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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辉荣珍     江海潮txt下载     江海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三章 一芳出嫁

    一芳出嫁,老二娶媳妇,这对吴家是天大的喜事,便邀请亲朋好友前来庆贺。

    盖瓦房贺梁摆了七十余桌,此次两个孩子结婚这么大的喜事,来的客人也不会少,考虑到家庭变故,道喜的人可能会少一点,打个对折三十多桌还是会有的。酒菜还是得多备点,省得临时增加了客人手忙脚乱。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芳娘竟然起了床,这让一芳非常惊讶!她知道娘之所以能下床,是因为二哥能娶上媳妇。她反过来想想,如果自己死命不同意换亲出嫁,娘又会怎样呢?她不敢往下想。

    她二哥已出发去了女方家,而女方家的哥哥也将出发来娶自己,她在问自己:如何面对未曾谋面的晚上就将睡在一张床上的男人?心中的应声又将如何抹去?人生将来的路又怎么走?

    这天正逢下雨,也许是老天为应声、一芳的不幸而哭泣。应声穿上雨衣,戴上破草帽,骑着自行车,来到一芳家附近。他不放心一芳将嫁给什么样的人,必须亲眼看一看。

    已近晌午,从韩桥方向向一芳家走来三男一女。

    他们是撑船从江海河而来,将接新娘子的船系在应声家舀水踏子上,留下一人看船。当地有风俗,新娘坐的船不能空着,必须一直有人看守,以防邪气侵入。

    应声纳闷,人家接新娘的人都是来单数,接上新娘就成双数了,可他并没想到还有一人在看船。

    他仔细辨别这三个男人中谁是新郎?其中年龄最大的三十二三岁上下。应声感到似曾相识,他在大脑中不停的搜索,终于想起来了。那天,克信民中组织高中毕业班学生去海通城参观,在三〇四国道平桥公社路段,就是他,撞伤了吴一芳而逃逸。

    估摸着其他两个人的年龄均在二十多岁,按理说,新郎应该是这两人中的一人才对。但是,换亲就不好说了。应声担起心来,万一就是撞倒一芳的那个混蛋怎么办?他决定隐藏在附近,弄个明白。

    吴家摆上了十张餐桌,准备开餐三至四批。已经十二点多钟,才稀稀拉拉来了四五桌的客人,一芳娘望眼欲穿,再也没有等到什么人来。一芳搀扶着她娘说:

    “娘,不要难过,不来就算了。”

    “人穷狗都嫌,开餐吧!”一芳娘生气的说。

    宽宽松松开了五桌,与贺梁那天正好相反,多了大量的酒菜。其实有许多人不来,应该能理解,人们崇尚礼尚往来。吴家盖瓦房时家庭富裕,现在欠了一大堆债,人家来吃喜酒总得包礼金贺喜,是长辈的还得给新人叫钱,盖房子时送的礼金不说,这次欠下来的人情何时能还?

    应声岂管这些,他只关心主桌上的主宾是谁。可是堂屋后墙没有窗户,他无法看到新郎。雨还在哗哗的下着。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从地上抓了泥巴涂了满脸都是,只看见两只明亮的眼晴和洁白的牙齿。他用稻草绳系住腰,手持竹棍,躬着腰,来到吴家大门口。一边嘴里念叨“大吉大利,行行好,给点儿吃的”,一边伸出沾满污泥的双手。与此同时,一双犀利的目光射向主桌,新郎竟然是撞倒一芳的那个男人!他拿着吴家给的喜糖迅速离开,不忍再看下去,他心里在滴血。

    一芳一眼就认出了应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自己的心上人,竟然装着乞丐来到婚礼现场,她心如刀割,顾不得地上湿滑泥泞,冲出门外:

    “讨饭子,再拿个馒头。”

    “新娘子心真好!”酒桌上的人赞扬一下一芳这事就很快过去了,再也不会有人把乞丐当回事。

    “应声,快回去吧,你这个样子,我……”

    应声双手捂着脸“呜呜呜”的哭着,他知道一芳不可能认出撞她的人,他也不忍心说出真相。

    应声回到家,看到舀水踏子上系着贴着喜字的小船,这才明白是怎么会事。看船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应声和他聊了起来。

