了大火一般!

    而且,娘她一直都太镇定了!

    镇定的好像知道什么正在发生,而她能够掌握一般!

    越是回想,韩丽娘身体就越是瑟瑟发抖。她眼中神色变幻不定,面上也不知什么时候褪去了血色。

    若是薛世净想自绝,早些日子就自绝了,为什么会等到这么多天后!她还是有舍不得死的地方!而偏偏是在娘亲决定离开返京的时候,她又死了!

    她死了……

    一把火烧没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小姐,您是不是想要洗衣裳,让婢子来吧。”

    碧橙的声音在韩丽娘耳边响起,让她突然打了一个哆嗦。她见碧橙伸手就要捡起地上的衣裳,忙一把抢了过来,道:“这些衣裳,都烧坏了!还洗什么!”

    “剪碎了,烧掉吧!”韩丽娘紧紧将那件衣裳抓住,白着脸道:“就当是烧了晦气了!我们回京之后,可是要过安生日子的!”

    是啊,她们回京之后,是要安生过日子的。

    她已经再不想有任何一点折腾了。

    韩丽娘的苍白的面容多了几分自然的血色,神色慢慢缓和,起身找来一把剪刀,咔嚓几下,将衣裳给绞成了几块碎片。随即,她不肯停歇,又不断地用着剪刀,直到将那件衣裳绞成了碎片。

    细碎的布料堆在一起,再也看不出哪一片上,有着不对劲儿暗色痕迹。

    韩丽娘稍作停顿,吩咐碧橙找客栈要来火盆,将那堆碎布缓缓都投入了炭火之中。

    火光明暗,韩丽娘仿佛看到了那燃烧的房子,和隐在模模糊糊的两个窈窕女子的脸。韩丽娘紧紧握住了手,口中喃喃道:“我们是要过安生日子的……”

    “别再来缠着我们了……”

    碧橙以为韩丽娘说的是“晦气”别再来缠,忙笑道:“小姐,婢子的那套衣裳也烧了吧……小姐说的对,就要烧掉晦气,以后好过好日子!”

    韩丽娘重重地点了点头。

    ……

    夜里有风。

    赵婶子临睡前还特意过来替花袭人将门窗关的严实了一些,唠叨她道:“别觉得如今天不冷就肆意开着窗子。秋天夜里风凉,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染上风寒的。”

    “若是下了雨,那就更凉了,千万小心些。”

    花袭人笑道:“下不下来呢,赵婶。这风有劲儿,就是有云,也要被风吹跑了,明天说不定就又是一个大晴天。”

    “没听说风大还能将下雨的云彩给吹跑了的。”赵婶子嗔怪一句,道:“小姐,您的大事儿婶子管不着也没有能力去管,这点儿小事情,你可得听我的!”

    花袭人连忙应是。

    若她敢多说,说不得又能换回赵婶子一顿关爱的唠叨。

    果然,见她听话,赵婶子才满意地离开了。

    花袭人笑了一下,将桌边的书翻动了几页,便就睡下了。窗外风声刷拉拉的不断响着,让屋内更想温暖和安宁,这紧闭的空间,便平添了几分安全感。

    这一夜,花袭人睡的不错。

    次日一早,她早早起床,打开窗户,果然看到一个晴朗的早晨。风儿销声匿迹,天空湛蓝而高,舒适宜人。

    花袭人修炼完毕,沐浴之后,用了些早食,便按计划准备出门。

    中秋那日,她有事耽搁,并未给任少容买来泥人,这让她静下心回想起来时候,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她想来想去,觉得应该细心替任少容弄一些独一无二的。什么独一无二,那自然是她自己设计绘画,再找泥人匠捏出来,方显独特的诚意了。

    花袭人询问了一番,才知道这个时空,虽然同前世的古代有些类似,但许多文学作品诗词却都是没有的。有些虽然意境相似,也很优秀,但到底还是有所不同。

    花袭人并不准备当才女。

    她只是想哄任少容开心。

    因而,当知道这里有类似《西域记事》这种游记,却并未有类似《西游记》的小说故事之后,就将唐僧师徒四人的形象给画了出来,准备做成泥人,送给任少容。r1152

257 淡然再见

    当然了,她怕任少容不肯见自己,也准备将《西游记》的故事给撰写成书册,连同泥人,托任少元转交。

    她是有诚心的。

    她打听了好些人,方才打听到一个捏泥人的老师傅,手艺十分了得,有好些作品甚至都达到了艺术品的高度了,才将画稿给他,重金拜托他捏造出来。

    今天,就是按约定却取泥人成品的时候。

    花袭人乘着马车出了门,到了老师傅家中,将几套造型动作不一的泥人给取了,返程的时候,不免要在暗香来停留一番。

    看到宋景轩在,她眉头一挑,微微颔首,便准备从他身边走过去。

    暗香来有宋景轩的股份,他会来,并不奇怪。

    这些日子,她早就已经调整了心情,将宋景轩以及韩清元相关的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统统抛在了脑后。她自己则是心平气和,不再多想,只一心扑在《西游记》的撰写上。

    为此,她还稍微学习了一下古文的用语习惯。

    当然,让她真的写成这个时代文人所用的那种极其简练的笔法,且动不动“有诗为证”,那显然是不能的。

    用心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会心灵平静。

    花袭人从宋景轩身边经过,但宋景轩却默默地跟上了她。

    花袭人顿住脚步,皱眉道:“营业的时候,园子里是不许有男人在的。就算轩公子是东家之一,也请遵守这个规矩。若是规矩东家轻易就破,也就不能取信于人了。”

    宋景轩点头,目视花袭人道:“我得到一些新的消息,想你应该会想知道。”

    花袭人抿了一下唇,转身走向柜台,站在柜台边,道:“轩公子请说。”

    宋景轩看了一眼柳成志,柳成志默默地走离了些。

    冷焰却不肯走。

    宋景轩也不管他,对花袭人道:“那位韩家太太的病已经大好了。她今日一早从新江县乘车返京,若是没有意外,到正午就应该能到家了。”

    “哦。”

    花袭人微微一想,行礼道:“这的确是个好消息,多谢轩公子告知。”

    宋景轩眼中闪过一抹光芒,仿佛迟疑了一下,又道:“另外有一个消息,虽然你听了会很不高兴,但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知道事实……”

    花袭人不说话,只是看着宋景轩。

    宋景轩缓缓地道:“昨夜,薛家主仆所住的房间内起了火,两人当场丧身火海……官府定性为意外,但有一个细节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事发之前,韩家太太悄悄去过她们的房间。另外,我的人又在废墟内找到了一把匕首……”

    花袭人安静地听完,问道:“轩公子的意思,是韩伯母杀人纵火?”

    宋景轩没有回答她的问话。

    花袭人也并不用她回答,又继续道:“那我倒是挺佩服她的。”随即,她再次对宋景轩施礼,道:“多谢轩公子告知我这个消息了。若是没有别的,我想同冷焰说话。”

    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请离开吧。

    她连央求宋景轩不要对官府讲出对韩母的怀疑都没有。因为那并没有什么意义。韩母是不是真的杀人纵火,对宋景轩来说,全然没有半点意义,所以他并不会插手多事。

    花袭人有这个笃定。

    至于韩母到底有没有杀人纵火……她又不是没见过血没害过人命的天真爱抱打不平的,她和薛世净又没关系,她怎么死的,她并不关心。至于韩母,心底而言,她倒是佩服韩母这一次的果决手段。

    她并非一般小娘子,听到了有亲人“杀人”了,就觉得惧怕惶惶。

    宋景轩倒没有再多说,同花袭人点头之后,便离开了暗香来。

    柳成志送了他。

    返身回转,柳成志见花袭人正若无其事地同冷焰说话,问他最近学习习武方面的一些情况,忍了又忍,还是无法同样若无其事,神色上露出了古怪来。

    “成志哥,你有话就明说。”花袭人抿唇微笑道。

    柳成志苦笑一下,道:“我没有什么。我只是觉得,您这么给轩公子脸色看,是不是不太好?”他没有听清楚两个人说的什么,但却看出了这二人之间的气氛并不好。

    完全不像从前了。

    只是可惜,他已经完全跟不上她的步子,已经无法懂的她的想法。

    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替她经营好这家店子了。

    花袭人并不知道柳成志心中的苦涩。

    她对柳成志还很有耐心,却摇头道:“没什么的。”

    “那是一个骄傲的人,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就只会在我们二人之间解决,不会牵涉到其他的。”花袭人笑道:“成志哥就放心吧。”

    柳成志闻言,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艰难地点了头。

    花袭人不欲与柳成志谈及宋景轩,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便问柳成志道:“成志哥可知道,柴通立下功劳,封为校尉一事?前几日他同我辞行,说是要回蒲城县成亲去了呢。”

    “我知道柴大人。”柳成志说起这个称呼的时候,心中还有些感慨,没想到,柴通原来不过是一个无业之人,只是受雇于花袭人上京来,也能有这么一番际遇。

    不过,柴通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功劳,柳成志只是羡慕感慨,并不会嫉妒怨恨。

    他笑道:“我还记得,当时孟大娘还不同意叶儿妹妹和柴大人婚事来着。现在啊,不知孟大娘要怎样高兴呢。”

    “这也是叶儿姐应该得的。”花袭人笑道:“我看人的眼光可准着呢。”

    花袭人同柳成志说着这些闲话,说道大柳乡的众位乡亲们,又说到了县城的杜家酒楼等等,谈的很是开心。听柳成志提起柴通要在县城迎娶柳叶儿,花袭人便立即写了一个长长的单子,让柳成志采购了贺礼回去走一趟。

    “这里有吴老守着呢。贵儿也能顶点儿用了。”花袭人对柳成志道:“你就替我回去一趟,也看看柳大伯和柳大娘……让柳大娘也给你相看个可心人儿。”

    柳成志苦笑连连,万千话儿说不出口,只是说道:“小姐打趣我了……”他的目光,不禁落在了桌案前的那盆仙人掌上面。几年过去,仙人掌依旧葱翠,似乎没有太大变化。

    而当年的“三年之约”,却提被提起的资格都没有了。

    明明他多少次告诉自己要放弃,也已经放弃,但却依旧不能想象出去娶另外一个女子的情景。他总得看到她穿上嫁衣的那一日……方能彻底安心吧!

