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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滇邪     长安不良帅txt下载     长安不良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章:梦见太白

    光幕完全消失,杨易回想着从光幕里看到的一幕幕,仿佛那都是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

    头痛感猛然袭来,愈演愈烈,终于倒在地上。

    昏倒中,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一道深远的叹息。

    越来越清晰,听得出来,叹息的声音苍老而惆怅。

    然后,脑海里突转一番光景,杨易看到一座城。

    城,是长安城的模样。

    樱如雨,花满天,城砖漆青光,长长的街道上,行商走贩如牛毛,随处可见抚扇的才子士人,就连小姐佳人的红轿花轿也望街可见。

    哒哒哒,一个身穿狐裘锦衾,模样俊秀的少年郎,纵马穿过城门,来到一家热闹非凡的歌楼前停下,翻身下马,一把抓下马背上的白鞘宝剑,飞身上了歌楼。

    此刻,歌楼上的才子佳人们正在吟诗作对,被这少年郎的突兀出现吓了一跳,尤其是那些歌女舞妓,纷纷吓得花容失色。

    转瞬,楼上原本吟诗作对的才子佳人们,个个满脸怒气,从中走出一黄袍蟒带的青年,手指飞身上得楼来的少年郎,怒喝道:“大胆狂徒!今日,这清风明月楼已被我包下,你竟然私闯,御林军,给我拿下!”

    瞬时,冲出数十甲蔚盔羽的兵士,将少年郎团团围住。

    那少年郎不慌不忙,对着黄袍青年微微一笑,开口道:“风花雪月之地,何故行此无关风雅之事,楼是天下人的楼,你上得,我李太白为何上不得!”

    “你也姓李?”黄袍青年突然来了兴趣。

    “我也姓李!”狐裘少年眸沉如水。

    黄袍青年挥手示意,羽盔军士们退到一旁,黄袍青年把桌上的酒壶拿起,往杯中浇满,弹指把酒杯弹射向狐裘少年,冷言道:“此杯敬你七分胆,尚留三分送你下黄泉,你方才既然说到风月,那好,我倒要听听你的风雅!”

    酒杯射到身前,狐裘少年探手稳稳抓住,杯中酒一滴未洒,仰头一干而净,弹指将酒杯射回,一把抽出手中白鞘宝剑,三尺青锋耀满楼。

    “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吟到此处,剑舞一停,怒眼直瞪黄袍青年,狂道:“倒酒倒酒!”

    黄袍青年正被这几句诗慑得称奇不已,不料,吟诗舞剑的少年郎停了下来,直冲自己吼倒酒,当下笑道:“你既然喜欢喝酒,何必拘泥于杯盏!”说罢,抓起桌上的酒壶,抛向少年郎。

    少年郎接壶灌酒,不去看场中众人一眼,灌了满满的一口,惬意地打了个“啊”声酒嗝。

    身又动,剑又舞,口中又开始吟唱起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狐裘少年吟唱之声一顿,举起手中酒壶,脸上已有三分醉态,对着黄袍青年笑道:“将进酒,杯莫停,来干来干!”不待黄袍青年作何反应,已自己举起酒壶猛灌,咕咕噜噜,酒下喉头,酒湿胸襟。

    把喝空了的酒壶往地上一砸,开口唱道:“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歌声越来越响亮,剑舞得越来越快,剑剑凌厉,带起风声呼啸,场中只见到少年郎的道道残影漫舞。

    “好!好一句杯莫停!好一句千金散尽还复来!好一句与尔同销万古愁!”

    黄袍青年抓起桌上另一壶酒,狂灌不止,场中众人亦叫好连连,那些歌女舞妓也拍手不绝。

    待黄袍青年将酒壶中的美酒喝光,肆意舞剑,高声狂歌的少年郎也停下了身影,而楼中的桌椅楼栏红柱上,已是道道剑印。

    好精妙绝伦的剑法剑气!黄袍青年看着这些剑印,心惊胆战,他意识到自己方才差点儿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若是这少年郎方才有心伤害自己,自己的这些护卫军士,恐怕根本就不是一剑之敌!

    狐裘少年将宝剑插进剑鞘中,盯着黄袍青年说道:“我来此,只为向你借一物?”

    黄袍青年被盯得浑身如坠冰窟,寒意刺心,哆嗦着问道:“何……何物?”

    “借尔玉玺加三千龙气,借尔盛世繁华,渡我回故乡!”狐裘少年说得斩钉截铁不容反驳。

    画面一转,已是秋风萧瑟,碧海漫漫无尽头,在海边,万马千军围着一个人。

    被围着的那个人,正是那狐裘舞剑少年,此刻,面容已成熟了许多,唇上已现密胡,唯独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初。

    一手持剑,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方碧玉玉玺,一脸云淡风轻,剑指千军万马护住的黄袍中年人,怒喝道:“休得再追,我不想妄造杀孽,玉玺只是暂借,待我回了故乡,自会还你盛世大唐!”

    言罢,挥手斩剑,剑影割破天际,瞬间电闪雷鸣,劈下道道闪电,把临近他的那些兵马劈成飞灰,瞬间,马嘶鸣,蹄乱舞,万马千军溃如泥。

    而那叫李太白的剑客,飞身入海,落在一方小船上,再也不看海边溃散的千军万马一眼,甩手扬帆,白帆破浪,飞速逆浪而行。

    “长风破浪正此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剑客李太白的吟唱之声夹着浪涛之泣,在滔滔白浪里渐行渐远,消失在视线里。

    黄袍中年看着海尽头那撕开的天际,叹道:“算了,他不是凡人,而是天外谪仙!”

    画面再转,变作苍茫模糊一片,杨易再也看不见什么。

    “你刚才看见了什么?”脑海里又响起了那苍老的声音。

    “长安城,李太白,一曲长歌,一剑销魂!”杨易答道。

    “你没有看到另外一柄剑?”

    那苍老的声音变作长叹,消失不见。

    “看不见。”

    “唉,罢了。”

    苍老的声音戛然而止,杨易再去追问和找寻时,眼前依旧是苍茫模糊一片,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三弟,快醒醒!”

    杨易睁眼一看,朝阳已洒进林间,头部还是有些隐隐作痛,沈啸正一脸焦急地盯着自己。

    原来那些不过是梦一场。

    但是,真的是梦吗?杨易再去细想看过的种种,那一幕幕又清晰无比,如同亲身经历过一般。

    那李太白究竟是何人?

    一时无解,索性暂放,翻身而起,当前最要紧的是找到钟南忘。

    这种种怪事,定与钟南忘脱不了干系。

第一百五十一章:长安刀殇

    而在千里之外的长安,正发生着另一件事。

    “他没有骗你,少爷,夜里霜重,往后江湖路远,多加珍重。”

    老狗已经睁开眼睛,但他的眼睛里现在已可以看到夜风中的烛火,然后这两点即将泯灭的光就被从天窗偷偷爬进来的熏黄月影吞噬。

    春日,哪里来的霜,但老狗也没有欺骗邢问。

    苟残舛原本并不是苟残舛,一条胳膊的邢老爷子将他捡回刑家的时候,夫人已诞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婴,所以高兴的刑老爷子就给这半道风雪中捡来的婴儿取名叫做逢喜。

    逢喜打记事起,每天都是在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中渡过。

    刑家的炼锋号是新安镇上唯一的刀铺,也是方圆百里最好的刀铺,威名响彻江南。

    刀每天都在打,正如逢喜每日都要和师兄一起跟着一条胳膊的师傅学刀,也如新安镇每天都有南来北往的刀客。

    但打出来的刀不一定就有人买,就像逢喜也不是每天都可以见到师妹。

    江湖是什么,那时逢喜并不懂,只有当那些前来买刀的刀客们闲坐下来时,把腿搁在矮凳上,一只手放到桌子上的茶杯旁弯起来支撑住半个脑袋,身子斜靠在桌沿上时,逢喜才听到一些诸如“跑马江湖,酒要烈,路要多走,朋友要广交”这样的话语。

    但只这些话,就足够逢喜对江湖充满了向往。

    所以学刀的进展越来越慢,早被师兄甩出十万八千里。

    还好,师傅并不在意。

    师傅在意的,从来都只是屋中正堂“天地国宗亲师”牌匾下祖师牌位前端放的那把断刀。

    那是一把被擦拭得雪亮的刀,尽管它已只剩下巴掌来长的刀身,连着刀柄。

    “刀法除了最后一招,我已尽数教给你们,铸刀的技艺你们也已学去,往后我再也没有东西可以传授给你们了,至于我刑家刀法的最后一招,叫做‘见龙卸甲’,没有招式,只能靠你们自己去悟。”

    忽有一日,师傅放下话来。

    逢喜本就无心学刀,这一下正合他的心意,但师兄的眼中却有了火焰。

    而这一年,逢喜十七岁,师兄二十,师妹刑秋雁十六。

    也在那天,师傅与一个苏姓的富商远行楼兰,再回来时,已是半年之后,冰冷的尸体躺在牛车的木板上,连同那把断刀。

    师兄提着师傅的断刀去了楼兰。

    师妹去了姑苏,要寻那苏姓富商。

    师兄没有回来,师妹回来了,但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刀客。

    师妹披上嫁衣时,逢喜没有阻拦。

    从那一天起,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苟残舛。

    苟延残喘,他觉得这是最适合他的。

    那个刀客果真帮师妹报了大仇,苏姓富商全家性命只有一个在天山剑派习武的小儿子侥幸逃脱。

    老狗的故事讲完了,眼中的两点烛火也熄灭了。

    “哈哈哈,可笑至极,当年那刑老爷子与苏家乃是曾经八拜之交的生死兄弟,远上楼兰乃是探寻秦时宝藏。荒唐!可笑!报错了仇犹不自知!”

    黑衣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但老狗已听不见这些话,躺在刑问怀里,蜡黄的月光正好洒到他的眼皮上,他死去的样子竟然如此安稳慈祥。

    也许直到现在,他终于悟到了见龙卸甲。

    但谁会关心呢,错还是对,真或者假,生下来,活下去,这就是人的一辈子,江湖大概也就是如此而已。

    刑问把自己的上衣脱了下来,盖住老狗的尸体。

    “老狗,老狗,老狗。”

    连着低唤了三声,他现在并不知道老狗讲这故事想要告诉自己什么,也懒得再去追究,毕竟老狗也已经死了。

    “哈哈哈,江湖江湖,有鱼有虾,吃了老的盯着小的,挑了肥的还要捡瘦的,何其乐哉,见龙卸甲!关武圣败走麦城,张飞夜遭毒手,锦马超英年早逝,黄忠一生勇武犹不得善终,常山赵子龙一生未尝败绩,终却凤鸣山解甲,不见天子不卸甲!未见真龙已迟暮!驰骋沙场还是仗剑天涯,管你英雄狗熊,任你大侠飞盗,逃不过啊逃不过,最后活下来的,才是最可怜的人!”

    黑衣人还在胡言乱语大笑着。

    他疯了吗?

    邢问并不关心,刀就在手中。

    这时,突兀的吹叶声又响了起来,吹罢一阵,低沉梗咽的箫声就想起来。

    邢问听这这些曲子,落下两颗泪珠,滴到刀谱上,身子就动了起来。

    练刀并不是非要手中有刀,心中有了刀,走到哪里都是锋芒。

    “杀人容易诛心难,男人如果有了执念,尤其这个执念正好还是一个女人,要他如何见龙卸甲,如何见龙卸甲啊!”

    黑衣人疯了一般,一直重复着这些话,终于沉沉睡去。

    月色隐没时,邢问突然停下手中的阔刀,因为一片柳叶从那天窗上飘飘忽忽落下来。

    也因为黑衣人已被他剁成肉泥。

    但更多的黑衣人又从屋顶跳了下来。

    然后声音也从头顶传了下来,却不是邢问想听到的声音。

    邢问又不认识花上官逸,自然也不想听上官逸的声音,但他现在又不能不听,不仅要听,还生怕错过每一个字。

    “你要的答案,杨铮知道,但他早就死了。”

    上官逸说得很自然,似乎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噩耗。

    “他怎么死的?”邢问目眦欲裂。

    “呵呵,楼兰的消失,其中多少秘密,我又如何得知,你不如去唐门问一问,唐门门主当年也去过楼兰。”上官逸竟然在笑。

    “明天我就会放你出来,不过,你要帮我杀一个人。”上官逸接着道。

    “杀谁?”邢问咬牙切齿。

    “抚安司捕员,长安侯杨易。”上官逸说得斩钉截铁。

    邢问笑了,任谁听到这样的话也会笑。

    “你不相信我?明天你就会信了。”

    上官逸说完以后,邢问再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因为他已被押进牢房。

    但天亮的时候,牢房的铁门果然打开了,可惜,邢问没有看到上官逸,进来的是一个高眉阔目,满脸严肃的中年男子,提着邢问的阔刀,进来就把刀扔到邢问面前。

    邢问抱着老狗的尸体走出牢门时,朝阳已然升起。

    牢房外的空地上,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婆靠在一把黄梨木椅上,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身旁两侧一字排开,全是扛刀的魁梧大汉。

    “我也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老太婆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是谁?”邢问紧盯着她,其实他已大概猜出这老太婆的身份。

    “你叫我花婆婆吧,楼兰的事情我知道。”老太婆说得漫不经心。

    “你如何得知?”邢问嘴上这么说,眼里却爆射出奕奕神采。

    “你不必知道!”