    任新良也就是撞倒一芳逃逸,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三十二岁,当过兵,家里兄妹五个,他是老大,妹妹最小。上有爷爷、奶奶需要瞻养,情况与光棍司令家差不多,四兄弟都没有娶上女娘。

    一条小小罱泥船,载六人和一些嫁妆,夜里要行三十多里水路,且一半路程是在宽阔的运河。耿会民叔叔就是乘这种船跌倒水中,被水波伯伯救上岸的。一芳不会游泳,这让他如何放心,应声决定骑车跟船。

    下着小雨的黄昏的韩桥格外昏暗,一芳将从应声家门口经过,从舀水踏子登船。

    应声半掩着门看着心爱的人出嫁,谁能体会他此时的心境?一芳知道应声在看她,她停下脚步,从半掩的门缝中看到了应声的身影,心中在默默的念叨:“对不起,应声!这辈子我对不起你,来世再做夫妻吧!”她“呜呜呜”的哭着上了船。

    一芳从来没有坐过这样的小船,害怕极了,两手紧紧抓住船帮。船在暮色中慢慢的前行,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应声把两只挂篓挂在自行车后座上,这样可以为跟船的事随便找个理由。他从衣橱里拿出了几套女装,这是准备送给一芳的生日礼物。先把它藏在挂篓,方便时就作为结婚礼物送给她。

    小船从江海河由北向南行驶,右转进入了东西向的引河,必经应声和一芳的初中校园。应声在水中拼命救一芳的情景,让她泪水如注,如果不是为了她娘,她真想一头扎进水里,让电灌站那巨大的水泵吸进天堂。

    小船进入了电站旁的涵洞,水位较高,只能免强小船通行。这是一个阴森狭窄的黑洞,一芳趴在船板上,稍稍抬了一下头,就碰到了洞壁,吓得她一声尖叫。

    引河的西端与运河相连,任新良家就住在运河西岸。河宽浪高,为了小船安全,必须在运河边侧行驶。但是从运河东岸,到其西岸边侧,必须横渡运河才行。

    应声看着小船进入运河,手心在冒汗。

    撑船的师傅还有些经验,顺着水流慢慢斜向对岸,很快小船已过河心,危险即将过去。应声心中的石头慢慢的落了下来。

    没想到,为平桥公社广播站装运器材的“机器快”全速驶过,掀起了巨大水浪,把小船冲翻,一芳惨叫落水。应声不顾一切的冲向一芳,很快把她救上了岸。他告诉她:“挂篓里有干衣服,赶紧换上,我得去救人!”

    “机器快”发现小船翻倾,立即向水里投放了救身圈,并用手电筒照射水面。落水的人有的抓住了救身圈,有的仍在水中翻腾挣扎。

    应声丢下一芳迅速冲到河里,把一个个晃动的黑影都拉上了岸。

    平桥公社广播站押运器材的人大喊:

    “请问:救人的兄弟尊姓大名?”

    应声回答:“没有名字!”

    一芳情不自禁的大叫:“他叫步应声!进步的步,应该的应,声音的声!”

    任新良决定除师傅撑船外,其他五人步行。他央求应声同往,一来可让新娘乘车,二来人数成双。

    一芳坐在应声自行车后座上,两腿垂在挂篓里。自从他俩定下终身后,一芳已记不清多少次这样坐车了。可笑的是,心上人不仅救了自己的命,还救了娶自己做女娘的任新良。自己竟然还是这样坐着他的车,由心爱的人送着出嫁!这对应声是多么的不公平,又是多大的伤害!此时的一芳真想大哭一场。

    已到新郎家,应声停下车,拉着任新良到旁边一字一句的说:

    “你认识我和吴一芳吗?你当过兵,历经三十二年的风雨,应该是一条铮铮铁汉才对。该承担的责任不能逃避,不该得到的应该放弃。”

    一声说着,深情的望了一芳片刻,骑上了车痛苦的走了。

    任新良家客人众多,大家已饥肠辘辘,翘首企盼着新娘露面。一芳穿着应声赠送的时髦服装,显得格外好看,然而脸上的两行深深的泪痕,还发着光亮。有赞扬她漂亮的,有为新良高兴的,也有人在窃窃私语说,恐怕新娘是被逼婚的。