    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那个姿容无双的轩公子吗?

    柳成志心思翻转,同花袭人说笑之间,铺子中又进来了一个衣饰华丽的贵公子。柳成志记得这人是郭家三公子,正要上前招呼,却见郭家三公子眼前一亮,大踏步朝他这边走过来。

    “真是太巧了!你居然在这里!”

    郭三公子随意地对拱手的柳成志点点头,笑容灿烂地对花袭人道:“我正有事要找你!知道这里是你的,就想来这里让他们给你递话,约你出来呢!”

    “郭少这句话说的可就有些令人遐想了……”花袭人抿唇一笑,问郭桓道:“你找有是事儿?”突然看到郭三少,她也很高兴,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许多。

    郭桓摆摆手,示意柳成志不要来身边招呼,又瞪了冷焰一眼,同样没有管他,对花袭人低声道:“我娘知道了上次是你把那些消息给我的,就想要设宴谢谢你来着……我怕你嫌麻烦,就过来问问你的意思。”

    “我娘是真心诚意的。”

    郭桓连忙说道:“你不知道,就因为你的那些消息,祖父这次妥妥地进入内阁了。你别不当回事儿,这份人情在他们那些人眼中可是大的很,本来祖父希望并不特别大的……恩,我跟你说,我娘可是给你准备了厚礼,值不少银子呢!”

    说着,郭桓环视了一下这铺子,低声夸张地道:“说不定能买到半个你这暗香来!”

    “当真?”花袭人好奇地问道。

    她如今不缺钱,自然不是见钱眼开,实在就是好奇,郭夫人会如此重视她,砸出这么一笔银子。要知道,买下半个暗香来,至少要三五万打底的!

    “当真!”郭桓又神秘地道:“本来祖父想要我两位嫂子出面的,是我娘说你应该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那样的事情,且为了表示慎重,就自告奋勇准备自己上了。”

    额。

    有说亲娘“自告奋勇”的么?而且只是为了宴请她一次?

    这样的用词,花袭人也是觉得醉了。

    她白眼翻了郭桓一眼,想了想后,点点头,道:“成吧。反正你母亲钱多,不要白不要的。不过呢,宴请的话,还是改在外面吧。我要到你家去,也不好找理由不是?”

    “谁让你连个妹妹都没有呢?”

    郭大学士府上,有份量的嫡女还真没有。而花袭人是乡君,庶女显然不够邀请她,而且也并不熟。

    对于花袭人这个要求,郭桓爽快地答应下来,就说回头定下了,再给花袭人消息。

    两个人又乱扯了几句,花袭人见郭桓的心情很好,不禁想戳他痛处试探他一下,眼珠一转,低声道:“我听说孟家最近处境不太妙……”r1152

258 送个消息

    孟大学士本来也是内阁之臣的有力竞争者。

    实话说,孟大学士虽然爱钻营了些,权利之心重了心,但也不能否认,他是一位十分能干的大臣。资历也足够。

    虽然英王竞争储位失败,让孟府一度有些低落,但又因为英王失败的早,且他也老实地认输了,并未做出如宁王那般疯狂之举来,因而即便是太子殿下上位,也不至于拿他如何。顺带着,孟家受到的影响并不算大。

    孟家还有孟如嫣。

    这样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寻常人家根本拥有不起,只能入皇家。也就是说,她是必入东宫之人。而以孟如嫣的美貌智慧,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她会在东宫,在将来的后宫占有一席之地。

    所以,综合来说,孟大学士其实比郭大学士更有竞争力。

    但结果出来,孟大学士却输了。

    孟大学士不仅输掉了这个内阁的位置,而且居然一下子遭受到一位言官的措辞激烈的弹劾,什么“结党营私”啊这一类的的罪名罗列了好几种,但却没有一种有确实证据的,大有一种大咬一口过过嘴瘾的意思。

    这种弹劾,实在是不痛不痒。

    说实在的,在朝为官的,若是一年半载的不受点言官弹劾,那就表明你这个人没有价值,没有前途,不被看重,没个意思。

    孟大学士本并也认为这个小言官的弹劾就是如此,并不能翻出多大风浪,因而在上朝的时候,听到那的年轻的言官慷慨激昂,指责他几宗罪的时候,孟大学士依旧面带微笑,从容不迫。

    大约是有人嫉妒他有个好孙女吧,无论风水怎么转,他都会站在不败之地吧……

    甚至在场的朝臣谁也没当这是一回事。就算高在御座上的皇帝也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一直闭目养神,连龙目都没有睁。

    但待那言官说罢,太子殿下却笑眯眯地让人将他的奏折拿过来翻看了几眼,轻飘飘地说句“彻查”。

    彻查。

    一时大殿上寂静无声。

    御座上的皇上似乎是诧异地睁开眼睛看了太子殿下一眼,但随意又闭上了。如今,皇上在朝会时候已经很少说话,政务基本都交由太子殿下,要树立他的权威了。

    如今太子殿下说“彻查”,皇上并未反对,这便是一个信号。

    一个对孟家很不好的信号。

    为官多年,谁身上没有一点不妥当之处?若是想要弄你,还怕找不到借口?若是查,肯定能查出来什么。这些“罪证”平时或许没什么,但一但较真起来,那也是会要命的!

    收到太子殿下的信号之后,很快孟大学士便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群而攻之”。几日之后,只因一个“纵奴行凶”的小事得到确认后,太子殿下便轻飘飘地让孟大学士“闭门反思,修身齐家”,什么时候他将家务下人给管理好了,什么时候再来上朝不迟。

    这个处置,并不涉及到职务的变更,似乎不痛不痒的,但却是让朝廷上下起了微妙的波澜。而紧接着,更多人开始上书弹劾孟大学士以及孟大学士相关的一些人,他的亲族,和学生们。

    短短几日时间,孟大学士身上的三个职位就只剩下了“大学士”一个,孟大老爷和孟二老爷更是凄惨,被一再降级,连降了三极了!倒是他的学生们,暂时还并未受到波及。

    仅仅如此,就已经让孟家风雨飘摇,焦头烂额。

    更让孟大学士抓狂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这一场无妄之灾是从何而来!

    难道,是太子殿下因为王妃的缘故,在警告他们不要认为有了孟如嫣入东宫就可以肆意招摇?

    不能啊?

    孟家并未因此而如何招摇啊?

    他从微末中奋斗上来的,什么时候都是谨慎居多,怎么也和招摇不能沾边吧?

    若仅仅是警告,那也没什么。至多将来,孟如嫣入东宫之后,开始时候艰难一些,受些委屈。但万一不仅仅是警告呢?

    若是太子殿下准备将孟家整垮,那就算是孟如嫣依旧能入东宫,也是千差万别了!

    孟家的情况不太好,孟如嫣自然也会受到波及。

    花袭人同郭桓说起孟家有难的时候,自然是指孟如嫣。

    郭桓闻言笑容一僵,随即转为苦涩,挠了一下头,问花袭人道:“你是非要提及这个话题不可吗?就见不得我高兴?我现在有些后悔,跟你说起那些往事了。”

    “抱歉。”花袭人这句道歉的话根本听不出多少诚意。她笑眯眯地道:“我这不也是在关心你嘛。”

    “那多谢了。”郭桓很快收起苦涩,却并未多表示什么。

    若是再穷追倒问的,未免太不够意思了。花袭人没有继续揶揄他,却是含笑道:“不过你若是想帮她,我倒是有个消息,可以免费赠给你……怎么样?我是很够朋友的吧?”

    “什么消息?”郭桓随口问道。

    花袭人笑容有些得意,显得似乎有那么一些贼兮兮的。

    她对郭桓招了招手,让他靠近自己一些,低声笑道:“孟老爷子不是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太子殿下要整他吗?”

    “你知道?”郭桓倒是有些吃惊了。

    不止是孟家人搞不清楚,其他所有人都在猜测——

    到底是为什么?

    没人认为太子殿下会拒绝将孟如嫣纳入东宫。那么,总不能真的是因为他想作态给太子妃娘娘看,就将孟家整的惨兮兮的。若是孟家真倒了,难不成让孟如嫣以罪臣之女身份入宫吗?

    总不至于此。

    那么,就是另外的原因。

    如今,不仅仅是孟家,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么太子殿下这么折腾孟家是因为什么。不然,若是以后自己不小心也犯了同样的错,那岂不是更惨?

    孟如嫣只有一个!

    他们家可没有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儿!