    老太婆冷哼出口。

第一百五十二章:画龙难以点睛

    长安,太子东宫。

    夕阳将金碧辉煌的皇城耀得越发雄伟。

    东宫中,书房里,一个身穿纹蟒紫袍的太子李乾手握狼毫,龙飞凤舞,一气呵成。

    他,是大唐将来的天子。

    他身前的长案上,原本洁白无瑕的宣纸,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已跃然纸上,但又好像少了什么。

    “还是不行,点睛,如何点睛!”

    虎背熊腰,面容威仪的李乾怒吼一声,一把扯过宣纸,狠狠地撕成两半,宣纸上的那条龙也被他撕得身首分离。

    把候在两旁的两个小太监吓得面容失色,懦懦不敢吱声。

    细看那被他撕成两半的宣纸,原来,他画的这条龙,并没有眼睛。

    “你说,如何一气点睛?”

    太子李乾一把扯过左侧那个小太监的衣襟。

    “殿下饶命,奴…奴才不知…”

    小太监嘴唇打着颤,面如死灰,气不成声。

    右侧的小太监也早已跪倒在地,头贴到地上不敢出声,害怕下一秒大祸临头的就是自己。

    “唉,我问你们两个奴才又有什么用,你们又如何能懂。”

    李乾送开小太监的衣襟,竟然面露颓然。

    “殿下何必急于画蛇添足,时机到了,必能点睛。”

    一个学究打扮的白须老者缓缓走进书房来。

    这人,正是圣心学宫的宫主张仁浦。

    圣心学宫,乃是太子监特设。

    “圣师也觉得朕画的是蛇?”李乾紧眉直瞪张仁浦。

    张仁浦淡笑道:“龙不点睛,无以观风云,不识惊蛰,终使五爪,只在水中戏虾,何以上云霄,与蛇何异?不过徒有四脚。”

    李乾直视张仁浦得眼睛,冷声追问道:“圣师且说说,如何点睛?”

    张仁浦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问道:“殿下不妨再画一幅。”

    “铺纸。”

    李乾一声令下。

    两个小太监急忙将新的宣纸铺到长案上。

    崇威皇帝奋笔疾勒,还是一气呵成,但也还是卡在了眼睛上,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在龙额添上了两笔。

    张仁浦上前扫了一眼,淡淡道:“所谓成竹在胸,殿下心中有江山,得以成龙身,心中有凌云志,得以成龙爪。只是,心急,龙眼无神韵,所以难以落笔。”

    李乾将狼毫搁置案上,问道:“自古帝王皆孤寡,若非如此,何以承其重,圣师何必拐弯抹角,还请直言相告如何点其睛。”

    “天时、地利、人和。”张仁浦依旧语气淡然。

    李乾举头往书房外的天空望去,叹道:“只怕上面等不到惊蛰。”

    张仁浦笑道:“殿下莫慌,幽冥府来的使者已下江南,二十四桥也已派了人下来,保准万无一失。”

    李乾把手中狼毫搁到案上,将宣纸揉成一团,往篓中掷去,回过身来问道:“唐门那边呢?”

    “也已着手,如今除了抚安司的不良人,十年前参与那事的各方势力,都已经派人相助,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知殿下当初说的东风何时能起?”

    张仁浦说到这里,伸手往地面一指。

    李乾见此,摆手不屑道:“圣师勿忧,下面我早有布局,他本就是死局,又如何还能兴风作浪。”

    反身坐到长案后的椅子上,才又接着开口:“至于那抚安司,父皇曾受过袁天罡的恩缘,倒是有些棘手,不过,谅他们也不敢加以干涉,待父皇远征高句丽,东风将起。”

    张仁浦抚须笑道:“既然如此,殿下何必急于一时,东风一起,惊蛰一到,这龙的眼睛,自然可点,不过,当下还需殿下请那位添一添蛇足。”

    是夜,东宫飞来三只蝙蝠,遁入一处房舍中。

    而东宫密室内,太子李乾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候在一个红袍人身旁。

    这红袍人盘膝于地上蒲团,全身从头到脚,都被红袍裹住,只眉眼露出,眉是如剑锋一般的浓眉。

    双眼却紧闭着,身前一尊古鼎,这鼎四四方方,三足四耳,鼎身纹有九龙,竟然与杨易三番两次从光幕中见到石棺上那九条纹龙一模一样!

    鼎内有一颗拳头大小的湛蓝珠子,浮在鼎中,蓝芒奕奕。

    “自古水火不容,有我无你,我就不信我的真龙燚炎不能炼化你这杂种,炼化了你,我便可扶摇直上!”

    红袍人猛然睁开双眼,眸厉如鹰,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催出两道烈焰,烘焚古鼎,鼎内的蓝色圆珠不断撞击着古鼎,似在挣扎,却无法跳脱鼎外。

    “下去吧,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看来,我只好自己动手了。”

    直过了半盏茶左右,红袍人收回双手,厉声呵斥李乾。

    “是,主人。”

    李乾自始自终不敢抬头,唯唯诺诺着,听此如蒙大赦,弓着身子打开密室石门退了下去。

    李乾走后,红袍人抬起手臂往石墙一伸,石墙如若无物,红袍人的手臂竟然穿墙而去,再抽回来时,手中已抓住一只蝙蝠。

    顶着猩红双眼的蝙蝠,被红袍人抓在手中动弹不得,红袍人张嘴朝蝙蝠一吹,蝙蝠变作一团皱巴巴的黄纸。

    红袍人将纸团展开,皱眉自语道:“得李乘风相助,袁天罡已破囚龙阵,看来,我真得自己动手了。”

    言罢,指尖突然生出火焰,将那黄纸烧成灰烬,又继续催火焚鼎。

    楼兰,白龙堆。

    平地一声怒雷,一身玄衣的袁天罡破阵而出,落地白须飘飘。

    开口向一旁的李乘风道:“灵气全面复苏,大时代来了,也不知道杨易那小子现在如何,有没有找回真实的自己,希望你我在他身上种下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不然,单凭你我之力,很难粉碎徐福的阴谋,大唐危矣!”

    李乘风笑道:“袁师兄不必担忧,徐福野心勃勃,阴谋必定不能得逞,至于那杨易,身边还有三颗种子,况且还有钟南忘和那书生,定坏不了事。”

    “但愿如此,自蓬莱归来之后,已是多少沧海桑田,走吧,咱们也该会一会徐放鹤和那几个老朋友了。”

    二人拔地而起,身如星光远遁,转瞬就已消失在虚空中。

第一百五十三章:当年曾服不死药

    阑珊寺外的鬼雾林中,下起了纷纷小雨,润物细无声,连绵七日,。

    人说春雨贵如油,纷纷七日的晚春之雨令人又看到了希望。

    哪怕这天下即将乱做了一团,这天下的泥土即将卷成黄沙。

    活着,拼命活着,就是人们的唯一。

    恰好,这一场雨,让人们又看到了活着的希望。

    但是,希望这种东西,是最容易幻灭的东西。

    自光幕消失以后,杨易浑浑噩噩,仿佛自己正在做一个梦。

    在梦里,自己置身一座名为蒙城的孤城。

    没有等来万物随春归,没有等来雨润禾苗嫩,铁骑就已经在纷纷细雨中来到,马蹄声比雨声更密更急,在领头的将军一声令下时,骑兵们将整座城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凡有井水处,骑兵们就开始挖掘,掘地三尺犹继续。

    直到第八日,一个白衣纹鹤的老人到来,这样的情况才停止。

    他自称徐放鹤,说自己是当世神仙,已经活了近千年。

    但是,孤城里的百姓,迎来的不是安宁,而是屠杀。

    城头上,徐放鹤鹰眼睥睨整座蒙城,脸色一寒,手指孤城片片屋瓦,对身旁的白盔将军命令道:“杀!一个不留,老夫故意放出消息,就是要引那些妄图起义造反的乱匪前来,一网打尽,蓬莱仙宝?乱贼,老夫这一竿,钓的就是一举两得,钓的就是大隋的安宁永固!”

    “国师果然深谋远虑,下官佩服。得令!来人,屠城!”那白盔将军从腰间掏出金令,命令道。

    “是!”

    一个个骑兵,一把把雪亮的弯刀抽出,冲向一间间民宅。

    霎时,妇泣孩啼,鸡飞狗跳,血流沿街成河。

    雨,依旧淅淅沥沥,蒙城新雨洗新尘,也把苦难洗刷干净,流到泥土里的也许埋了种子,也许终将会生根发芽,然后挣扎着,破土而出,也许,将来。

    流到河沟里的,参杂着污垢,向远方奔赴,不知最终是汇聚黄河,还是葬身长江,最终,一定是去往那两条神州大地的血脉里,然后浇灌出一颗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又将会孕育出一捧捧滚烫的鲜血,蒸腾成雨,一如此刻的春雨,洒遍山河湖海,洒向故乡,洒向庄稼,洒向石头,洒向刀口和浪尖。然后,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怒了耕牛,喜了农夫。

    到了那时,所谓伊人,就会撑一支长篙,从月光里,自漫溯处漫溯,缓缓而来,打开乌蓬的草帘子,跳上岸来,她一定头戴满天星光,一定身披皎月软衾,一定脖围雪白狐裘。

    然后,无论身在天涯或是海角,在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都能够听到故乡晚霞下的牧笛,会看见缕缕炊烟伴随着母亲的呼唤越升越高。

    也许,那时蒙城依旧下雨,但刀兵,一定已铸成了犁头,埋进泥土里,带出盎然生机。

    但是现在,苦痛依旧苦痛,悲凄也更悲凄,还好并不是没有人去怜悯。

    比如此刻正在呜呜咽咽的箫声,它在哭诉,它在嘶吼,它在咆哮。

    但它的主人就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屋顶瓦片上,戴着破破烂烂的斗笠,淋着细雨微风。

    徐放鹤瞪大了眼睛,他实在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切,这个人,竟然还活着!自己明明已在秦末杀死了他,后来又查探过他的的荒坟。

    但他现在已不得不相信,因为屋顶又飘上来一道红影,坐在那吹着竹箫的斗笠人身边,她的怀里抱着一个琵琶,梨木银弦。

    “大浪哟,搅破河江多少里,飞了船帆,折了鸳鸯,红窗台,轻轻叹,谁家月儿又下那个高枝哟!鹧鸪啼,铁打的汉子,钢烧的刀,故乡的酒茶浓哟那个浓,侬呀侬,一捧黄沙掩它多少背井客,故乡呀,月牙湾,弯不过长城砖,弯不下烧窑人脊梁,九州明月终还圆,再毋须离别。”

    她把头靠在他肩膀,箫声、琵琶声交织而鸣,微风细雨中,两个人把弄潮儿谣完完整整地唱完。

    徐放鹤满脸乌云,却隐忍不发,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她唱完歌谣,飞屋而去。

    他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动,自己这位小师弟的武功,远胜于他。

    然后他猛然惊醒,自己吃过不死药,师弟师妹同样也吃过,也许,是她救了他。

    徐放鹤想到此,突然又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然后大笑道:“苏师弟,云师妹,别来无恙呀,不知道你们从蓬莱带回来的小虫子现在怎么样了?”

    “无耻!”

    三道人影缠斗一起。

    画面一转,已是大河岸边,苏师兄和云师妹站在一具石棺前。

    “师兄,我们这么做,真的值得么?”

    云师妹张嘴吐出一颗蓝色珠子。

    苏师兄不作答话,回以一笑,张嘴也吐出一颗红色珠子。

    直到两颗珠子一起落入石棺中,苏师兄才开口笑道:“天赐的机缘,就留给天赐的命运,或许有一天,会有一个人能带我们回家。”

    “是呀,原本就是他的东西,我们早该还给他了,也许有一天,我们还会与他重逢呢。”

    云师妹也如释重负。

    “愚蠢,仙缘遇者而得,你们两个蠢蛋竟然白白舍弃自己的仙缘!”

    赶来的徐放鹤怒声大骂,想要去打开石棺,但无论他使劲全身气力,再也无法打开哪怕一条缝隙。

    相反,石棺离地而浮,飘进河中。

    石棺入河,随波荡漾,不知留了多久,终于沉入水底。

    “千年一轮回,服过不死药,我能等你重新开启!”