    领叫开始,她一边很不情愿的接着长辈们给的红包,一边从喉咙里挤出长辈的称谓,两行泪水不停的流淌。

    酒席热闹开场,碰杯声、挟菜声、咀嚼声、劝喝劝吃声混杂在一起,突然喇叭里播放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乐曲,喧闹声戛然而止。

    “平桥公社广播站,平桥公社广播站,现在播放刚刚发生的英雄事迹。我公社社员任新良接新娘的彩船在运河克信公社河段翻船,六人落水,生命垂危,社员步应声奋不顾身抢救落水人员……”酒桌上的客人纷纷热议:

    “那位骑车的就是英雄。”

    “新良也真是的,也不留人家喝口酒。”

    “新良要一辈子感恩这位英雄。”

    “是呀,不然喜事就办成丧事了!”

    新良被说得脸颊发烘发烫,他想起了应声临别时的话,想起了撞倒一芳逃逸的情景,又想想自己和一芳相差十多岁……

    不知不觉,往事像电影镜头般的显现。他在部队当兵,星期天去小镇购物,一女子叫军妹,牵着羊带着小弟军生在前方行走。疾驰的马车撞倒了她的弟弟,新良抱着受伤的男孩直奔医院,自己掏钱抢救了军生的性命。军妹千方百计找到部队,为弟弟军生寻找救命恩人。因此,新良获得部队嘉奖。后来他俩互生情愫定了终身。双方商定新良退伍回家安顿好后,她就千里赴婚。不料她家发生重大变故,为了家庭生计,爷爷逼她嫁给了比她大二十多岁的小镇的瘸腿工人。

    面对曾经被自己撞伤的女子,面对被逼换亲的比自己小十多岁的一芳,面对自己的遭遇,想想英雄的话语,新良应该做出怎样的人生选择?

    然而,悲痛欲绝的一芳仍然被婆婆送进了洞房……

第六十四章 走出痛苦

    应声从任新良家离开时,深情的看了一芳片刻。满脑子都是一芳,挥之不去。也不知道平桥到韩桥这三十来里的夜路自己是怎么骑车回来的。

    回到家,似乎没有了过去的坚强和坚韧,对着一芳的照片,捶胸顿足,痛哭流涕。他知道,这不能怨一芳,更不能怨她娘,也没有理由怨她的丈夫新良。但是,就是心里堵得慌,无论怎样也放不下一芳,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他打开门,踉跄的来到舀水踏子,坐在水踏板上,两脚泡在水里,注目着一芳出嫁坐的小船南去的方向……

    水波和秀珍已经是第五趟来他家了,看到了应声,水波放心了。而秀珍感到十分紧张害怕,当年施步仁不分给她家过年的口粮,她也就是这样坐在水踏板上,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向河心自寻短见的。难道应声也想不开?秀珍想去劝阻,被水波拉住,他轻声说:“让应声静一静,他太痛苦啦!”

    应声自言自语:“一芳,你回答我,为什呢老天爷让你五岁就来拥抱我,而现在又残忍的把我们拆开。十五年的欢笑,十五年的泪水,点点滴滴都在心头,说抹就能抹掉的吗?这比厉大守对我用头悬梁锥刺股的酷刑还要痛苦,比被关押管制还要难熬,你知道吗?”

    此时,东方透出了亮光,绣品市场上已经传来了进场出场交易讨价还价的声音。

    水波拿着白酒瓶,拔掉瓶塞,轻轻的走到应声身边,把酒瓶递给他说:“伢儿啊,实在难过就喝一口吧!”

