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花袭TXT下载花袭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花袭全文阅读

作者:妹姒     花袭txt下载     花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96 苗头

    “你娘就是在吓唬你。”花袭人说道。

    韩母其人,身上有太多的矛盾之处。处在乡野之中,她是骄傲而矜持又和善大方的;进了京城为了爵位显得有些急迫和目光短浅;又在薛世净的处理上有自己的狠辣之处;到如今真的成为了侯府的太夫人,真的实现了她的梦想之后,反而更因自己的出身而胆怯自卑,以至于在亲生儿女面前都显得进退荒谬了。

    居然吓唬自个儿的亲女儿。唯一的女儿。

    难道她是觉得,韩清元这个儿子显然已经不听话了,只好想法子让女儿依赖自己?

    若真是如此,花袭人只想笑。

    韩丽娘闻言咬了咬唇,低声问道:“真的?那娘为什么吓唬我?”

    “这我可不知道。”花袭人问道:“今儿我们过来,伯母不知道吗?需要拜见一下她吗?”

    花袭人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任少容也向韩清元问出了差不多的问题。

    按照礼节,小辈上门,总要见一见长辈。

    而韩清元不提,韩母也不主动出现,显得颇为怪异。

    韩清元清俊的面容上丝毫不显,道:“府上事忙,天气又寒,母亲这些日子身子有些抱恙,因而不敢在县主面前失礼,还请县主不要见怪。”

    “啊,不怪,不怪的。”任少容微红着脸,道:“侯爷太客气了,却是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呢。侯爷是袭姐姐的义兄,便也是我的兄长,千万不必太客气了。”

    任少容回头,飞快地看了花袭人一眼。见花袭人正同韩丽娘低声说话,没有留意这边。又飞快地低下了头。才一低头,她又觉得这个举动似乎有所不妥,便再次抬起头,端正地平视前方。

    前方正好有一个小小的亭子。

    数株腊梅稀疏而落,枝头不见半点绿色,只有一朵朵黄黄的精致花朵缀在枝头盛开着,花蕊中有银白色的落雪妆点。让人不由注目停留。

    微风吹过。有花蕊中的落雪扑簌落下,袭来一阵阵的幽香。

    韩清元顺着任少容的目光看过去,含笑道:“忙了这些日子。倒没有留意到这几株腊梅来的如此之好。县主慧眼,不如在亭中小坐?今日没有什么风,亭子里放几个暖炉,应是不冷。”

    “红泥小火炉。正好煮茶。”

    任少容从来不喜欢什么雪地赏梅煮茶,也从不喜欢收集梅花蕊中的雪化水那种所谓的请调。但此时听到韩清元醇厚和缓的声音,不知为何就有了兴致动了心。

    模样普通的小亭子,几株开着小花儿的腊梅树,平平无奇的这一切一下子生动了起来。仿佛是被冬日温暖的阳光镀上了一层七彩的美丽的光。

    红泥小火炉,是她难得记住的一句诗。

    这般说出来,让她白皙的面皮又红了红。生怕自己说的不对不应景儿,又或者如自己曾经在心中嘲笑别人一样觉得这样说话是做作。当即心中有些发慌,忙回头掩饰,问花袭人和韩丽娘道:“两位姐姐要不要歇一歇?”

    韩丽娘和花袭人也逛的有些累,就愉快地答应下来。

    韩清元真的让下人送来了红泥的小火炉,在亭子四角各放了一个,又在亭中他们所做的凳子边上放一个,上面放了一个精致的铜壶,铜壶中正烧着水。

    “这是今晨才从城外送进来的山泉水,煮茶极香甜。”韩清元淡笑着,微微自嘲道:“这都是他们说的,其实我根本是尝不出来的,山泉水与府中的井水有何不同之处。”

    他们有了爵位,成了讲究吃喝的贵族,但却还需要洗掉脚上带出来的泥土。就算已经洗掉了泥渣,泥土味儿也难以祛干净,终究是同真正世代贵族的人家是不同的。

    韩清元对此处之泰然,并不避讳。

    这样反而让人不好嘲笑他,觉得他为人不错。

    任少容轻声道:“多用几次,变能知晓了。其实我觉得,并不能说是井水就差一些,山泉水或雨水雪水的就好一些,只是入口有那么一点儿细微的差别罢了。”

    “人各有所好。”

    “我父亲他就十分喜欢几文钱一两又苦又涩的粗茶。”任少容以任平生为例,揭了父亲的底,笑道:“他说,粗茶更有劲儿,更能提神,解毒解渴。那些精心采摘烘焙出来的精细茶叶,都太娇贵了一些,喝起来没劲儿。”

    “不过父亲很少喝就是了。”任少容笑容天真,道:“他只在外行军打仗的时候才喝。在京中是不喝的,怕有客人上门,瞧见了笑话他。”

    “将军是真性情。”韩清元道。

    如任平生这样功成名就者,他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另眼相看。比如这喜好粗茶这一点,若是他不曾有今日这些成绩,人们说起来就只会觉得他粗糙粗鄙,就像说军中那些汉子们一样。而他立功无数,成了武阳侯之后,人们再说起同样的粗茶,就成了他独特的魅力,被人所津津乐道。

    花袭人听着任少容同韩清元你来我往的问答,明明没说什么话题和内容,却生生就说的有滋有味,连红泥小火炉上的茶水都滚过了两滚,两人依旧在交谈着。

    任少容已经问到了韩清元从前的山野时光。

    “那个时候,母亲一心催促我读书,不让我过问别的。”韩清元仿佛也卸下了心防,回忆起了旧日时光。“别的小孩子总能在山野里挖到美味的野菜,甚至能抓到肥肥的鱼和兔子,我便总是羡慕的很。”

    “我跟母亲说,书中没教这些本事,想要去同别的叔伯学习,却是被母亲责打了一顿,她也痛哭了一场。于是一直到最后,我也没学会那些本事,不知道那种野菜是能吃的,也分辨不出那些蘑菇有毒。”

    “若不是后来有了花妹妹,只怕我们一家人都要吃不上饭了。”

    韩清元说道这里,看向花袭人,目光中有了微暖的和煦,在花袭人身上顿了顿后又转了开去,淡笑道:“即便如此,想起那些少年时候的山野时光,无拘无束的,四野开阔,依旧觉得令人怀念。”

    韩丽娘抿了一口茶,目光在韩清元和任少容身上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起身,对任少容歉意地道:“县主,容我去方便一下。”同时对花袭人使了一个眼色。

    花袭人便道:“我正好也要去。”

    韩丽娘闻言立即抓了花袭人离开梅亭,一边往内院找净室,一边还频频回神,看向那亭子,对花袭人挤眉道:“花妹妹,县主她……同谁都这么平和健谈吗?”

    韩丽娘进京之后也参加过几次聚会,没听谁说武阳侯府的县主是个好脾气好相处的。相反的,倒是偶尔听见有闺秀们背后在抱怨议论,说任少容实在难以接近讨好。甚至因为韩丽娘能同任少容以及花袭人说上几句话,还有几位闺秀主动同她攀谈了。

    今日任少容的表现,委实让人想不多想都不行。

    花袭人也发觉了一点儿苗头,却是不肯明言,摇头给了韩丽娘一个警告的眼神,道:“丽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任少容是郡主和侯爷的心头宝,是万万不容有人传出任何关于她的闲话的。”

    韩丽娘闻言有些不自在,回想任少容从一见到韩清元时候起的表现,撇了撇嘴,不服气地道:“花妹妹你不是也瞧见苗头了?难道我们就要当做不知道不成?”

    “我哥哥也是正正经经的侯爷。”

    “只有你这个不知道心中怎么想的丫头,才会看不上哥哥他。”韩丽娘以为花袭人是看低韩清元,觉得他配不上任少容,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花袭人轻声说道:“我的意思,是要慎重。”

    她看向韩丽娘:“你要真的替你哥哥所想,想成就这门好亲,就要听我的,万万不能急躁了。此时只怕少容她还没意识到什么呢,你这么急吼吼地张扬出去,也不怕少容她恼了,就此不与韩家往来。”

    “再者,你这么着急一提,搁在郡主和侯爷眼中,说不定要认为是你们韩家攀援富贵呢。别忘了,韩大哥可是曾经同薛氏女订过亲的。”

    “若是让郡主和侯爷认为你哥哥当真是人品卑劣在哄骗少容,你家一个空壳爵位,能硬得过武阳侯府?到时候为了少容,什么手段使不出?”

    花袭人见韩丽娘咬着唇,似乎依旧不肯服气,心中便是一叹:搬进了这座华丽的宅子,成了侯府小姐,韩丽娘虽然说着惶惶觉得不踏实,但心中却还是觉得,他们韩家如今是大为不同,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不容人轻视的吧。

    “丽娘,你想一想,薛世净为什么世了。”花袭人望着竹林之外,也许是被韩清元特别留下来的、曾经属于薛世净的那个院子,冷冷开口道:“你看见了么?我曾经来过这里,被她招待过。那边,原来有个花房……花房之后,就是她的院子。居然还好好地在呢。”

    韩丽娘面容终于蓦然苍白。r655

297 多思

    h2>一只雀儿突然在竹林上空一踩而过。

    积雪从枝头弹出来,正巧落在了韩丽娘的脖子上。措不及防的冰凉,让韩丽娘情不自禁地颤了颤。

    她顺着花袭人的目光看了过去,仿佛是看见了当日的那一场大火,韩母换下来的那件污了的衣裳她怎么剪也剪的不够碎,在大火上空飘荡……

    “花妹妹,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会来害了哥哥?”韩丽娘声音也发了颤。

    花袭人点点头,道:“如果韩大哥让他们心生误会,惹恼了他们的话。”

    韩母都能够将阻碍韩家、阻碍韩清元的薛世净除去,武阳侯和清和郡主是什么人物,为何会顾忌一个空壳侯爷的命。

    “侯爷手上的护卫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忠心耿耿,能为侯爷做任何事,而韩大哥身边,却一点防护都没有。”花袭人心道:清和郡主和任平生想要弄死韩清元,简直不要太容易。

    韩丽娘一下子抓住了花袭人,眼中慌乱,问花袭人道:“那我们该怎么做?是县主看上了我哥哥,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花袭人立即打断她,厉声道:“丽娘,这样的话,以后万不能说!眼下,我们两个就当做什么也没说,赶紧回去要紧,不能让他们单独待太久!”

    “少容身边可是跟着婢女的!”

    “如今是不能让她起误会是我们故意给韩大哥创造机会!”

    “那我们赶紧回去!”韩丽娘转身便往回走,步子迈的有些焦急。

    “稳着些。”花袭人一边提醒韩丽娘注意表情神态,一边安抚她道:“你也别急。如今谈什么都为时过早,所以丽娘你要做的,就是当什么都没发觉。尤其是伯母那边,千万不要让她再参合进去。”

    “以后会如何,还要走走再看。”花袭人放缓了语气:“韩大哥也算是帮了太子殿下很多,若非迫不得已逼的很了,谁也不敢轻易来害他。”

    韩丽娘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胡乱地点了头。

    不过,待两人再返回梅亭的时候,韩丽娘的面上已经看不出太多慌乱的痕迹,笑容也自在多了。

    “韩大哥。”

    梅亭之中,韩清元和任少容神态依旧。在她们离开的时间里,两人应该没额外发生些什么。

    花袭人走进亭子,含笑叫了韩清元一声,对他说道:“丽娘想请我们去她的新院子中坐坐……你若是忙,就不用招呼我们了。”

    就算是亲妹妹,做哥哥的也不好随意进去。更别提有别的闺秀在其院中做客了。

    韩清元闻言便长身而起,淡笑着嘱咐了韩丽娘好好招待,又说了两句客套话,便找了个借口,告别离开了梅亭。

    花袭人一直留意着二人之间的神色。

    听到花袭人说话,任少容的确有那么点儿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不自在和羞赧之意;而韩清元神态之间却无波澜,并无他想,也不曾发觉什么。

    想来也是。

    他保留了薛世净的院落,想来依旧将她深深地记在心中不曾忘记,暂时觉不会考虑终身大事,不会对哪位少女生出异样的想法来。若他真如此……

    如此汲汲营营者,爱如何如何,用什么手段有什么后果都是他自找的应得的,花袭人才懒得去理会。

    韩清元离开之后,任少容稍微走神了片刻,待看到薛世净的院子被保留下来之时,惊讶的发问起来,面上就再瞧不出刚才在韩清元面前的那抹异样了。

    花袭人把不准,趁着任少容不注意的时候,对韩丽娘严肃地摇摇头。

    任少容这般,或许就是一个少女在一个还算优秀的异性面前会正常的觉得有些不自在的表现吧?离韩丽娘所想象的,其实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远?

    幸好她及时警告了韩丽娘。

    不然,若是没韩丽娘道出来,弄出笑话不说,真要让任少容恼了。

    “修缮的时候,只是哥哥过来督促过,我们都没有先看过。”韩丽娘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或许这院落早在几十年前就存在吧,所以就没有改动?”

    韩丽娘不想提起“薛世净”这个名字。

    任少容却像是想起了什么,特意进了院子里仔细地瞧了一遍,几次想要张口发问,却到底是没有说什么。之后,三人进了离这里隔了一道曲廊的韩丽娘的院子,说了一会儿话后,时间已经不早了,便告辞离开了。

    上了马车之后,任少容就几次托腮,又几次瞧了瞧花袭人,嘴唇反复咬了好几下,一副欲言又止很想要说话的样子。

    “有什么想问的?”花袭人好笑地白了任少容一眼。

    任少容讨好地笑了笑,靠近了花袭人,却是不看她,而是看向前面绣着各种几何图案从西域过来的、当做车帘子的厚厚的、颜色绚丽的挂毯,问道:“袭姐姐,你知道吗?刚刚那个院子,是薛世净的生前所住的院子。”

    “我听娘说,因为薛家不念皇恩,薛世光怂恿宁王殿下谋反,连累了整个薛家一族人都被悄悄地处死了。”任少容说道这里似乎有些不忍心,顿了一顿,良久才重新张口道:“袭姐姐你觉得,韩大哥知不知道那是薛世净住过的院子?”

    “他肯定知道。”

    花袭人肯定地道:“别忘了,他如今是那侯府的主人。就算他本来不知道,下人们也肯定会争先恐后地告诉他,要让他知道。匠人们修缮施工的时候,肯定问过了他,哪里要推到,哪里要改动,哪里要留着。”

    韩清元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薛世净住过的院子。

    那院子,肯定也是他属意让人原封不动留下来的。甚至都没有做一丁点儿的翻新,新刷个漆什么的,显得与如今整个南顺侯府的新不搭。

    任少容也想明白了这一点,怔怔半晌,才问花袭人道:“那袭姐姐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将那院子留下来?他和薛世净,难道不是因为……因为……”

    京中人人都知道,韩氏后人韩清元,为报家族之仇,以亲事为饵,接近仇人……虽然后来一度有流言说韩清元和薛世净因一场救命之恩而起,是真心相爱,只因家族之仇才成了孽缘……甚至说韩清元为了薛世净肯放弃侯爵之位的传言也沸沸扬扬……

    但如今薛家人死的一个没有了,再看那些流言,就觉得是一场笑话,没有一点可信之处。

    不过,此时,任少容回想起自己认真看过的韩清元这个人,想起那完整保留下来的院落,甚至摆在书房窗前的桌案上还摆着一盆盛放的水仙花……任少容心中冒出一种想法:流言未必就真的没有一点可信之处。

    到底是订过亲的。

    薛世净对于韩清元来说,总会有些不同吧?

    任少容心中思绪纷纷,胡乱地想了许多,又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确定地答案来。

    花袭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若是从前,她肯定不多想地将自己下意识觉得能回答的部分给回答了……但眼下,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在男女感情上根本不通,话说出口之前,就犹豫了。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花袭人反问道。“南顺侯怎么想的,又不**我的事。”

    她此时下意识地觉得,还是称韩清元为南顺侯为好。

    任少容不满地嘟起了嘴,倒也没有非要追着花袭人要个答案不可,托腮望着眼前的挂毯,微微出神。

    一路无话。

    回到武阳侯府,两个人只是打发了婢女给清和郡主送了信儿,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花袭人稍作休息,用了午饭之后,想起今日的任少容,越来越觉得,她很有必要将今日任少容的“异样”告诫一番,让关心她的人多多留意。然后将来再发生什么,她也能心安理得。

    清和郡主显然会对她去告知这一心为想的太多。

    武阳侯听了之后,或许会断然采取行动。

    花袭人思量一番,起身到外院去找了任少元。

    这还是花袭人住进来之后,第二次过来找他。

    任少元正坐在窗前打棋谱,十分的悠闲。一举一动,都带着贵公子天生的高贵优雅之意,让人赏心悦目。

    这么一看,任少元就与韩清元很不一样。

    不等花袭人琢磨太多,任少元已经站起了身,迎向花袭人,轻声道:“袭妹妹来了。”

    这个称呼让花袭人听起来觉得有些好笑。

    但也不值得多做计较。

    花袭人应了一声,看了看棋盘,稍微扬声问道:“在打棋谱?”