    徐放鹤对着石棺仰天长啸。

    沧海桑田,不知过了多久,河水干枯,石棺落处,已成沙漠,黄沙之中,却长着一朵朵紫色曼陀罗花。

    “大哥,依我看,那有什么宝贝,定是楼兰这等小国自吹自擂。”

    “少废话,我们只管奉命行事,挖。”

    两个银甲兵挥动锄头。

    却是杨平和另一个模样与他有几分相似的人。

    “石头棺材,大哥,这是一具石棺。”

    杨平抛下锄头,大喜而呼。

    石棺终于被打开,但杨平却目瞪口呆在原地,棺材里躺着一个婴儿,正对着他笑。

第一百五十四章:梦见大佛垂泪

    六月已逝,七月流火。

    听过丽江的纳西民乐,领略过苍山洱海的温柔,从香格里拉走来,未曾带过哪怕一片梅里雪山的恩赐。

    路过成都的老街酒馆,又荡上一叶孤帆,卓尔终于停在了这里。

    他停在这里,是因为叶知秋曾说过喜欢这里,三江并流,蜀中秀丽,更有山体成佛。

    耳畔拂过青衣江、岷江与大渡河三江汇流杂融的风,看着碧波粼粼一望无尽的江面,卓尔抱紧了怀中的坛子。

    这坛子里,装着他最心爱的人。

    “卓尔,如果我死了,把我的骨灰洒在长江吧。”

    叶知秋的临终笑容,属于西安女孩病态苍白中的璀璨,此刻在卓尔脑中不断绽放,然后又迅速枯萎,终于拧出两朵璀璨的泪花。

    但叶知秋的最后一面,他终究没有见到,这些,也只不过是他自己的想象。

    “卓尔,卓尔不凡,小时候院长给你取这名字就是祝福你成为一个不平凡的人,果然,你现在成了救火英雄啦。”

    这是卓尔最后一次见到叶知秋的时候,叶知秋的笑容,就像整个春天的花开。

    叶知秋哪怕是躺在病床上,也永远像小时候在孤儿院一样,天真,善良。

    她选择用温柔去包裹住这世界的坚硬,也教会了同样孤儿院出身的卓尔去选择柔软。

    “卓尔,等我病好了,我们一起去旅行,大理,丽江......”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眼泪也终于划过卓尔的脸庞。

    世界上最容易被辜负的,往往是善良。

    如果上次自己没有去西藏,如果自己遇上藏民朝圣的时候没有多做耽搁,或许就能陪叶知秋度过最后的分秒。

    但世上没有如果,他也必须要去,服从命令是他的天职。

    最少这一次,他又从火海里救出了两个孩子。

    但有时,错过一眼,便是一辈子。

    “阿刁,住在西藏的某个地方...记得带上卓玛刀...你是自由的鸟~”

    手机铃声一直响了很久,但卓尔并没有去接,不用去看他也知道这是护士嘱咐他吃药电话。

    临了,最关心自己的竟然是医院,哈哈,多么讽刺!

    他的病,他比谁都清楚,吃不吃药已经无所谓。

    一个月,最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但是现在,即将完成与叶知秋的旅游愿望,他也已没有太多遗憾。

    顶着刺眼的阳光,抬头看了一眼屹立江畔,高达数十丈的乐山大佛,卓尔从胸口掏出项链,对项链上吊着的贝壳和小铁片,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咬了咬牙,对摇船的张俊道:“就在这里吧。”

    张俊点点头,小船停在了江上。

    这贝壳,是去年叶知秋去厦门时带回来的。

    她说,那天看见了金色的浪花,彩虹落在鼓浪屿的海面上,一只长着彩色翅膀的海鸥将这枚贝壳叼到她的手上。

    “贝壳里有海浪和礁石撞击的声音,有最温柔的风声,人在吹骨笛,有人在唱歌,卓尔,你听见了没有?”

    那一天,当贝壳贴近卓尔的耳朵时,叶知秋又笑得像个孩子一样,话说出口时,正如她在幼儿园里给孩子们上课讲童话故事一样,脸颊荡漾着梨涡。

    而这小铁片,则是上次卓尔从火海救出两个孩子以后,两个孩子的奶奶从手臂上取下赠送的,说是她们祖传卓玛刀的残片,可以驱邪避难,保佑人一生平安。

    “扎西德勒,卓玛保佑最善良的孩子,保佑我们的英雄卓尔。”

    那位老卓玛双手合十,脸上荡漾着刚从神山岗仁波齐朝圣回来的幸福,也荡漾着大火过后,自己两个孙儿平安无事的幸运,更充满了对卓尔的感谢。

    摘下项链,打开骨灰坛,卓尔转身抬头仰望大佛,呢喃一声。

    “扎西德勒~”

    回过身,骨灰一捧捧撒漫江上,顺着正午阳光的辉煌灿烂,沉入粼粼江水之中,叶知秋这个长安女孩,终于完成了她生于黄河,埋骨长江的愿望。

    从此,她将顺着岷江,一路南下,沐浴在江南的暖风里。

    “嘿,咿呀咿呀伊哟~嘿~咿呀咿哟~”

    将叶知秋的骨灰撒完,把厦门贝壳贴到左耳边,闭上眼睛,面带微笑,手中握着卓玛刀铁片,这一次,卓尔终于听到叶知秋说的歌声。

    “甜言蜜语说给卓尔听。”

    闭眼回忆着与叶知秋的一幕幕,听着江上风吹进贝壳内回旋的声音,在泪眼婆娑中,卓尔终于放下手,从项链上把厦门贝壳取下,往茫茫江面上奋力抛去。

    “师兄,你看,大佛圣光!”

    张俊突然惊呼出口,仰着头,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卓尔身后江畔乐山大佛的头顶。

    卓尔闻声转身一看,正午的烈日正好移到大佛头顶的苍穹,因为是仰视的角度,太阳就好像停在大佛头顶,佛光万丈,金芒闪闪。

    但是,大佛的眼睛却好像在流泪。

    “大佛垂泪!师兄,你看大佛的眼!”

    张俊的高呼声未落,突然小船剧烈摇晃,风不知从何而起,呼呼而来,江面上瞬间风浪狂涌,卷成两条水龙缠绵,水龙之间,浮着一团白光,像是卓尔方才抛出去的贝壳。

    与此同时,江畔上地面剧烈震动,整座凌云山栖霞峰都在摇晃,漫天落石塌土,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地震了!

    直觉庞大的黑影劈头盖脸而来,卓尔只来得及一脚踢开张俊,凌云山与大佛就向小船崩砸下来。

    嗒~

    双眼翻黑之前,卓尔看到铺天盖地的黑影中,一点金芒向自己额头飞来,似乎是从大佛眼中掉落下来的眼泪,紧接着,手中卓玛刀片一热。

    只叹一声:“大佛垂泪,地裂山崩,生于黄河,死于长江,也算死得其所。”

    瞬间被黑影笼罩,整个人的意识陷入无边无尽的混沌中,毫无目的地漂浮着,失去了自我的意识。

    “恭喜宿主获得赏善罚恶系统,您是本系统的第一任宿主。”

    不知在混沌里漂浮了多久,自我意识开始一点一点恢复,终于有一天,卓尔清醒自我的时候,就听到了系统的萝莉音提示。

第一百五十五章:第一任宿主

    九州大陆,大楚,秋。

    稻黄麦收的季节,天际霞染,人字形的大雁之后,一只掉队的孤鸿,长鸣撕空,奋起直追。

    夕阳余晖下,一匹黑马拉着一辆曲辕马车在沧州城门前停下。

    “李兄真的不留下歇息两日再走么?”

    “圣都大比在即,事关前程,在下不日便动身前往圣都,准备一个月后的大比,时间紧迫,就不叨扰卓兄了。”

    “既然如此,祝李兄一路顺风。”

    马车渐远,驶出沧州,转进官道。

    这时,赶车的马夫终于忍不住朝车厢里一身锦衣的青年问道:“世子,小人实在不明白,卓家早已落魄,自卓东来中毒以后,整个卓家已经连一个大剑师修为的人都没有,早就不复当年‘沧州霸主,大楚四虎’的风采,退出圣都之后,如今在老家沧州城都处处受排挤,连二流家族都排不上,小人还听说,沧州百家争名在十日之后就要举行,以卓家如今的实力,这次恐怕要被其他家族夺了剑令,赶出沧州。

    再说这卓尔,资质平平,在凌云书院这三年来,修为不进反退,从原本的剑士中期直接倒退到剑徒中期,更为了一个馒头被人揍得半死,像这样胸无大志目光短浅的丧家之犬,与如今早已小剑师圆满的世子您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世子为何还对那废物卓尔如此客气?”

    锦衣青年微微一笑,想起刚进凌云学院那天,在食堂里,头破血流的卓尔紧紧攥住馒头时的眼神,开口向赶车的马夫道:“莫以一时论长短,一叶或许知秋,一叶也能障目,李三,这便是你止步剑徒修为的原因,我李长歌看人,向来不会走眼,不凡剑君的后人,岂会如此不堪。”

    “少爷教训的是。”

    李三乖乖闭上了嘴巴,继续扬鞭驾车,但心中却对自家少主口中所述不以为然,大楚谁人不知“沧州霸主,大楚四虎”的卓家,早已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但脑中也不禁想起了那个男人,当年大楚四剑君里强力最强的不凡剑君,卓不凡。

    尔来四万八千剑,不予秦塞留人烟。

    一人一剑,凭借一己之力击退大秦、胡塞二国五十万联军,拯救大楚于危难中的英雄,卓不凡。

    不过,这些早就是老黄历了,自卓不凡在雪域消失以后,如今已有几十近百年,当年在大楚风头一时无二的卓家,早已被挤出圣都,不仅如此,就连在老家沧州,都已经难觅立锥之地,无法偏安一隅。

    这一切,既因为皇族萧氏的打压,更因为卓家青黄不接,后继无人。

    卓家现任家主卓东来,本也是天资卓绝之辈,早在十年前,而立之年突破大剑师修为,达到半步剑君的层次,放眼整个大楚,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可惜,流年不利,时逢秦塞联军卷土重来,再举进犯大楚,卓东来在那一战里中了奇毒,丹田经脉受损,修为与日俱退,如今已跌落至大剑士修为,这样的实力,在大楚来说,连二流都算不上。

    卓不凡本有七子,但在第一次对抗秦塞联军时,五子战死,未留下一男半女,只幸存了个老六卓南归和当时年岁尚小的老七卓东来,老六卓南归虽然留下一条命,却也成了个双目失明、双腿尽断常年以轮椅代步的废人,孑然一身,终日与酒作伴,郁郁寡欢。

    诺大的卓家,到了卓尔这一代,竟然就只剩下卓尔与卓飞兄弟两人。

    卓飞年纪尚小,刚满五岁,稚不更情。

    卓尔如今即将年满十八,资质平平,三年前被送进凌云学院,和定远侯世子李长歌一样,是凌云学院的一名学子,可惜修为不进反退,本来还是中规中矩的剑士中期修为,现在竟然倒退至剑徒修为,连圣都大比的资格都没有,这在凌云学院,可谓是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

    说起凌云学院,乃是凌云宗在凡世中为招收弟子设立的学院。

    九州以武为尊,遍地剑修,凡世诸侯、王国、家族林立,但在这些王国家族的背后,都屹立着一个庞然大物它们才是九州真正的霸主,比如大楚、大秦、胡塞三国背后的靠山,便是凌云宗,不过,凡国之间的竞争,凌云宗不会干涉,凌云宗要的,只是剑元石。

    能拜入凌云宗的人,在凡国中,万众敬仰。

    能拜入凌云宗,是无数人的梦想,不过,梦想往往只是梦想,真正能拜入凌云宗的无一不是惊才艳艳的人中之龙,大楚、大秦、胡塞三国,乃至外邦异族,数以亿计的人里,能够拜入凌云宗的寥寥无几。

    因为凌云宗每年只会招收一千人,这一千人必须经过三国各地设立的凌云学院院比胜出之后,又进行各国的都城大比,胜出者才可以前往凌云宗参加入宗大比,层层遴选,最终胜出者,才能正式拜入凌云宗。

    不过,对于卓尔来说,连院比资格都不具备,因为院比必须是二十岁以下剑士修为者,才可以参加,卓尔三年来,修为掉到了剑徒修为,根本没有资格参加院比。

    父子俩都是越学越回去,卓家两病猫,这造就成了大楚人尽皆知的笑话。

    目送马车去远,卓尔整理了一下衣裳上的褶皱,顺着夕阳晚照,入城往家中走去。

    每一步都似双腿被灌了铅一样,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将自己修为倒退的事情告诉父母,自己当初不惜与父亲发誓立约,才求得前往凌云学院学习剑道的机会,但是三年来,自己却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卓少爷回来啦,恭喜卓少爷!”

    迎面对上城里卖茶叶蛋的张二叔,张二叔喜笑颜开,一边收拾摊子,一边向卓尔打了个招呼。

    卓家在沧州城虽然式微,但与街坊素来和善,左领右舍但凡有求上门,能力之内,大多慷慨解囊,又有卓不凡与卓东来为大楚所作贡献在前,是故卓家虽然落魄,倒也不至于人人都来踩上一脚。

    “张叔好。”

    卓尔收下脸上烦闷,礼貌地回了一声,但见张二叔脸上的笑意,又听得张二叔话里的恭喜,不知何意,自己何喜之有?