    因而,花袭人居然说她知道,这就让不怎么关心朝政的郭桓也感到好奇了。

    花袭人眼珠灵活转动,笑意盈盈地指了一下自己,用一种轻佻的玩笑语气,道:“因为孟家得罪了我啊?那孟如诲可是讨厌的很。我可是太子殿下的义妹来着。”

    郭桓闻言身体后仰,看花袭人的眼神充满了质疑。

    花袭人嬉笑不语,一幅爱信不信的表情。

    她其实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整孟家。但她知道,太子殿下并不想将孟家一闷头给彻底打倒。如今整到这个地步,也差不多该找个借口收手了。

    所以的话,若是孟家来讨好补偿一下自己,无疑让太子殿下有了个台阶。而自己也借助这一点狐假虎威一回,告诫其他人别自以为是的有事没事地来招惹她。

    花袭人相信,太子殿下会愿意给自己这个面子的。

    所以,她才在这里大言不惭,与郭桓这般说话。

    郭桓狐疑地盯着花袭人看了半晌,见她老神在在,十分自信,这倒是让郭桓有些摸不透其中的深浅了。

    “那回头我去告诉她去。”郭桓最后道。

    “这就对了。”花袭人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又说了一阵话,郭桓便就告辞而去。他其实并没有个目的,在街上逛来荡去了一阵子,踌躇了许久,调转马头,朝孟府走了过去。

    孟府门前最近十分冷清。

    郭桓围着府门转悠了片刻,就问守门人道:“几位公子可在家?”

    “原来是郭三公子。不知公子找我家哪位公子?”守门小厮问道。

    “随便哪一位。恩,若是二公子在,就找二公子。若他不在,其他人也行。”郭桓道。

    这种连个目标人都没有的拜会,实在有些古怪。若非守门小厮认得他是郭府三公子,怕要以为这是哪来闲人来孟家找茬来着。

    有小厮请了郭桓在前院会客厅等着,有人进去传话去了。

    不多时,孟大公子匆匆而来,见到郭桓抱拳连连,歉意地道:“二弟他前些日子做错了点事,如今正被关在祠堂受罚,不能来见三公子,还请三公子见谅。”

    “孟大哥叫我名字好了。”郭桓沉吟一番,问道:“不知孟二哥他犯了什么错,要受如此重的惩罚?”

    跪祠堂,绝对是十分严重的惩罚了。

    孟大公子迟疑一下,苦笑道:“若非是你问,我是怎么也不能说的。二弟这事儿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孟大公子便将当日孟如诲得罪了花袭人的事情给说了一遍,道:“……本来这就是小辈之间的争执,并不算什么。或者说,那位出身曲折的乡君虽然有小小爵位,但在侯府未必受到重视。不然,后来武阳侯也不会半句话都没提及……”

    “但祖父却说,如今武阳侯府势大,不管如何,我们也得做出些样子。而且,二弟这一次说话行事的确太不知轻重了,才给了他重罚,也是为了能让他以后说话行事能有些长进。”

    郭桓在到孟如诲当真得罪了花袭人时候,就有些发愣。

    原来,花袭人当真并不是在胡言乱语……

    待孟大公子说完,郭桓不禁问道:“那贵府只是罚了孟二哥,就没有向侯府乡君表示一下歉意么?”这些官宦人家行事周密,按理说,这道歉的姿态还是要摆一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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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9 消息价值

    孟大公子怔一下,仿佛是没想到郭桓这么问。

    “郭三弟认识那位乡君?”孟大公子迟疑地道。

    郭桓点点头,道:“有一些交情。”

    孟大公子这才恍然,以为郭桓是替花袭人出头来的,忙抱拳表示了一下歉意,却是为难地道:“不是我们孟家不知错。若是我们真不知错,也就不会重罚二弟了。”

    “只是,那位乡君出身来历……”孟大公子摆出为难之色,道:“先前讨论的时候,祖母就提出说,要顾及清和郡主的意思……之前,清和郡主可有火烧暗香来的经历,后来更是迫不得已将乡君接入府中,想来是极为不喜乡君本人……若是我们孟家大张旗鼓地去向乡君道歉,说不得会让清和郡主心中不痛快……”

    一位是皇室郡主,一位是出身微末的乡君,是人都会选择以皇室郡主为先。而这些子贵族名门,有时候嫡母不能明中对庶女如何,若是有其他人打了庶女的脸,嫡母更多时候会挺高兴,而不是替庶女出头,讨回公道。

    就像这一次。

    孟如诲侮辱了那位乡君,这么多天过去了,清和郡主就全当做了不知道,可半点没有替乡君讨公道的意思。实际上,孟家也在等待。但凡武阳侯府有一丝口风透出来,他们肯定立即就行动的。

    结果,等来等去,也只等到了一个郭桓罢了。

    而且,若不是郭桓来提起这件事情,他们孟府这阵子焦头烂额的,几乎都要将得罪侯府乡君的事情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郭桓听到孟大公子这么说,面容之间不禁露出一丝古怪之色。

    他看着孟大公子,迟疑好半晌,才问道:“难道你们都不知道,那位乡君曾经救过太子殿下和轩公子的性命?你也说过,轩公子当然也在场,对乡君可是颇为维护的。”

    孟大公子神色巨震,猛的一下站了起来,问郭桓道:“此话当真?那乡君当真救过太子殿下性命?什么时候?”

    “你真不知道?”郭桓很是奇怪。

    关于这一点,连他都知道。

    上次赏荷会后他娘亲与他谈及花袭人,就将这段往事和纠葛说与他听了。这也是为什么郭桓刚才迟疑许久,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花袭人的说词,过来孟府一问的原因。不然,他肯定就当花袭人在说笑话了。

    那会儿他尚未回京,不知道情有可原……

    为何孟家人居然也不知道?难道他娘亲的消息网格外灵通一些?

    郭桓狐疑地看了一眼震动的孟大公子,再次点头肯定地道:“这个消息,是我娘亲口告诉我的,应该不会有假。至于确切什么时候,因为那会儿我尚未回京,所以倒不太清楚。”

    他没回京之前,那就该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郭桓正在计算时间,孟大公子神色几变,突然抱拳对郭桓道:“郭三弟这消息对我们孟家十分重要……还请郭三弟稍等,我去禀告祖父一声。”

    说罢,孟大公子便大踏步离开了。

    留下郭桓,坐在厅上苦笑摇头。

    原来,真的与她有关啊……

    还真是……

    郭桓没等多久,孟大公子又匆匆回转,请了郭桓到前院孟老爷子的书房。

    孟老爷子神色憔悴,眼中却不断有精光闪烁。他见到郭桓,倒是并不急切,先是闲谈了几句,才问到了正题:“……不知你母亲是怎么说的?”

    他问的是事发的时间。

    郭桓回忆了一下,道:“我娘提了一句,说是那一次,太子殿下拉了几车尸体大闹了一下……”

    “原来是那个时候。”

    郭桓一提,孟老爷子就想起来了。

    虽然时隔两年,但那一次还是靖王的太子殿下打出那一手荒唐却厉害,让英王和宁王都吃了大亏,折进去许多暗中人手却不得不忍气吐声不敢吱声……后来又以相似的借口闹了一次,又让两位王爷吃了大亏……

    当时靖王说自己差点丧命在外,大多数人都只当是他发作闹事的借口……至于靖王与那位乡君的关系,一直以来也不过是靖王府稍微照顾了一些她的生意而已,后来更有南顺侯府的案子出来,所有人也当靖王给了那韩清元国子监贴,是提前以示恩义,将其收拢在身边意图后用……到这个时候,几乎就没有人再将那位乡君与太子殿下想到一起了。

    他们能有什么联系?

    乡君不过是太子妃半路认回来的庶妹罢了。

    没想到,真实的情况,却真的是乡君救过太子殿下的性命。

    若是顺着这个思路再往回想——

    乡君救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予以回报,才给了那韩家小子国子监贴,而后才用了他“韩”这个姓氏,来翻出南顺侯旧案。至于这个韩家人到底与南顺侯有没有关系,都并不重要。

    太子殿下顺利上位,韩家也将要得到荣华富贵,这是一箭双雕之举。当然了,天下姓韩的那么多,这富贵能轮到韩清元头上,显然是因为韩家与那位乡君关系密切……

    再有她的乡君封号。

    武阳侯立下多少功劳,才能让他的一个庶女都受封乡君?这显然不合理!皇上是圣明之君,显然不会进行这种裙带似的鸡犬同升天的封赏!

    若是她本来就有功,只是搭一下顺风车,赏一个爵位给她,提高她的地位,那就合理了!

    孟大学士多年人精,很快就想通了这些,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太好看了。

    若他的推断是真的,那孟如诲侮辱了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而孟家却没有半点歉意的表示,以太子殿下的性格,会如何反应可想而知。他们孟家,就是很好的例子。

    孟老爷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若这样真能找准了症结所在,那就好办多了。

    此时,他看郭桓的目光多了一些和蔼,微笑打听道:“启桓与乡君有旧?”