    “闲来无事。”任少元问花袭人道:“袭妹妹可懂棋?”

    花袭人忙摇摇头,笑道:“不懂。我觉得摆弄这个肯定格外地费脑子。”

    任少元一听花袭人这么说,就动手开始将棋子一个个地收起来。黑白子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落在钵盂中,彼此碰触,发出的声音十分清脆动听。

    “上午的时候,我同少容一起去过了新的南顺侯府。”花袭人欣赏着任少元优雅贵气的举止,一边同他直接说明来意:“有一点儿事情,或许是我大惊小怪想多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告诉谁一声,多一个人知道。”r1152

298 多想

    h2>任少元诧异地听完了花袭人的话。

    他的休养很不错,并没有立即就发怒或者有什么过分激动的反应,只是一直皱眉安静地听,似乎在思索考量。

    “或许是我想太多了。”

    花袭人说罢之后更是觉得自己大惊小怪,有些搬弄是非的嫌疑。但不管怎样,她告诉了任少元,便是将这份责任给推了出去,心中松快多了。

    “多谢袭妹妹看顾着容儿。”任少元很客气,也很真诚。“这种事情,我会留意在心的。”

    而他们作为小辈,亲事从来都是父母做主的。

    若真的在任少容身上有了什么苗头,早一点留意,也好全面把控,心中有数。

    任少元觉得这并非小事,在晚间迟些时候,就同清和郡主转述了花袭人的话。

    清和郡主果然如花袭人所料一般立即质疑起花袭人的动机来:“容儿这丫头若真的开了窍,之前因宋景轩而生出的伤心怎么能很快就好了,同她那袭姐姐亲亲热热的?”

    “说什么怕容儿生出苗头……指不定是她故意要引我们往这个方向去想。要知道,那是她的义兄姐妹,多少年的情分,她为韩家做的还少了?”

    “如今韩家袭了爵位,但一没人脉亲朋,二无多少钱财产业,更重要的是没有官职权势,不过是个好看点儿的空壳子。韩家不想这么尴尬下去,就迫切地需要结一门好亲巩固自身站稳脚跟呢!”

    “如今在这大梁,我们武阳侯府的女儿,绝对是一等一的珍贵。”清和郡主露出理所当然地轻视淡笑,不在意地道:“她拐弯抹角地找你说,不就是让你来找我谈,引着我们去考虑那个韩清元?”

    “是,韩清元是侯爵,家中人口简单,又无兄弟妯娌……放在天下这当父母长辈的眼中,不得不承认,这是一门不错的结亲对象。”至于同薛世净所发生的那些纠葛,反正如今是薛家没了,韩家赢了,在他们这些人眼中,这些都不叫个事儿。

    “她抢了我女儿的好姻缘就算了……”清和郡主眼中闪过一丝许久不见的恼恨厉色。显然,花袭人做的这件事情真的触及了她的神经:“如今还想替一个捡了个爵位的泥腿子来谋划我的女儿……她休想!”

    任少元却并不觉得花袭人有什么歹意。

    他微微皱眉,见清和郡主显然十分着恼,想了想,便道:“母亲,若万一,容儿她……我觉得,还是要多留意几分。”

    清和郡主摇头道:“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你是不懂小姑娘的心思。”清和郡主道:“很多时候,本来她心中没什么的,但却因为旁人的劝阻不同意而生出逆反心来……”

    比如此时若有人去拷问任少容对韩清元观感如何,警告她不许生出旁的心思,如任少容这样的小姑娘家,羞恼之下,估计就真的将韩清元想了再想,而后真的生出男女之情来。

    清和郡主想及此,愈发地觉得花袭人用心险恶。

    清和郡主按捺住心中的恼意,对任少元缓声道:“我会再多敲打一下容儿身边的人,让她们一个个的,都留神些,别被旁人钻了空子或是利用了也不知。”

    那个丫头最是善于蛊惑人心。

    任少容心思简单且不说,连任少元都认为她全无恶意,不肯将她往不堪处想一点儿。

    清和郡主并没有因花袭人的问题怎么告诫任少元,怕自己说的多了,效果一样会适得其反。她温声问起了任少元最近在忙的功课,不多时也提起了任少元的婚事——

    “过年之后,你年纪也不小了。”清和郡主此时忘记了花袭人,只为自己生的三个好儿女而骄傲,含笑道:“最近不少夫人往我这里递帖子,都是家中养着娇女的。我家少元家世人品都无可挑剔,谁家当娘的,不想为自己的女儿试不试。”

    任少元错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

    清和郡主笑问:“不知少元心中喜欢哪一类型的?我也好替你相看起来了。”

    “但凭娘做主就是了。”任少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清和郡主摇摇头不同意,笑道:“结发之妻,是要同你过一辈子的人,总的你自己也满意,这将来的日子才能过的好。单单娘看中了没用。”

    任少元闻言低头想了想,道:“娘,我其实不想太早成亲的。”

    清和郡主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任少元的神色,抿了一下唇,而后道:“也罢,待过完年后再谈也不迟。”离年越来越近,大家都在忙着年关,别的也不太顾得上。

    只是,自家儿子心中别是另有想法才好。

    今日任少元来说这个话题,倒是也提醒了清和郡主:任少元过年已经十七了……都是少年多情,他是不是也有过什么心思,是自己不知道的?

    看来,不止要问过任少容身边的人,也要拷问一下任少元身边的人。

    清和郡主心中打定了主意,又岔过话题说起了别的,说了一会儿话,待前院传话说侯爷唤他,才告别了清和郡主离开了。

    送走了儿子,清和郡主略坐了坐,就让人去唤蝉儿过来。

    “悄悄的,找个借口,让她过来。”清和郡主吩咐宝珠道。

    宝珠脆声应下,忙道:“正好奴婢之前才同她求了花样子。”

    “恩。”清和郡主摆了摆手,并不在意宝珠用的借口普通。普通不普通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用。

    ……

    花袭人并不知晓,她又再次唤起了清和郡主心中的敌意。

    她将任少容的“问题”同任少元交代了之后,就将之抛在脑后不再多想。加上一场落雪一场晴的,天实在冷的很,花袭人便窝在了院子中,少有出去,将《西游记》最后一个部分给还原了出来,送去了书局刊印去了。

    书卖的还不错。

    因为花袭人将语言编的太过于直白,很多原著中深有寓意的诗词题语什么的她因记不住给省略了,编出来的《西游记》对于喜好多想深挖的正经文人来说显得过分浅白了些,聚众讨论的热闹也渐渐淡了。

    但据花袭人所知,销量真的很不错。

    尤其是许多外地的客商直接拉走了许多本,当做了年前最后回乡要贩卖的货物,一批批地运出了京城去。

    而南顺侯府的头一场宴会的日子,始终没能订下来。

    仿佛听说,是韩母病倒了。

    花袭人使赵婶子过去探问,也没见着她本人,只是带回来了韩清元和韩丽娘的问候和回话,说韩母仅仅是精神头有些短,并非什么大病,并不要紧,让花袭人不必牵挂。

    花袭人便不再牵挂这边。

    整个冬月中,她也再没有见到宋景轩。若不是偶尔从暗香来冷焰那里传出来的消息说宋景轩出现过,花袭人真的会怀疑他人不在京里。

    她才想要放软身段试着接受他的示爱,而他却又玩起了这样的手段。

    不见面……这是要冷落她,让她回神之后倒贴上去么?还是觉得对她当日提出来的那一句不能接受,经由慎重考虑之后,就放弃了?

    不管是为什么,花袭人都觉得有些恼。

    装什么高冷。

    花袭人心中冷哼,心道:她绝不会巴巴地倒贴上去。他难道以为自己生的俊美,就能想如何就如何?她花袭人不吃这一套!

    花袭人虽没有感情经验,却也不是真的小姑娘。恼过了之后,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将生活的重心又回到练功上来。再有空的时候,她甚至喜欢上了绣花。

    虽然蝴蝶像是彩球,彩球像是烂菜叶子,但若是自己感兴趣,便能很容易地找到乐趣。

    昨日傍晚时分开始落了碎雪沫子,落了一整夜后,白日清晨,却是一个晴日。

    天地间一片白色覆盖着,将一轮朝阳反衬的格外红彤彤的。

    天空湛蓝如洗,雀儿飞出来落在地上,想要扒开积雪找食吃。哪知地上是小孩子故意撒的谷子,只待它们落下来,就一拉绳子,便有竹篮扣下来,将其扣在其中了。

    真的个好天气。

    任少容一早打扮好了来到归花院找花袭人,见她懒洋洋地站在窗前赏景根本不曾梳洗打扮,不禁撇了嘴,不死心地道:“袭姐姐,你真的不去?很好玩的!”

    任少元定了今日带任少容去城外庄子上小住一两日,并兑现他之前带她滑雪的诺言。

    就在果子山。

    在山坡坡度舒缓的地方,画出一条滑道,将上面的积雪清理出大部分,剩下最下面一层冻的许多日的坚硬易滑的冻雪,而后用积雪将通道两旁高高堆出两道雪墙,以免从上面滑下来的时候出现偏移撞倒了其他的树,再在滑道上铺上一层薄薄的新雪……

    这样的滑雪,对坐立行止都被看管规范了的闺秀娇小姐来说,是一种难得的刺激运动,绝对有意思。但对于花袭人来说,这样居然也能叫做滑雪?

    反正不值得她在马车中颠簸半日。

    因而,花袭人早就说了不去。r1152

299 绣花

    h2>任少容却不明白花袭人为什么不去。

    从好几丈高的上坡上乘着雪橇滑下来,速度快的仿佛像是飞一样,寒风拍打着粉嫩的面颊也不会觉得冷,只有一种无拘无束地肆意之感,让全身发热发暖,血液都涌到了头顶上去……

    这样玩乐的法子,任少容只在九岁的时候,太子妃未出嫁之前,才玩了一回,一直惦念至今。这几年中,她每年都提出要去,每年都被驳回不答应,直到今日才如愿以偿。

    那一年,她是坐在任少元怀中,由他护着冲下去的。

    今年,她一定要自己滑下去。

    就算是一头栽进了雪窝里,弄的一身湿,甚至于后来要感染风寒喝苦苦的药汁,也在所不惜。

    任少容心中这般想着,一边劝说花袭人同去。若是一个人玩,乐趣就少了好些,没那么快活了。

    花袭人不想去,就劝道:“不如,你约了旁人一起?上次你从宫中回来,不是遇到一个才从外地回来的小姑娘很有意思的吗?就是那个在东北长大的,沈家小姐沈玉雪?”

    沈家世代驻守东北。

    虽然东北蛮夷软弱,靠着与大梁的物资交换过日子,并不敢生事。因而,驻守东北的将门能上报朝廷的军功就很少。尤其是最近三五年中,基本上就没了动静。

    直到太子册封并参政之后,一道旨意将沈家大老爷召回京城塞进了兵部,人们这才恍然意识到,沈家怕是早些年就投靠在太子殿下麾下了。

    兵部尚书已经有意告老,沈大爷回来虽然官职不过是侍郎,但谁都明白,只要老尚书一走,这兵部尚书的位置就是他的。

    因而沈家长房一房人才入京,就谁也不敢小瞧了。

    而沈玉雪正是沈大爷最幼的嫡女,身份自然珍贵非常。她生长在东北,又是将门,性格爽利大方,听说也是能纵马舞刀的,因而任少容一见她就觉十分投契,格外地要好。

    “沈家小姐肯定正在府中发闷,等着你去解救她呢。你一说,她肯定就欢喜地应了。”花袭人笑道。

    她能够感觉到,最近清和郡主神态之间对她又有了敌意。尤其是她在同任少容说笑的时候,这种敌意总是掩饰不住,露出了端倪来。

    花袭人既然并不想去滑什么雪,那就不必勉强自己为了任少容高兴而陪她。也省的清和郡主因此而格外紧张,像是她花袭人真的要害任少容一样。

    任少容闻言撇了撇嘴,依旧不死心。

    沈玉雪虽然也很好,但两个人还有些陌生。而且今日就要出发的,临时冒然相约,沈家恐怕会为难。

    任少容还挽着花袭人不放,这个时候,清和郡主身边的婢女宝珠过来行礼,对任少容道:“郡主说,让您不要缠着乡君休养。郡主早就替你约了沈家小姐,让您好好招待,痛快地玩耍一番呢。”

    “啊?娘是什么定下的,怎么都没有跟我说?”任少容惊讶问道。

    “这奴婢倒是不知了。”宝珠摇头。

    她又补充一句,笑道:“不过奴婢觉得,郡主十分喜欢沈家小姐,又见她与您投契,这才做了安排,给您一个惊喜呢。”

    任少容嘟囔一声,却也放弃了劝说花袭人,同宝珠一起离开了。

    “小姐怎么不一起去?”任少容走后,赵婶劝道:“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应该是年前最后一次了。”

    花袭人居然同她学起了绣花,这让赵婶十分忧虑——

    轩公子那边许久没来消息,仿佛之前说到的亲事也是随口说说,不再作数一样……眼下花袭人闷在府上举止异常,会不会是因而受了刺激?

    在花袭人的亲事上,她帮不了什么,只是格外地照顾着花袭人的起居生活。她也真心想让花袭人出去散散——出了这座深深的大宅子,总会痛快一些。

    “天冷,出去岂非是遭罪?”花袭人笑道:“怎比在这烧起了地龙温暖如春的房间内待着舒坦。婶子,我的春装做好了没有?用的是什么花样子?”

    这便将话题岔开了去。

    赵婶本来还想提一提宋景轩,但见花袭人如此,便也只得住了嘴。只是在让人给花袭人送水的时候,赵婶找到润枝,对她道:“你回去暗香来找冷焰公子那里问问……”

    “问什么?”润枝道。

    赵婶子迟疑一番,才低声道:“问一问轩公子吧。只是问候一声好,别露太多了。”

    “娘,我懂的。”

    润枝收拾了一番,过来同花袭人告假说是出去看弟弟妹妹去。花袭人应了她。刚刚赵婶母女的动静并不能瞒过她,但花袭人并未阻止——

    她心中也想瞧瞧,宋景轩到底在忙什么。

    润枝出了侯府,一路到了暗香来,找到了弟弟妹妹,问候了几句之后,就给了苗枝一把糖,让她到一边玩儿去,遂拉过弟弟厚生问道:“厚生,你最近可曾遇见了那位轩公子?”

    “没有。”赵厚生摇头。

    冷焰已经不去学堂了。赵厚生却非常珍惜能读书的机会,日日去学堂用功不敢倦怠。本来赵婶子说让他给冷焰做个小厮的,但花袭人却没同意,只说让他先读书,过两年大几岁再说。

    赵厚生与冷焰同年,但心智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姐,我见过,我见过!”苗枝口中含着一块桂花糖,口齿有些不清楚,忙举起了小手,含糊地道:“姐姐,我见过那个长的好看的公子!”

    她说的太急,差点儿呛着了。

    “苗儿,你说说。”润枝递了一杯水给她。

    苗枝几口嚼碎了桂花糖,喝了一口水咽下去顺了顺,忙脆生生地道:“他来找个冷焰公子的先生……我有一次在院里玩,看见他从外面飞进来,一眨眼就不见了。然后我到处找,最后在冷焰公子的院子里瞧见他正和先生说话呢。”

    “恩,苗枝做的不错。”润枝摸了摸苗枝的脑袋,笑道:“你在这里乖乖听话,再过几日,娘就能有空出来看你和厚生了。”

    苗枝年纪更小,识字什么的也不认真,日常就在两边院子里玩。

    从苗枝这里得到一个消息等于没有得到,润枝想了想,就去求见了冷焰。准备同冷焰那里探一探消息。

    “为什么打听这个?”冷焰肃着脸问道。

    润枝不敢不答,低声解释道:“是我娘觉得,小姐的亲事是大事,不管轩公子怎么想的,得有个准话儿,这么突然没了消息,很让人担心。”

    “姐姐怎么想的?”冷焰再问。

    润枝摇头:“小姐心中想什么,婢子不知。不过,小姐从不肯拿针线的,最近却跟我娘学绣花了。”关键是完全没天份绣的差不忍赌,还乐此不疲。怎么能说她没事儿。

    冷焰才要说话,突然间神色一动,往外面看去。

    “她在绣花?”宋景轩从门外走进来,一件深青色的长袍难掩他天人般的容貌。皑皑白雪和七彩明亮的阳光都沦为了他陪衬,越发地给他添了光彩。

    润枝不敢看他,红着脸飞快地低下头,道:“是,小姐最近好像喜欢上了绣花。今日县主邀她出城滑雪,小姐也推辞了。”

    宋景轩很难想象出,花袭人坐在那里安静地绣花,是一副怎么样的画面。

    他不知润枝和冷焰同赵婶一样,都觉得花袭人这种突然来的爱好极为异常。

    她拿起了针线……是为了谁?