    刚想要一问究竟,但张二叔此时已把摊子收拾完毕,扛着桌椅板凳进屋,只好就此作罢。

    甩头苦笑一声,一边走,一边寻思,思来想去,不知不觉已走近自家门口。看见门口停了一顶崭新大轿,轿子左右侧立的几名轿夫家仆,手里都捧着礼盒,面容却是十分陌生。

    看那架势,像是来下聘礼的,卓尔见此心头一颤,暗道不妙,恐怕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真要发生了!

    这时,门口奔出一个虎头虎脑的男童,穿着红褂衣,扎着牛角冲天辫,圆乎乎的脑袋东张西望,终于看到了卓尔。

    “哥哥~哥哥回来啦!”

    男童大呼着奔跳而来,一头冲到卓尔身前。

    “回来了,一年不见,小飞又长高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与哥哥我一般高咯。”

    卓尔笑着摸了摸弟弟圆乎乎的脑门,自上次中元节回过一次家,他已有整整一年未曾回来,此刻见到虎头虎脑的弟弟,心中烦闷顿消不少。

    卓飞闻言小脸神色一正,跳到卓尔身前站定,脚尖对着卓尔的脚尖,挺直了小身板,使劲伸长脖子,又偷偷踮着脚尖,小手从自己额头上朝卓尔身上移去,越近越往上移,却还是只能够到卓尔腰间,终于眉头一皱,苦着脸道:“哥哥骗人明明长矮了!”

    当真是童言无忌,人哪有越长越矮的道理。

    “哈哈~”

    卓尔被逗得开怀一笑。

    “你会长高,你哥哥当然也会长高,岂越长越矮的道理,你这孩子~”

    从门口走出一个中年妇人,身穿青蓝宽裙,眉眼间依旧能见年轻时的风采,她正是卓尔的母亲。

    “喂,三弟,天亮了,快醒醒!”

    杨易犹在梦中,想看一看卓尔会是怎样的人,但却猛然被人摇醒。

    睁开眼睛,沈啸就在一旁,李青衣也在,三人身前,昨夜燃的火堆里,灰烬之中还有些许火炭,被晨风一吹,飞起三三两两的火星子。

    “赏善罚恶系统至今一共历经两任宿主,第一任宿主,九州卓尔,第二任宿主,九灵杨易。”

    系统提示音在脑中响起。

    杨易揉了揉脑袋,开始整理近日来的种种。

第一百五十六章:大梦方觉醒

    而此刻,玄门关之外,距离楼兰不远,十万里雪域苍茫,一座座雪峰此起彼伏,形似苍鹰,面目峥嵘,众星拱月般,将一座冲天而起的高大冰峰围绕。

    这巨大挺拔的雪峰,名为龙凤山,形似游龙绕凤。

    峰下有一形似祭坛一般,由冰雪堆砌而成的圆台,台上有八座冰雕,六男二女,栩栩如生,皆是年老模样,尽数围着冰台盘膝而坐。

    关于龙凤山的由来,生活在雪域的雪灵族中,流传着一个故事。

    传说,千年之前,九州由九个部落分管,经年混战不休。

    在无休止的战乱中,战死了仅存的十个武圣,忽有一日,从无垠之海升起十个太阳,每一个太阳都炙热无比,火辣的阳光荼毒九州圣灵,致使九州寸草难生。

    那时,九州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没有月亮,只有十个太阳,常年炙烤大地,九州人族面临着灭顶之灾。

    就在这时,人们终于放下干戈,停止战乱。

    也是那时,凤栖部落和死敌青玄部落里,分别出现了一个惊才艳艳男女,都拥有一身精妙的射术,并且同时达到武圣巅峰,为救苍生,二人放下前嫌,相约共同对抗十个太阳。

    费尽万苦千辛,这对男女终于射落八个太阳,但剩下的最后两个太阳竟然融合在了一起,威力巨大无比,二人怎么也无法将其射落,反而在对抗中,遭受太阳巫燚之光灼烧,受了重伤。

    忽然有一日,两个太阳融合而成的第九个太阳,光芒和温度突然变得温和,六个时辰一升,也每隔六个时辰就落进无垠之海。

    九州开始有了白天黑夜之分,也突然有了月亮。

    龙凤山也是在那时突兀地出现在九州极北,自它出现以后,方圆万里冰封,常年落雪飘飘,偶有武者路过此间,听得雪峰之中,传出龙吟凤泣。

    有人说,这是那对男女葬身埋骨之地,也有人说,是那对男女感动天神,赐下龙凤山为九州降温,众说纷纭。

    时如沧海,人若草芥,龙凤山依旧屹立雪域,但九州当初的九个部落,早已时光淘沙,如今只剩下为数不多的雪灵族,也只有他们适应雪域的酷寒,得意延续至今。

    那夜,天降流火于九州,众人都看到流火落向云州,却无人知道,其实龙凤山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是夜,明月从无边无尽的冰雪尽头升起,皎洁的月光洒在平洁的冰原上,座座雪峰之下,整片冰原仿佛是一面镜子,将正在其上奔跑的万匹雪狼身影倒影。

    成千上万的雪狼似乎正在追逐明月,四脚如飞,卷雪纷纷,跟着正往龙凤山移动的明月狂奔。

    明月终于停在了龙凤山峰顶,狼群也终于停在雪峰之下,密密麻麻。

    嗷~嗷~

    长得最为高大的狼王跳上八座冰雕围着的冰砌祭坛上,举头啸月,随即,狼群纷纷效仿,万狼齐啸。

    天上的明月似乎能听懂群狼的啸声,月光瞬间变得明亮了许多,照得整座龙凤冰山闪闪发亮。

    嗷!嗷!嗷!

    此时狼王变得愈发兴奋,举头连啸三声,慷慨激昂。

    狼群仿佛听到了最为至高无上的号令,齐齐举头狂啸不止,啸声震得大地颤抖,无数雪山开始崩塌,雪落纷纷。

    明月向龙凤山射下一道强芒,落在龙凤山顶,然后开始从山顶一泄如瀑,仿似银河落九天。

    龙凤山开始剧烈震颤,山上的积雪冰层纷纷脱落,山腰猛然打开一道光门,一具冰雕的棺材从中飞出,落到祭坛上。

    狼王见此身先士卒,一头撞到棺材上,瞬间脑浆迸裂,鲜红的狼血洒在冰棺上。

    嗷~

    狼群再次举头啸月,但这一次,啸声凄然,似在为死去的狼王哀悼。

    啸声还在雪峰之间回荡,但一匹匹全身如洗的雪狼已开始效仿狼王,纷纷撞死在冰棺前,直到鲜血将整具冰棺染成血红,剩下为数不多的狼群才开始前蹄跪地,将头埋在双腿之间,发出呜呜的低鸣,似在呼唤着什么。

    突然,从冰棺内传出声声长鸣,似鹤非鹤,似鹰非鹰。

    竟是两道不同的鸣叫声,似在争吵。

    冰棺炸裂,从中飞出一只全身玲珑七彩的怪鸟,还有一只全身散发着金色光芒,但双眼血红充满戾气的巨鸟,两只怪鸟缠斗在一起,越飞越高,向着明月而去,声声怪叫,撕裂长空,响彻苍穹,终于消失在月光深处。

    为数不多的狼群,从堆积如山的尸体中,叼出没了头颅的狼王,退散而去。

    待狼群退去后,祭坛中心突然散发道道青芒。

    咔嚓~

    沐浴青光中八座冰雕表层的冰雪开始一点一点裂开融化。

    “唉,千年已过,封印解除,九州危矣!武圣之下,果然于事无补!”

    冰层最先融化完的,是一个身穿纹有鲜红火焰图案的老者,睁开眼睛,长叹一声。

    “果然是你萧老鬼最先醒来,看来,你的武源力比我们要高了不少,炎武君成圣在望啊!”

    蓝袍老者身旁,一个白袍老者也睁开了双眼。

    “纵然成圣又如何,血金乌之魂已然破开封印,此刻虽有凤魂缠着,但恐怕撑不了多久,待血金乌恢复元力,九州将会面临千年浩劫。莫说武圣,纵是武尊也枉然,没有凤祖的凤衣追云,没有青祖的玄甲龙脊,就算是武神,只怕也不是血金乌的对手。”

    蓝袍老者哀叹一声,其余众人也纷纷醒来,他们,正是五十年前奔赴雪域的八大武君。

    就在这时,满天火光大起,点点流火缀满天空,纷飞如雨。

    “‘世无真龙,流火证道,天启浮屠,龙吟凤泣,玄甲凤衣龙脊,追云虎泣,射天狼!’雪灵族的预言真的应证了!”

    白袍老者看着满天流火,张嘴惊呼。

    “九州将面临超前的考验,但武道也将迎来新的时代,血金乌既然出世,它们的爪牙定然也不会安分,想必蛰伏多年的浮屠宫,此间正在蠢蠢欲动,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回复源力,尽早后赶回各自的州地,为对抗血金乌和浮屠宫做准备吧。”

    青袍老者开始盘膝闭目,运转自身功法,恢复自身武源力。

    “这方向,是云州!流火落处藏祖宝,萧老鬼,看来你的云州要热闹咯,只是不知流落云州的到底是青祖的龙脊还是凤祖的追云。”

    白袍老者的语气满是幸灾乐祸,但也开始盘地闭目养神。

    而青袍老者,闻言眉头微微皱了皱,却还是继续稳坐如泰山。

第一百五十七章:云州练功

    杨易与李青衣二人分道而行,这日终于来到剑门关外云州的井月坊市。

    他来此,既是想找传说中的三味老人,也是为了利用赏善罚恶系统增强武功。

    华灯初上,月上梢头,井月坊的街道还残留着白日里的果皮碎屑狼藉。

    隔远,杨易就看到三味书楼的孤灯。

    其实他对三味老人充满了好奇,他实在想不通如此风烛残年的老人,是如何在偌大的云州撑起这样一座书楼。

    书楼里不仅包罗无数凡级武技,而且还有玄级功法,按理说,这是令无数武者眼馋的宝藏,但就是这么一个看似将被岁月掩埋的老人,经年下来,竟然从未有人来此寻滋生事。

    他,或许是隐居的世外高人?他到底又有怎样的故事?

    他本该家财万贯,为何常年一身布衣,他赚的银子都去了哪里?

    杨易走进三味书楼时,看着灯影下半眯着眼的老者,突然很想开口相问。

    “老规矩。”

    但三味老人却率先开了口。

    三味书楼的老规矩,欲上二楼,先压十块武源石,倘若拿不出,就只能交十两银子作定金,乖乖在一楼的凡级武技里寻书,要是最后没有购买任何书籍,十两银子就当期间阅读书籍的费用。

    刑问掏出十两银子按在曲尺柜上,忍住了喉头险些出口的唐突,转身往一排排书柜走去,也是在他转身那一刻,三味老人半眯着的双眼又多睁开了一条缝,闪过一抹意味深长。

    《烈火掌》、《梅花步》...萧青烽从书架上随意取了六本,走回柜台前,本来就只是要拿这些武技去分解,根本什么好好挑选的心思。

    “术业有专攻,杂而不精,武者大忌。”

    就在杨易准备支付银两时,三味老人难得主动开口说话,这令杨易感到有些意外,于是问道:“前辈也是武道中人?”

    “五十两。”

    三味老人十分冷淡,没有回答杨易的问题。

    讨了个没趣,尴尬的萧青烽只好乖乖掏出银两,抓取六本秘籍转身而走,三味老者古里怪气,他不想自找无趣。

    “玄甲凤衣龙脊,追云虎泣,射天狼!平生塞北西凉,归来华发苍颜,天武沧桑。”

    就在杨易迈出门槛之时,身后突然响起三味老人沙哑的声音,似在喃喃自语。

    只当这古怪老者在追忆似水年华,杨易不以为意,甩头而走。

    “流火降世,天启浮屠,它醒了,而你却还在蛰伏,凡人看山就是山,看水就是水,但山有十万年寿命,水更久远,天若下雨,它将永生。”

    看着杨易远去,三味老人从怀中掏出一片残片,涡旋的纹,泛着鳞光。

    四菜一汤,两副碗筷,都还在桌上未动,萍儿又在对着账簿绞尽脑汁,直到萧青烽进门,才放下账簿,二人用过晚餐,萧青烽找了个借口搪塞,躲进屋中,他现在还不想把秘密告诉萍儿。

    “今天,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分解六本凡级武技功法,需消耗宿主五百点善意值,是否分解请指示。”

    “分解。”

    分解六本秘籍竟然只要五百点?看来,这次的秘籍比上次那三本,质量要差了不少,那么分解到的碎片会不会比上次少了许多?杨易隐隐有些担忧,生怕出什么幺蛾子。

    “分解成功,恭喜宿主获得玄级功法碎片*10,当前宿主拥有玄级功法碎片*15,可融合获取玄级下品武技降龙十八掌,需消耗宿主四百点善意值,是否融合?”