    “算是认得的。”郭桓谨慎答道。

    孟老爷子微微颔首,也没有多问,又亲自谢过了郭桓仗义告知,最后道:“改日有空,老夫再去找郭阁老饮酒。”

    郭桓应下,便也就顺势告退了。

    孟大公子亲自送了郭桓离开。

    走在出府的路上,郭桓几次开口想问一下孟如嫣的近况,却又觉得问也无益,直至离开孟府,也没有开口。

    他翻身上马,冲孟大公子抱了一下拳,目光往孟府深处看了一眼,便打马离开了。

    再说孟大公子回到外院问了一声,知道老爷子进了内院,便也忙跟了上去。

    孟家正院。

    孟老爷子高坐主位,老夫人陪坐在一边。

    孟大公子到的时候,孟家所有上的台面的成员,陆续都到了。

    孟如嫣就端坐在老夫人身侧。

    她的眉眼依旧平和,肌肤依旧白皙明亮,似乎并未受到半点孟家最近情势的影响。只是偶尔她眼波流转的时候,眼中会闪过些难以察觉的光芒。

    甚至连在祠堂思过的孟如诲,也被叫了过来。

    孟老爷子见人已到齐,吩咐孟大公子道:“……你将刚才郭家三公子所说的消息,说给他们都听一听。”

    ……

    花袭人并没有在意郭桓是不是会去孟府。

    她在暗香来同冷焰用了午食,让人打听消息说韩母和韩丽娘果然已经到家了,她便从街上买了一些补品点心,去韩家探望了一下。

    一路风尘,韩母和韩丽娘都有些疲倦。

    韩母此时似乎依旧没有面对花袭人的心情,但态度却比之前好上了许多,仿佛是想与花袭人做缓和却又拉不下面子一般,闲谈几句之后,就借口休息,让韩丽娘招待花袭人了。

    “发生了很多事。”韩丽娘将花袭人拉进自己房间,同她一起坐在床沿上,眼睛有些发红,咬唇道:“昨晚她们的屋里起了大火……她们没能逃出来。”

    “我娘说,或许是她们自绝的。”

    韩丽娘咬着唇,低头说道:“我觉得也应该是。原本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一下子落到了家破人亡又待罪惶惶不敢露面的地步,是谁都受不了吧。”

    韩丽娘想说服花袭人,更也想将韩母衣裳上那些血渍给忘掉,反复地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她惊恐之下的错觉罢了。

    花袭人握住韩丽娘的手,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不禁有些诧异——难道韩丽娘还发觉了什么不成?

    花袭人神色一动,便开口安抚她道:“她就这么离开了,也是好事。不仅仅是对我们是好事,对她自己也是好的。要知道,薛家如今是乱臣贼子,她若是再出现,就算能侥幸留下性命,怕也要被贬做官奴的。”

    “官奴会有什么境遇,丽娘你也应该知道。”花袭人叹息道:“我若是她们,若不能远远离开京城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那就不如干脆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对于她来说,就算她内心坚强,想要远离京城……世道险恶,两位女子孤身上路,怕也不好走不说,将来如何生活,也是难题。”花袭人道:“就像你说的,她们原是锦衣玉食之人,怕是无法谋生。活着,也是煎熬。”

    “真是这样吗?”韩丽娘尤自不相信地问道。r1152

260 旧事重提?

    花袭人没有回答韩丽娘。

    她淡笑一下,摇头道:“实际上,我与她们并无交情……听到她们的死讯,就过听到南城某户人家有谁死了一样,并没有太多的触动。”

    “再者,说句残酷的话,她死了,对我们有好处。尤其是对韩家和清元哥来说。”花袭人言语显得十分淡漠无情,道:“所以,听到你说她死了,我其实心底隐隐有些轻松和高兴来着。”

    “丽娘,人都是自私的。”

    “我们和她们并非朋友更不是亲人……所以,就算会同情,那么洒几滴泪唏嘘几句也就够了,再多的,就不必了。”

    韩丽娘眼中露出许多迷茫,渐渐松开了花袭人的手。

    她思考了许久,像是终于想通了一般,露出一个苍白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对花袭人道:“我想,我明白花妹妹你的意思了。”

    “丽娘最聪明。”花袭人眼睛一眯,说了句玩笑话,来调节气氛。

    韩丽娘瞪了花袭人一眼,将心底的沉重甩出去许多,整个人恢复了一些轻快理智,玩笑了几句,又叹道:“只是哥哥他……”韩丽娘将韩清元昨夜的表现同花袭人描述了一遍,又是心伤又是失望,却还是道:“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从痛苦中走出来。”

    对于她们来说,薛世净不过是个无关的甚至讨厌的人。她死了,她们最多也就对她的境遇感慨几句。而对于韩清元来说,薛世净却是他深爱之人……

    他的伤心,可想而知。

    花袭人缓缓说道:“他总会想通的。”

    “娘也是这么说的。”韩丽娘提起韩母,神色又是一怔,随即很快掩饰过去,迟疑了一下,才目光闪烁,小心地问花袭人道:“我娘说,朝廷对韩家的封赏补偿很快就要下来了……我说,花妹妹……”

    她很是小心翼翼,又带着些期盼,问花袭人道:“若是哥哥成了侯爵,你……你还会愿意同我哥在一起吗?”她见花袭人凝眉,又连忙握住花袭人的手,含泪补充道:“是我实在不想再突生变故了……一个薛世净就让家中变故连连,若是将来哥哥再娶一个陌生女子回来,会不会又要发生别的事?”

    “我从前赞同我娘的说法,反对你和我哥在一起,其实就是觉得你比我小,不能当我嫂子,再有就是很嫉妒你比我能干而且哥哥总是护着你罢了……”韩丽娘真的觉的后悔了。

    若是按照最先的打算,让韩清元和花袭人定下亲事,后来所有的关于薛世净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他们这些亲人之间,娘亲和哥哥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变成今日这样……而且,韩家依旧能报的家仇,也一样会成为贵族,且与花袭人也会是再美满不过的婚事……

    那样的话,如今他们所有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的,不知道有多好!

    所以,韩丽娘当真是后悔了。

    眼下,特别是在薛世净之死发生之后,她也觉得怕了。

    她怕她的生活之中还出现其他她应对不了的变故。她也不想再接纳任何人进入韩家大门成为韩家妇。她只信任花袭人能够给她带来安心和安宁。

    另外,韩清元曾经也是非常喜欢过花袭人的。

    比起另外一个不认识没有交情的其他女子,显然花袭人是最能让韩清元从薛世净的阴影之中走出来的那个人。

    花袭人有一点说的很对。

    人都是自私的。都是先顾及自己,然后是在意的亲人,然后才是其他人。

    表现在韩丽娘这里,她虽然被韩清元昨晚的举动给伤透了心,依然会先于花袭人而为他着想。

    花袭人颦眉,缓缓却坚定地抽回手。

    韩丽娘露出焦急不解,问花袭人道:“花妹妹!我哥哥他会成为侯爷的!做侯爷夫人,难道不好么?而且我哥哥也很喜欢你呀!”

    韩丽娘实在想不到对花袭人来说,这有什么不好之处。就算花袭人现在是乡君了,又能嫁给什么人呢?嫁进那不熟悉的人家去,对面一群不熟悉的亲人,哪里有韩家自在!

    花袭人摇头,道:“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并不仅仅是地位富贵这些表面上的东西……丽娘,我并不与你多说什么,但只希望你记住,同样的话,以后不要再提及了。”

    “不然,只怕连我们两个的情分也不能维持了。”

    “我并非是矫情,也并非是开玩笑。”

    对于花袭人来说,在他最早做出决定答应韩母去娶所谓“贵女”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成为了她的过去式。她便再没有试图去影响他,将他“改造”成她想要的男人人选。

    更何况今日,又出现过一个薛世净。

    花袭人又不是嫁不出去了,非要回头去找最初那颗树去放上吊绳。

    韩丽娘眼中闪过浓重的失望,不再试图去握花袭人的手,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花袭人心底微微叹息,却还是无情地道:“丽娘,你今后也是要嫁人的。”

    而嫁人,就是要离开熟悉的家,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去生活。若是只会惶惶,那只怕是生活不好的。

    韩丽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迷惘,随即娇躯一颤。

    这句话之后,花袭人便告辞走出了韩府。

    韩母让吴妈妈过来找了韩丽娘过去,问道:“你们说了些什么?”

    韩丽娘摇头道:“娘,您别想了……她不会答应的。”

    不止是韩丽娘后悔了,韩母也后悔了。

    而花袭人成为侯府乡君,是太子妃娘娘的庶妹,即将是未来皇后娘娘的庶妹……这种出身,已经完全能够配得上即将成为侯爵的韩清元。

    与其将来找一个瞧不起他们韩家乡土出身的媳妇,不如就花袭人。

    从这个意义上说,是韩母有些自卑了。

    但她一贯在花袭人面前表现出来的骄傲,和心底那一点奢望,想着花袭人依旧如她想象中一般对韩清元感情深厚……韩母觉得无颜面对花袭人之余,也奢望着,花袭人能主动向她低头。

    在韩母看来,为了能嫁给韩清元,花袭人为了所谓的爱情,是会先低头的。如此,将来花袭人进门之后,她便能摆出长辈的架势,高花袭人一头。

    所以,她才暗示韩丽娘去试探。

    只可惜,结果并不像她料想的一般。

    韩母眼中闪烁出不解,又有一些愤怒,犹自不肯自信地问韩丽娘道:“别是她在欲拒还迎自抬身份?丽娘,你别是被她骗过了吧?”

    韩丽娘摇头道:“不是的。她说,若是我再提及同样的话,她就很可能与我们断绝往来,以示决心的。”韩丽娘完全看不出花袭人的言语表情中有一丝一毫的**闪烁。

    看着韩丽娘沮丧中有些恍惚的神情,韩母眼中恼意大盛,遂又缓缓褪去,有些疲倦地往后靠在软靠上,不断地揉着额头。

    再说花袭人回到侯府,问清楚了任少元所在,找到了他,闲聊几句之后,将装着泥人的两个锦盒和一卷书册交给了他,拜托他道:“还请世子将这些交给容儿妹妹。”

    “这些是什么?”任少元有些好奇。

    “是我编造的一些小故事,或许容儿妹妹会喜欢。”花袭人没有瞒什么,指了指锦盒道:“这是里面的几个人物捏成的泥人。”

    “容儿妹妹最近一直不肯出门,怕是会觉得闷些。”花袭人没有提“任少容不肯见她,自己表示歉意”这种说法,而只是表示了一下对任少容的关心。

    当然,在宋景轩这个问题上,花袭人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错也没有什么可愧疚的,但到底是觉得有些不太自在。好吧,她其实当任少容是一个小妹妹。小妹妹受了情伤,她怎么也要关心的。

    任少容看那书册只是用粗线封起,简单地包了一个蓝色的书皮,书皮上空无一物,不禁有些好奇地翻动了一下。

    “西游记”?