    她不肯再出门……是在等谁?

    宋景轩突然很想去见一见花袭人。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就如那已经加热到了时候的水一样,翻腾出来的气泡怎么也按不完。

    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深。

    宋景轩向远处天空望了片刻,收回视线之后,对润枝道:“你回去吧。”他其实很想说“告诉她我去看她”这样的话,但最后说出口的却是:“用心侍候着。”

    “是。”

    润枝闻言不敢对待,同宋景轩和冷焰二人行礼之后,就出了这个小院子。出了院子,她才长舒了一口气,拍了一下胸口:轩公子生的太美了,美的让人不敢看,又喘不过气来。

    怎么会这样呢?真是古怪。

    不过,这并非是她该琢磨的。

    润枝很快回到侯府,同赵婶子说了说见面的经过。赵婶子琢磨不出太多,但宋景轩听到“用心侍候”这种吩咐,多少放下了些心:轩公子应该还是想着自家小姐的。

    不然,也不会有这种关切的吩咐。

    花袭人对此不置可否,只觉得自己的绣活貌似有进步了。至少这蝴蝶已经能看出是两对翅膀了不是?

    真不知道赵婶子在担心什么。

    就算没有宋景轩,不是郭桓,她难道还嫁不出去?最近她的身价可是在升值……

    “心中的小花朵都怒放了吧?”花芽懒懒地冒出来一句。

    “恩?”花袭人不解,笑问道:“为何这么说?”

    “你拿个镜子照一照。”花芽揭发花袭人道:“看看你的嘴角,你那小眼神儿……”

    花袭人闻言放下针线,揽镜瞧了瞧,却是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儿,眯眯眼笑道:“恩,不出门果然是对的。这皮子水嫩嫩的,可不能被风割坏了。”r1152

300 关怀

    “假。”花芽道。

    “承认了你是知道轩美人没将你给忘了,会很快来找你谈情说爱难道会死?”花芽不屑嘀咕道:“装给谁看。”

    只是从润枝的叙述中,只是几句简单的对白,和最后一个“用心侍候”的嘱咐,花袭人能悟出的东西可比赵婶多多了。她便很清楚地知道,之前宋景轩不出现,定然是因为被别的事情绊住了。而且,他的事情应该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会很快来见她。

    或许会找个机会巧遇。

    或许他今天晚上就会爬墙过来。

    花芽知道花袭人意识到了这些,才说她“假”,说她“心花都开了”。

    “矜持,要矜持懂不懂?”花袭人白了镜中人儿一眼,笑眯眯地道:“我又不是你个发花痴的。”

    “切。”花芽不屑冷哼一声,没再搭理花袭人了。

    花袭人心情变得很不错。

    她将那绣的只能看出有翅膀模样的蝴蝶丢在了一边,起身找了个银狐皮的披风裹上,准备到园子中转一转。

    府上负责清扫的下人们都是十分专业的。对于冬天落雪的景致,她们很清楚哪里该扫,而哪里该不动,保持自然的美好。

    道路是干净的。

    假山树木却是被白雪覆盖着,有着素净的美。

    池塘上的水面结了厚厚的冰,冰上有大自然画上的图案,有如树叶雀鸟,又如百花虫鸟,有趣的很。

    冬日天冷,任少容和任少元也不在,园子里便没有什么人。走到偏僻处,花袭人看到了府上的二公子任知舟在专心地堆着雪人。小小的年纪,小手冻得通红,蹲在那里专心致志,也不肯让婢女帮忙。

    花袭人才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便见任知舟的姨娘急匆匆地过来,恭谨小心地同花袭人见礼,像是她一直藏在暗处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样。

    “朱姨娘。”

    任知舟的教养是归清和郡主负责的。虽然清和郡主只负责督促好其身边之人就好,如今请了先生启了蒙,并不会具体做什么。朱姨娘按理是不能与任知舟多见面的。

    府上这个姨娘,存在感也格外的低。

    花袭人在府中住了许久,除了有几次在一家人用餐的时候在清和郡主身后看到低眉顺眼的她之外,她逛了不少次园子,从未碰见过这位朱姨娘。

    今日还是头一回。

    “姨娘这是在看着知舟的?”花袭人随口问了一句。

    却没想到朱姨娘十分恭谨地道:“婢妾不敢看着二公子。婢妾只是闲来无事,在园子走一走。”

    若不是在看着任知舟,又怎么会这么巧出现。

    像是花袭人会伤害任知舟似的,神情之中,分明十分防备。花袭人才往任知舟那边多看了几眼,就能感觉到她紧张地在袖子下握拳,身体紧绷。

    花袭人觉得无趣,便笑道:“那姨娘慢走,我到前面瞧瞧去。”

    朱姨娘明显松了一口气,弯腰恭送了花袭人。

    花袭人走的十来步远,还能听见朱姨娘同她身边的婢女对话:

    “乡君也是庶出的,姨娘何必紧张?奴婢瞧着,乡君对二公子并无恶意,姨娘为何不由着二公子同她亲近些。”

    “我有一个儿子,只要他能长大成人,平平安安的,我这一辈子就别无所求了。郡主从未苛待二公子,我又何必多做什么。至于乡君如何,不与我们相干的。”

    “姨娘太小心了些……”

    这样的对话,听过了会让人心情会不好。花袭人走的远了,便也就没有留意了。

    花袭人沿着园子走了一圈,呼吸了足够的新鲜空气之后,在回转时候,任知舟已经不在那里了,留下一个小小的雪人,不过一尺多高,在墙根边丝毫不起眼。

    下午慵懒无事,花袭人甚至还小睡了片刻。天色将晚的时候,归花院来了一个管事妈妈。

    管事妈妈是郭家的,代表了郭家大夫人。

    “我们夫人让奴婢给乡君送封信儿。”管事妈妈腕上露出赤金的镯子,打扮举止都十分的富态。走出去,走在街上,只怕是要被认为是那户体面人家的太太。

    她笑容亲切而恭敬,呈给了花袭人一个烫金的信封。

    “郭夫人的信?”花袭人有些好奇。

    郭夫人怎么会给她写信?难道是她久不出门,郭桓没地儿找她,托了郭夫人的借口,递了信儿进来?

    花袭人拆开扫了几眼,不禁睁大了眼睛,诧异地道:“郭夫人想要收我为义女?这是为什么?”

    “夫人的想法,奴婢哪能知晓。”那管事妈妈恭敬地道:“临来的时候,夫人只是交代了奴婢,将信儿送到。若是乡君有回信,就交给奴婢带回去。若是没有,奴婢便就回了。”

    花袭人不由沉吟。

    郭夫人的信如其人,言辞没有故作华丽晦涩,行文之间透着简单直接的大气,没有试探闪烁,十分的真诚。

    她居然想认自己为义女。

    郭夫人虽然出身皇商之家,但如今是稳稳当当顶尖世家郭家的当家主母,在京城贵妇人之中,绝对是拔尖儿的。

    而花袭人呢,若非靠着太子殿下,也不过就是个大宅子里的卑微庶女,毫不起眼。当然,若自己真是那战战兢兢求生存的卑微庶女,说郭夫人见了自己投缘,怜惜自己,认了义女给自己撑腰也能说的通……但问题是,郭夫人应该知道,自己其实是并不需要可怜怜悯的吧?

    花袭人想起之前,郭夫人不知为何过问了自己在征西商行里的那笔银子的事儿——

    或许,郭夫人当真是以为自己生活的水深火热,饱受欺负了。

    总不能说,是郭家想要巴结着自己这个救过太子殿下的小小乡君。以郭家的门楣声势,以他们自身族人子弟,实在不至于了。

    郭家可不是孟家。

    花袭人感念郭夫人的关心,心中微暖,笑着对那管事妈妈道:“妈妈且回去,说我对夫人的关心十分感激……只是如今我上有父母,有些事情倒不好自己做主的,希望夫人能够谅解。”

    郭夫人应该是好意,她很领情,但非要让彼此间有个名义上的联系,就大不必那般麻烦了。

    她凭着自己,也能够过的很好。

    那位管事妈妈似乎诧异于花袭人的委婉但的的确确是拒绝之意,不禁劝道:“夫人其实也说了,让乡君不必担心您的父亲那边。若是您有心,侯爷和郡主那边,夫人会出面的。”

    这个乡君,到底知不知道这一点?

    她怕不是觉得,还要她争取筹谋吧?

    花袭人当然知道郭夫人会出面……但她还是微微摇头,笑道:“多谢夫人费心,她的好意,我已经领受了。”

    却依旧没有对认亲之事,露出多少期盼。

    管事妈妈眼中闪烁着浓浓的不解,却也不再劝说,礼貌地同花袭人告辞,离开了武阳侯府,回去复命去了。

    清和郡主在正院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不禁同李妈妈笑了笑,又摇摇头,拿着剪子修理一盆富贵竹。

    “乡君果然自视甚高。”

    高到有些不知好歹,不识抬举了。

    李妈妈评了这一句,见清和郡主嘴角微弯却并未说话,顿了一顿,又低声好奇地道:“郡主您说,乡君该不是想着……”

    意有所指。

    清和郡主听懂了,摇头道:“你这么大年岁了,怎么跟宝珠她们那些小丫头们一样管不住自个儿的嘴……”

    “老奴这不是在郡主面前才无所顾忌的么?”李妈妈陪笑。

    清和郡主倒也不是真个说她,盯着修剪好了的富贵竹端详了片刻,满意地点点头,放下了剪刀,接过李妈妈递过来的手绢儿擦了擦手,走到桌边坐下来,又抿了一口热茶,才开口道:“郭家是不错,但郭家三公子怎么也比不上宋景轩让人眼前一亮,见了就不能忘。”

    “若非外人还拿不定太子殿下对宋景轩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若非宋景轩本人轻易不在人前出现又冰冷难以接近,脾气显然是不好相与的……那安平郡王府的门槛怕就被人踏破了。”

    郭三公子同宋景轩根本就不能比。

    更何况,如此出色优秀的宋景轩,偏偏明确地表示过喜欢花袭人,欲娶她为妻。

    对于宋景轩,哪个女子能拒绝。

    若是自己年轻的时候有这个天人一般又能干出色的男子说一句“喜欢”,只怕早就晕头转向了,哪里还能像花袭人一样假意拒绝矫情一番。

    也不怕人家真的转脸就走了,哭都没地儿哭去。

    “说起来,倒是有些日子没有听到宋景轩的消息了。”清和郡主神色一动,问李妈妈道:“可知他又有了什么事儿,或是安平郡王府有什么不妥?”

    “这个,老奴并不知道。”李妈妈愣了一下,沉吟道:“老奴只隐隐听到风声,说安平郡王府二夫人的娘家侄子貌似失踪了好些日子了。二夫人刘氏还到衙门报了案,直到今日也没寻到人。”

    “哦,貌似二夫人刘氏还与世子夫人那边闹了一场,说是轩公子将人给害了……后来估计是没了证据瞎咬一口,站不住道理,就没了音了。”r1152

301 室内

    在李妈妈眼中,安平郡王府那二房夫人刘氏也是个心大又蠢的。

    之前甭管她给老郡王供给了多少银子,大房世子都册封了,嫡孙也有了,二房名不正言不顺的,能争什么?将为老郡王的开销说出去,旁人说起来也只认为是他们二房应该孝敬的,是孝顺……但指望这“孝顺”谋划爵位,根本就是个大笑话!

    若是大房势弱倒也不怪她心大,如今谁都知道宋景轩深的太子殿下宠信,将来前途无量的,她不知收敛巴结着宋景轩也就罢了,还同大房隐隐作对,不是没脑子蠢的又是什么?

    到底是小地方出来的,只能看到一府的天下。

    抓住一点儿,就自以为是,就能蠢下去。

    李妈妈念头转了一圈,舍了那愚蠢的刘氏,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低声悄悄地在清和郡主耳边说道:“郡主您说,轩公子如今是个什么想法?他当初说的,该不是冲动之语吧?”

    若是冲动之语,又或者是恼了花袭人的不识好歹,所以这才一直没有过来继续将那话题捡起来?一直就不出现了?

    所以花袭人那边才拒绝了郭夫人欲结干亲的好意,是做了两手准备,退而求其次,准备抓住郭府三公子?倒真是听说,她同郭三公子也有渊源……

    哪家正经的闺秀会是这般的……勾三搭四。

    李妈妈心中越发看不上花袭人的做派,此时说起这种猜测,语气中难免带上了些幸灾乐祸。

    “胡说。”清和郡主含笑道:“宋景轩那样的人,说出的话,怎么会轻易不认了。”

    “但婚姻之事,到底还要看父母之命。”李妈妈撇嘴道:“若是都听自个儿的了。那岂非是私相授受?说出去要被人诟病的。”

    “郡主,您可不能大意,任由小辈儿胡来。”李妈妈慎重地道:“县主的名声要紧。不如……”李妈妈沉吟道:“您亲自去上安平郡王府。探探世子夫人的意思?”

    据宋景轩提出那句话后有好几个月了,按理说。身为男方长辈的安平郡王府世子夫人车氏怎么也该来同女方长辈清和郡主试探交涉了。怎么也不该微丝不动,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今这样,说不定是男方长辈,也就是车氏不肯同意这门亲事。

    李妈妈想到的这些,清和郡主当即也联想到了。她捧着茶杯思索了一会儿,颔首道:“你说的有道理。”

    “婚姻大事,怎么也不该是两个小辈在胡来。”

    从前她依了宋景轩不过问,是知道宋景轩深的太子殿下器重信任。更是个强势有主见的,是给宋景轩面子……但李妈妈提到任少容的名声,给了清和郡主警醒——

    她可不想自己的宝贝女儿有个私相授受名声有污的庶姐。

    必须得注意起来。

    李妈妈见清和郡主听了进去,便没有再多说,默默地退了出去,唤了婢女进来侍候,自己下去忙其他事情去了。

    她是清和郡主身边的第一人,具体要忙的事情其实并不多。但有一点,她更是清和郡主的眼睛和耳朵,要留意要放在心中的事情却很多很多。

    而这边郭夫人听到那管事妈妈的回话。心中越发地欣赏花袭人的坚强自立,再次为郭桓眼光不好,要错过了好妻子的人选而惋惜不提。

    冬日天短。

    前一刻西边还有瑰丽的晚霞。似乎眨眨眼的功夫,晚霞就消失殆尽。一轮冷月挂在黑漆漆的夜空之中,散着银白色的光,清冷清冷的。

    四下很快安静下来。

    花袭人甚至听到了寒冷将积雪冻的咔嚓地细微声响。

    她打发了赵婶子和婢女们下去休息,靠在榻上,看一个话本子。才洗过的头发还没有彻底地干掉,浓重地铺散在背后。

    话本子说的是一个学生得到青楼之女的资助,上京考试金榜题名,封官之后衣锦还乡。将风尘女子赎身,从此红袖添香的故事。

    恩。“美好”故事……

    故事虽然乏味让人生厌,但里面的词句却是十分优美的。闲来无事品读一番。也能解闷儿。

    没错。

    她其实是在等宋景轩。

    她有预感,今晚宋景轩大概会过来夜探……恩,夜探香闺?