    还好,碎片刚好足够融合降龙十八掌,但这需要的善意值数目实在太多了,自己本来就只有一千零四十点善意值,方才消耗了五百点,此刻又要消耗四百点,意味着只剩下一百四十点,可谓是辛苦奋斗十余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不过,事情分主次,畏手畏脚不是大丈夫,杨易当即下令:“融合。”

    辅助器上的紫色星星亮起紫光,突然,第二颗黯淡无光的星星闪了一下,亮出一道蓝光,但很快,又再次熄灭,只有紫色星星还在闪着紫光。

    不多时,赛丽亚的萝莉音再次响起。

    “融合成功,恭喜宿主获得玄级下品武技,降龙十八掌。宿主运气爆表,触碰辅助器进阶星芒,引动海蓝星闪灯,奖励宿主武技七伤拳,奖励宿主功法九阳玄经。”

    听闻系统的提示音时,杨易激动万分,只差拍床而起,这下子,自己总算有了可以修练内功武源力的功法了!

    虽然系统没有将七伤拳与九阳玄经的品级报出,但作为曾经的武侠迷,杨易知道七伤拳这门功法不可小觑,而九阳玄经,只听其名,就知道定是不亚于九阳神功的功法。

    况且,作为辅助器的奖励,它们岂会太差!

    与此同时,关于降龙十八掌和七伤拳,还有九阳玄经的无数信息量涌进脑海中。

    降龙十八掌,十八掌降龙,拟龙形,悟龙魂,十八招,每一招皆有降龙之威。

    七伤拳,损心伤肺摧肝肠,藏离精失意恍惚,一伤七伤。

    九阳玄经,太极紫气意盘龙,金刚阴阳观静动,武源阴阳。

    杨易将信息量整理完毕,发现九阳玄经果然是一门内练武源力的功法,而且,是一门远胜于九阳神功的功法!而七伤拳也并非自己原以为的七伤拳,或者说,仅是当前与自己意料中的七伤拳一样。

    这两本作为辅助器奖励的秘籍,之所以没有品级,是因为这两本秘籍,可以随着武者修为层次不断进阶。这意味什么?意味着自己目前拥有了两门至少可以达到天级高阶的功法!

    虽然,目前不知道它们处于什么品级。

    平息内心激动,作出决定。

    掌练降龙,拳走七伤。

    但首先要做的,是先试一试九阳玄经对自己提升武源力有没有效果,若是有,那么往后,九阳玄经就算是自己的基础功法了。

    修炼九阳玄经,最重要的是对体内阴阳二气的炼化,这与杨易以前在武侠小说上所了解的九阳神功不太一样,九阳神功炼阳不炼阴,利用燥热自焚之苦灼烧锻造自身穴位经脉。

    但九阳玄经不仅炼阳,也炼阴,九阴九阳,齐头并进,淬炼周身奇经八脉,汇聚丹田阴阳交织,不仅使得经脉扩张到寻常武者的十倍,更使丹田对武源力的存储量扩大到寻常武者的无数倍。

    修练者处于武者境界时,是寻常武者的十倍,武师,则是百倍,武宗为千倍,到了武君,已达万倍!

    不能只光眼馋心动,说干就干。

    杨易脱掉外衣,盘膝于地,按照九阳玄功开始运行体内武源力,静心凝神,按照功法指引,小心翼翼尝试地将体内武元力凝聚成太形状。

    在一次次失败之后,终于感受到从丹田引出的武源力形成了旋力,萧青烽狠狠一咬牙,将这股旋力向经脉中引去。

    痛!仿佛被千万针芒同时扎进血肉里。

第一百五十八章:玄功练成

    成大事者,能忍常人不能忍之痛楚!

    杨易咬牙,继续凝聚气旋冲击全身经脉,在一次次非人的折磨中,几欲昏厥,分不清是第几次凝聚气旋,只觉丹田一空,再也无法凝聚出武源力形成的太极旋。

    瞬间,全身开始燥热起来,迅速贯彻全身,紧接着,整个人就像身处烈焰火海之中,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血肉,都好像要被蒸发脱离身体。

    忍受着烈焰焚身之苦,哪怕萧青烽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坚持,也控制不住自我意识逐渐涣散。

    与此同时,全身奇经八脉寸寸爆裂,殷红的血液从七窍流出,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沁出,随着丹田传来清晰的破碎感,所有意识也尽数涣散。

    再没有疼痛,再也没有一丝感觉,只有无尽的黑暗,缥缈的混沌。

    就这么结束了吗?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让我看到希望,但最终,还是像从前那样,就仿佛一个玩笑,未曾在世界上留下任何一丝属于自己的烙印,就又再次剥夺我生命的权利么!

    弃婴,孤儿院,唯一敬重的院长患癌而逝,二十岁的年纪,有莫名其妙被人当街砸死?

    天才?废物!傻子!难道我要步那些俗套的后尘?

    是天?还是命运?凡人一生,终究只是天道任意摆布的傀儡?

    不,人生于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直立行走天地间,脊梁骨的方向,永远顶天立地!

    祖辈们靠双手双脚对抗一次次的自然洗礼,在一次次灭顶天灾中,跌倒,站起来,生生不息。武者的双脚,应该将万万里河山踏平,武者的双手,应该撑起压在芸芸众生头顶的天。

    武道自强不息,武者,不跪天地不跪神!

    无边无尽的混沌之中,私有一道声音在不断呐喊,不断挣扎。

    痛,冰寒刺骨的痛!

    杨易又醒了过来,意识复苏那一刻,不仅感到寒霜入髓的痛,也发现自己全身的血脉尽数凝固,自己就好像深处冰窟之中,眨一下眼的气力都没有。

    正是这种寒痛,不断刺激着自己的神经,促使自己保持着清醒,清醒地面对如此恐怖的凛寒。

    还好,很快丹田中又升起燥热之感,那种烈焰焚身的感觉再次席卷全身。

    在冰火两重天中,一次次昏倒中苏醒,又在一次次苏醒后昏厥,直到第十八次之后,九阴九阳对奇经八脉的淬炼完成,体内奇经八脉分左右升起一暖一寒两股气流,原路而回,流向丹田,只觉丹田不断充盈,武源力迅速暴涨,全身充满无穷无尽的力量感,平放在胸前的双掌掌心猛然光芒一闪,迅速消失不见。

    九阳玄经第一重,成了!

    杨易睁开眼睛看着左掌心小痣一般的蓝点,再看右掌心的红点,面色大喜,他知道这就是九阳玄功第一重阴阳境修成的标志。

    九阳玄级分九重,没一重功成,掌心都会各自出现一个功印,左就阴,右九阳,直到第九重无极境练成,阴阳调和,功印才会尽数消失不见。

    不过,让杨易有些头疼的是,玄功虽成,却不知道目前处于怎样的实力层次,他感觉自己现在的内力已非丹元境可以比拟,若在世家大族里,倒有专门测试武源力的试源碑,但在此处却无处寻之。

    算了,有时间再去测试一下吧。

    杨易甩了甩头,起身清理身上的狼藉,决定先练一练降龙十八掌和七伤拳。

    月挂当空,客栈的人已然睡下,四下静悄悄的,只有夜虫在低鸣。

    杨易把脑中关于降龙十八掌和七伤拳的信息重新整理过一遍,开始按照功法打完一遍降龙十八掌,又打了一遍七伤拳,最终停下来眉头紧锁。

    有了原本习武的根基,加之两门武技的招式并不难,但拳掌功夫,不仅只有其形,重在其意,杨易发现自己尽管将招式都打了出来,但就是触目不到两门武技的精髓,只能空有其表。

    尤其降龙十八掌,更别谈什么打出一条龙。

    就在这时,也许是此间动静的缘故,隔壁的房间亮起灯火。

    杨易见此只好作罢,欲速则不达,武道一途,外练筋骨皮,内练精气神,博大精深,既讲究勤学苦练,也重在一个悟字,并非一朝一夕就能一步登天。

    “客官尚未入睡?”

    掌柜披着薄衣,掌灯敲门,柔声而问。

    杨易举头向窗外望月,笑道:“明月照天下,万里共婵娟,本该入梦,奈何夜太美。”

    他确实有那么一丝思乡了,虽然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无亲无故,但终归还是有那么一丝怀念,这或许就是故土情怀吧,如今身处九灵,难免有些背井离乡的凄落感。

    “中秋将至,客官这是想家了,早点歇息吧。”

    掌柜的微微一笑,退了出去。

    将掌柜的神情尽收眼中,明白掌柜的心有猜忌,杨易洒然笑道:“这便歇息了。”

    话虽说得轻快,心里却在暗暗猜测,此处距离唐门已经不远,少不得有唐门的耳目,或许这掌柜的也有鬼祟。

    但也不点破,因为他知道,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去惹不必要的麻烦。

    待掌柜的退下,杨易开始回想离开长安之后的种种经历。

    尤其关于鬼雾林中的一幕幕。

    他现在已有七分相信,从光幕里看到的那些,与自己脱不了干系,或许正是自己曾经经历过。

    如果按钟南忘所说,还有李乘风曾经提起过的话。

    九灵大陆是一面镜子,但这镜子显然并不是只有一面,或许是六棱镜,或许不只六面。

    而每一面,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每个世界之间,是平行存在的。

    但钟南忘也说过,人的影子会逃走,按此说法,如果自己是苏帆等人的影子,或者苏帆等人是自己的影子,那么,为何自己完全想不起来他们经历的种种,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

    还有一点,那一具石棺,无论在光幕里发生的每一幕,它都会出现,它到底藏有什么秘密?

    杨易依旧记得,当时在长安地下,那具棺材是从龙泉里飞出来的,当时,还有随从兵马俑,但最后,它们随着幽冥府的人消失了,了无音讯。

第一百五十九章:杨山打铁

    蜀中唐门,是江湖上最为神秘的门派,无人得知它从何时成立,也无人得知它从何得到哪些神秘古怪的功法,它就像雨后春笋一般,一夜之间,突兀地冒了出来,又迅速席卷巴蜀。

    而唐门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就是暗器与毒术。

    唐门暗器,不仅做工精良,威力非凡,而且,最令人胆寒的是唐门弟子的暗器手法,狠快险怪。

    唐门奇毒,如果没有唐门独家秘制解药,世间难寻解毒之法。

    最锋利的暗器,淬最奇特的毒药,加上最厉害的手法,成就了唐门特殊的地位,不仅独霸巴蜀,即使放眼天下武林,也无人敢轻易招惹唐门弟子。

    这日,杨易已过剑门关,正在赶来唐门的路上。

    唐门所在的凌云山下,锻夫城,十夫九锻,说的是这里每十个男人里面,有九个就是铁匠,锻夫城就是因此而得名。

    铁匠们打的当然不只是犁头、锄头或柴刀,这些玩意儿并不足以维持锻夫城上百个铁匠的生计,他们打的乃是刀兵,走镖的,赶趟的,官兵侠客,山贼草寇,都喜欢到这锻夫城买武器,只因这里有张三锤。

    也因为这里有赵哑巴。

    张三锤打的刀,吹毛可断,张三锤打出来的剑,削铁如泥,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至于赵哑巴,是个奇葩,他不打刀兵,只铸农具,农具自然没有多少油水,好在锻夫城打农具的也就只剩他这么一家,而且他打出来的农具也确实不错,生意倒也还可以。

    锻夫城不大,进城入耳尽是哐哐当当的打铁声,入目全是大大小小的铁匠铺。

    这日,一辆盖着黑色篷布的马车驶进锻夫城。

    马车来到一座紧闭着门的矮屋前停下,车夫跳下牛车,去敲门,朝屋里喊道:“哑巴,人我给你带来了,快起来!”

    不一会儿,屋门从里面打开,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身上还有着浓浓的酒气,瞥眼淡淡问道:“是冷桥主吩咐下来的那个人?”

    “没错。”车夫回答得干净利落。

    “叫什么名字?”