    她居然还会写故事?

    花袭人还在,任少元没有多翻,点头应了下来,保证一定会交到任少容手上。

    将锦盒和书册放到一边,任少元提起别的事情,微笑道:“父亲说,那孟家到底没犯过致命的错误,孟大学士也是位能臣,太子殿下最后还是要放过他们家的……父亲有想让我问一问妹妹,不知你对于孟家眼下被整到这种程度可算是消气了?”

    “什么意思?”花袭人有些不明白了,摇头道:“并非是我开口让太子殿下惩治孟家的。”

    “我知道不是你。”任少元笑容中有些异样,道:“当日轩公子也在,他定然是不肯让你受委屈的。”

    “实际上,若是轩公子不肯出面,父亲也不会让那日事件轻易过去……”任少元声音微冷:“孟家娇女还没入东宫呢,这就不知所谓地狂妄起来了!将来如是孟家女得了宠幸,还不知要如何呢!”

    花袭人并未听清楚任少元后面说的是什么。

    她怔愣在那里,口中喃喃道:“你是说,是宋景轩出面了……是他在为自己鸣不平?”r1152

261 兄妹之谊

    其实,在花袭人觉得,并没有太多的不平。

    因为孟如诲的言辞根本伤不到她什么。当场她已经教训过让他们知道厉害了,也就差不多了。

    她若是觉得心气不平,有的是方法自己去报仇,比如说让孟家人出点儿意外什么的。

    当然,她也不会对孟家人有好印象就是了。有机会的时候,她也不介意无伤大雅地捉弄他们一下。

    所以,那件事情在花袭人看来,已经是过去了。

    所谓她同郭桓说是因为“孟家得罪她”这样的话,纯粹是随口胡扯。在她看来,哪怕是太子为了向太子妃表心迹也比她的理由更可信一些。

    她看的出来,太子和太子妃之间是很有感情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就只有太子妃一人了。而今太子成了太子,两人世界必然要打破,想想会有无数的小美人儿同她争抢丈夫,太子妃如今的心情肯定很不好。

    尤其是其中还有孟如嫣这样的倾国之色。

    而太子为了让太子妃高兴,也同样要表现自己并非是能被美色所迷惑的,才卖力打压孟家。孟家地位不稳了,孟如嫣进东宫后的起点就低,想一步一步往上拿,就没那么容易。她太出色,想来所有东宫的女人都会将她视作最大威胁,能踩的时候绝不会介意多踩几下。

    孟如嫣未来在东宫的日子也就不会好过。

    她不好过,太子妃的心情或许就会好过几分了。

    花袭人觉得,自己这个推断很有道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是宋景轩找到了太子,只为她出一口气……确定是这样,而不是顺带的?

    哪个是主要原因,哪个是顺带着的?

    花袭人不禁摇摇头——

    不论是不是顺带的原因,宋景轩能为了她而开口……这让她一时心底难免有些触动。

    任少元说的再好听,任家也没有怎么行动不是么?

    花袭人平复了一下心情,含笑看着犹在表达愤怒的任少元,轻声问道:“侯爷是什么意思呢?”

    “父亲觉得,若是孟家肯诚心诚意地来赔礼道歉,那差不多也就算了。若是将人逼入绝地,反而显得我们任家飞扬跋扈。”所以,任家既要露出手段震慑别人,也不会不留情面,显得过分嚣张了。

    外戚并不好当,行事要适当。

    花袭人抿了一下唇,轻声道:“我没有意见。既然侯爷和世子决定了,那就按照计划去做吧,不必顾及我。”

    任少元颔首笑道:“妹妹果然明理。”

    “那就这样吧。”花袭人笑了一下,同任少元告了别,离开了他的院子,不紧不慢地往自己院中走去。

    回到院子,花袭人觉得有些疲倦,吩咐了赵婶别让人来打扰,缓缓坐到了床上。

    “有没有觉得感动?”花芽突然冒出了声。

    花芽一直都不知道在忙什么,从前一天恨不得十二个时辰同花袭人吵吵闹闹说话的,现在却有时候一天也说不出一句话。若不是花袭人还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存在,怕都要以为她已经不在了呢。

    此时,花袭人听到花芽冷不丁地冒出这一句,不禁翻了一个白眼,道:“感动了又如何?”她是有那么一点儿触动,但这并不能作为她接受宋景轩成为那个要同她过一辈子的男人。

    “那么,你有没有觉得,自从你拒绝了轩美人,你自己都不够快活了呢?”花芽啧啧,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唉,能力恢复之后那个轻松快活的花袭人,眼下却一直在沉着脸装什么大家闺秀冷静沉着……”

    “真没意思。”

    “我都觉得替你难过的慌。”

    花袭人怔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又移动到不知什么时候皱起的眉头上。

    “感觉到了?你从前可是从来不皱眉的。”花芽又再次出声。

    “最近事情有些多……”花袭人不禁分辨。

    “什么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花芽毫不留情地揭穿她:“因为韩家那小子爱上了别人,还是因为韩家那老太太杀了人?你倒是拿出点儿让人信服的理由。”

    花袭人有些恼了,道:“你一粒小屁种子,能懂什么!”

    “好吧,我不懂。”

    似乎是这句话打击到了花芽说话的热情,她低声咕哝几句什么花袭人也没听清,而后便再也不出声了。甚至,她还屏蔽了与花袭人的大部分联系,让花袭人弄不清楚她在做什么。

    花袭人怔怔坐了一会儿,有些烦恼地从床上起来,走到梳妆台前抓起一面镜子往眼前一放——

    她果然很不快乐吗?

    眼前镜子中人的少女神色平静美头微蹙,浑身气质透着冷静和沉着,甚至有一些从容……这些都是大家闺秀都是一个乡君值得称道的气质,可问题是,她是花袭人!

    她不该是这样的!

    花袭人将镜子放回去,托腮想了许久,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般眉开眼笑,口中喃喃道:“对!就这么办!”

    有了主意,她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站起身懒洋洋笑眯眯地神龙个懒腰,回去书案前抓笔杆去了。

    她的《西游记》,还没有写完呢。

    说到《西游记》,任少元待花袭人离开之后,问了一声侯爷不在,便准备先将花袭人的托付给完成了。他让婢女提着两个锦盒,自己拿着那本定装简陋的手稿,往内院走去。

    日近黄昏,西边铺满了灿烂的晚霞。

    任少元走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便随意地将手中的书册翻了开来。

    她识字,而且字体还算端正……

    任少元有些感慨,对比她的成长环境,她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了不起了。比起那些锦衣玉食长大的闺秀们,她无疑地特别的一个,很吸引人。

    所以,同为男子,任少元对于宋景轩看中花袭人而不是亲妹妹任少容这件事,并不是不能理解。不过,他任少元也是传统的公子,换一个位置,他并不敢像宋景轩一般行事。

    宋景轩无疑是一个骄傲又强大的人。

    这样的人,全大梁,也就只有一个。

    且不提任少元心中的感慨,他翻过了扉页,目光落在那一排排端正的小楷上,说了几行之后,不禁挑了挑眉:这故事,虽然荒诞了一点,但貌似挺有意思的……

    他翻着翻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在路边石凳上坐了下来。直到将整个书册都翻完,才意犹未尽地揉了揉眼睛。再抬头一瞧,西边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去,天地之间仅仅只剩下一个余晖了。

    侯府都已经掌灯。

    经过的丫鬟婆子中,已经有人提了食盒了。

    “我居然将这书册看完了?”任少元心底讶然,站起身一边继续走,一边吩咐道:“告诉厨房,将我的饭菜送到县主那边吧。”

    “是。”

    有一个婢女脱离了队伍,往厨房去了。

    任少元走到任少容的院子之时,显然这院中人已经得到消息,有人站在院门口迎接了。

    任少容没有出来。

    领头的是她的贴身婢女蝶儿。

    任少元对蝶儿点了点头,道:“你家小姐呢?用了晚饭不曾?”

    “小姐最近晚饭都用的很少。”蝶儿有些心疼地道:“小姐说,自己不像太子妃那样好动,晚饭就用些水果就行了……”

    “水果?”任少元一听也很心疼,道:“那怎么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说话间到了偏厅,任少元对过来迎接他的任少容道:“我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蒸蛋,用高汤煨的,油都撇了去,不怕吃胖了。你看看你,瘦是瘦了,但身体虚了怎么能行?生病要喝苦药不说,而且还要长不高的。”

    比起任少华的高挑,任少容天生就娇小一些。

    从前,她最怕就是有人说她长不高了。

    任少容一听眼泪落了点儿泪,又立即擦了去,娇声埋怨任少元道:“哥哥,你也来笑话我。”

    “我是关心你,怎么会笑话你。”任少元挥挥手,示意婢女门开始摆饭,娇宠地对任少容笑道:“今天哥哥特意过来陪你用饭,你可要多吃几口。不然,哥哥看你吃不下,自己就吃不下,然后回去后就要挨饿了。”

    “我要是挨了饿,就去往娘那里告状,说是小容儿不给哥哥吃饱饭……”任少元含笑道。

    任少容眼中含泪,却也被他这般说话给逗的笑起来,歪着头“鄙夷”任少元道:“多大的人了,还去跟娘告状!”