    他的妹妹出了事情,他需要时间善后。半月过去,该做的善后也差不多了,他不能不过来谢谢她这个及时挽救了他亲妹妹的“恩人”。

    加上今天他才遇见过润枝询问,她有预感,宋景轩十有*会过来。

    花袭人很有耐心。

    这一晚,似乎格外的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花袭人嘴角微翘,缓缓合上话本子,朝着烛火一扇,烛火摇晃一下,“噗”的细微一声,熄灭了。室内顿时陷入了黑暗。

    窗外的月色苍白无力,根本难以照进来,驱散这一室黑暗。

    花袭人也不需要光。

    她站起来下了塌,却没有穿鞋,任由白棉布做的袜子踩在地毯上,一点也不会觉得凉。她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对着外面的幽冷的夜色含笑开口道:“你进不进来?开着窗子,屋里的热气会散掉。”说着,侧开了身子。

    她的话音落下,便有一道墨色欣长的身影,连同幽冷的月光一起,从打开的窗户中投进来,站在了花袭人的面前,并返身关上了窗户,将那月光又关在了外面。

    正是宋景轩。

    花袭人披散着头发,打量了宋景轩一眼。

    这一位,无论是什么时候看,无论什么地方瞧,都有着让人惊叹的完美容貌,让人想要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都十分的艰难。

    花袭人心中赞叹一声,轻声问道:“今儿得空了?”她语气轻松,仿佛是说着再平常不过的问候。

    只这一句,宋景轩便觉得之前那不安份的心湖中掀起的波澜缓和下来,只剩下了点点涟漪,在轻轻而荡,是那么的轻柔,舒缓……是那么的美好。

    “嗯。”

    仿佛过了许久,宋景轩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开口道:“怡儿清醒之后,并不太记得发生过什么……后来听说刘贵义失踪了,她觉得害怕,闹了几日。”

    “我从宫中请了两位退休的嬷嬷回府看护她,几日里就有了长进。二婶那边,也消停了下来。”

    其实宋景怡并不好处理。她其实应该是隐隐知晓发生过什么的。但她却依旧不恼恨那刘贯义……后来听到刘贯义失踪了,误以为是宋景轩将人给藏起来了折磨去了,居然找宋景轩求情要人。宋景轩不应,又要哭闹。

    宋景轩一直对这个妹妹没有法子,狠不下心来,那日也是恼很了,直接告诉宋景怡,刘贯义被他杀掉碎尸又烧成了灰,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句话吓住了宋景怡,一时间病倒在床,不敢再闹。

    宋景轩又找太子求了两个出宫荣养的教养嬷嬷,回来看着宋景怡,严格地教教她。宋景怡在教养嬷嬷手底下吃了几次亏,再找宋景轩告状哀求什么的都能将嬷嬷给送走,转回头又要吃嬷嬷的苦头,渐渐的终于乖巧了许多。

    有这样不懂事的妹妹,宋景轩很是自责,也从不肯旁人提起一星半点。宋景怡的险些*的事情,宋景轩连父亲母亲都给瞒下了,没有露半点口风。

    请嬷嬷回来,也是同父亲母亲说是宋景怡大了该说亲嫁人的缘故。

    但今日你花袭人这么平常地一问,宋景轩却将这前后经过都缓缓讲述了,一点都没有隐瞒:

    “刘贯义被我让人处理了。”宋景轩道。

    他看着花袭人的脸。月光透过水晶窗子又透过藕荷色的窗纱,落在她脸上的光已经十分的微弱了。不过,这微弱的光已经足够让宋景轩看清楚她面上的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她果然没有颦眉,果然会赞成自己的做法,而不会觉得自己狠辣,草菅人命。

    宋景轩心中生出了欢喜来。

    刘贯义那样的,死了也就死了,并不值得花袭人为他惋惜。花袭人在意的不是这个。她在意的是,之前在百花园中,她问的他的问题,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答案。

    花袭人目光流转,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完了他所有的陈述,理解了他最近在忙的事实,微微润了一下唇,歪着头向上看着宋景轩,嘴角含笑道:“既然你已经忙完了……那么,关于我们两个人,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人人都觉得我应该答应你……”花袭人说道这里心底还有那么一点儿的不甘心。不过,她的理智立即将她心底的那点儿不甘心给掐灭了,轻启朱唇,道:“那么,我似乎应该听从大众的意见,答应了你。”

    “你觉得呢?”花袭人问道。

    宋景轩仿佛怔愣了一下,如同没有听清楚花袭人的话,或者并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片刻,他回神来,盯着花袭人的面容看了好一阵子,盯得花袭人只觉得面皮发烫,才突然间灿烂一笑,道:“我觉得很好呀。”

    什么什么?

    很好……还呀?

    这坚冰融化,春暖花开一样灿烂的笑容是怎么一回事?

    这翘起的小尾音,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见了鬼了吧!r655

303 上门

    这次的接触,是她策划的。

    但两个人真的贴近,触碰到一起的时候,她依旧猝不及防!

    双目失了明!

    血液静止了!

    心脏也不跳动!

    呼吸也忘记了!

    满世界再没有其他的,只剩下亮到极致无法注目的白光!

    花袭人忘记了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世界中开始缓缓恢复了颜色,有了红橙黄绿青蓝紫,再次生动鲜活了起来。

    她舔了一下唇。

    所受的触感柔软又鲜甜,美妙的滋味让花袭人不知如何形容。只是无限欢喜,想要再触碰一下,再触碰一下……

    浅浅的触碰仿佛就要变成唇齿间的嬉戏,花袭人正乐在其中,却突然被宋景轩推开来,用力地将她扶住,让她站稳了。

    她的唇红润润的,美妙的滋味让他差点儿发了疯。宋景轩眼中幽深,突然黯哑着对花袭人道:“等我,我会很快让人来提亲。”

    说罢,他再次用力将花袭人拉入怀中抱了一下,双唇在她的唇上飞快地划过,而后迅速地远离,将花袭人的人也松开来,转身打开窗飞身而去。

    “早些休息。”

    耳畔还留着宋景轩甘醇的温柔的嘱咐,花袭人缓缓地将窗户关好,转身靠在桌边撑着身体,嘴角裂开来——

    她就知道!

    她对于宋景轩这样的美人绝不可能不心动的嘛!之前没有找对感觉,果然是因为刺激不够!

    没想到,宋美人却是如此可爱如此羞涩,自己投怀送抱献上香吻,他居然落荒而逃了……

    花袭人摇摇头,舔了一下唇,意犹未尽地回味了片刻,便也觉得心满意足,夸了花芽两句,钻进被子,心想,今日应该会做一个美梦?

    锦被之上,花芽的那颗如黑珍珠一样的种子中探出了许久不见的两片肥肥的叶子,在锦被上跳来跳去,蹦跶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钻进了锦被下面去——

    总自以为自己聪明,就没见过比她还傻的。

    若说是拉拉小手碰个肩膀还不算什么,一旦亲上了,岂能再撇的开说的清楚?不嫁也不可能的了!

    花芽其实很期待花袭人会反悔落跑,然后宋美人千里去抓的情形。但很可惜,花袭人亲出了感觉,没能让她如愿……真是个雏儿,花芽心想。

    不过是亲一下,真的就天雷动地火了?

    花芽藐视完花袭人,盘算着自己的“大动作”很快就有实现的可能……再次抓紧时间,努力修炼起来。

    翌日,又是一个大晴日。

    花袭人头一日放弃了早锻炼,慵懒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窗外的喜鹊叽叽喳喳,花袭人心情十分的好,更加想要多赖一会儿。

    以至于赵婶误以为她是生病了,差点儿闹着去请大夫。花袭人好不容易才拦下她来,解释自己只是想躲个懒,赵婶子这才半信半疑,不再坚持了。

    只是依旧十分忧虑。

    一个日日都早起的人突然懒在床上,总会让人觉得怪异,要多想一些。

    但很快,一个消息传过来,赵婶子欣喜若狂,冲到花袭人床前,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道:“小姐!安平郡王府来提亲了!”

    这么快!

    花袭人怔愣了一下,从床上缓缓坐起。

    “您赶紧梳洗吧!”赵婶子慌乱起来,几乎想要亲自动手,将花袭人从床上抓起来。

    花袭人不慌不忙地穿衣,问道:“来的是谁?”

    “是世子和世子夫人并轩公子一起来的。”赵婶子道:“侯爷劲儿不巧出去了,是郡主在待客。小姐您快着些,别失礼了!”

    “真是的,怎么偏巧赶在小姐您难得躲懒的时候?四儿!四儿躲哪去了!”赵婶汲汲皇皇,扬声唤人进来侍候。

    “赵婶,不着急。没有官媒在场,人家未必是来提亲的。您这么说,被外人听到了,指不定如何笑话呢。”

    花袭人扣上了贴身小袄的盘扣,下床踢了一双软底鞋,笑道:“再说,问候寒暄,再请回侯爷,而后差不多才会提起见一见本人,我们还有时间。而闺阁小姐出门见人,本来就是要重新梳洗打扮的。”

    “小姐还是快些子。”赵婶道:“打扮好了,总是没错的。”

    花袭人并不会慌。

    但没想到赵婶的担忧变成了现实,花袭人才穿整齐了,正洗着脸呢,就听外面李妈妈的说话声到了,隔着屏风笑问:“乡君可是在梳洗了?那边车夫人想要先见一见您呢。”

    “我们听景轩说,贵府的乡君是个好的。我一向少有出门,倒是不曾见过乡君。今儿我来,就是想要见一见,我们大梁朝的花仙子,是个怎样的美人儿。”车氏笑语温柔。

    清和郡主笑道:“夫人太抬举她了,市井流言,怎可当真。”

    “至于美人儿,怕也要让夫人失望的。袭儿不过是一般容貌,实在当不起夫人夸赞。”清和郡主如同天下所有做长辈的一般,说起自家的晚辈十分谦逊。

    同时,她还特意看了一眼站立在旁的宋景轩。

    只是简简单单站在那里,无需任何装饰,也无需任何动作表情,都是一道美好的风景,无法忽略。

    要说美人,在宋景轩面前,谁敢说是美人儿。

    世子宋名祈和车氏容貌不错,但怎么也没到宋景轩这种地步。他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

    车氏已经遇见过无数次这种时刻,内心依旧隐隐骄傲,口中客气地道:“郡主太过自谦了……”而后又想起花袭人并非清和郡主所出,车氏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宋名祈端了茶惬意地抿了一口,插话道:“一个男人,生的跟副画似的,有什么用。弄得女人在他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他心中一直对于宋景轩的长相十分的不满。

    他的心思都放在鸟儿上面,但偶尔也会担心自己儿子真的一辈子看不上其他女人,只同太子胡混了。他倒不是关心宋景轩与太子之间到底如何,他只是有些忧心:自己就只有一个儿子,他若不成亲,他没了后代,那就无法同族中交代了。

    幸好,宋景轩自己相中了一个。

    所以,昨天大半夜了,他和车氏被其从暖和的被窝中叫起来的时候,才没有恼。

    武阳侯府的乡君……就是那个花丫头?

    宋名祈回想起自己同花袭人的两次见面过程,对花袭人很满意:那个丫头又精明又能干,人还十分的有意思,与一般闺秀都不同,果然是能让宋景轩那小子回心转意的人。

    “花丫头很好。”宋名祈想到什么,就会很直白地说出来,从不懂神委婉曲折。要么,就是懒得说。“能制得住这小子,我和他娘都很放心。”

    清和郡主一窒,一时无言以对。

    这是身为男方父亲应该说的话?清和郡主看向车氏,见车氏温柔含笑,竟然是纯粹的欢喜之色……清和郡主突然觉得心中很不舒服。

    她和李妈妈才猜测过,会不会是宋景轩在父母长辈面前碰了壁。没想到一夜之间,她什么都未来得及安排什么都未来不及去做,宋名祈和车氏就求见到了她面前,高高兴兴地谈起了花袭人。

    态度明确:十分满意。

    清和郡主觉得自己面前仿佛是一条枝杈横生的灌木树林,只一眼就让人本能地觉得堵。若仅仅是灌木树林,她还能命人将灌木给全部砍了去……但眼下,她又能如何?

    她只能欢欢喜喜地替花袭人打算!

    清和郡主心中多有苦涩,连礼貌的应答也是懒懒的,只是问了身边人一句,催道:“乡君呢?怎么还没到?别让客人多等了。”

    “没关系。”车氏根本不知道清和郡主的苦涩不舒坦,温柔地道:“女儿家爱美,出来见客人,多耽搁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清和郡主只有维持着笑容。

    车氏性格绵柔待谁都一片温柔慈爱,宋名祈只是有些无上大雅的爱好……一个小姑子不管如何,迟早要嫁出去,又没有别的亲兄弟,将来日子再简单快活不过……宋景轩人生的好,前途一片光明……

    这样的好夫君,偏偏挑中的不是少容,而是花袭人!

    清和郡主越想越难受,应对时候就有些漫不经心地敷衍。好在武阳侯得了消息很快归来,重新见礼落座说话,这一耽搁,就又过了好些时间,也足够花袭人姗姗来迟地过来了。

    武阳侯并没有清和郡主那般多的心思。

    诚然,宋景轩是太子殿下的心腹之人,怕比他这个外戚老丈人还要深受信任。尤其是随着时日渐长,太子登基之后,这种比较就会越来越明显。他任平生会为了自己女儿自己外孙争利益,而宋景轩只会忠心于太子,将来的皇上。

    武阳侯府能同宋景轩结亲,简直是后益无穷。

    至于结亲的对象,是任少容还是花袭人……难道不都是他的女儿?

    而且,花袭人可是宋景轩自己的选择。

    另外,比起仅仅只有一重出身的任少容,曾对太子殿下有过恩情深的看重的花袭人,显然同宋景轩更合适。

    就像他今日临时告假时候,太子可是笑的十分欢快,显然对这桩婚事格外地赞同。只为太子高兴,这亲事就结的值。r1152

304 商议

    不得不说,养了这么久,花袭人养出了许多肉,看起来顺眼了太多太多,不再瘦得厉害了。

    她披了一件银红色缠枝纹的披风,身量高挑,玉面白中透红,眉眼清晰如画,唇齿含笑,行走之间,少了一份娇柔,却显得格外的有精气神儿,让人见之欢喜。

    武阳侯十分满意,点点头,对身边的清和郡主道:“看来,袭儿这是大好了,真不错。”他只有偶然一家人一起用饭的时候才有见花袭人,并未用心打量过。

    “是郡主心慈。”车氏笑道。

    她算的上是头一回见花袭人。对于这个儿子说喜欢想要求娶的小姑娘,她爱屋及乌,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不用什么理由,只一瞧着就欢喜,心里的高兴明明白白地都写在了脸上。

    当花袭人走进前来行礼问安之时,车氏便迫切地道:“好孩子,过来让我瞧瞧。”

    花袭人暗中瞥了宋景轩一眼,见他神态之间又恢复了冷峻,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再回想起他昨晚上的笑意温柔,而这种笑意温柔大约今后自得她一人看到……花袭人的心中简直要乐开了花。

    她心中欢喜,脚步轻快,走到车氏跟前再次行礼问安,任由她拉住自己的手。

    花袭人虽未见过车氏,却是知道她的。这是一个性子有些绵柔异常和善的人,绝对是个容易相处的——

    花袭人是仔细研究过宋景轩的社会关系的。

    他这一家至亲,父亲有点小爱好,除了他的鸟儿别的都不计较。也许他不是一个能养家能担当的一家之主,但对于花袭人来说,却无所谓。她又不需要他养家,反而有能力供给他花销。

    车氏也同样的道理。

    她不是一个要强能干的母亲,以至于宋景轩兄妹二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有些悲催……但对于花袭人来说,和善好相处,接下来的生活就再容易不过。

    唯一有点儿麻烦的,就是宋景怡这个小姑子。

    至于其他人,祖父祖母叔叔婶婶的,都是隔了一层的,就算有些麻烦,也不会是太大的麻烦。

    “个子倒是高,就是有些瘦了。”车氏知道花袭人之前狠狠病过一回,心疼之余,上下打量着花袭人,眼中有一抹忧虑。

    病的那么狠,可别影响了子嗣。

    清和郡主敏锐地发现了车氏的这一抹忧虑,正要开口说点儿什么,却听见花袭人笑容自若地道:“多谢夫人关心我。不过夫人也说我个子高……吃下去的饭菜都用来长个子了,难免要瘦一些的。待我不抽条儿了,一定能多长些肉。”

    她神色轻松,亲和随意之中带着一点俏皮,让车氏心中那点儿忧虑一下子消失无踪,觉得果然如此,花袭人还在抽条儿呢,瘦一点也是应该的……而当娘的长的高,将来小孩子就矮不了……

    车氏笑了起来,只道:“好,好孩子。”

    宋名祈自在地喝完了一盏茶,一边招呼身后的婢女给自己再换一盏,一边笑着对花袭人道:“丫头,你招呼着景轩出去转一转,我们大人才好说话。”

    宋名祈对于花袭人更是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因而,他迫不及待地好将这桩亲事给定妥当了,他算是完成了一桩大责任,而后再去瞧他的鸟儿们去。

    小蓝从来没离过自己这么久,也从未待过鸟笼,这会儿不知道该怎么闹腾呢。自己不在家,下人们可都不会心疼它……

    “是,伯父。”

    花袭人不知宋名祈内心所想,同武阳侯和清和郡主行礼之后,领着宋景轩离开了厅上。

    支开了他们,大人们也好商定细节。

    他们小辈心知肚明,正好也有些交流。

    天晴的很好,太阳也散下来了足够的温度,使得屋檐下倒垂的冰凌有了融化的迹象,偶尔滴下一滴水,被太阳光一照,就有了七彩的宝光。

    花袭人心情很放松,也很愉快。

    但宋景轩却似乎隐隐有一些紧张。这让花袭人心情更加的美好了。

    花袭人领着他在园子里走,故意不开口说话。当然了,这种缓缓的漫步,就是不说话,也自然有一种温馨和谐,花袭人十分享受。

    管他享受不享受呢。

    “昨晚……”

    走了一阵子,四下开始少有人在,跟过来的婢女也很识趣地落了几步远,宋景轩开了口。

    “恩,怎么了?”花袭人笑眯眯地问,露出了几颗贝齿,迎着太阳闪着光。

    昨晚……

    宋景轩眼中闪过一抹幽光,微微怔神之后,收拾心情,道:“没什么。只是有些话想要问。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什么话?”花袭人有些好奇。

    宋景轩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听九阳道长说,你……”

    大约是九阳那老道将自己的根底都抖出去了。花袭人没有替宋景轩解围的意思,站在那里,笑眯眯地等着他说个清楚。

    宋景轩略一抿唇,道:“道长说,你本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我本有些好奇,你来的时空,是什么样子的。”他在昨晚之前还很迫切地想要知道,但经过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他一下子就不着急了。

    她将来嫁给他。

    那么,他便有了未来无数年的时光,来知晓,来了解她的一切。不急在这一时。

    这一时,当先要做的,是将她娶回,真正成为他的。

    从前他并不焦急,但昨晚一过,他竟然连一夜都不能等,连夜同父亲母亲做了说明,催促着他们一早就过来,真正地定下亲事。最好连所有的日子该过的礼节都给商定下来。宋景轩心想。

    不待花袭人解释什么,宋景轩再次又开口,道:“我本来觉得,若是能求来圣旨赐婚,会更加的体面……你觉得呢?”他虽然迫切,似乎还不知从哪里来的一点儿害怕,但若是花袭人想要更慎重,那他也能忍耐的。

    “圣旨很好请?”花袭人随口问道。

    如今在位的还是万元帝。万元帝可与宋景轩没啥子交情。而让太子去专们为这点小事求一个,貌似也不太靠谱。至于等到太子登基……谁知道要等多久呢?