    他猛抬头,又惊又喜的喊:“水波伯伯,秀珍阿姨!”泡在水里的腿一骨碌站立起来,一把抱住水波嚎啕大哭。“哭出来吧,这样好受些。”水波边说边搀着他走出舀水踏子下的泥淖,沿河坡拾级而上,让他上床休息。

    秀珍摸了摸应声的额头,烫得厉害,便用湿毛巾给他冷敷散热,并请来赤脚医生给他瞧病。他是在运河救人泡水后又没有换上干衣服,长时间严重受凉又加上情绪十分低落才发热的,一粒扑热息痛,一身大汗高烧就退了。

    众辉也从公社放映队专门赶来看望应声。想想五个好哥们儿,一芳无奈出嫁,厚强远走他乡创业,进炎锒铛入狱,真是世事莫测,让他俩委实感到莫名的酸楚。

    众辉刚走不久,应声听到有人“咚咚咚”敲门,他打开门,嗨,原来是邮递员呀。

    “步应声有包裹,江浪县城寄来的。”邮递员说。

    应声拿起包裹仔细端详,啊,是耿叔叔寄来的,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他火急火燎的打开包裹,哦,是高考复习资料。

    县委梁副书记作为走资派下放劳动自由后,当上了县革委会主任。他走马上任就关心农业生产和农技干部,这可关系到民生。在他的关心下耿会民也很快回到县农业局工作。会民自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到韩桥大队询问应声的情况,当时让应声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还是水波给耿会民介绍了情况。当他得知应声读了高中,还当上了队长时,会民激动不已,“好,好,好”的声音,从电话话筒中传出,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能听到。耿会民是农业局中为数不多的文革前的农大毕业生,是农业技术骨干,深得县革会梁主任器重,回局不久,就被梁主任干预提拔为农业管理科科长。

    应声把耿叔叔寄来的资料翻了一遍又遍,他急可耐的打开语文资料,啊,里面夹着一张县农业局的信笺纸。

    应声吾侄: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你父母把你深情的托付给我时,我答应他们像对待亲侄子一样照顾的,可是,你父母坦然自首的第二天,我就被施步仁等赶走,把你孤零零的扔下,无奈只能让两箱书陪着你。你在那一段漫长的岁月里吃尽了苦头,受尽了折磨。白阿姨回来后,诉说了你的遭遇,让我心如刀绞。

    欣慰的是有学童、水波、郑严等同志关心你,还有一芳父母把你当儿子一样爱护。一芳娘凑了六角九分钱买了一斤猪肉煮好,自家人一块都没舍得吃,全部送给正在关押中的你,这是亲娘都难以做到的呀!听说为一芳换亲的事,一芳娘拖着卧床不起的身躯,蹦下床向你下跪,我和白阿姨都掉了很多眼泪。我想你不会怪罪一芳和她娘,你心中明白,她们比谁都难受。你要知道造成悲剧的不是她们,而是“穷”字!要让她们得到解脱,免受煎熬,只有你能做到,那就是你要尽快的从痛苦中走出来。

    寄上全套高考复习资料,叔叔希望你甚至恳求你把全身心都投入到工作和复习迎考中,让一芳和她娘尽快得到解脱,哪怕神经上放松一点,能理解吧,孩子?

    你的叔叔耿会民

    X月X日

    应声一遍又一遍的读着耿叔叔的来信,眼泪涮涮的流淌。第二天,又收到一封信,他心里希望是一芳寄来的,然而这怎么可能?让应声万万没有想到,果然是从平桥公社寄来的信。

    应声哥:

    请允许我改口这样称呼你。我从五岁至出嫁,都是和你在一起,有痛苦和煎熬,有喜悦和希望,同悲同喜十五年,这虽然已成为记忆,但它是我们人生的宝贵财富。在那些心酸而美好的日子里,你告诉我你父亲在你蒙冤面壁后,给你讲述了布叔叔夫妇的冤屈故事,我心中一直肯定这就是你父母的故事。你当时和你父母说你会“坚强”。在后来的日子里,你和我说得最多的两个字是“坚强”,你做得最好的也是“坚强”。

    我已为人妻,这辈子对不起你,如有来世我愿做你的女娘。

    我想看到的是过去的应声,坚强的应声。泪求你接到高考录取通知书时无忘通过众辉转告我!