    “杨山,杨鱼儿。”

    “鱼…鱼儿。”

    赵铁匠的眼中突然涌现出悲痛之色,声音也颤抖了起来,缓了一缓,才又开口问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车夫再也没有说什么,顾自驾车离开。

    赵铁匠把被绑着手的杨山兄妹带进屋。

    杨山除了脸上有些伤,其他无事,但杨鱼儿却已气息奄奄。

    屋子不大,弥漫着酒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火炉、风箱、淬池、锤、铁、炭......一应俱全。

    屋子正堂是一具香案,案上摆了三个香炉,其上屋壁竖挂一副牌匾,上书浓墨鎏金大字“天地宗亲师”,往下,是一块小木牌位,写着“恩师赵山河”几个字,这些是屋里最为体面的东西了。

    赵铁匠点了九柱香,每个香炉里各插三支,转身道:“跪下磕头吧,三百六十行,行行皆靠老天爷赏饭,所以天大地大,光靠老天爷给的饭碗还不够,还要感谢宗亲父母的骨肉恩情,要铭记感恩”

    接着漫不经心地说道:“至于这最后的师字,你们随意吧,跟我学艺,能学多少本事全看你们自己,我想教的自然会教,我没教的就算问我,我也不一定会告诉你们,你我挂这个师徒的名头只因我欠了二十四桥的钱,一年以后,别管学了多少本事,你都给我滚蛋。”

    杨山似乎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看着气息若有若无的杨鱼儿。

    “跪下磕头拜师,你放心,我自有办法救她。”

    杨山咬了咬牙,哭声求道:“我想寻我大哥。”

    “你大哥是谁?”赵铁匠反问。

    “长安抚安司杨易。”杨山回答。

    “江湖人,不管长安事,什么杨易马易,没听说过。门口有块磨刀石,你去,把那些生锈的柴刀磨一磨。”

    赵铁匠指着炉边堆积如山的柴刀。

    白驹过隙的时光里,一天天过去了。

    杨山除了每天磨刀拉风箱,啥也没学到,倒是身子愈发强壮起来,个头也长高了许多。

    不知赵铁匠用的什么神奇办法,杨鱼儿果然醒了过来。

    说起这磨刀,一把两把还好,若是多了久了,手臂发酸,腰肩生疼,尤其是手指和手掌,僵硬麻木,起了血泡结了痂,不等疤落,又起新的血泡,这样经月累日重复着,愣是磨出了满手的死皮。

    杨山无数次吃痛不住,想要逃走,但一想到妹妹,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久而久之,那些血泡破了又起,起了又破,双手变得麻木起来,疼痛感也日渐微弱,到后来,杨山已习以为常,只是心里对赵铁匠一直没有教自己打铁的事情耿耿于怀。

    这段时间里,锻夫城的人们也就只是知道赵哑巴收了个每天磨刀的小徒弟,仅此而已。

    赵铁匠一如往常,每天除了打铁就是坐在门槛上对着夕阳喝酒,喝醉了就睡,绝不多说一句话,至于杨山磨刀的进度,他总是不闻不问。

    生意不温也不火,但赵铁匠好像什么都不关心。

    所以。除了知道祖师的名号叫作“赵山河”以外,杨山对赵铁匠的事一无所知,对师门底细更是无从知晓。

    这一天,杨山终于把最后一把柴刀磨好,开心地跑进屋中,把柴刀摆好,对着正在烧得通红的炉子旁挥锤哐当打铁的赵铁匠道:“师傅,刀已经磨完了。”

    赵铁匠说过,刀磨完的时候,妹妹的病也就该痊愈了。

    打铁生戛然而止,赵铁匠转过身来,冷道:“把手给我。”

    杨山不知道师傅要干嘛,伸出了手,被赵铁匠一把拉过摊开,手上指节虎口和掌心已全是死皮硬疤。

    赵铁匠点了点头,道:“不错,已经是一双足以握锤的手,人也是个能吃苦的人。你是不是在心里责怪我从来没有教你真本事?”

    杨山抬头一看,只见赵铁匠的双眼眸沉如水,似乎能把人的心事看穿,顿时不敢撒谎,如实答道:“是。”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老天爷赏下来打铁这一碗饭,没有一双结实的手,没有一颗坚定的心,是端不住这副碗筷的,你以后就会懂我说的这些话,从明天起,你什么也不用做,就站在这炉边看我,用眼,用耳,用心。”

    次日,杨山起了个大早,没想到,刚进屋就看到平日里喜欢睡懒觉的赵铁匠今天起得竟然比自己还早,已站在炉子前。

    “打铁技艺全看锤法,锤法在于气,我教你的,叫作‘雷公十三路’你看好了。”

    “沉肩、甩腰,绷臀而紧腿,深吸气,抡锤气贯全身,出锤时,气不可呼尽,所谓做人留一线,打铁存一分,就是这么个道理,捶重捶轻,力深力浅,打出东西的好劣全看这一口气。”

    赵铁匠一边演示,一边说道。

    “锋芒十分水三分,水温太凉则锋软易钝,太温则锋脆易折,跟做人一个道理,千锤百炼,最后时刻的好坏全在这淬字上,记住了,凉五分,温五分,对半水温舌可舔。”

    赵铁匠说着,竟然真的伸出舌头去舔淬池中的水。

    杨山一边看一边思索,只觉赵铁匠讲的颇有道理,心痒难耐,恨不得去亲自挥锤试试。

    “用眼、用心,不必我多说你已明了,现在用耳听好了。”

    赵铁匠用钳子抓起刚锤好的通红柴刀,丢进水池中。

    杨山只听得滋滋响声急促而短暂,池中柴刀沉落处冒出一股白气,迅速而散。

    “去把你磨好的柴刀取一把来。”赵铁匠把柴刀夹出。

    杨山依言而行,待拿来柴刀,赵铁匠又指着刚出水的柴刀道:“砍它。”

    杨山抡刀砍下,喀嚓一声,只见刚出水的柴刀被自己砍裂了一道缝,暗暗称奇不已。

    “过刚易折,淬水太急,承不过孩童之力。”

    赵铁匠又开始哐哐当当挥锤,不一会儿,又打好一把柴刀。

    这一次,手拿钳子夹起柴刀,不急不忙,慢慢淬到水中,冒出的白气在半空中聚而不散,待全部淬水完毕,赵铁匠徒手抓起柴刀,又拿过江麒麟手中的柴刀,刀刀相砍。

    哐当一声,火星四溅,杨山定眼细看,两把柴刀竟然分毫无损,连刀口也不见半点钝折。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心急出不了好铁,记住了。”赵铁匠随手将两把柴刀一扔,竟然不偏不倚地插进了刀架上。

    这一手,把杨山看得目瞪口呆,但这种目瞪口呆很快就被热汗吞没,因为赵铁匠已让他开始练习。

第一百六十章:嘉州听曲

    嘉州,距离剑门关不远。

    嘉州的戏素来是精彩的,尤其是花楼的戏,尤其是今晚,嘉州夜如昼,倚翠湖水影绚丽多姿。

    今晚,“海棠”来了!

    “海棠”并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十五个人,刚好凑成了一个戏班,而“海棠”,就是它的名字。人们并不知道也不关心海棠从何而来,更不关心“海棠”里面是否有个叫“海棠”的人。

    他们如今只在乎海棠会在何时何地绽放,毕竟自打十五年前的某一天,梨园突兀地出现了这海棠以后,梨园众粉难争春,“海棠”的戏足够精彩!

    偏偏,海棠一年只会开一次,下一次又要等熬过又一个春夏秋冬,江湖人,又有多少人能熬过又一个秋冬呢?而今晚,海棠将在这花楼绽放,所以人们欢呼雀跃,他们已不必再熬下一个秋冬。

    欢呼雀跃的可不仅听曲看戏的人,那些不通音律也不懂戏艺的人也在欢呼。你如果非要问为什么,没有理由,更多时候,他们欢呼雀跃只是因为看到别人也欢呼雀跃。

    李青衣来了,背着他的石碑。

    他还是穿着一身青衫,还是和过去一样消瘦,脸蛋也依旧俊美,但他不是专程赶来听曲看戏的,他来,只是因为他和沈啸要在这里等杨易。

    其实他们从那阑珊寺赶来这里,已花了不少时间,他一边赶路,一边悟剑。

    经过鬼雾林一事,他对祖传《青衣剑谱》有了些感悟。

    剑招易练,心诀却极其难悟,特别是其中的“以意驱剑,以心出剑,心意相通,剑我两忘”,以前李青衣怎么悟不到。

    他的长剑和石碑让他显得更加消瘦,更加出尘,因为他的长剑比起那古传的那些神剑并不逊色多少,至少它现在死死盯着台前第一排,那个和他一样清瘦的人,就不会轻举妄动。

    要不人们怎么会说十八般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镋、棍、槊、棒、拐、流星锤里面剑是君子呢。

    但君子有时候也会是伪君子,那个和他一样清瘦的人就是一个伪君子。

    这个伪君子是谁呢,就是唐门的门主唐啸天,曾经青衣山庄的常客。

    他现在正在和武林侠客们拱手道违,他的笑容和蔼可亲,他的白发苍苍如雪,他现在也像极了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显然他也很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以至于都忽略了有一人一剑正在盯着他。

    刑问也来了,抱着他的刀,他的刀依旧显得又宽又阔,又沉又重,比起那汉末桃园三结义时,张飞命人打造的宝刀“新亭侯”更加寒冷。

    新亭侯最后得为主人报了仇,多少能有些温暖,但刑问的这把刀很明很亮,透着渴望,显着饥饿,仿佛充满了仇恨。

    倒更像那十六国时,夏国国王赫连勃勃所铸的宝刀大夏龙雀。只是,它没有名字,刑问也没有想过给它取一个名字,毕竟不管叫它“阿笨”还是“阿拙”都不太合适。

    但刑问的人现在显然不太好,满面尘霜,双眼浑浊、灰暗,透着一股死寂。

    李青衣已认出了站在灯火最灰暗处的刑问,但他并不打算上前去打招呼,本来,他们就算不上是熟人,更不是朋友。

    “咚咚咚隆咚咚镪”随着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入耳,李青衣抬眼看了台上,却是好戏开场了。

    只见台上掀幕走出一青衣,迈着莲花步,左右并着两个小旦,这青衣竖抱琵琶,琵琶是紫檀木琵琶,凤尾头,曲颈梨箱,色呈鸡血,六相四十二品的四弦。左右两小旦各抱一筝一琴,琴呈黑色,筝显鹅黄。青衣并着两个小旦足点青莲,缓缓走至台中长条凳前,左中右排身坐定。

    “嘡嘡...嘡...”

    只见青衣左手按弦,右手戴一金色玳瑁,玉手从那琵琶簧板上迅挥而过,五指扫撇,却是《武林逸韵》开声,紧跟着八声的凤点头,夹扫,夹滚,夹弹,捻疏而劲,轮密而清,慢而不断,快而不乱,音不过高,节不过促。仿如曹妙达再世,裴神符当奏,台上琵琶声响,台下掌声、喝彩声连连,阮红梅听之亦觉此人技艺非凡,不由得心驰神往。

    待那青衣最后一道“夹滚”奏毕,左边的琴,右边的筝,瞬时同声而起,刹那间,急弦的琵琶轻点的琴,夹着那厚弹的筝,三人共奏,三器同曲,交织错杂。

    李青衣已分不清哪一道是琵琶,哪一声是筝是琴,本来掌声雷动的台下已变得寂静无声,观众看客们都已听出了神。

    琵琶筝琴戛然而止,所有人意犹未尽之时,青衣和两个小旦已起身施礼往那后台走去,幕帷抖动,只见一小生轻摇纸扇,踱至台前,咿咿呀呀顾自唱了起来。

    李青衣不懂戏曲,沈啸却是其中行家。

    细耳聆听,唱的却是那南戏《琵琶记》中“蔡伯喈考中状元后被要求与丞相女儿结婚,虽不允,但牛丞相不从而依之,欲辞官回家,朝廷却不允”思亲念妻的选段,凄凄怨怨。

    李青衣看得那小生出场,,听得这咿咿呀呀的悲调,响起青衣山庄的往事,好一阵心烦意乱,已没了兴头。

    瞥目一凝,想要察看唐啸天和刑问的动态,却哪儿还有唐啸天和邢问的身影!

    直急得拍头暗叹自己听曲晃神忘了正事。正欲从人群中抽身而退,下楼去寻人,才刚转过头来,就再也走不动了。

    刚才还在台上的那青衣,此刻竟已站在他眼前不远处的梯口倚栏旁,一脸笑意地看着他,那处灯火明亮,尤其显眼,这青衣脸蛋长得绝美,没了刚才在台上的浓脂艳粉,一脸清新脱俗,李青衣看之心里直叹秒人儿!