    哦,对了,万元帝最近已经称病多日不曾出现,朝政一概放给了太子殿下……是他真的病了觉得时日无多呢,还是提前养老享受一下难得清闲时光呢?

    这可说不准。

    宋景轩微微摇头:“谈不上难不难的,但需要时日来谋划。”这世上的事情,都是如此,用心谋划,加上点儿耐心,总能成功。

    “无所谓。”花袭人品着宋美人的一番心意,觉得甜蜜的很。但她理智还在,就没有矫情地非要如何不可。

    眨眼间,两个人像都是忘记了之前关于“前世”“本人”“魂魄”之类的话题。因为他们都彼此默契地认为,那并不重要。

    “老道的那页纸,你悟的如何了?”花袭人问道。

    “因为没有时间在那上面,所以并无进展。”宋景轩道:“不过应该不难……”

    两个人谈及了别的话题,自然而然,很放松。

    小半个时辰过去,清和郡主派人请他们回去,想来应该是大人们商定完了。走进厅上的时候,花袭人察觉,在场的双方长辈,除了清和郡主笑容中有一点儿敷衍和勉强,其他三位精神都很不错。

    那么,应该是谈的很不错。

    但没有人这个时候出来告诉她到底决定了什么。车氏拉着花袭人欢喜地说了一些话后,他们一家人便告辞离开了。

    送走了人之后,任平生才对花袭人道:“袭儿,你同我来。”将花袭人叫到了他在正院中的小书房。

    婢女送了一盏茶,就退了下去。

    任平生抚摸着青花瓷的茶盏,看着花袭人,眼神之中,有慈父一般的欣慰之意。

    这让花袭人有些不自在。

    就算进入了这武阳侯府,据说任平生还将“任袭儿”这个名字记在了任家族谱上,记在花氏名下……但花袭人平日里真的很少见到自己名义上的这个父亲。

    他或许对当年的花娘子很有感情,但对于花袭人却是一般罢了。说句讽刺的,他内心对花袭人的父女之情,甚至不如对任知舟那个庶子的父子之情真心一些,多那么一些。

    他有两个嫡女,却只有一个嫡子。

    女儿总要嫁人,儿子却是家族血脉延续。

    而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花袭人平日里冷淡疏离,父女之间并无相处交流,又能指望着任平生如何呢?因而花袭人也不怪任平生。

    任平生打量了花袭人片刻,欣慰地道:“看起来,你这阵子当真将养的很不错……身体可都还有什么不适?”

    “多谢父亲关心。”花袭人礼貌地道:“我已经大好了。”

    “郡主宽厚,一应供应都是上好的,从未短缺什么。”花袭人想了想,替清和郡主表了一下功。她说的也是实话。清和郡主不屑于少她那点儿东西,也同样不屑于用这种粗浅的手段。

    “你母亲见识不俗,是识大体的。”任平生并不担心这个,顺口称赞了清和郡主一句。

    花袭人笑着赞同,并不多言。r1152

305 滑雪

    “宋家的意思,是年前过完聘礼,年后在三月里挑个好日子。”

    任平生问花袭人道:“虽然你母亲应该能操持的很体面热闹,但这时间到底有些仓促了……你还不满十五,成亲显的太早了些。你是个有主意的,因而我想问一下你的意思。”

    花袭人个子很高,并不像是未及笄的。

    比起她来,小她半岁多的任少容才真的像个小女孩儿。

    任平生心想。

    花袭人也忘记了自己才十四不满十五。就算以这个时空的标准,她也是算是未成年人呢。十五就要嫁人,这让花袭人觉得有些囧,站在那里,一时半会儿没有回应。

    任平生见她如此,便缓声道:“世子和世子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宋景轩特意要求婚期越早越好……”他盯着花袭人,目光中带上些深意,轻声问道:“为父知道他偶尔会夜探侯府……你们之间,你们之间,是否有了逾越,因而才……”

    花袭人面皮腾得一红,随即又僵住,十分不好看。

    这是怀疑她婚前失贞?

    虽然她不是很在意这个,但做父亲的,却是这么怀疑自己的女儿?

    更让花袭人心头冒火觉得难以接受的是:任平生是当父亲的,明明知道有外男夜探自家女儿的闺房是一万分的不妥当,但他却视而不见,听之任之!

    临头来,却问自己女儿有没有不检点!

    这是什么样的道理!这是什么样的父亲!

    花袭人眼中窜出火苗,抬头直视任平生,问他道:“侯爷知道宋景轩夜里来过?”她本来心情不错,称呼他一声“父亲”好显得自己没那么冷漠,但此时,她真心觉得,这一位根本值不上她的“父亲”这两个字。

    任平生被花袭人看的有些难堪,却点了点头。

    这是他的府邸。

    就算宋景轩武功很高,若是任由其来去自如而不知,那他这个大将军这些年的仗都是白打了,早就被敌人趁夜摸入军中大帐,被砍掉了首级。

    他当然知道宋景轩来过。

    或许最开始他并不知道,但他从西北归来,大将军府升级为侯府之后,他在府中住着,自然对府中的安全防守了如指掌。

    他让护卫们对宋景轩视而不见,一来是知道宋景轩是太子的心腹,掌握了太子的消息来源,以为他来探视花袭人是奉了太子的意思,抑或是传递什么隐秘消息……后来知道了他是对花袭人有意求娶,也就乐见其成,更不阻拦了。

    他似乎没想过其他的。

    “若宋景轩来找的不是我,而是少容……”花袭人眼中火焰明灭,认真地问任平生道。

    任平生当即皱眉,脱口训斥花袭人道:“少容是你妹妹!你怎么会这么说她!”

    果然。

    花袭人注视着任平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有外男找她就是无关紧要的,就能有各种理由视而不见,而轮到任少容那里,却是只要是提起,就是大大侮辱了她。

    果然不值得“父亲”这两个字。

    任平生立即也意识到了不妥之处,面色一变,重新又和蔼起来,向花袭人解释道:“容儿不懂事的,怎么能如袭儿你行事知晓分寸,让为父放心。”

    这样的解释,又能说服谁呢?

    花袭人收敛了笑意,正色颔首,对任平生行礼道:“我明白的。”

    “我对于婚期安排并无异议。”花袭人礼貌地道:“让侯爷和郡主操心了。”

    她从未当自己才不到十五。

    早一日离开这座府邸,于她而言,也没有什么不舍之处。

    任平生似乎还想要多说些什么,但见花袭人已经低垂了脑袋不再同自己对视,动了动嘴,最后才道:“关于嫁妆,我和你母亲都不会亏待你,你尽管放心。”

    花袭人依旧点头道谢,不再多说一句话。

    任平生见状心中也起了些不舒服,像是堵了一些,便摆摆手,让花袭人离开了。

    ……

    果子山。

    冬日的果子山没有了春日的花香,也没有夏日的浓荫,秋日的硕果。树叶落尽,所有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暗色的枝桠在空中伸展,地上是皑皑白雪覆盖,格外的疏朗开阔,别有一番意境。

    山庄的下人们早已按照要求将滑雪道给做好了,干燥的雪粒在雪道上晶晶发亮。在滑道的并行的另一边上,还做出了一条向上走的阶梯雪道,十分的贴心。

    任少元便同任少容依旧临时应邀过来散心的沈玉雪站在了这果子山下,滑道之前。

    沈玉雪比任少容要大上两三岁,个头也要高一些。许是习惯了东北的温度,她穿的要比任少容少上许多,大红色的披风裹在身上,显得她身段格外的窈窕好看。

    任少容要穿的多上许多,同样是大红色的披风,白色的狐皮,是另外一种娇憨之美。

    “怎么样?这可是我哥哥亲自设计的!”任少容站在滑道前面向上仰望,想象着一会儿从上面乘着雪橇滑下来的刺激,欢喜不已。

    “令兄的确十分体贴。”沈玉雪含笑附和,眼角余光瞥了任少元一眼,口中露出淡淡的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反感的羡慕,道:“我有两个哥哥,却从来都不耐烦陪我玩的。”

    “那他们年少的时候,平日里都玩什么?”任少容拉着沈玉雪往上走,一边好奇地问道。任少容记得,沈玉雪的两个哥哥都已经成家了,暂时都没跟来京城,说是要待到明年开春。但她两个嫂嫂和几个小侄子侄女的,都先跟着来了。

    “溜冰,打猎,在雪地里追白貂……能连着好几日都不回家。”沈玉雪笑道:“我娘到今日提起来时候还不断地抱怨,说一开始时候总是悬着心,担心他们是不是遇到猛兽,打发人漫山遍野地找。后来就习惯了,问一声又出了门,就连找也不找了。”

    “那两位沈家哥哥肯定有一身好武艺。”

    任少容想了想,又问道:“那若是不能出去的时候呢?比如说过年的时候?你们会堆雪人吗?”

    “他们哪里会有细致做这个。”沈玉雪语带嗔怒,笑道:“我记得有一年我好不容易才同婢女堆好了一个雪人,结果二哥回来一见,就飞起一脚,将雪人给揣散了!我还哭了鼻子!”

    “大哥听见我哭来哄我,你猜他是怎么哄的?”沈玉雪目光流转,盼顾间生动异常,又是叹息,又是不可思议,又在笑地说道:“大哥他拿出他背人偷藏起来的爆竹,当初点了一个,就丢在了我脚下!”

    “还别说,爆竹突然一响,我当场就吓傻了!”

    “而我那两个哥哥还以为我是瞧高兴不哭了,当即就又点了好几个!”

    “啊!”任少容闻言吃惊极了,想一想若是自己,定然要十分害怕,然后狠狠地同母亲告他们一状!于是,她就问道:“那沈姐姐你有没有同沈家伯母告状?”

    “我那时才七岁,吓得哭了很久。不用我告状,爹娘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大过年的,抽了他们一人二十藤条!”沈玉雪有些伤感,摇头道:“自那以后,他们就再不肯带我玩了。”

    “那他们可真小气。”任少容挽住沈玉雪的手臂,抬眼看了看已经先一步到达高处,正在检查矫正雪橇的任少元,骄傲地笑道:“我哥哥他就不小气。”

    “我有时候故意向我娘告状,惹了娘骂他,甚至是冤枉着骂了他,他也从没同我真的置气过。”对比了一下沈玉雪的哥哥,任少容顿时觉得,任少元绝对是天下最温柔体贴最好欺负的兄长了。

    沈玉雪也抬眼向上,悄悄地打量了任少元,不知为何觉得耳根有些发痒,慌忙收回视线,悄悄问任少容道:“听说,你哥哥虽然学了一身好武艺,但郡主却不准备让他从军了?”

    她早早地就接到了清和郡主送的帖子。

    一开始是送到她母亲手中的。母亲居然没先问一问她,就做主应了下来。

    其实她对这种“滑雪”也兴趣不大——她在东北,见过有人是怎么滑雪的。

    但母亲却让她好好准备。

    沈玉雪十分诧异,以为母亲是想要让她讨好太子妃的亲妹妹任少容,却没想到,母亲却私下告诉她,让她留意一下任少元。

    她沈玉雪急急地跟来京城,本来的目标也是想要进入东宫的。但怎么又……

    “娘拜见了太子妃,才发觉太子妃与传闻极不相同,绝不是个一位的蛮横粗鲁的人。她能识大体,知道什么时候该怎么样做,偏又保留了自己的个性,与旁人都不同……”

    沈家大夫人一见太子妃,同其交谈一会儿,就知道,太子妃很不简单。

    “我们沈家在京城没有根基依仗……若是能同武阳侯府结亲,那怎么也比我儿进那深宫苦熬好过的多。”沈大夫人摸了摸沈玉雪的脑袋,欣慰地道:“关键是,娘瞧着清和郡主和太子妃都对你很满意。”

    “京中闺秀娇弱,我儿显然更得郡主和太子妃喜欢。”r1152

306 兔子

    不然,也不会特意给沈玉雪送了帖子。

    既然清和郡主有了这么个意思,他们沈家就不能不识抬举。若是依旧一意冲着东宫去,岂非这一下就将太子妃给得罪的狠了?再说,武阳侯世子,太子妃的嫡亲弟弟,那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亲事。沈家拒绝,才叫傻呢。

    沈家有什么呢?

    虽然早早地投靠了太子的阵营,除了在与蛮夷买卖互市上给太子赚了不少银子之外,其他并未在太子上位的时候提供太多帮助的支持。沈家在太子心目中的位置,很难说有多重要。

    与武阳侯府觉不能比。

    或者说,越是沈家能将嫡女嫁入武阳侯府做世子夫人,绝对是高嫁了。

    就连沈大夫人自己接到清和郡主亲自写的帖子,听到来送帖子的那位妈妈话音中隐隐的暗示之后,也是大吃了一惊,而后琢磨到这层意思之后,十分欢喜,将沈玉雪叫过来仔细嘱咐了好半天。

    沈玉雪之前,心中是忐忑的。

    她偷偷瞧过太子,瞧见太子那么英明神武的一个男人,将来又是九五之尊,心中就对进入东宫心怀期盼,在夜里设想过许多种将来进宫之后会如何行事等等。

    沈大夫人突然让她留意另外一个男子,让她觉得难以适应。

    她来京城的时间太短了,根本就没来得及认识了解京城里的青年才俊。

    直到她乘坐的马车同武阳侯府的马车在城门外汇合,她悄悄地掀起了车帘,看到那个披着宝蓝色遍地金披风骑在高大神骏的黑色骏马上的少年人,少女的心砰然而动。

    这样的少年人……

    沈玉雪悄悄地瞧了一路,到了果子山时,握紧的手松开了来,清爽的笑容挂在了脸上。或许车内炭火太热,她的面颊有淡淡地红晕,犹如那白雪之中绽放的一点红梅,俏丽动人。

    沈玉雪并未刻意同任少元交谈,甚至很少特意看他,只是与任少容说话玩乐的时候,格外地用心。

    任少容并不知道这许多。

    她玩的很尽兴而开心,与沈玉雪也仿佛成了相识很久的老朋友一般,只觉得处处融洽相合。

    “咦?那是什么!”

    任少容山上山下足足来回了十几次,才觉得有些疲倦了,坐在一旁休息。有人从山庄中搬来了桌椅,椅子上垫了又厚又软和的棉垫子,上风处又用了轻薄透明却能挡去许多风的浅白色绸布围起了半边。午后的太阳晒着,口中暖茶茶烟氤氲,看着冬日山峦的景色,实在是又舒适又惬意。

    她们在东北,虽然也是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却从来没有这么舒适过。京城果然是京城。沈玉雪心中正感慨着,突然听见任少容惊异又好奇的呼声,立即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哪儿呢?”沈玉雪问道。

    那边不过是一片林地。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此时也瞧不出来是什么树。

    “动了,沈姐姐,你看它动了!就在那颗大树后面!”任少容眼神闪动,盯着林中看着,突然站起来,兴奋地跑过去,口中欢呼道:“是一只小白兔!”