    妹一芳

    X月X日

    面对恩人和亲人的来信,应声抹去眼泪,坚强起来。他决定走出痛苦,奋发努力,白天工作,晚上复习,高考和工作两不误。不辜负耿叔叔的希望,让一芳和她娘也能从痛苦中走出来。

第六十五章 信心满满

    水波告诉学童,一芳出嫁对应声打击很大,毕竟是在磨难中建立起来的感情,难以割舍啊!学童也为此很难过,他决定找应声聊聊。

    学童对应声说:“一芳无奈出嫁,应声你很痛苦,我也很同情,很理解。我在问自已,在我们大队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们党支部有没有责任?有,有很大责任!如果吴家盖房子不等上梁的良辰吉日,也不会遇上暴风雨,墙也不会倒,人也不会死。如果不是穷得付不起医药费,卖掉全部家当,也不会退婚,也就不会有逼婚。根子是穷。现在大家都在加工猫匾,工艺非常简单,据说全国有百分之八十的猫匾都来自韩桥,卖到哪里哪里就会有仿制的人,所以最红火也就是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了,现在销售猫匾明显有压力。老百姓好不容易赚到了第一笔钱,如果猫匾滞销赚不到钱了,会不会还有人家像一芳家发生这样的不幸?”

    学童接着说:“市场改造和产品升级是我们大队的牛鼻子。水波主任辛苦一下,带领应声和秀珍去趟海通城,打听打听有没有什呢绣品加工任务和销售渠道,为群众再找条赚钱的路。”

    学童心想,这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既可以探探路,又好让应声出去散散心,这小子脑子好用,说不定从他脑门里又会蹦出什么花头儿精出来。

    应声顿时脸颊发烘,自己是失去了一芳,痛苦不堪。但带来痛苦的根源是什么?学童书记和耿叔叔说得都一样,根子是穷。自己怎能光考虑自己的感情,而忽视了五队几十户人家?“光棍司令”家四个儿子都没有找到女娘,如果他有女儿,是不是也像一芳一样被逼做换亲?队长的责任,就是要让几十户人家都富起来,最低目标就是要杜绝逼婚换亲悲剧的再次发生。要趁这次去海通的机会,好好琢磨琢磨。

    应声他们仨来到海通,对于秀珍来说,海通已经久违了。虽然到乡下多年,但海通城区并未有多大变化,秀珍对这座城市太熟悉了,这里有她的喜悦,更有抹不掉的伤痛……

    他们来到工艺美术研究院,这里曾是秀珍的希望,也是这里毁灭了她的希望,毁灭了她的家庭。在走投无路之际,就是从这里提着箱子独自去薛姚农场找许年良的,而年良怕耽误她一辈子却阴差阳错气走了她,这才被她公婆救到韩桥的。她抚摸着曾经学习刺绣的教室里的桌椅,她感谢这里给了她追求梦想的希望,也感谢这里让她掌握了沈绣的技艺。

    “咚咚咚。”秀珍敲门,这是她和她父母曾经住过的宿舍。

    “院长叔叔!”秀珍大喊。

    “你是……”院长有些疑惑,“是秀珍?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

    秀珍像憋不住的小孩大哭起来。“不哭,孩子,回来就好。”院长安慰道。

    应声这才知道秀珍阿姨家庭的变故和所承受的苦难。在这个社会里,遭遇不幸的不只是步应声一人啊,他对社会对自己不公平的怨恨和心底里的玩世不恭感到了脸红。他开始思考社会,思考人生。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这样那样的不幸?

    “这次回来就别走了,我获得自由后,就着手美院恢复工作,你回来工作吧,劳动部门我去说。”院长继续说。

    秀珍瞧着屋内的陈设,还是当年的老样子,一点变化都没有,就连她当年的习作还挂在墙上。

    她参加沈绣培训班不久,想创作一幅作品的冲动油然而生,她一针一线的绣起了心中的水波荷花。她父亲是个行家,一看绣品,非常开心,嘴里说“虽然稚嫩但很有潜质”,就镶了镜框挂到墙上。