    不待他说话,青衣玉手一挥,葱指一弹,一道白光从人群细缝中射到身前,周围人依旧看戏喝彩,竟无一人察觉。

    李青衣信手一接,只觉柔柔软软,掌心打开,却是一截丝绢,上面写了“倚翠湖”三字,下面画的是一朵梨花,栩栩如生。

    这是唐门的标志。

    李青衣见此,正欲上前细问,只见青衣转身腾地,空中一招春燕回檐,翻过了倚栏,自梯阶口隐了身去。

    李青衣二话不说,暗使一分内劲于臂,拔开身前人潮,纵步追了出去。

    三步跃下楼来,举目四下环顾,大街上除了那些摆摊叫卖的行商走贩和灯火笼烛,哪里还有那青衣的半道人影,倒是空气中弥有一股幽幽的女儿家胭脂水粉味儿,又香又怡,尤其好闻。

    李青衣和沈啸闻得这气味,心中暗道一声“不妙”,只觉脑中顿时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变得恍恍惚惚,周围的东西也都模糊抽象起来,看得一片鲜艳的红色从那灯火辉煌处向他袭来时,全身瘫软,双眼一黑,倒了下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沈啸的猜测

    李青衣醒来的那一刻就发现自己被人点了檀中穴,欲动不能。珠扫眸转,入眼就看到朱漆的床沿,鹅绒的暖被,嫣红的罗帐和串珠的帘,绣花的屏风上映着血红的烛光。

    然后这映着烛红的画屏后就传来了声音:

    “有人花了大价钱让我请你来听戏,所以我就将你请到这里来。”

    李青衣隔着帐帘和屏风无法看到这人的模样,只瞥得一道黑影,但已听出这声音,即便它和在台上唱曲时略有不同。

    那人说完就起了身,然后李青衣听见了窗台被打开的声音。

    接着耳中就传来了唱戏的声音,细绵的女腔,阮红梅挂耳聆听,只听那女腔唱道:

    “灶中之米,难忍这腹中饥,阵阵心虚。舂谷米剩下了这糠秕,且拿来充饥饿挡一挡急。糠和米本是两相依,谁人拆散恁两处飞?谁人石臼舂杵你,谁人簸箕簸扬你。千辛万苦皆经历,一贱一贫两分离。净米入锅飘香饭,糠秕弃地无人惜。好比奴家与夫婿,天各一方见无期。夫君啊,你便是那香米么,如今在哪里?奴便是糠秕,怎让糠秕充肚饥”。

    沈啸辨得出那正是琵琶记里“赵五娘糠饼充饥”的选段,原来接的是自己刚听过的那戏台上的“琵琶记”。

    那细绵女腔最后的一个“饥”字刚唱完,紧接着是一粗阔武旦嗓唱道:

    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来我保国臣。头戴金冠压双鬓,当年的铁甲我又披上了身。帅字旗,飘入云,斗大的“穆“字震乾坤。上啊上写着,浑啊浑天侯,穆氏桂英,谁料想我五十三岁又管三军。都只为那安王贼战表进,打一通连环战表要争乾坤。宋王爷传下来一道圣旨,众啊众武将,跨呀跨战马,各执兵刃,一个个到校场比武夺帅印。老太君传下来口号令箭,文广儿探事进了京门。

    王伦贼一马三箭射得准,在旁边可气坏了他们兄妹二人!他两个商商量量才把那校场进,同着了满朝文武夸他武艺超群。我的儿一马三箭射得好,我的小女儿,她的箭法高,她箭射金钱落在了埃尘。王伦贼在一旁他心中气不愤,他要与我的儿论个假真。未战三合那个并两阵,小奴才他起下一个杀人的心。

    回马三刀使得也怪准,刀劈那个王伦一命归阴。王强贼恼怒要把我儿捆,多亏了天官寇准一本奏当今。宋王爷在校场把我儿问,小奴才他瞒哄不住表他的祖根。

    他言讲住在河东有家门,杨令公是他先人,他本是宗保的儿子杨延景的孙。曾祖母佘老太君,穆桂英我本是他的母亲。我的儿他表家乡那个泪珠滚,在校场可喜坏了那些忠良臣。

    宋主听此言欢喜不尽,他知道咱杨门辈辈是忠臣。刀劈王伦他也不怪,又把那个招讨帅印赐与给儿身。我的儿欢天喜地把府进,我一见帅印我气在了心。

    我本当进京辞帅印,小女儿搬来了老太君。老太君为国把忠尽,她命我挂帅平反臣。一不为官,二不为宦,为的是那大宋江山和黎民。此一番到在两军阵,我不杀安王贼我不回家门!

    却是穆桂英挂帅的“夺帅印挂帅出征”。

    听罢这一戏段,沈啸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两只眼睛瞪得圆大,两条青筋冒出了眼角,血气冲脑,心潮汹涌。

    那人影从窗台旁走了过来,待她来到床前,李青衣和沈啸一看,尽管隔帐朦胧,依然能认出,果然是那青衣!

    “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不过,很抱歉,我只是一个唱戏看钱的主,只要有人给了我钱,我就会帮他办事,我也不会傻到会去打探雇主的信息,所以你不用问我,除非,你也可以给我一大笔钱”青衣毫不顾忌,掀开了床帘罗帐,一脸笑意地看着李青衣二人,朱唇轻启。

    青衣把罗帐挽到帐定前端扣好,坐在李青衣的腿侧,接着又一脸媚意盯着李青衣说:“另外,那人托我给你唱个曲儿,你听好了”

    说完,神色一正,开口唱了起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看着柔柔弱弱的青衣,这岳武穆的“满江红”从她口中唱出竟然亢昂有力,字旋句荡。

    李青衣一头雾水,沈啸听完,却不禁双眼通红,流出了泪。

    岳武穆的悲,岳武穆的愤,恨,豪壮,洒脱,如历眼前,仿佛自己就是那被十八道金令逼迫回朝饮恨未能完成平寇救国之志的岳飞。

    可恨!奸臣佞贼可恨如斯!

    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国破山河碎如絮,如今的人却是麻木如任人宰割的土狗!江湖人眼中只有宝藏,美人……

    人,疲如狗!

    “戏,我已经请你们看了,曲,我已唱给你听,现在,还有最后一件事”

    青衣说着话的时候,衣裳上的扣子也已去了两颗,李青衣已看到那藕做的臂膊,羊脂凝的肤,也仿佛看见了春天的花粉和蝴蝶,看见了青年听雨歌楼上的红烛昏罗帐,看见了汗,看见了皱眉和酒窝,看见了旭日东升的海潮,还有鸳鸯戏水时荡漾的水波。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朵紫色曼陀罗,画在这名青衣的背间股上。

    “雇主说了,你看过之后自然会懂。现在,诸事了结,后会无期,你的穴道半盏茶后自会解开,你中的也只是疲筋软骨的迷迭香而已,已然过了药效”

    青衣对着沈啸话说完,衣也扣好,原本盈盈笑意的脸突然就成一脸冷漠,走至窗前关好窗子,走出门槛单手一把将门带上,没了脚步没了声响。

    沈啸眉头深锁,他明白那朵曼陀罗花的意思,那青衣的雇主,原来是花满溪。

    他不明白的是花满溪为何莫名其妙费尽手段请自己来听戏听曲,却不肯现身,意义何图?

    他有一种隐隐的猜测,难道花满溪和自己还有杨易一样,也是个穿越者,倘若不是,他为何会知道岳武穆的事!

    沈啸暗暗做了个决定,等杨易来到嘉州,自己应该将同为穿越者的事告诉他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客栈遇唐见霜

    沈啸和李青衣一连等了两日,杨易还是没有来到嘉州,不免有些心急。

    是夜。

    风,风声,一道黑影从窗户掠了进来,带着夜风,烛影摇曳。

    然后李青衣就被点住了穴道。

    一个黑衣人,夜行衣,黑布蒙面,李青衣看着他的眼,这双眼睛,似乎在哪见过。

    下一秒,他就想起来了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因为黑衣人已经自行摘下了面巾。

    唐门“哑巴毒剑”唐见霜。

    唐见霜并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李青衣,一如他原来的“哑巴”作风。

    李青衣见唐见霜摘下面巾,并没有太意外,毕竟自己当年在青衣山庄立雪楼,已见识过唐见霜的剑。

    所以唐见霜尽管身穿夜行衣出现,但却有恃无恐。

    他只是想问一问唐见霜,为什么会找到自己,难道唐啸天一直派人在跟踪自己?

    所以李青衣瞪着眼睛,挤着眼皮,抖着睫毛。

    “你想说话?”唐见霜开了口,还是和那年在立雪楼见过他时那样沙哑。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找你是么,还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在这里对不对?”

    唐见霜说到这里就住了口,背身走到屏风后,然后搬来一张椅子,抱着自己的剑坐下,翘起了二郎腿,盯着李青衣,也不说话。

    李青衣见唐见霜如毒蛇般的眼神盯着自己,心里不由得一阵发毛,既不知道唐见霜想干嘛,又有种不祥的预感。

    唐见霜仿佛一眼看穿了李青衣的心思,嘴角勾起,诡异一笑,开口说道:

    “你不用再猜了,自从你进了巴蜀,你的一举一动就没有逃出过我的眼睛,包括你在看戏,青衣给你传信,不过,我暂时还不会要了你的命,现在,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唐见霜说到这里并没有接着讲他的故事,而是起身把马窗户关好。然后转身回来坐下讲他的故事:

    “你见过萤火虫么?我是说点凌云山的萤火虫,不对,我忘了,你应该没有去过凌云山,呵。”

    唐见霜说到这里颇为自嘲地笑了一下,但他笑起来并不怎么好看。

    似乎也知道自己笑起来不好看,唐见霜马上又接着开口说道:

    “凌云山的雪很漂亮,它很薄很轻,它来的时候既温柔又多情,特别是落地的时候,就像翠红楼那些花花草草一样,会一点点慢慢地,从你的眼,从你鼻掠过,路过你的胸口,对着你的耳朵吹气,最后才会一口把你咬住,融化。

    但我不是说它是花花草草,我是说它跟它们一样又多情,又细腻,又娴熟。

    而我,就是在那样的雪中被我师傅养的狗叼回去的,怎么样?呵呵。”

    唐见霜也不知道是在问李青衣还是在问自己,话突然就停了下来。

    “但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东西,是凌云山的萤火虫,它们没有忧愁,没有悲伤,眼里只有星星,它们一只跟着一只,扑扑闪闪,就像顽皮的孩子提着灯笼到处乱跑,飞过草尖,跳到树梢,停在师妹的头顶、手尖。”

    他又停了下来,抱着头,似乎极其痛苦,直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眼角竟然有泪痕!

    杀人不眨眼的毒剑也会流泪?但李青衣更诧异的是,原来唐门第一杀手并不是哑巴。

    于是,流泪的哑巴,又继续讲他的故事。

    “师妹,没当那个时候,师妹就会开心地转起圈圈,在我身前又跑又跳,‘咯咯咯’地笑起来,你知道么,师妹笑起来的时候,两条眼缝就弯成了月牙儿,可爱极了,那时候的萤火虫可真漂亮啊。”

    唐见霜又停了下来,这次他没有抱头,而是盯着李青衣,眼睛里充满了火焰,就好像李青衣成了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可是!可是这一切都变了,变了!变了!就因为那该死的楼兰石棺,我的师妹就那样被扔进石棺里面!为什么?为什么!师傅他真是瞎了眼!师妹肯定不是自愿的,肯定不是的!”

    唐见霜又抱起了头,牙齿紧咬,腮筋暴突,整张脸都扭曲了。

    “我刚才是不是很狼狈,哈哈,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这么狼狈,你信么?你是不是在纳闷我为什么要给你讲这些事?因为你爹,我要你爹身上的东西。”

    “对了,你恐怕还不知道暴雨梨花针图谱的秘密吧,我告诉你,是长生,哈哈哈,师父说那是长生,拿自己的女儿做实验,真是天底下做好的父亲。”

    “哼,可笑!大师兄,师父说了,你该说的话说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想竖着走出去就叫我们把你横着抬出去,现在,你做选择吧。”

    唐见霜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冰冷阴恻,李青衣听得出来并不是那青衣的声音,但却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嗓音,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唐见霜何时有受过这等侮辱,脸色大变,抓起自己的剑,正要拔剑冲门,可惜,这剑拔了一半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香,是曼陀花香。

    李青衣又闻到了这香味。奇怪的是,自己这次却没有头晕目眩的感觉。

    “不用怀疑,雨后的曼陀罗,对同一个人只会发挥一次效果,而且,你也不用装了,我知道以你的功力,穴道早已经解开了,主人在等你,你想不明白的那些事,去了自然知道。”

    门外又传来那女人的声音,她至始至终都没有进来,李青衣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但李青衣听她这一说,也不好再装,他的穴道确实在唐见霜坐下来后就解开了,他只是想知道唐见霜到底在弄什么鬼玄虚,才装作还被封住穴道的样子躺在床上。

    瞥了一眼被迷昏的唐见霜,觉得有些好笑,唐门弟子唐见霜竟然会被迷晕?

    也懒得去管,推门而出,门外空荡荡的,那女人已不知何时走了,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不多作耽搁,李青衣直接奔下楼,下得楼来才知道,原来这楼就在倚翠楼的对面,难怪自己原先在这里听戏听得清清楚楚!

    而此刻,杨易已在半道上遇到了与人交战中的刑问,

    刑问已经是第八次挣扎着爬起来,脸上,嘴里,鼻孔里都是血,但是他的眼里,依旧有光,有火,有芒。

    尽管,他已拿不动自己的刀!

第一百六十三章:途遇刑问

    刑问已握不住自己的刀,不仅因为他的刀太重,也因为他已是强弩之末,但他依然竭尽全力,左臂撑地,右臂支膝,左膝着地,然后他又站了起来,风掠过他的脸,他的发,他的胡茬。

    “啊!”