    一只小小的,白白的,毛茸茸的,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兔子正从树后往这边张望,若非它那一双红宝石一般的眼睛动来动去,一定谁也发现不了它。

    此时,任少元并未同两位少女坐在一起,而后站在远处视线之内,正同山庄的管事说着什么。

    在他听到任少容惊呼的时候,任少容已经从围起的桌椅边向着树林中那只小兔子跑了过去。小兔子受到惊吓,傻愣了一会儿,眼看就要被任少容欺到跟前了,才突然醒悟,掉头往林中跑去了,经过之处,将一片干净的雪地扑腾的一塌糊涂。

    它太小了,似乎还没有长成,不知怎么就从温暖安全的窝中跑了出来,慌乱之中更是毫无头脑,跑的并不快。任少容虽然在林中雪地里追的艰难,但却一直能看到它就在前面不远处,便怎么也舍不得放弃,一心要追上去,抓住它。

    任少容的动作太快,以至于沈玉雪都来不及阻拦她。

    待她醒神起身,任少容已经跑出去了好几丈远去。她略一犹豫,也只好提着裙角跟着追了上去。又有几个婢女也跟了上来。

    远处同山中管事正说着话儿的任少元也忙疾步跟了过来。他已经听见了任少容说“小兔子”,也没在林中发现什么危险,便并不着急,任由任少容去玩闹。

    任少容能这么玩一次很不容易。

    她明明几次上山滑雪已经很累了,但看到有小兔子在雪地里,又一下子精神满满,欢呼着追了上去。

    休息这一晚上,明天就要回京去。若真能被她抓到一只小兔子养着,绝对能开心一整个冬天。任少元心中想着,嘴角含了看热闹的笑意,脚步就有些慢。

    小兔子跑跑停停,似乎也累极了。

    任少容跑动的时候也带了喘,但却同眼前不远处那个白色红眼睛的小家伙较上了劲儿,咬牙切齿,一盏茶的功夫都过去了,那小家伙带着她翻过了小半个果子山,她身上都跑出了热汗,依旧不肯放弃。

    “你给我站住!”

    “小家伙的,听到没有!”

    任少容娇声呵斥,声音在山林中回荡着。有婢女想要跟过来,却被任少容阻止了。她咬着粉唇,发誓一定要追上前面这个恼人的小家伙不可。

    沈玉雪已经落在了后面。待任少元追过来的时候,难免要同她打个招呼。

    “沈小姐不必慌的。”任少元看见沈玉雪提起的裙角上已经沾满了浮雪,头上的发髻在疾走之时也被不知名的树枝挂散了许多,细嫩俏丽的面容被风吹的微微发红,他不觉替任少容不好意思起来,歉意地道:“舍妹贪玩。这果子山是熟山,让她在林子里跑一跑,不要紧的。”

    “是这样么?”沈玉雪略松了一口气,脚步放缓下来,口中道:“任公子也别责怪容儿妹妹,她年纪小,又没有外人在,贪玩一些,正是她的可爱之处。”

    “我怎么会责怪她?”任少元觉得沈玉雪这担忧十分奇怪,又开了口。

    他说话,沈玉雪自然要回答。

    这一来二去,待任少容跑的慢了,任少元和沈玉雪在她身后就成了并肩缓缓而行,倒像是在林中赏景了。

    再说任少容,一门心思都盯着那只滑溜的小兔子上,全没有留意到身后如何。

    又追了一程,任少容实在累极,不顾手冷,一只手扶住了冻到了表层结了冰的树干上,一手顺着胸脯弯着腰喘气儿。她实在没了力气了。眼看着小兔子越跑越远,任少容有些后悔没有让婢女跟紧些,此时好帮她抓住那个恼人的小家伙。

    突然,任少容在小兔子前面看到一双墨色长靴。而后,一双没有掩饰的手挡在了小兔子前面。就在任少容微微愣神的功夫,那只可爱又可恨的小兔子就直愣愣地撞入了那双大手中,被抓住了两只长耳朵。

    那双手的主人蹲下了身,让任少容轻易就看见了他的容貌。

    “韩、哦,侯爷?”任少容愣了一下,随即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你抓住它了!”言语神态之间,惊讶已经没剩什么,变得欢喜起来。

    韩清元一只手抓住小兔子,一只手托住它的腹部,将其抓了起来,拂去它身上沾到的雪,却没有回答任少容的问题,而是托着小兔子走到任少容近前,将小兔子向前送给任少容,道:“它跑不动了。”

    任少容下意识地将小兔子接了过来。

    韩清元送完了兔子,后退一步,对着任少容微一点头,又看向任少元赶过来的方向摇摇一抱拳,便转过身,向山下走去了。

    留下一个青墨色的背影在山林间,惹得任少容直发愣。

    “那位是?”沈玉雪加快步子,边走边问任少元道。

    “他是南顺侯。”

    任少元说话间,疾步走到任少容身边,看了一眼她手中缩成一团的小兔子,微微皱眉,问道:“他怎么会来这里?”

    任少容迷糊地摇摇头。

    这附近并没有属于南顺侯的产业,韩清元出现在附近本来就奇怪,而这么碰到之后,他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也貌似不能说通。

    任少元盯着韩清元远去的身影还想要想出来些什么,却听见身边自己的妹妹已经欢快地同沈玉雪献宝:

    “沈姐姐你看,我抓到它了!”

    “不是刚才那人帮你抓住的么?”沈玉雪留意着任少元的神色,笑着同任少容说话:“怎么就变成你抓的了?”

    “它根本就跑不动了!”任少容强调道:“你看看它现在这蔫样儿!就是没有侯爷,它也肯定跑不动,只能被抓住的!”

    “是,是,是……容儿妹妹厉害的紧……”沈玉雪一边也就笑着附和起任少容起来。

    二人说了几句之后,沈玉雪看向韩清元的去处,不禁问道:“那边是南顺侯的庄子吗?怎么大年下的,好像正在盖房子?”r1152

307 庄子

    晴朗的冬日,视线可以看到很远。

    一片洁白的大地之上,远处一片工地人来人玩地忙碌着,将一片白色踩的一片斑驳,十分显眼。

    任少容顺着沈玉雪的目光看去,顿时惊讶地道:“那不是薛家庄子吗?我还记得上次袭姐姐……”

    她住了嘴。

    就在不久前,薛家人还住在那庄子上。薛家的大公子抓了韩清元又抓了花袭人……那时候,她心中对薛家人十分怨恼,焦急之下不知道在心中诅咒过薛家人多少次,又一心想去那个庄子上去闯一闯闹一闹,好让薛家人将花袭人给交出来……

    但很快,清和郡主将她接回了京城,同她说花袭人平安了。再后来,她就偶尔得知,薛大公子怂恿宁王谋反,被及时醒悟的宁王斩于马下,薛家人一夜间被灭门消失……

    这个时候,跟过来的一个庄子上的婶子笑道:“公子和小姐们有所不知……那薛家人先是举家跑了个无影无踪,后来他们留下的庄子也没有去,不知怎么的就遭了天火,烧成了一片白地,什么都没留下……”

    “再后来南顺侯袭爵之后,薛家的产业都归了南顺侯府作为补偿,也包括这个庄子。婢子瞧着,南顺侯是想将庄子重新盖起来……咱们果子山一年四季的景致都是极好的,若是放着,白瞎了那片地儿。”

    “听上了年纪的老人说,这庄子原本就是南顺侯的产业,中途才是被薛家人占去的……”那位大婶说起来一片唏嘘感慨。这风水轮流转,富贵人家若是犯了事败了家,那可真是……婶子摇摇头,没有再多嘴。

    任少元听了她的解释,微一抿唇,便道:“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果子山如今也有南顺侯的一份了。难怪他会到这里来……才接手了从前的产业,难免要十分忙碌,四处巡视一番的。”

    沈玉雪察言观色,觉得这其中怎么都有些模糊之处,暗暗记在心中,微笑点头之时,也暗暗记在心中,准备回去就打听清楚了。

    任少容却突然想起,那一次韩清元还不是侯爷的时候,也是因为过来这里,才被薛大公子使人抓住的。那会儿,他可在这里没有产业,那他来做什么?

    同薛家有关?

    为了薛世净吗?

    那眼下,成了南顺侯的韩清元如此急迫地将薛家庄子重建……他心中是怎么想的呢?任少容又想起在南顺侯府保留下来的薛世净的院子,一边抚摸着手中的小兔儿,低着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若是花袭人在这里,就会发现,任少容抓到小兔子的地方,正巧就是那一日,韩清元同薛世净相约见面的地方。

    抓住了小兔子,任少容心满意足,加上天色已晚,山风渐起,太阳也没有暖意,一行人便收拾了,回山下去了。

    到了山庄,任少容吩咐道:“去给我找个小笼子,我要将它带回家养起来。恩,它是在果子山雪地里抓到的,就叫雪果儿吧?怎么样,小雪果儿?”任少容逗弄着小白兔子,十分高兴。

    翌日。

    清和郡主见到儿女平安归来,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慈爱笑容,问任少容道:“玩的开心吗?可是累到了?”

    “开心,开心。”任少容笑道:“一点儿都不累呢。山上雪景很好,娘也应当出去瞧一瞧呢。”

    “要过年了,各处都要打理,娘哪里有空。”清和郡主笑道:“人家十几岁的小姑娘都开始学着帮娘亲当家理事,也不知道娘什么时候才能享受容儿的清闲。”

    “这不是还有袭姐姐在家里?”

    任少容一听当家理事,想起有一次好奇地尝试一番,却被管事妈妈们什么买多少米用多少炭、那里的床单要换掉、新鲜的水果比前一日便宜了几文,还有东家的老人过世,西家的小孩子洗三,诸如此类的琐事,居然日日都有,让她听了就头大的很,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跑了。

    任少容挽住清和郡主的手臂撒娇,眼珠机灵地乱转,讨好地笑了笑,又跨下脸,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道:“难道娘准备今年明年就将女儿打发出门子?”

    清和郡主本来听到任少容说起花袭人有些不高兴,但又见女儿娇声娇语机灵古怪,竟然说起了“出门子”,不禁乐了,手指一点任少容的光洁的脑门,嗔道:“你呀,也不害臊,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这不是在娘跟前嘛。”任少容娇声道。

    “你啊。”清和郡主嗔怪一声,抬眼见任少容娇嫩的脑门上留下了一枚圆圆的指头印儿,又心疼地替她揉了揉,悄悄地问任少容道:“容儿,你觉得你那沈家姐姐如何?配的上你哥哥吗?”

    “花袭人管家”这几个字就这么过去了,再也没有被提起。

    清和郡主同任少容说了一会儿话,见她面上有了倦意,便心疼地让她回去休息,照例嘱咐了下人都尽心点。哪有人敢不尽心。

    “郡主真的看上了沈家?”李妈妈走过,有些不解地道:“京城有那么多知根底的闺秀……沈家人也不值得郡主动心思吧?”

    若说人才,京城多少品貌俱全的闺秀。

    纵然最拔尖如孟如嫣,武阳侯府的世子任少元肯娶她,也是她高攀了许多。孟家的家底子薄了许多。孟如嫣名声传的太盛,也非好事。

    就算是沈家大爷历练几年后真的能做到兵部的大老爷,那也照样与武阳侯府没的比。侯爷可是实打实的军功在身上。

    清和郡主知道李妈妈这是因为骄傲,笑了一笑,抿一口茶水润了润,心情很好地给李妈妈解释道:“闺秀闺秀,藏在闺阁里,才叫闺秀,这出门时候,哪个不是至少打扮了半个时辰才出门?在人前温婉大方温柔贤淑的,但你真的能说清楚她们待在闺房时候是个什么性子?”

    “哪就能算的上是知根底。”清和郡主笑道:“反正都一样,倒不如找个合眼缘的。我瞧着那沈家幺女合眼缘,容儿也觉得不错,若是少元再不反对,那就是一桩圆满的亲事了。”

    “至于沈家……我们府上有侯爷的军功,有太子妃,有小王爷,已经足够显赫了。用不着再在亲事上面锦上添花。沈家在京城没有根基,瞧着门楣矮了,但沈家在东北却经营了好几代,也是极有实力的。”

    侯爷交了兵权准备再不上战场,那么沈家在东北地方军队中的话语权,在某一些时刻,说不定就极为重要。

    李妈妈似懂非懂,但也点了头,陪笑道:“是老奴愚钝,没能想到这些。”

    清和郡主淡淡一笑。

    一个奴婢,就算不愚钝,同主子看到的也不会一样。

    李妈妈思考了片刻,又想起了之前任少容无意间说出来的话,小心地道:“眼看乡君亲事议定了,开春就将人送出去,郡主也少了她在府中觉得堵心。只是,这管家理事儿,迎来送往的各种节礼,其中的规矩很不少,也不知乡君……”

    这就是想探问清和郡主,是不是真的不让人给花袭人讲解这其中的规矩道道。若是花袭人出嫁之后立即就因为这些而出了丑,外人不会觉得是花袭人无能,反而会猜测,是不是清和郡主故意不肯教授,好看着她出丑出错来着。

    损失的反而是清和郡主的名声。

    清和郡主知道李妈妈想要说什么。但她却不想去操这份心。她缓缓靠在椅背上,摇头道:“乡君流落市井七八年,回来府上才多久?且会到府中后,她一直都在养病……病养好了,就急急出嫁了,没有时间学这些个东西,想必大家都能理解的。”

    “再说乡君天资聪颖,手中又宽泛,为人又大方,能出什么大错儿。”

    清和郡主虽然最近总是因花袭人而觉得心中发堵,想到她得了那么好的亲事,想到以后这消息散出去,怕是那些夫人们表面恭喜她,心中不知怎么笑话她呢!

    将一个外室女嫁的那样好,真是想想都想笑!

    如今,清和郡主也有些庆幸,庆幸之前太子和宋景轩之间的关系曾经被传言的很不堪过。若不是没有这种传言,只怕她清和都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耿贵妃不是才笑话过她?

    终于,她就要嫁出去了。

    清和郡主就像心中不舒服,也真没想着如何也让花袭人不舒服,给她添点儿堵如何如何,只想感觉将她送出去,从此之后成了别家的人,再不与武阳侯府,再不与她相干才好。

    所以,尽管清和郡主不愿意替花袭人操心将来管家理事,但却不会觉得,像花袭人那样的,会被小小的管家理事给难住。想要看她的笑话,怕不容易。

    总之,她如今要为其准备嫁妆已经够堵心的了,真的不想想的太多。

    但是……

    稍晚些,一家人一起用饭的时候,任少容休息够了,便高兴地说起她抓到的小兔子:

    “白白的,小小的,太可爱了。”r1152

308 紧张

    “昨天抓它的时候可是将我累的不轻,夜里睡觉的时候腿还在颤抖呢,难受的不行。都是它能跑,我就罚它一天不许吃饭,嘿!”

    “那你现在腿还难受吗?”清和郡主嗔怪道:“怎么不叫人给揉揉。”

    “揉了。”任少容忙道:“回城的时候,在马车上蝶儿给揉的。这会儿已经不酸了,好了的。”

    “晚上让那丫头再给你揉一回。”清和郡主不放心,神色之间满是关切。

    任少容忙起身道:“知道了,娘。”

    而后,她像是怕清和郡主继续在这上面唠叨她,再坐下后,就忙着转移话题,对花袭人道:“袭姐姐,你知道吗?我的雪果儿,还是有南顺侯韩公子帮忙才给抓住的呢!正好巧了,他也在果子山……”

    花袭人愣了一下。

    不等她说话,清和郡主立即面容一板,皱眉问道:“你们遇到南顺侯了?就在果子山遇到的?少元,怎么娘没听你提?”