    应声看了秀珍的习作《水波荷花》,再看看一旁的何水波伯伯,水波也两眼发光的看着绣品。冥冥之中,何水波是不是早已在秀珍的心中了?秀珍阿姨和许年良老师青梅竹马的爱情,却被那个时代无情的拆开,让秀珍偿遍了人间的酸甜苦辣,而遇上了何水波,其实秀珍的爱情归宿不就是在这里吗?这让应声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秀珍默默的看着《水波荷花》的绣品,她觉得人生就要像水波一样清澈灵动,像荷花一样出污泥而不染,波与荷相互携偕,相得益彰。这是她憧憬的与年良的爱情,没有想到,这个愿景却在何水波身上得以实现。

    秀珍淌着泪对院长说:“谢谢叔叔,我不回来了,我不想生活在过去。”

    院长十分理解秀珍的心情,也非常支持韩桥的发展。他说:

    “市纺织丝绸进出口公司我熟悉,院里有好多绣品通过它们出口。你们可以根据外贸的需要,组织农民加工,技术上院里可以支持,其实有你秀珍就够了,凤凰虽然落到鸡窝里,但是它孵出来的的仍然是凤凰。”院长把大家逗乐了。

    院长打了个电话,把水波他们介绍到外贸公司。

    临别前,院长毕恭毕敬的把《水波荷花》那幅刺绣摘下来,用绸巾包得方方整整。他拿着它交给秀珍:“带上,它是你的起点!”

    秀珍知道院长叔叔的深意,一边接过绣品一边说:“谢谢叔叔,我记住了。”同时,她当着院长叔叔的面,深情的把《水波荷花》的绣品交给了水波。院长和应声都情不自禁的拍起手来。

    外贸公司提供了一份出口产品目录,并让他们一一看了样品。公司承诺:只要符合质量要求的产品,公司全部收购。

    “你们觉得如何?”水波问。

    “我们有手绣和机绣,这些产品都能做。社员不会做我可以教,但就是女人太少。”秀珍既自信又担心的说。

    “太好了,我回去就让光棍们分户,把做猫匾挣的钱拿出来盖房子。看看那些光棍还能不能找到女娘?到时侯,为他们举行集体婚礼和刺绣培训开班仪式!”应声激动的说。

    在应声的心里,他要把五队变成绣品队,让几十户人家变成几十个绣品厂,让五队成为绣品市场火爆发展的酵头子。

    水波一拍大腿:“就这么干!赶快回去找学童汇报。”

    外贸的介入,使各种绣品、针纺织品供不应求,韩桥绣品市场的航母鸣响起了走向新时代商海的气笛,准备远航啦!

第六十六章 好事连连

    时间,对于应声来说是最重要、最宝贵的。白天工作,晚上复习迎考成了日常。他把耿叔叔和一芳的来信,作为激励和鞭策自己的强大精神支柱;把对一芳强烈的爱深深埋藏心底,化作学习和工作的巨大动力。

    他从队里回到家,首先抓紧时间做完一大堆家务活,比如做饭、喂猪喂鸡、给自留地和园前屋后的庄稼浇水,这些都是必须要安排的。

    后来,为了节约时间,他索性一天就煮一次饭管三顿。扒上一碗饭,吃上两口咸菜,一顿饭就打发了,为复习争取了不少时间。

    一天,从公社开会回家天已经很晚了,他火急火燎往回赶。因为他的时间计划已经超支,这将减少他的复习时间,影响复习计划的完成,他想加快骑车速度争取点时间回来。这时他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惜时如金啊。

    他撑上自行车正准备开门,可是当门放着一只竹篮,上面用餐布盖着,围着竹篮四周用布绳捆着餐布。他细心的解开绳子,掀开餐布,啊,都是他爱吃的饭菜。他多少天都是白饭加咸菜,这样的饭菜才解馋呢。

    吃完饭,他准备喂猪喂鸡,挑水浇园。猪和鸡都乖乖的睡着,园前屋后和自留地里的庄稼被浇得透透的,叶子挺挺的。

    原来,三十个光棍秘密商量,认为应声要参加高考,从不占用队里的时间复习,倒是经常起早贪黑为群众操劳。为了多给应声争取些复习的时间,光棍们轮流送饭做家务。

    话要从头说起。应声从海通回来开了队委会和社员大会,议题就是一个,达到结婚年龄的三十个光棍分户建房问题。让应声没有想到的是,意见出乎意料的统一,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