    任府嫡出三兄妹中,长姐任少华是当之无愧的老大。尤其是在任少元根本就打不过她的情况下。而小妹任少容年纪小,又牢牢抱住长姐的大腿,那么唯一的男丁任少元就成了日常受到“欺负”的那一个。

    因而小的时候,任少元被“欺负”的没办法的时候,总会委屈地去寻找清和郡主的庇护。

    后来任少华出嫁,余威犹在,而任少元也大了,也疼爱妹妹,因而已经一直让着任少容。偶尔玩笑起来,也会在清和郡主面前提一提,小告上一状的。

    只是再后来,兄妹二人再大些,这样的玩闹便很少很少了。r1152

262 手抄本

    此时任少元旧事重提,任少容想起那些年少时候的玩闹,也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看,你们家小姐笑了吧……”任少元略作得意的笑容,对蝉儿几个婢女笑道。而后,他又感慨疼爱地看着任少容,摸了摸她的脑袋,道:“笑了就好。不然,真长成一个多愁善感的人,那可不是我喜欢的容儿妹妹。”

    这一笑,犹如一把利器,将任少容心中那沉重阴霾刺破了一丝。虽然透进来的阳光尚不足以将所有的阴霾都散去,但她的心情明显就明朗了许多,脸蛋儿也有些了红晕。

    这让任少容有些很不好意思。

    她坐在座位上,扭捏了一下,看到任少容放在桌面上的两个锦盒,锦盒上还放着一本手订的书册,便转移话题问道:“哥哥给我带了什么来?还有一本书?”

    “是啊,很有意思的一本书。”任少元没有提这书册和锦盒是从哪儿来的,笑道:“我相信容儿一定会很喜欢读的。”

    “哥哥骗人。”任少容嘟囔道:“你明明知道人家最讨厌读书了。让我读书,我肯定立即要睡着了。”

    “那感情好。”任少元揶揄:“下次容儿再不开心睡不着的时候,我就让人多给你送点儿书来。”

    “哥哥坏,嘲笑容儿。”任少容不依地道。

    任少元连忙道歉,没有多说,挥手让蝉儿将书和锦盒放在任少容的内室床头,道:“容儿回头翻一页看看,故事还是很有趣的哦。那,现在,我们不谈读书,该吃饭了……”

    有了任少元的陪伴,任少容心情好了些,倒真的跟着用了不少。这让几位婢女十分欣慰,眼泪都要出来了,心中对任少元的感激自不必谈。

    深秋的夜里,已经很凉。

    饭后,两兄妹在院子略散了步,任少容安静地听任少元说起京中最近的新闻,又停下来摸了摸任少容的脑袋,道:“所以,别怪哥哥今天才来陪你啊。”

    “我知道的。”任少容道:“爹爹要培养哥哥,你很忙嘛。”

    她抬起头,迟疑地道:“哥,刚刚你说,姐夫成了太子……那耿国公家呢?宁王做错了事,怕倒霉要倒在耿家人身上吧?”

    “可不是说么?”任少元叹道:“宫中耿贵妃倒是没有被如何,但有消息说,耿家的爵位怕是要被降等了……老国公上书请求归隐,皇上已经准了。”

    耿帅彻底卸任,连兵部的兼职也都卸下了。

    同样没了官身的,还有世子。他也卸任了府尹之位,闭门在府,不敢露头。

    “最近,各家的宴会上,你不喜欢的耿家小姐妹们都灰溜溜不敢出现了,我们家的容儿若是有心思出门,定然是众星捧月,再没有人跟你作对的。”任少元不欲让任少容多沾染政事,便将话题拉得轻松一些,笑道:“怎么样?容儿听到这个消息,有没有很高兴?”

    任少容撇了撇嘴。

    “怎么了?”任少元好奇问道:“不高兴?”

    任少容道:“那又有什么意思。一堆虚伪奉承的人来捧我,我还觉得腻味难受呢。我又不是耿家那些虚荣的家伙。”

    任少元闻言笑了起来,忙道:“是,是,我们家的容儿,可是最真诚最可爱的容儿,觉不稀罕那些墙头草的人来捧……恩,不过呢,容儿难道也不想去看看小王爷?我上次去看姐姐,就看到小王爷都开始学走路了呢……”

    “娘娘还问起了你……”任少元轻叹道:“娘娘说,感情这种事情不能勉强,她不能帮你,让你别怪她。”

    任少容眼睛一红,道:“哥,你放心吧,我过两天就去看大姐。”

    单单听到东宫要添新人,任少容就觉得太子妃娘娘心中肯定苦涩极了。而在这个时候,自己这个做妹妹的,却只管自己伤心难过,真是太自私了……

    任少元柔声安慰了任少容,又闲谈几句,这才满意告辞离开了。

    任少容回到房间,洗漱之后,看到那放在床上高几上的锦盒和书册,犹豫了一下,伸手将书册拿了过来,翻开一看,立即就发现这并非任少元的笔迹。

    是谁呢?

    这字写的也就跟自己的差不多吧?

    这么一想,任少容笑了一下,带着疑问,翻开了书页。

    一页,两页……

    这一翻开,任少容就难以避免地沉醉在了生动有趣又显得有些光怪陆离的西游神仙妖怪的故事中去了。

    蝉儿心下诧异极了。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自家小姐能看书看的如此入神。她倒也不敢打扰,又悄悄地多端了几盏烛火过来,将这一片室内照的更亮了一些。

    任少容不比任少元。

    她看书的速度要慢的多了。

    一个时辰过去,书册也不过被翻了一半。

    蝉儿看看时辰,有些着急了,小声提醒任少容:“小姐,明儿再看吧?仔细眼睛疼呢。”

    “别,很快就看完了。”任少容头也不抬,又继续翻开了另外一页,完全没有睡意。

    蝉儿无奈,只好继续陪着,心中更是对这书册越发地好奇了起来。

    蜡烛换过了一支,任少容终于看到了翻过了最后一页,只见她脸上顿时涌起许多失望,口中嘟囔道:“哥哥怎么搞得!居然没有写完吗?这是讨厌!”说着将书册不高兴地往凳子上一扔。

    “怎么了?”蝉儿迷糊地道:“小姐不是很喜欢吗?”

    “没有写完……”任少容抱怨一句,又将那本书册爱惜地拿了起来,又从第一页开始翻起,似乎想要再看一遍。

    蝉儿连忙将书册从任少容手中拿走,赔笑道:“小姐,不如看看这锦盒里装的是什么吧?肯定也是有趣的东西。”若是让任少容再看一遍,今晚就都不用睡觉了。

    任少容一听也是,便招了招手,让蝉儿将锦盒拿了一个过来。她亲自打开一瞧,立即笑了起来,道:“啊,居然是孙猴泥人!捏的真像!对哦,它们就该是这样子啊!比我想象的有趣多了!”

    蝉儿却是看不明白。

    锦盒里四个泥人,一个穿袈裟的和尚,一匹马,另外几个长的凶神恶煞奇形怪状的又是什么?

    任少容见蝉儿迷糊,倒是十分开心,精神奕奕地给蝉儿介绍起这套泥人的来历故事来:“……它们都是这书册里的人物,这个好看的和尚呢,是这几人的师傅……不,也不对,这几个徒弟不能说是人来着……”

    蝉儿听任少容介绍,也觉得有趣。但她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忙将另外一个锦盒打开,一看也是同样的人物,只是造型动作不同,給任少容欣赏了一会儿后,道:“小姐,您这么说的,我心都痒痒了。”

    “不如让婢子也看了这故事之后,再与小姐您讨论印证如何?”蝉儿将任少容推上了床,嬉笑道:“小姐您还是先休息吧!也体谅一下婢子,有空读个书!”

    作为这样人家的贴身丫鬟,她们自然都是认字的。

    “好吧,怕了你了。”

    任少容觉得蝉儿说得对。如今只有她自己看过,其中喜悦精彩之处根本无从分享交流,实在不过瘾。不如让蝉儿也看过之后,两人才来说话,肯定更有意思。再者,她从未熬到这么晚才睡,也是累了。

    任少容上了床,打了个哈欠,睡下不提。

    再说蝉儿吹灭了多余的蜡烛,将剩下一盏移到角落,用灯罩罩上之后,便借着这一片微弱的烛火,打开了书册,阅读起来。她也只有借着这样的时间,才能读书。若是明晨任少容问起,她还说没读过,任少容肯定会有些不高兴的。

    果然奇妙。

    蝉儿翻了几页之后,顿是不再觉得困倦,一路贪婪地读了下去。

    待她读完,已经是三更时分了。

    蝉儿恋恋不舍地合上书本,查看了一下任少容,带着书本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交代了门外面的小丫鬟注意一下里面之后,就回到了耳房,她和另外一个大丫鬟名叫蝶儿的住处。

    蝉儿推醒了蝶儿。

    “你不在小姐屋里值夜,回来做什么?”蝶儿被吵醒,语气有些恼,又有些酸酸的,道:“小姐现在一刻可都离不得你。”

    “别冒酸水了。”蝉儿将屋里油灯拨亮一些,没好气地道:“我回来,不还是想要给你指个路,好让小姐原谅你来着。你倒是不识好歹。”

    “你有什么法子?”蝶儿一下子坐了起来,也不困了。

    她之前因为一些事惹了任少容不高兴,已经被冷落好几日了。虽然任少容没说怎么罚她,但大丫鬟这个职业也是竞争激烈的,若是她被长久冷落下去,怕清和郡主就会认为她没用,要让别人来代替她了。

    那样的话,她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所以,蝶儿一听蝉儿说来教她的,立即就激动起来,握住蝉儿的手,讨好地道:“好姐姐,就知道你对我好!快说说,有什么法子?你在小姐身边,是不是有什么新消息了?”