    他怒吼了起来,奋不顾身地往黑袍人冲去。

    黑袍人当然不会给他机会。

    双眼一凝,黑袍一震,劲风卷土飞扬,左手一抬,连剑带鞘横至胸前,大拇指从剑柄处一挑,剑已应挑出鞘,右手抓剑,身动如捷豹,招招似毒蛇,剑光如闪电,顷刻,剑尖引带着人破虚刺去。

    黑袍人的剑,速度很快,芒如游龙,密,剑影如伞收,猛,剑风如凝落雪,雪落才又惊风,刹那间,已刺出整整一十八剑,往刑问的全身上下刺挑。

    黑袍人的第十八剑刺完时,刑问又再次倒在了地上,他再也站不起来,身上的剑痕已比他的衣服还要多。

    黑袍人收剑归鞘,昂着头,右手负于后腰,衣袍伴着落雪随风飞扬。

    他的衣,白如雪,须发,白如雪,剑穗,白如雪。

    双眼至上往下,瞥着身前的刑问。

    刑问已如一条死狗,连伸出舌头的力气也没有,而且,是一条斑点狗,他的身上脸上,除了伤口和血痕之外,还有泥尘。他原本还充满火焰的眼睛也变成了灰暗。

    “哼,自找死路,死狗一条,我本懒得理你这蝼蚁,奈何你这条尾巴实在烦人,玩也玩够了,我现在就送你上天!”

    黑袍人的话语比这夜风还要冰冷,话说完,身已动,脚尖一铲,一勾,刑问整个人就被他从雪地里踢起抛飞。

    紧跟着,刑问的身子尚未落地,黑袍人弯起膝盖,往上一提,正中刑问的腰脊,刑问又被抛飞至半空,然后黑袍人纵地而起,破风而上,跃到刑问之上时,聚力于腿,朝着刑问的胸口,沉脚一踏。

    “啪”,刑问重重地落在地上,溅乱一地尘土,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化作最后一口鲜血,溢出嘴角,腰也折,气也尽。

    黑袍人也飘然而落。

    “啪!”

    黑袍人刚落到地上,就听到了拍手的声音。

    “玄府主果然好功夫,好手段,佩服,佩服至极”

    黑袍人的身后突兀地响起女人的声音,熟悉的声音。

    这一刻,黑袍人原本云淡风轻的脸色已变得凝重,眉也皱,瞳也集,唇紧而腮崩。

    他转过身就看到了这说话的人,身穿红衣的少女,猫九狸,一身红衣,满头银丝,站在这风中,满脸笑意。

    只是这笑容。现在进了黑袍人的眼里,就像一头恶魔,一点一点吞啃着黑袍人的灵魂。

    黑毛睡在她的怀里,她的手,现在在慢慢地拍着掌。

    “你想干什么?”

    黑袍人现在很紧张,但他还是开了口。

    “马王爷想见你。”

    猫九狸停止了拍手,脸上的笑容也没了,她的脸依旧可爱,但已没了感情,满头黑发突然变成银丝,被浮躁得像登徒浪子的风卷乱,她伸出手将它们捋过耳沿。

    然后才又开口:“马王爷说了,千年未见,老朋友该聚一聚了。”

    “他在那里?”

    黑袍人瞳孔深缩,露出了恐惧。

    “自然在你们阴曹地府!”

    猫九狸的声音变得凄厉起来,披头散发,在这风中,可爱的脸蛋变成了厉鬼。

    厉鬼突然又变成了美人,而且还笑了起来,她一笑起来,躲在暗中的杨易就觉得心里慎得慌。

    还好猫九狸笑完以后。只是又继续开口说话而已。

    “走吧。”

    短短两个字。

    两道人影就这样消失在夜色中。

    杨易走出来的时候,刑问还有呼吸,他的阔刀就躺在他的身边,似风雨同舟的妻子。

    杨易本想为他输送元力救治,但手却顿在了半空,因为他已看到刑问腰间的木牌。

    属于抚安司捕员的身份令牌,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杨平”二字。

    而此时,长安。

    在大理寺大狱提审房里,炉火烧得正旺,把火炉上的烙铁烧得通红,直冒火星子,但这样的炉火并不能将此间的阴冷烘散,无关正月的长安本就春寒料峭,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如此阴森寒冷。

    陈列着排排刑具的前壁前,摆了一条老虎凳,四脚长条凳的尾部,垂直竖起一架“十字”木桩。

    大唐贞观至今十七载,这把老虎凳还从未用过。

    这种刑具,十分残忍,行刑时,把犯人绑坐在长板凳上,上身和双手被绑在背后连着长板凳的木架上,双腿在凳面上伸直,脱掉鞋子,膝盖以上的大腿用绳绑在凳上。

    于小腿与板凳缝中或脚跟下置放砖块,使受刑人的双脚向上抬起,通过牵拉腿部的关节韧带,给受刑人造成巨大的痛苦,导致肌肉撕裂或是瘀血,轻则导致受刑者双腿成残,重则当场死亡。

    但更为残酷的是另一种行刑手段,把受刑人一双手臂反拧到背后,用绳索捆住并高高吊起,使受刑人的上身最大限度向前弯曲,脚下通过垫砖使受刑人的脚尖也逐渐抬高。

    最后使受刑人的头和脚几乎相贴,造成全身性的痛苦,这样的行刑手法,最轻也会致人腰折脊裂。

    这些,都是对于咬死不招的犯人,严刑逼供所用。

    不过,当今大唐,圣人开明仁德,轻刑宽狱,此间虽有这等刑具,但开朝至今,尚未动用过。

    老虎凳的对面,摆了长案,长案后此刻坐着的正是大理寺少卿李正,寺丞郑则,还有记事王宁,三人都皱着眉头,拉着苦瓜脸,提审抚安司,这可真是令人头疼的事。

    “提上官逸。”

    李正终于还是向一旁的狱卒下了令。

    不多时,随着哐哐当当的铁链拖地声到来,李正见到了自己曾经最为得意的门生,现如今,抚安司司丞,上官逸。

    上官逸手脚都戴着镣铐,发须凌乱,双眼之中却全是自信和坦然。

    “上官逸,本官问你,太子状告你抚安司不良人实为谋反死士,藏有谋逆之心,是否确有其事?”

    李正将惊案木狠狠拍到桌子上,沉声而问。

第一百六十四章:兄弟重逢

    上官逸拱手向自己这位昔日的恩师行礼,凝眉正色道:“长安危矣,大唐危矣!”

    而在嘉州,李青衣和沈啸已见到了花漫溪,还有请他们来的那个人。

    那个人就坐在桌子旁,喝着酒,身边还有一个脸上长满雀斑的小女孩,猫九狸却已经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知了,请客人坐下。”

    那个人开口。

    “是,父亲。”

    小女孩应声,原来她叫做知了。

    于是,酒又倒满了三碗,为什么是三碗?

    因为麻雀姑娘的父亲已经有了酒碗。

    他长得很斯文,偏瘦一身青衫干干净净,唇上的短须排得整整齐齐,一点儿也不像江湖中人。

    “我知道喝酒这种事情,从来不会嫌人多,所以我就请你们来了。”

    麻雀姑娘的父亲可真是个聪明人,已经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借口,可即使他不找借口,李青衣和沈啸,还有花漫溪,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他们现在有很多问题想问这个人。

    “唉,看见你们身上穿的缎子,我突然想家了,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小知了,你想你娘亲没有?”

    他却已经表示了这里并不是他的家,在他把酒碗端到唇边停顿时说出的话里。

    “当然想,娘亲此刻想必已把窗台上的花盆搬到了院子里,但她一定不会去动那盆红药,娘亲知道爹爹你最喜欢红药。”

    麻雀姑娘突然变得黯然神伤,站在桌子旁眨巴着大眼睛,红药原来已开在她的眼里。

    李青衣和沈啸终于确定了这麻雀姑娘的名字就叫作知了,倒是个好名字。

    两人于是仰头头喝着酒,静待这个人的下文。

    “唉,知了啊知了,你何时才能知了,国不复,家何以全,我们恐怕再也回不去烟雨朦胧的江南了,你也不必再去怀念那些亭台楼阁和依依杨柳啦,若我死了,你一定要想办法把我的骨灰带回太湖畔,洒在你娘亲的坟头上。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这一生,倒是愧对了你们母女,时也,憾哉!别眼泪妆浓,去年剪秋风也!”

    知了姑娘的父亲一口饮干碗中酒,幽幽长叹。

    “但你还和从前一样,只会唉声叹气,所以你亏欠的,还有你自己。”

    门口走进一个背刀的汉子,模样长得和知了姑娘的父亲有几分相似,他走进来的时候,晚风就吹了进来,月光也照了进来。

    “但这一次,我已经有了把握。”

    知了姑娘的父亲脸色涨红着辩解道。不过,他脸上的涨红,更像是酒虫的嘲弄,因为他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酒倒满后,他才扭过头来,对李青衣说:“我说了这么多,也许你一句也没听,但我其实就是说给你听的,因为我的目的和你一样,也要去凌云山唐门。”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好像是从牙缝中钻出来的。

    “你知道我要去唐门?”

    李青衣突然觉得这人很有意思。

    “当然,路过嘉州的江湖人,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想杀唐啸天的人,另外一种,是为唐啸天卖命的人,而你,和我一样,都是前一种,因为你的眼睛里,有我熟悉的东西。”

    知了姑娘的父亲说得斩钉截铁。

    “可惜,你找错了人,我既不忆江南,也不爱红药。”

    李青衣确实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仇恨,可还是拒绝了他,又不是第一次第一次行走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他体会得比谁都要深。

    “鄙人易江南,不才会些奇门遁甲,青衣剑魔莫要急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如果没有我的帮助,莫说杀了唐啸天,恐怕你想要找到唐门所在都是问题。”

    知了姑娘的父亲原来名唤易江南,他现在已变得一本正经。

    李青衣放下酒碗,看了一眼沈啸,然后斜过眼去一言不发的花漫溪。

    开口道:“我想问你,看阁下武功匪浅,为何会找我合作,另外,我听闻凌云山下有一小镇,常年遭受唐门祸害,你既常在巴蜀行走,为何不出手相助?”

    “为什么要去帮驼铃镇的人,他们除了妇孺之外,也有汉子爷们,也身强体壮,他们完全可以自己拿起武器来保护自己爱的人,完全可以!为什么他们可以装作手无缚鸡之力就能理所当然得到别人的保护!我也曾是书生,也曾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被马踏尸,又有谁曾帮过我!”

    回答他的还是易江南,或者不是,因为现在的易江南已变得激动万分,粗红的脸脖已能看出不再是酒虫的玩笑。

    “酒!”

    花漫溪却在这个时候拍桌而吼,吓得知了姑娘抱在怀里的酒坛脱手而落,啪!陶瓦碎一地,酒水四溅,水漫地湿,反射月明。

    李青衣正好顺着月光从酒水倒影中看见了自己的脸,比之当初,竟已长了不少胡茬,风霜何曾饶过谁!

    “可惜了好酒。”

    沈啸盯着地上的酒悠悠而叹。

    “好酒碎了可换坛,热血冷却谁英雄?难道,生来就该如坛碎?”

    站在门边那人终于开了口。

    李青衣站了起来,一言不发,抓过柜台上一坛还未开封的酒,直到走出门口时,才又回过头来,笑着说:“然而,你说的,好像和我并没有关系,这地方,突然变得好闷。”

    说完,掏出一锭银子,甩手抛到方才喝酒的桌子上,侧身走去解开马绳,抱酒翻上马背,拍马飞奔,冲入夜色之中。

    这马,也不知是不是易江南的马。

    那汉子想去追,却被易江南示意停下。

    月拢夜色漫似海,夜风卷雾轻如烟,纵马踏风如破浪,李青衣顿觉心情好了许多,关于青衣山庄的惨事回忆也平息不少。

    正要拍马而回,从月光中掠过道道黑影,却是一群蝙蝠朝他飞来,从他头顶快速飞过,然后,李青衣就看到了背着刑问的杨易。

    兄弟二人见面,刚寒暄完,还未将这几日各自遇到的事情互诉。

    夜色中,一个红衣少女,一步一步,向二人走来,及至马前,杨易面色大惊。

    她,竟然是自从枫林渡一别之后,再未见过的霜儿!

    “霜儿姑娘!”

    本来从惊愕中开始欣喜若狂的杨易,刚叫出口,瞬间身子如坠冰窟。

    因为霜儿转过身来,右手寒芒闪烁,刺出一把匕首,直取杨易的心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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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不良帅介绍:
系统?灵气复苏?武侠?悬疑?
这是一个貌似很混蛋的故事,因为系统确实奖励了主角一个蛋。
这也是一个有毒的故事,因为主角后来真的有毒啊!
“本次成功抓捕一名黄级大盗,恭喜宿主获得三千赏善点,可兑换一门新武技,可兑换一甲子内力,可储存,兑换或者储存?请宿主进行选择。”
杨易刚把盗匪孙千一脚踢进牢房,就听到了系统林芝琳温柔的萝莉音提示……长安不良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安不良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安不良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