    语气明显很不好。

    任少元忙站了起来,行礼道:“是这样的,娘。不过是巧遇。南顺侯接手了原来薛家庄子那片的产业,正好在那里巡视,看着人盖房子呢。”

    “兔子乱跑就刚好跑到他脚边没劲了,让他给捡了个巧。”

    任少元想起之前清和郡主十分介意韩清元与任少容在一起相提并论,想要说明,事情真的是巧合,不是谁的刻意安排。

    任少容并不知任少元心中所想,但听到他说“巧”,也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是我先追着雪果儿跑了半个果子山,那傻兔子也跑不动了,才被韩公子碰上了个巧。”

    “就算按照猎场上的规矩,雪果儿也应该算是我的猎物,是吧,爹?”任少容向在一旁品茶闲坐的任平生寻求支持,娇声问询。

    任平生没往别处想,见到任少容期盼的俏脸,神态柔和下来,含笑道:“的确,那小兔子的确应该归容儿所有。”

    “就是就是。”任少容得到支持,眉笑颜开。

    清和郡主见任少容没心没肺的,心中郁结,也不好多说,但还是不肯放弃,问任少元道:“然后呢?你打探清楚了,那南顺侯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她说着,给了任少元一个警告的眼神,暗含着责怪。

    任少元忙道:“南顺侯同我们打个照面就往他那庄子上去了,与我们并未来得及多说什么。后来儿子也问了庄子上的人,说原来薛家庄子,如今的韩家庄子,早在一入冬农活一停的时候就破土动工了,地基已经挖了差不多了的。”

    也就是说,人家是真有事儿。

    清和郡主闻言稍微放心了些,眼刀刮过花袭人一下,意有所指地道:“真的是巧合就好。”但那个韩清元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任少容过去的时候出现,又偏偏替任少容抓住了兔子,清和郡主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太巧合了些。

    这么大冷的冬天,外面冰天雪地的,兔子不在洞里待着,出来做什么。

    若是有人有心,这一个巧合花不了什么功夫,就能给布置出来的。

    花袭人挨了这一个眼刀,很是不爽。

    看自己做什么?

    该不会这位郡主以为是自己通风报信,将任少容要去庄子上玩的消息卖给了韩清元,然后韩清元另有所图,就设计了这一切巧合?

    她花袭人有没有这么无聊!

    花袭人眼珠转了转,轻轻一笑,偏过头问任少容:“容儿妹妹,你是不是在离葡萄架不远的地儿遇上南顺侯的?就是中秋前我们去摘的那片葡萄架。”

    清和郡主美目当即一疑,端着茶杯的受顿了一顿。

    任少容闻言想了一想,迟疑地道:“好像是的?”她不太清楚,就问任少元:“那旁边是不是葡萄架来着?”

    任少元点点头。

    葡萄架子与其他的果树都有很大的区别,就是落光了叶子,也十分好辨认。

    花袭人见状,笑容满意地道:“那就是了。”她顿了一顿,肯定滴道:“这么一看,南顺侯会到那里去,也不是没有缘故的。”

    “袭儿是知道些什么吗?”清和郡主眼神闪烁,语气和缓,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任少容他们也都有了些好奇,看向花袭人,等着她解释。

    花袭人没有故作姿态,叹道:“我这个义兄,实在不是个能狠下心肠做决断的人。他救起落水的薛大小姐是偶然,知道那是薛家人之后,一度刻意避着薛家过……至于后来又发生了与薛家定亲之事这些,其中的是非曲折也就不说了……”

    花袭人顿了顿,轻叹道:“而后来街头巷尾流传的,说他们两个之间有情,说南顺侯为了薛大小姐愿意舍掉爵位……”

    “这些流言,如今我义兄继承了爵位,薛家则没了人,再回头看只觉得分外荒谬……但其实却是真的,并不是流言。”

    “啊?”任少容瞪大了眼睛,诧异地道:“怎么会是真的?不可能的吧?”

    “是真的。”花袭人道:“那天,我们在果子山摘葡萄酿酒,韩清元就同薛世净约在一旁不远的林中相会的。就在那日,我清清楚楚听到的。”

    “而后,就是夜里他被薛大公子骗走捉住,他的小厮到咱们庄子上来找我帮忙想法子那些事情发生。”花袭人叹道:“如今那庄子成了一片白地,薛家人都没了,南顺侯若是到了那里,怎么会不到那当初他与薛大小姐相会的地方看一眼。”

    清和郡主你不是关注韩清元么?那么她就多说一些内幕给你听。至于你的宝贝女儿听过了会不会想多,那就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了……花袭人面上唏嘘,眼中却是笑意盈盈的。

    这样的话题,最能引发小姑娘家家的兴趣。

    果然,花袭人才说罢,任少容立即就道:“原来这是真的啊。怪不得南顺侯府薛世净的院子都还留着呢。没想到,南顺侯当初居然真的肯舍了爵位为她……”

    “是啊,若不是薛大公子着急作死害死了他们一家,事情到底会怎么走,还不一定呢。”花袭人回答道。

    “那后来呢?”任少容想了片刻,好奇地道:“后来他们就再没见过了吗?”

    “那自然不是的。”花袭人眼眸含笑,说话间望向清和郡主。她眼中的意思很清楚:若是您再不阻止,她这里还有更精彩的故事将出来听。

    清和郡主并不清楚韩清元与薛世净之间具体到了何种地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花袭人的眼神,她当即知道,这后面肯定还有别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最好不要让任少容知道了。

    清和郡主见花袭人就要开口,当机立断,插话道:“行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与我们又不相干。”她立即转了话题,对花袭人道:“袭儿,你的嫁妆单子呢,我这里已经定的差不多了,一会儿送给你看看。”

    “啊?”任少容闻言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惊讶极了,娇呼道:“袭姐姐要出嫁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身边那些多嘴多舌的丫头们这一次居然没有及时告诉你?”清和郡主一边留神任少容的神色,一边尽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对任少容说话,嗔笑道:“就是昨天,安平郡王世子和世子夫人都亲自过来提了,侯爷和我也应下了。虽然具体婚期还没定,但该备的都要抓紧备了。”

    “袭儿的嫁妆备的急,有些上好的东西就不太好买到。”清和郡主偏头与武阳侯说话:“我就想着,反正容儿不急,我就用之前给容儿收罗的些好东西给顶上了。”

    “恩,你做主就是。”在这个问题上,任平生对清和郡主很放心。他略一想,又同任少容玩笑般地道:“容儿也别恼了你袭姐姐,她用了你这些东西,以后父亲再给你找更好的。”

    任少容顿时满面羞红,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不急的。不是,那个……”

    不是谁都有花袭人的“厚脸皮”。无论是说“出嫁”也好,还是提及“嫁妆”也好,她从来面皮都不红一下的。

    任少容的表现让一屋子人都善意地笑了起来。羞的任少元一转身钻进了花袭人的怀里,示意自己恼了。

    “行了。”任平生看了看面前桌面上他一早过了目的,清和郡主给花袭人备下的好东西,而这些好东西都是这些年她留心找来给任少容,如今都毫不藏私地拿出来给了花袭人,犹豫了一下,唤了花袭人道“袭儿,你过来。”

    花袭人将任少容扶直了,走到了任平生身边。

    任平生将桌面上的纸推给花袭人,示意花袭人浏览一番,道:“都是难得的好东西,不好碰不说,价格也不菲……而且,这些大部分都是你母亲她的私产,而不是公中的……”

    说到这里,任平生难免停顿了一下。

    就算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要让他这么对花袭人说出口,也同样为难。

    他目视着花袭人,希望花袭人能够主动会意他话里的意思。r1152

309 砸人

    这些都是清和郡主用私产给任少容备下的东西。

    而据任平生所知道的,清和郡主的私产虽然比一般夫人手中的多一些,但一年所能得到的银子其实也没多少。她手头并没有想象中的宽裕。那么,备下这些之后,就不说给任少容再备一份更好的了,就是在买差不多的,怕也困难。

    清和郡主却没有同自己提半句。

    而花袭人小小年纪,有个生意红火的暗香来不说,居然还在征西商行有那么多的干股,平白什么都不做,就积攒下了大笔的银子没处花,成了她格外的陪嫁,都带到男方家里去。

    任平生觉得,这对清和郡主不公平。

    再次回京,将花袭人也找回来,任平生仿佛是觉得弥补了在当年那个花娘子身上的所有亏欠,渐渐不再总是想起她。抑或,他本来对那位花娘子的感情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多,反倒更像是一种执念。

    如今,执念慢慢散了之后,再同清和郡主同处一府,看见她操持家务,教养儿女,且对花袭人这个外室女,在想通了之后,也是毫无私心,任平生便发觉,清和郡主当真是一位很不错很不错的妻子。

    因而,在这样的时候,清和郡主尤其不多提半句,不额外多说什么,在花袭人的婚事上尽心尽力的时候,任平生难免因她这么无私的付出而心生感慨。

    而花袭人明明有比清和郡主多更多的银子。

    任平生觉得不公。

    可这些银子,偏偏就又是花袭人自己的。

    让他开口对花袭人说,说你补偿给你母亲一些钱,诸如这样的话,任平生也难以启齿。

    他喜欢花袭人足够聪明,能领悟他的意图。主动提出来。

    花袭人当然足够聪明。

    她听到了任平生的话,见到了他的眼神,就明白了他想要有的意思。她其实心中也没那么难受。尤其在昨日,那一番对话之后。

    任平生想的很对。

    她又不是清和郡主的亲生女儿。她的存在一直都给清和郡主添堵来着,清和郡主当然没有必要为她的嫁妆买单。

    她能给她张罗,就已经做到了她身为嫡母的义务。

    她能大方地给出来,花袭人也不会要她的。

    她又不缺银子,为什么去要外人的东西。而且,她不是早就决定了要自己攒嫁妆的吗?干什么要别人出力又出钱的。

    花袭人拿起那单子扫了一眼,见上面当头所列就是各种各样名贵的木料,的确是昂贵且不好买到了。心中了然,对清和郡主之前对她隐隐露出的一些小偏见也不感到难受了,真诚地对清和郡主行礼,道:“谢谢郡主费心。”

    清和郡主保持着微笑,没有说话。

    “对不住,容儿,偏了你的好东西了。”花袭人又对任少容笑了笑,而后转过身,对任平生道:“我不是有征西商行的那笔银子一直都在您那里保管吗?我偏了容儿妹妹这么多的好东西,也该给她点补偿。”

    “这样。直接说给银子倒显得我与容儿妹妹生分……”花袭人略一沉吟,道:“我在征西商行一共占一成干股……分作了两份,半成干股给到容儿妹妹名下。当我提前给容儿妹妹添妆了吧。”

    征西商行利润惊人。

    半成干股就根本就不是那几十跟名贵木料能比的。更关键的是,那将是源源不断的银子。

    如今到外面,要有人说出让这半成干股,只怕多的是人肯拿着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几百万的银子来换。

    对于一些有家底的人来说,赚多少钱,什么时候能收回这成本都在其次,在他们眼中,这征西商行是太子殿下的,太子殿下将要登基为帝。年轻力壮的,在位时间肯定还有好些年……能与将来的皇帝搭上先一起做生意。才是多少钱也买不到的。

    花袭人这一决定,足够的大气。以至于谁也没有想到。

    无论是任平生也好,清和郡主也好,还是任少元也好,都知道这征西商行半成干股的价值,一时间都愣住了。

    任少元不清楚那张单子上有什么。

    但他清楚,就算是清和郡主给任少容备下的所有的好东西全给了花袭人,顶上天能有十万两差不多了。更何况,离太子妃出嫁,也不过才三四年。

    任少容年纪也还小,清和郡主又不着急,三四年间能备下多少东西。

    根本不能比。

    完全没法子比。

    所以,他们都惊呆了。

    只有任少容不清楚其中的价值,有些懵懵懂懂的。她见花袭人说的是给自己“提前添妆”还很是羞恼,觉得花袭人总也打趣自己很是讨厌,准备抗议呢,再一抬头,其他人都变了脸……她的话就没能说出口,不解地在所有人脸上来回巡视,最后将视线落到了任少元身上。

    任少元开口道:“征西商行,自从开业到现在,从来没有干股流出来。若是袭妹妹你想要出让,半成干股,至少一百万两银子……”

    他说的很缓慢,仿佛是在给任少容解释,又是要告知花袭人,这半成干股价值几何,她到底清楚不清楚。一百万两银子,只多不少。

    任少元将这个数字说出口,他甚至都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觉得,花袭人肯定不知道。

    这并不是《西游记》的卖书收入,才几百两银子。就是卖的再好,将来有人在外地盗刊了,收入就会大大缩水,最终怕也多不过千两。

    花袭人一个待在内宅里的小姑娘家,肯定不知道这个行情。

    任少容也被这个数字唬了一跳,忙道:“怎么会有这么多!哥你弄错了吧!”

    整个武阳侯府的所有产业加在一起,又能有多少!

    任少元朝任平生望了一眼,摇摇头,道:“没错的,容儿,只会比这个数多,不会比这个数少。我说这个数,是因为单单一家一户很难拿不出这许多钱来,才折了许多。若再拆分出来细卖,百之一二,争抢哄抬起来,五百万两,都是保守的数字。”

    花袭人知道这干股值钱,心中有了估算,但她对于这些方面并不太了解,却是估算的有些嫌少了。听到任少元这么一说,她也有些意外。

    但很快,她便笑道:“我都不知道,会这么值钱啊。”

    任平生的眼神似乎闪烁了一下。

    花袭人摇摇头,又缓缓说道:“多比少很好,好显得我是个大方不小气的。说出去的话,没有立即收回来的道理,就这样吧。待哪日有空,将文书手续办一下吧。”

    她说过要给的,那就给。

    一百万还是五百万,对于花袭人来说,都更像是一个数字,还不值得她心疼。而且任少容是个好女孩儿,她愿意给她。

    就像之前,任平生一开口一暗示,想要从花袭人的那本帐上扣下银子给他或是补给清和郡主……但花袭人偏偏要将补偿落实在任少容身上。

    不是为了维护谁的面子,也不是为了说出去更有接受的理由,花袭人就是想要将这笔“补偿”给任少容,而不是任平生,或者付出了的清和郡主。

    她就是这么任性来着。

    “不,我不能要……”

    花袭人敢给,任少容却不敢要。她唬得连连摆手,哀求地看了看任平生和清和郡主,又回头祈求花袭人道:“要不,袭姐姐您拿别的给我添妆吧,千万别给我这个啊!”

    几百万两的东西,她哪里有平白生受的道理!

    情急之间,她连“添妆”两个字说出口,都不觉得害羞了!她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父亲和母亲都还不开口给拒绝了!

    就在任少容急的要哭出来的时候,任平生轻轻放在了手中的茶盏,终于开了口。

    “袭儿,你的心意,我们都知道了。”

    他震惊之余,心头十分恼怒——

    他只是想从花袭人有十来万两银子的那本帐上划个一两万的给清和郡主,说是补偿这些好东西也好,或者是孝敬这个嫡母,哪怕是酬谢她如此毫无芥蒂地为其费心也好……他想让花袭人主动开的是这样的口,却没想到,花袭人却开了这么大的一个口!

    任少容感受的没错儿。

    花袭人敢给,他们都不敢要!

    一两万两银子,说是孝顺,说是什么的,若是流传出去,都生不出什么大风浪。但几百万两的银子,一旦没有守住这秘密,只怕一夜之间全京城都会传出“父母为嫡女欺占庶女巨额财产”的话来。

    但各种文书,各种手续的转移,都要有官府外人参与,又怎么能指望守得住这秘密?

    花袭人这一举,简直是在拿银子往他的脸面上来砸!砸的他脸上生疼,却偏偏不能训斥,还要夸她大方!又要想着法子劝她不要给了!

    她这肯定是故意的!

    任平生多年领兵,喜怒早已不形于色。此时,他神态和蔼中,又有些威严,缓缓地道:“但就像少元所说,征西商行的干股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外流过……涉及到太子殿下,你还是先问问太子殿下的意思,再做决定吧。”r580

310 恼人

    商行是当初牵头成立的.

    其中的干股,一般人只知道户部占了三成.而这三成给户部带来的收入,已经是让户部上下十分的开心,在各个衙门要费用的时候,也再没有像从前一样急吼吼的跳脚骂人,态度好的太多了.只是银子依旧难讨就是了.

    至于其他的股,人们猜测到有一部分是直接进了万元帝私库.至于剩余的,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应该全部都在太子殿下手中.因为一来太子当初有这个财力组建这个商行,二来厩有头有脸的人家其实私下里打听过了,都没有参合进去.

    恐怕谁也想不到,花袭人居然会有一成干股这么多.要知道,她那时候才是一个小小的市井商女,在厩这片深水里,丝毫翻不起浪花.

    就是他自己,也是听到太子偶尔提了一句留了心,才知道了,从来没有往外说起过.至于清和郡主,若非郭夫人过来提,她也是一直被蒙在鼓中.

    这一成干股,代表着太子对花袭人的看重.

    闹到太子那里,太子只会以为是他逼迫的.他收着那笔银子,有几次太子身边的那个罗大总管,几次就开玩笑地提醒他不要贪心.那未必就不是太子的提醒.

    想到这里,任平生更加着恼,一时间觉得花袭人果然是长在市井的,居然同父母长辈耍心机.又如此的难缠.

    "太子殿下未必愿意商行的股份外流出去."任平生耐住心思对花袭人道:"出不出让,你一个人决定不了."

    好吧.