    三十个光棍,三十幢房子,就是一片新村。然而,盖房子的瓦工、木工成了问题。应声给厚强打电话,请求支持。厚强虽然人在异乡,但对家乡的事总是很上心,他把春节不回家的工人提前安排探亲,正好为五队盖房。

    应声这样做的目的,是想要让光棍找到女娘,他不想让一芳换亲的悲剧在五队重演。这些嫁过来的女人,就能让她们跟着秀珍学习刺绣,这样就能富起一户人家。

    应声有点心急,光靠红娘做介绍太慢,一年下来能成几对也说不准。众辉放电影走的地方多,加上做猫匾和床上用品生意接触的人也多。他突然响起众辉在韩桥放映,播放幻灯片带来的巨大效应——买绣花机和进场交易迅速火爆起来。当然不能用放幻灯的办法为光棍找媳妇,但是这么多人脉资源可不能浪费。

    他想起了发传单,在那动乱的年代,一个大队有四五个造反派组织,为了扩大宣传,把自己组织的主张油印出来,在开大会的时候,把油印材料扔到人群里。于是,他就想用这样的方式为光棍们找女娘造造势,他以韩桥五队的名义起草了以下内容:“韩桥五队三十位未婚男青年,个个单独立户盖起了瓦房,他们除了种地还在市场做生意。如有自愿婚嫁落户的女青年,生产队免费培训刺绣技术,产品外销。”并油印了好几百份。

    他真是强人所难,把散发材料的任务硬生生的交给了众辉。然而自从一芳无奈换亲后,众辉也在思考社会,思考人生,那怕是冒着风险,他也要为五队光棍们当好这个红娘,这不完全出于与应声的同学情意。

    真神了,四面八方的人到五队来相亲,没过几天成了十多对。此时,秀珍忙乎起来了,她原来担心五队没有几个年轻妇女学刺绣的,才几天就增加了十多人,这让她高兴不已,她想好好教教这些徒弟。

    高考越来越临近,应声复习进入了倒计时。秀珍主动挑起了“队长”职务,说来也怪,过去吵吵闹闹的五队社员,竟然服从秀珍的“领导”,还把应声“软禁”在家里复习。应声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他对着一芳的照片眼睛噙着泪花说:“一芳你看到了吗?你还有什呢不放心呢?”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成为韩桥的第一个大学生。

    考点设在青蒲中学,虽然远点,但家里有乡亲们的照顾,回家吃饭他心里踏实。

    几门考下来,应声自我感觉不错,再努力一把,拿下这个“高地”,向一芳报喜。

    考政治那天,他依旧按时点从家里出发,刚出韩桥大队,只见柳梢抱着孩子着急的走着,应声立马下车问个究竟。

    “伢儿拉得厉害还带血,赤脚医生叫赶紧去青蒲医院,怀疑是痢疾。”

    “快!快点上来!”人家都说这孩子是施步仁的,是谁的都是一条生命,都应该得到关爱,他催促柳梢上车。

    “不,不,我自己走,你去考试。”

    “顺路,快点,不要耽搁时间。”

    柳梢抱着孩子感动的坐上了车,应声用力全速前进。到了医院,柳梢见孩子臭轰轰脏兮兮的拉了一裤子,担心医生嫌脏,就给孩子做简单清洗,应声则帮助挂号办好了就医手续。

    “我都忘了,快走,快去考试!”柳梢催促的说。

    应声翻上自行车狂奔,虽说考点也在青蒲镇,但是青蒲中学是在镇的最东头的城郊结合部,距医院还有较长距离,应声看看手表,额头上蹦出了汗珠。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根本无法骑车,他把自行车一扔,飞也似的直奔青蒲中学。

    他蹦上走廊,冲到教室门口,一只手抓着门帮,一只手拿出准考证,躬着腰喘着粗气。监考老师说,真是悬死了,再晚一分钟就不能进考场啦。

    他感到天旋地转,汗滴滴满试卷,头不自觉的趴在了桌子上。

    医生说,立即抬上救护车送医院抢救。应声隐隐约约听到说话的声音,他一急便昂起头说:

    “一芳,我不去医院,让我考完。”