    蝉儿也没多卖关子,便将手中书册递给蝶儿,道:“看见没有?小姐今日新得得书,一口气看完了才睡下了,喜欢的不得了。这是手抄本,没写完了,外面肯定没有卖的。你字写的好,若是连夜替小姐誊抄一本出来给小姐送过去,小姐定然就能原谅你了。”r1152

263 清晨

    “蝉儿姐消遣我呢吧?”

    蝶儿瞪大眼睛,撇了撇嘴,道:“谁不知道小姐最不爱看书的。”

    蝉儿不满地道:“这本不一样!不仅故事精彩,而且用词也直白生动,看起来一点都不费力的!哪,蝶儿妹妹,我可是指了条路给你了,你若是不肯走,那就算我没说。”

    “你不肯抄,我自己抄就是了。”蝉儿就要拿着书册往外走,口中嘟囔道:“只是熬夜抄个书就能得小姐欢心,你不稀得做,我自己做。”

    蝶儿忙爬下床,拦住蝉儿,将书册从她手中抢过来,赔笑道:“哪能让蝉儿姐姐熬夜?反正我最近闲的很,蝉儿姐姐就当是体谅我了。”

    “哎呦你可小心点儿,若是弄坏了,仔细小姐真的不要你了!”蝉儿见蝶儿拿的并不爱惜,忙叮嘱她道:“还要你别连累了我!”

    这书册一看就是没完本的,只怕天底下就这一本了。

    若是真毁了,看小姐那爱惜程度,将她们打死倒是不至于,赶出去却是很有可能的。毛手毛脚的,她们也没个委屈的地儿去。

    蝶儿一见蝉儿当真是唬了很,也谨慎起来,忙将那书册宝贝般地捧着。定了定神,她迟疑地道:“那我可真抄了……”

    “仔细点儿抄。”蝉儿没好气地道:“瞧你这样儿,什么事都想讨个巧,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没个意思!你这样做事迟疑躲懒的,小姐迟早要让其他人代替你!不就是让你抄个书吗?就算不成你能有什么损失?而一旦成了,你的收获就大了!真是的!”

    “我这就抄!”

    蝶儿披上衣裳,找出笔墨,又拿了纸,开始剪裁起来。

    蝉儿说的对,就是不成功,也没什么损失……但万一小姐看了书高兴,一下子就原谅她了呢?

    且不说蝶儿在这里认真誊写,蝉儿又悄然回到了任少容的房间,在外面轻手轻脚地睡下了。夜已经过去了大半,但任少容很少熬夜,加上心情也好了许多,倒是比往常多睡了些时候,这让蝉儿也歇的差不多了。

    梳洗过后,任少容正在用早食,就见清和郡主含笑走了进来。

    任少容忙站起身,道:“娘,您怎么来了?容儿一会儿就要给您请安去呢!”说到此处她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一阵子容儿不懂事,让娘挂心了。”

    她心情不好,就说自己不舒服,已经许久没给清和郡主请安了。

    清和郡主含笑看着她,欣慰地道:“你有这个心,娘就再无所求了。”她在桌边坐下,让任少容也坐下,让后面的婢女又在桌上摆了些粥菜,笑道:“一早府门还没开呢,就有孟家老夫人就过来赔礼,闹得我也没来得及用饭呢。”

    “孟家?”任少容好奇地道:“孟如嫣家吗?她们来赔什么礼?”

    清和郡主没有回答,一边示意任少容继续用饭,一边问道:“我听说,昨天咱们容儿居然看了近两个时辰的书?将一本书都给看完了?所以今天才起了晚了些?”

    任少容一听这个,当即就有了精神,道:“是哥哥送给我的,一个手抄本,也不知道是谁写的,可好看了!说的是前朝一个和尚带着几个怪物徒弟去西天取经的故事……”

    清和郡主含笑听任少容说了几句,笑容越发深,但却是给任少容夹了一个蟹黄包,道:“容儿,我们先用饭。用了饭,容儿再给娘好好说一说,听起来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本来她听说任少容得了一本书看,很是担心得——

    任少容从来读不进诗词歌赋,也不耐烦经史子集,能让她看的津津有味的,怕就是小说话本了。而很多吸引小姑娘的话本,都是一些情情爱爱的故事,她怎么敢让任少容看这些?

    所以她才一早忙完了就过来打听,任少容到底是看了什么。

    这会儿一听,是个前朝取经神仙妖怪的故事,虽然依旧荒诞了些,但到底不似那种谈情说爱的话本,清和郡主便放下了心来。而且,看任少容恢复了旧日的精神劲儿,清和郡主心中也感慨:她对容儿也真的用心了吧……

    不然,哪能为了容儿去编这些故事。

    如此,之前因接待孟老夫人的那点儿阴晦的不快,也消散了许多。

    母女二人用了饭后,任少容迫不及待地要与清和郡主分享她喜欢的好故事。她让蝉儿将书册拿来,回头却见蝶儿可怜巴巴地来到身前,不禁皱了眉,却只是碍于清和郡主在,因而并不好发作。

    蝶儿忙捧出书册,低头呈了上去。

    任少容伸手拿过,诧异道:“咦,怎么多了一本?”

    蝶儿忙要出声,蝉儿打了一下她,笑道:“小姐,是婢女见小姐您喜欢这书册,又觉得这是手抄本怕是独一无二的,就擅自做主让蝶儿誊抄了一份……您看看她誊的可还好?”

    任少容翻开誊写的,看了一眼,见上面字迹娟秀端正,又干干净净的,显然是用了心的,便看了蝶儿一眼,道:“不错,你用心了。”

    蝶儿大喜,也不用任少容吩咐,格外用心伺候起来。

    清和郡主看着女儿管教下人,含笑并未出声。

    待任少容处理完了,清和郡主才翻开那原有版本,笑道:“听容儿说的很有意思,娘倒是很好奇了。”

    “娘,您看一下,肯定会喜欢的!”任少容将蝶儿那本拿在手中,却是让蝶儿端了凳子挤在清和郡主身边,同清和郡主同看一本。一边看,一边叽叽喳喳地谈论起来。

    或许是清和郡主今日比较闲,又或许是这本书当真特别有意思,她就这么一起同任少容读了起来,翻了一页又一页。

    蝉儿和蝶儿伺机走到外面。

    蝉儿睨着眼看蝶儿道:“刚刚你不会是误会我了吧?”

    蝶儿忙道:“怎么会?我心中不知道有多感激姐姐你呢。”

    “最好是这样。”蝉儿冷哼一声,道:“若非是你母亲亲总是托我照顾你,我才懒得理你。你听着……”她还是解释给蝶儿听了,道:“我知道你怕是以为我刚刚要分你的功劳……你也不想想,你是被小姐罚思过不准近前的,若是连你立即就知道了小姐的事情,你这么打探主子隐私,是想做什么?这可是犯忌讳的!”

    “我说就不一样!”蝉儿道:“我贴身伺候,知道这些,想要替主子多考虑一番才是正常的!而你也同样能得了好处了!”

    “是,是。”蝶儿忙笑道:“还是蝉儿姐姐待我好……我都知道的。以后万不敢不听蝉儿姐姐的。”

    蝉儿摆手道:“你听我的做什么,你得听小姐的……”

    她年纪比蝉儿小了两岁,比任少容还要小了一岁。从前是任少容格外喜欢她活泼跳脱的性子,喜欢她陪着一起玩耍,又能在清和郡主罚抄书的时候代笔,才将她提成了大丫鬟。

    但一直都没个大长进的,最近任少容没心思玩闹了,她便因为一些言语不妥当就受了冷遇。

    两个婢女说着话,正要端茶进去,便见李妈妈从前面过来,蝉儿忙将茶盘给了蝶儿,笑道:“李妈妈来了?郡主正和咱们小姐一同说话呢!”

    李妈妈朝屋内看了一眼,见蝶儿端茶进去的时候已经替她禀告,在清和郡主看过来时候,就同蝉儿一起走进去,行礼道:“主子,那孟家老夫人又过来了,这次是由孟小姐陪着的,让人抬了好几箱子东西来,想要见您呢。”

    “几箱子东西?”清和郡主将视线从书上抬了一下,又低下了头继续看书,随口问道:“去回禀了乡君不曾?”

    “还没呢。”李妈妈忙道。

    “这样……”清和郡主沉吟一番,吩咐道:“我原谅她们不重要,关键是乡君是不是消气了。你晾她们片刻,而后直接去请乡君招待吧!”

    李妈妈愣了愣,道了一声“是”,转身出去了。

    这是任少容今天第二次听说了孟家来赔礼这事儿。

    她不禁好奇起来,问清和郡主道:“娘,怎么回事儿啊?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最近可光顾着生病了,自然不知道。”清和郡主这会儿也不瞒着任少容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她隐约地提了一下宋景轩,却更多地道:“世人都忘记了,我们家的这个乡君,可是对太子殿下有过救命之恩的。一个个的,当她好欺负,得罪了人还不还半点歉意没有,被针对了还不知怎么回事呢!”