    这是一个强权凌驾于律法之上的社会.

    花袭人闻言无法再坚持了.她也瞧出来了,这坐在上首的两位,脸色可都有些不好看了.应该不是因为她将补偿算给了任少容而面色不好.至于为什么,她一时没有想到.

    但貌似她这个提议,有些不对劲儿.

    花袭人见状便听从了任平生的意思.笑道:"是我思虑不周.那就请父亲替我问一问太子殿下吧.我是真心想分些东西给容儿妹妹的."

    "我们知道."任平生摆摆手,道:"夜了,都各自回去休息吧.起风了.路上仔细些,别滑了."

    有了这个差错.这一家人的饭后温馨时光也到了头.他和清和郡主都没有心思在应对下去.

    小辈们的先后离开之后,清和郡主终于重重地放下了茶盏.茶盏底儿磕在红木清漆的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的沉闷.

    任平生皱起眉.

    起风了.

    风从院子中盘旋经过,呜呜地直响.

    一声清脆的"哗啦"声音夹在风的呜呜声中传了进来.

    "怎么回事!"清和郡主高扬起声音,是有些气急了的尖锐.

    一个婢女连忙跪在了门口,俯地不敢出声.只是一个不能进入内室侍候的三等丫鬟.李妈妈从她身边绕进来,忙请罪道:"是这个小丫头不利索.不小心摔了盘子.郡主恕罪."

    "怎么连个盘子也端不好!"清和郡主怒道:"我这院子不留这样没用的人!罚她去厨房做事去!"

    李妈妈一愣,有匈疑.

    这个小丫头,是同她拐着弯儿关系的人.她是帮着安排进正院来,却并不敢安排的太明显,让她从粗使丫鬟做起,做了三个月才提拔成三等丫鬟,而后再一步步地提上去……只要她不出大错儿,是个机灵的,谁也挑不出她的理儿.

    李妈妈安排的稳妥,这丫头也算个有眼色肯用心的.平日里表现很好,不知今天怎么失手打碎了盘子.

    打碎盘子本不过是小事.

    又不是多么名贵的瓷器,且也不是给主子用的.只是她们自己用的瓷器,能有多大的事儿?

    清和郡主平日里待下人都还算和善,发生这种事情问一声也就算过去了,怎么今天罚的这么重?

    "怎么?"清和郡主见李妈妈迟疑,冷声道:"难道我还罚不得她?"

    "没.是老奴的错.老奴这就去安排."李妈妈闻言知道这是这丫头倒霉,逢上了清和郡主不高兴的时候,忙应下来,躬身行礼后退,到了那小丫头身边低斥了一声.而后便见那小丫头默默地磕了三个头.爬起来摸了眼泪同李妈妈一起离开了.

    走离了正房很远,李妈妈才回身道:"眼泪擦擦.哭有什么用."

    "妈妈救我,我不想去厨房啊……"那小丫头边擦眼泪边哀求道.

    李妈妈又训斥了她一声.叹道:"是你不走运,恰巧遇上了郡主心中着恼又发不出来的时候.你也别哭了,去厨房待上一阵子,我再替你想想法子."

    "县主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年纪都比县主大,肯定要放出来嫁人的.她身边肯定会有缺.世子爷身边也一样会有机会,你自己用点儿心多学着,埋没不了你."

    那丫头一听才放下了心,擦干了眼泪,好奇地问道:"妈妈,今儿郡主这是怎么了?都迁怒到我们这些人头上了?"

    "怎么说话呢!"李妈妈训斥道:"要不是你自己手笨摔了盘子.[,!],主子能找到你?"

    "我错了,妈妈,是我错了."小丫头连忙道歉,心中越发地好奇,撒娇道:"妈妈给我提个醒儿呗?我总要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吧?妈妈您老一直都在里面侍候,肯定知道,是不是?我保证谁也不传……"

    李妈妈被这么个小丫头抓了手臂一摇,有些心软,心中的确也憋了一邪想要找人说几句,就只当是给小丫头稍微提点儿别不知就里地惹出更大的祸事,口中轻叹道:"这个府中,除了归花院中的那一位,还有谁敢惹郡主不高兴……"

    但李妈妈并不细说,叹息了几声,见眼前这小丫头依旧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呢,就轻轻打了她一下,道:"你心中有数就行了,打听的太清楚,是要替谁操心呢!"

    "赶紧下去吧你!"

    李妈妈打发了小丫头,回头悄悄地走到内室外,听见郡主正同侯爷说话,便守住了门口,没有立即进去.

    屋内.

    清和郡主美目含了水光,恼恨地看着任平生,问他道:"难道在侯爷眼中,我就是这么个斤斤计较的,舍了那几千两银子的东西就跟割我肉似得,非要想着赚回来!我既然说了给她,那就会痛痛快快地给她,就不会要她一个大子儿!"

    "我这不也是看着你付出了这么多,那丫头却连句母亲也不肯叫你,心中替你觉得不公?"任平生皱眉,道:"她那么多的银子白白地放着不花不用,却让你出了私房补贴,这是什么道理?那是你给容儿置办的东西!"

    "以我说,你也是太尽心了一些."任平生道:"大面上不丢分子,以厩嫁女的规矩,你出个六十抬像模像样的嫁妆,已经足够体面了!"

    "侯爷这是觉得,我是自找苦吃?"清和郡主眼中的泪滑下来,低泣道:"我这都是为了谁?她是你女儿,身上又没淌着我的血,我巴不得她离的远远的,再不回来才好呢!"

    "若不是太子看重她,若不是为了武阳侯府的名声,我做什么要自讨苦吃!"清和郡主恼恨地道:"容儿归我操心,她也归我操心!"

    清和郡主恼花袭人,却是更恼任平生——

    花袭人是谁?

    花袭人是他武阳侯任平生的女儿!说句不好听的,跟她清和郡主没关系!

    今日,她为了这个府的体面着想,将给容儿备下的东西给了花袭人,以她的私产出息一时半会儿的确有性力再给容儿备下好东西……但无论是花袭人也好,还是任少容也好,可都是他任家的女儿!

    尤其是花袭人!

    任家女儿的嫁妆,什么时候非要由她这个当娘的全额来置办了!

    任平生既然觉得她吃了亏,若是提出从武阳侯府的公产上,抑或从他自己的口袋里补偿她,她肯定会觉得十分感动什么都值了!而这个男人去想从花袭人那里拿钱来补偿给她是个什么道理!

    他怎么会这么想!

    他这是打从心中就没将花袭人当自个女儿呢吧!

    活该被自个女儿将一军,闹成如今下不了台!

    清和郡主心中愤怒不已,却都不好意思说出口!要脸不要脸!

    任平生却是不知清和郡主因为这个恼了他,只以为她只是在恼花袭人,见到她眼泪落下来,心不禁软了下来——

    在他印象中,他从未见过清和郡主落泪.他们最开始的那几年,清和郡主总是开怀大方的,面上什么时候都总有笑意;后来几年她冷淡下来,独立坚持,甚至有些强硬……却从未落过泪.

    任平生心神有行惚,不知不觉就拿出了手绢,在眼前这个落泪的女人面上轻轻擦拭.

    清和郡主的身躯一下子僵硬起来,所有的眼泪都吓回到了肚子里,睁大眼睛看着任平生.

    任平生回了神,收回手臂,柔声道:"清和,这些年,是我辜负了你……今后,我们在一起,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311 意思

    他这是?

    清和郡主僵了片刻,遂偏过了头,垂目沉默。

    他居然说了“辜负”。

    他也知道了“辜负”。

    在这样的时候。

    清和郡主心中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任平生见她垂首,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娇柔,不禁起身,走过去,拥住了她的肩膀。

    慢慢的,清和郡主僵硬的娇躯一点点地软和了下来,轻轻闭上了眼睛。

    软帘外的李妈妈悄悄地又退出去了一些,指了一个婢女在门口守着,才轻叹着离开了。郡主聪慧,自然是不用人教的。这夫妻之间,冷淡了这些时候,这个时候软和下来,时机刚刚好……

    ……

    花袭人他们走到正院门口的时候,正好刮过来一阵冷风,吹的婢女手中的灯笼摇摇直打晃,一时间灯影重重。

    众人都忍不住裹了一下披风。

    “袭妹妹。”任少元犹豫了一番,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有太子商行的干股?”外头提起征西商行的时候,都不再叫其本名,而是直接就称其为太子商行。

    他也是到今日才知道,花袭人居然有这个商行的干股。

    而他堂堂一个世子爷,到如今虽然接触了府上的产业,但那些都不算他的。他依旧还要靠着月例银子开销。这么一想,他真的不如这个妹妹良多啊——

    就算他早就认知到这一点,听到她还在商行占着股,而且足有一成那么多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震惊感慨,不可思议,难以接受。

    那么大的户部,也才三成。

    她花袭人又是什么个角色。太子殿下……真是大方。

    “哦,是一开始的时候就说定的。”花袭人不在意地道:“这个商行的主意是我提出来的,殿下自然要给我占点儿干股。一成并不多啊。”

    没有她这主意,这就没有这商行。

    创意可是很贵的。

    花袭人并不觉得自己是多占了什么。虽然到如今,太子商行的规模影响已经如此之大,一成干股变得如此值钱了。

    任少元无语,心中只发闷。

    片刻之后,他对花袭人,道:“这件事情,不能外传。消息露出去,怕会给你带来麻烦的。”说着他看向一众跟着的下人,严肃地道:“都记下了?”

    众人都赶紧应下。

    任少容挽住花袭人,低声问她道:“嗳,袭姐姐,你刚才真的是要将那什么干股分我一半啊?”

    任少元也看了过来,目光闪动。

    花袭人点点头,道:“我是觉得,持有干股,就有源源不断的持续收入,很合适。若是给一堆银子,总有用完的时候不说,万一被人偷去了呢?是不是?只是没想到太子那一层。”

    任少容眼珠一转,抬起下巴道:“那我明天去找姐姐和太子姐夫,求他们答应了这个事儿?若是他们答应了,袭姐姐你可不能反悔。”

    “容儿!”任少元当即呵斥一声:“你胡说什么呢!”

    “不反悔。”花袭人笑着看他们兄妹二人,道:“你只管去!只要没人反对,把文书证人都准备好了,我绝对会很爽快的。”

    “别,袭妹妹,容儿同你开玩笑呢。”任少元连忙道:“你待容儿好,只管给她买些个头面首饰就足够了,用不着这么麻烦的。”任少元直觉,这干股任少容不能要。他说话时候,警告地瞪了任少容一眼。

    任少容一扭头,没有理会他。

    花袭人瞧着这兄妹二人的互动,心中觉得有意思,笑了一笑,看见任知舟被冷风吹的小脸紧紧绷起来,就道:“行了,咱们也别在风口里站着了。有什么消息,明日再谈也不迟。”

    他们不走,任知舟最小,在府中又最没地位,并不敢先走。平日里一家人在一起,不问的时候只能规规矩矩地坐着站着,连半句话都不敢主动说,也是可怜。

    花袭人说罢,当先同任少元和任少容兄妹笑了笑,迈步离开了。任知舟看了看,见任少元对他摆摆手,便也赶紧行礼,带着他的妈妈婢女告退了。

    留下了兄妹二人,没有动。

    任少容撅起嘴,问任少元道:“哥,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边走边说。”任少元当先迈步,道:“路上风大,我送送你吧。”

    待任少容跟上了他,任少元又迟疑了一阵,低声道:“刚才父亲的意思,是想让她拿出些银子来补给母亲,因为这张单子上,花费的都是母亲的私房……”

    “那为什么要袭姐姐补?”任少容不解。若是花袭人自己出钱了,那就是她买的嫁妆吧?这貌似有些不对劲?

    任少元一窒,不好说什么,便道:“所以,她才想要直接补偿到你头上。说是给银子不好听,于是就提出了分干股给你。估计她也是没想到,那干股会这么值钱,而且干系重大。”

    任少元不愿意让任少容将花袭人的用心往别处想。他希望任少容心中的花袭人永远都是个好的。至于他自己怎么想的……

    任少元抿了一下唇,没有说话。

    任少容撇了一下嘴,小声嘀咕道:“都当我是小孩子,看不出你们之间那些弯弯绕呢。”

    “什么?”任少元回神。

    任少容撇嘴,摇摇头,道:“没什么。”

    不就是父亲一时糊涂,袭姐姐一时愤恼……什么什么的吗?任少容不傻,反而很聪明,她只是许多时候不愿意太费心,也不愿意总是猜想每个人说句话做件事有表面之后的含义。

    所以任少容才格外想要确认,花袭人是不是真的想将那么值钱的东西给她。抑或果然只是说着玩儿,拿她做个幌子的。

    而花袭人这一路,赵婶子也在说话。

    她的神态之中没有别的,只有替花袭人的伤心不值——

    “他那样一说,哪里是将您当成了这家中的一份子,是他的女儿?那是在办嫁妆!不是在市集上买东西你来我往,若是主子您不出钱他们就是亏了!”

    “没听说哪家由女儿自己办嫁妆的!”

    “这偌大的一个府邸,难道就少了那一点儿嫁妆钱!传了出去,让人以为是武阳侯府穷的揭不开锅了呢!”

    “亏他堂堂一个侯爷,居然能开这个口!”

    花袭人听她发泄完了,才轻飘飘地道:“婶子同我一起这么久了,怎么还习惯太指望着别人呢……人家为我们费力就已经是难得了,我们出些银子又算的上多大的事儿。”

    “婶子别担心,侯爷那里保管着我一大笔银子呢,足够他将嫁妆办的风风光光的了。”花袭人玩笑道。

    要说,任平生这一次,当真是出了一次昏招。

    他完全可以直接挪用了那笔钱,不必在人前说明的嘛!难道他将那笔钱花干净了,她这个做“女儿”的,还能追着他讨要吗?

    “那怎么是别人!”赵婶子一听立即就道:“侯爷是你亲生的父亲!”

    花袭人就看着赵婶子。

    赵婶子一阵不自在,难过地连连哀叹。从前她以为,总是花袭人太过冷情不肯讨好侯爷,以至于侯爷平日里少来看她,但心里总是有这么个女儿的……但看他今日落出来的意思,当真是……让人寒心。

    花袭人便又继续往前走了。

    若是任平生直接将她那笔钱用了,就像宋名祈当初从宋景轩的暗香来里拿钱用那么的心安理得理所当然,她心中或许会更高兴一些吧……这么暗示啊,公平啊的,像是怎么一回事呢。

    真没意思。

    花袭人想。

    次日。

    一夜北风。

    却并未落雪。

    太阳挂在天上,完全没有一点儿暖意。

    任平生没有去上朝。他暂时挂了一个闲职,倒不必日日都去。清和郡主提前吩咐了让人备车。任少容得了消息赶来,忙穿戴整齐了到正院里来。

    “这大冷天的,你来凑什么热闹。”清和郡主笑着训斥道。

    任少容忙道:“我去看看煜儿,我上回去看他的时候,他都舍不得我走,让我一定再去呢。”太子的嫡子取了名字叫宋煜。并不用排行中的字,以示地位格外的尊贵。

    “他才多大,知道什么。”清和郡主道:“回去待着,别添乱。这是太子册封头一年,太后年纪大了,皇后也一向不怎么问事,这腊八要到了,你姐姐这个太子妃,要操心的不知道有多少。我这是去替她看着点儿。”

    她在皇宫中生活了十几年,成亲之后也经常出入宫廷,对于其中的规矩啊忌讳的啊,绝对比太子妃知晓的多。

    “那我也去帮忙……”任少容说到帮忙也有些心虚,立即改口道:“啊,我去学学,我去学学。”反正,她就是要跟着去。

    清和郡主无法,想着东宫如今依旧只有太子妃一位,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便也就答应下来,嘱咐道:“一会儿就在东宫,不准乱走。”

    任少容自然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

    到了东宫之后,任平生由时任太子詹事的罗仲达相陪在前厅说话,清和郡主和任少容自然就到了内院,见了太子妃。

    这一见面,自然少不得问候一番。落座之后,不待清和郡主开口,太子妃就主动问了起来。r1152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7144/ 第一时间欣赏花袭最新章节! 作者:妹姒所写的《花袭》为转载作品,花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花袭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花袭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花袭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花袭介绍:
植系异能特工花袭人,魂穿古代外室女,而且还是离家出走的。
很好,正好顺便“失忆”再不回大宅门中去,市井田间,做个小花农,逍遥快活。
恩,若是能将自己嫁出去……那就更完美了。
但,青梅竹马横起波折;江湖少侠心有所属……好吧,嫁人的事情,不着急。事情实在太多,往后排排,再排排吧。
(已有完结作品《成亲》、《点草成妖》,《第二春》新鲜完本,欢迎跳坑)花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花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花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