    “这不知受谁指点算是找到了正主,才过来赔礼来了。”

    任少容闻言有些怔怔,口中喃喃地道:“原来,袭姐姐真的是救过太子姐夫和他的啊……”

    “可不是?”清和郡主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任少容的脑袋,道:“而且不止是一回……你还记得有一年,太子殿下在千秋节上献了一颗盆栽的金桔吗?你还被太后赏了一个桔子,说好吃得很,后来一直念念不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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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 原谅与礼物

    “那株金桔,就是轩公子寻来的。”

    清和郡主为了解开任少容的心结,最近真的没少打听宋景轩和花袭人二人间的往事。此时,她看着有些沉默的任少容,轻声道:“当时轩公子在满城县,也就是你袭姐姐卖花常去的县城不小心出了点儿意外,情况危急的时候,就是你袭姐姐帮了他。”

    “也因此,轩公子后来寻到她,以三千两的银子买了她一盆橘树。本来是觉得这么多银子买一颗橘树是能报答你袭姐姐的,没想到那橘树却是了不得,在千秋会上大放光彩,反而给太子殿下挣回了不少。”

    “哦,听说这几日那盆放在慈宁宫的橘树果子又成熟了,得太后百般爱护,看的仔细的很……”清和郡主叹道:“你袭姐姐用了心弄出来的东西,就是这样……如今那颗橘树上的果子,谁家得到一个半个的,都高兴的了不得呢。”

    清和郡主看着任少容,又道:“后来,轩公子开了暗香来,卖从袭姐姐那弄来的梅花又赚了一笔……”她说的很仔细,任少容听的也很认真。

    她从未想到,一个人,能够有这么多的故事。

    听起来比她这十几年的生命加起来还要精彩。再一想到她长在边疆,幼年回到京中后又出走……任少容心中渐渐地升起了一些钦佩之色。待清和郡主将关于花袭人所有的事情说罢,任少容低下头,咬唇道:“我不如袭姐姐……”

    “瞎说。”清和郡主嗔怪,道:“你是你,她是她,你有什么不如她的?你当你袭姐姐愿意有这些看似精彩的故事?容儿,你应当看到,她孤身一人,必须要坚强生活的辛酸,她也想能像容儿一样有人宠爱无忧无虑……只可惜,她的身份,注定了她不能。”

    “说实在的,娘以前很厌恶她,因为娘总想着,是她的娘亲让我颜面无光……”清和郡主又叹息一声,对任少容道:“你袭姐姐心中孤单的很……她知道同我这个嫡母根本不可能真的有母女之情,与你父亲之间也有些怨和隔阂……但这些却是与你无关的。”

    “她很重视你,不想与容儿你生份了……”清和郡主指了指手上的书册,轻叹道:“不然,她也不会用心给你写下这样的故事……”

    清和郡主一下子说了这么多,任少容一直没能回过神来。

    良久,她面上一愣,看着那书册,惊愕地道:“娘,您刚刚说什么来着?”

    “你还不知道吧?”清和郡主轻笑道:“你喜欢的这本书,这你袭姐姐花了这好几日一笔一划写出来的!这世上只有这一本,独一无二的!”

    “您是说,这故事是袭姐姐写的?”任少容惊愕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道:“她还会写故事啊!”

    “重要的是,她对你的这份心意。”清和郡主嗔了任少容一眼,悠悠问任少容道:“如今,你可还不愿意见她?”

    任少容面皮有些绯红,摇摇头,又连忙点点头,而后又十分不好意思地道:“我哪有不肯见她……”

    “知道知道,容儿最近都生病了嘛!”清和郡主笑了起来。

    任少容这个样子,应该是真的想通了。

    想通了就好。

    清和郡主又翻了一会儿书,将故事看了个七七八八,便问身后的人:“乡君见了孟老夫人她们没有?”

    有婢子道:“刚刚乡君才过去了。”

    清和郡主点了点头,没有动了。

    任少容有些别捏的担心起来:“娘,孟家那个老夫人人可有些凶……还有那个孟如嫣,嘴巴厉害着呢……您不去,袭姐姐她能行吗?”

    “放心,你袭姐姐可厉害的很。”清和郡主笑道:“如今可是孟家来求人的,不敢对你袭姐姐如何的。”

    今日的确不敢。

    但她们第一次来被自己推脱了出去,这第二次上门又被冷待这些时候,才有一个花袭人过去招呼,心中怎么能舒服了?那孟老夫人出身低微,心胸也狭隘的很……自己是郡主,慢待她,她不敢多说什么,但花袭人一个乡君……

    再有那孟如嫣,将来入东宫贵为妃嫔,难道不会记得今日?

    清和郡主想到这般局面是自己放任而成的,心中也是不禁感慨——她果然还是不能与花袭人贴心相处的么?那种不甘心,就是时时刻刻会冒出来的啊!

    且不说清和郡主心生感慨,再说花袭人在待客的偏厅,见到了孟家老夫人和孟如嫣,以及她们带过来的几个大箱子,眉头微微一挑,相互见礼之后,便问道:“老夫人这是何意?”

    孟老夫人不禁眯起了眼睛,打量起了花袭人。

    这之前,她从未见到花袭人。

    只见花袭人穿了一件豆绿色缂丝的锦衣,下面衬了一条米白色的绸布长裤,罩住了一双素面厚底的鞋子。她浑身上下没有多少珠宝妆点,只在发髻上斜插了一个扇面状的簪子,身量高挑,站在那里,隐隐有三分气度。

    孟老夫人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乍然富贵不知所谓的乡君,没想到眼前比她高了一头,需要她仰视的少女,并不用华贵的装饰,就自然有一种不凡的气度。

    是气度,而不仅仅是气质。

    气质可是是婉约,是活泼,是直爽等等,而气度却更关乎一个人的心胸眼界格局。

    形容女子,说是气质不凡;而气度,却通常来形容成大事的上位者。

    而面对这样的花袭人,孟老夫人不知不觉就觉得低下了几分。这种“低下”让她觉得难堪,几乎又是一瞬间,反而成了着恼——

    她堂堂三品命妇,年纪大了这位出身不堪的乡君好几轮,居然会觉得低其一等!怎么会!

    孟老夫人觉得难受,神色间就有些冷意,却犹自记得今日过来的目的,收敛了一下,缓声道:“乡君明鉴……之前老身那不孝孙子得罪乡君,老身特来与乡君赔礼道歉。望乡君放过我孟家上下,不胜感激。”

    她只是微微低头,却并未行礼。

    花袭人撇了这些箱子,找了把椅子坐下了,摸着椅子扶手,沉吟道:“道歉么?”这位老夫人大约是瞧不起自己吧,说话这硬邦邦的。

    不过,老人家,能够理解。

    花袭人问道:“不知孟二公子如何了?”

    孟如嫣答话道:“二哥那日回去之后就已被罚跪祠堂,直至今日。”

    “他犯口舌之障,孟大人的确明理。”

    花袭人知道这孟家人一大早的已经来过一回,被清和郡主赶走了,这会儿又来,又抬着这么些东西招摇过市,她想要的“震慑”效果也应该达到了,便想着见好就收。

    哪知她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又听见孟老夫人冷声道:“乡君年纪轻轻,当知见好就收的道理。不然……”

    “不然会如何?”花袭人轻笑看向孟老夫人,道:“还请孟老夫人教我,我倒是真不知道呢。”

    求人就有求人的态度。

    花袭人的确不想继续计较,但更不想被谁威胁了。

    孟老夫人猛然一窒,面皮僵硬起来。

    她实在是看不惯花袭人如此随便的态度,她以为花袭人是轻慢她孟家。一时不忿,便刺出了声。没想到,花袭人立即就顶了回来,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脸面。

    花袭人笑道:“说起来呢,孟家的确欠我一个道歉……不过,若是收下这几箱子的礼物呢,却有些过分了。而且我也不缺银子使用,用不着剥削别人家的。”

    “歉意呢,我收下了。”花袭人站起身,对着孟老夫人微一施礼,道:“这些个东西,还望老夫人抬回去吧。君子不夺人所好……我瞧着老夫人也绝不舍得这几箱子宝贝平白送人的。”

    她收下了孟家的歉意,但太子殿下那边会如何继续,那可与她没有半点相关的,是不是呢?

    花袭人笑的又轻松又亲切又有礼貌,让人挑不出半点儿错来。

    “你……”孟老夫人老脸僵硬。她显然也知道,花袭人这口头上的原谅,并没有用。她深吸一口气,施礼道:“这些东西是老身特意拿来送与乡君的,并非贵重之物……还请乡君在太子殿下面前替孟家美言。”

    花袭人闻言又笑了:“不贵重的玩意儿?那就是不值钱了?”

    “既然不值钱,老夫人您还以此来请我与太子殿下求情?唔,既然老夫人心中觉得我的求情不值钱,那就不必从我这里费心思了,早日另想它法另请他人吧。”

    孟老夫人被这话又堵了一下,一时又哑然了。

    她又怎么想来求花袭人,奈何症结在此!她还是小瞧这位乡君了!

    孟如嫣说了一句话后,一直很安静矜持地立在孟老夫人身边,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此时,她迈步出身,对花袭人福身,诚恳地道:“乡君教训的是。只是一点小礼物,不值得乡君的人情。请乡君稍待,我们回去之后,立即另备大礼……届时,还请乡君不嫌弃,助我孟家脱离此难,感激不尽。”

    “孟小姐客气了。”花袭人笑道:“若能帮上忙,我自然是会帮的。”r1152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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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7144/ 第一时间欣赏花袭最新章节! 作者:妹姒所写的《花袭》为转载作品,花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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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袭介绍:
植系异能特工花袭人,魂穿古代外室女,而且还是离家出走的。
很好,正好顺便“失忆”再不回大宅门中去,市井田间,做个小花农,逍遥快活。
恩,若是能将自己嫁出去……那就更完美了。
但,青梅竹马横起波折;江湖少侠心有所属……好吧,嫁人的事情,不着急。事情实在太多,往后排排,再排排吧。
(已有完结作品《成亲》、《点草成妖》,《第二春》新鲜完本,欢迎跳坑)花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花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花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