    女医生纳闷,这位考生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也罢,让他考完吧,也许能考取呢。医生马上给他做了应急处理,并全程监护。

    这位一芳医生的决定,改变了应声的命运,虽然这门政治他只得了二十五分,但就是因为有了这重要的二十五分,应声被海通农业专科学校录取了。虽然只是大专,但是应声非常喜欢这所学校。因为,在痛苦的岁月里,耿叔叔给他留下的两箱书中最多的,一芳给他传递最多的,他读得最多的,就是农作物栽培、植物保护和禽类饲养方面的书籍。

    应声正为自己考取大学高兴,学童却找他去大队。原来应声的入党问题,因为他父母是在押敌特,公社党委几经讨论未能通过。而心民担任公社党委主要负责人后,就把这一遗留问题又提上了议事日程。他让组织部门专门向县公安局详细了解了案情,办案人员相信他父母不是敌特,但苦于找不着证人老洪。心民说:“我们讨论的是应声的入党问题,而不是他父母的事,大家本着这一精神来讨论问题,如有责任我负全责。”经过委员们充分讨论,党委决定:接受步应声同志的入党申请。这对应声可是双喜临门,他激动的给众辉打电话,他要他马上转告一芳这“双喜”的消息。

    水波对《水波荷花》的绣品如获至宝,也许就是这幅绣品给了他的勇气,这位老光棍终于向秀珍求婚了。

    三十个新盖房的光棍正风风火火的谈着恋爱,其中有二十五对正蕴酿着结婚的事呢。

    五队,不,是韩桥大队,是韩桥市场,好事连连。二十六对新人集体婚礼暨刺绣培训班在韩桥市场隆重举行!心民、学童和应声欣慰的为新人戴花,为培训班剪彩!

第六十七章 恩师指点

    应声自行车后座上装着一只木箱,这是用来储藏衣物的;还在车的一侧系了两根竹杆儿,挂蚊帐用的。他就这样,带着录取通知书,骑上自行车到海通农业专科学校报到去。

    有社员和他开玩笑:“队长都读大学变成城里人啦,怎么还是这样土里土气的?”

    应声却说:“我学的是农学,还是农民。”

    伴随着在田野里劳动社员的爽朗笑声,应声向大家挥挥手,蹬上自行车,离开韩桥,径直向海通城而去。社员们都放下手头劳动的工具,目送着应声踏上新的征程。

    来到学校附近,他惊呼:“太棒了,我读的是剑(见)桥大学。科学巨匠牛顿、达尔文、华罗庚就是毕业于这所学校。”

    海通农业专科学校,市区人习惯简称它为“农专”。农专门口有一条东西向的引河,虽然韩桥距离这里有三十多公里,但从方位上来说,这条引河与应声和一芳初中母校校园北侧的引河平行。它向东也与江海河交汇,不过向西不是汇入运河,而是融入了护城濠河。

    农专开门即见桥,它叫三里桥,因为它向西距海通城约三里路程。此桥是通向农专的唯一通道,这倒给学校增添了不少神秘色彩。

    他把车依在桥栏上,注目着白底黑字的农专校牌。校名题字,用的是清末状元张謇的集字作品,具有独特挺秀的风格,本来校名就是张謇所题,只是学校几经更名,只能集字啦。

    站在桥上,穿过大门一眼望去,一条宽阔笔直两侧长满胡桐的水泥路通向校园深处,似乎望不到尽头。

    进入高校读书,应声就像海绵吸水似的,他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尽情吮吸着知识的琼浆玉液,每天的路线图是平行四边行,即宿舍、教室、图书馆、食堂。

    在农村他有晚睡早起的习惯,而学校对学生宿舍和教室的管理很严格,固定时间开灯、关灯,他的生物钟一下子适应不了这种作息,只能每天准备两道思考题,晚上息灯后,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默默思考寻找着答案。

    早晨他四点多钟就醒了,在八人的集体宿舍里,其他同学还在熟睡,如果从上铺爬下来,再取洗漱等物品,难免发出声响影响同学休息。但总不能睁着眼躺在床上等待光亮吧。他准备了一只尼龙袋,把学习资料、牙膏牙刷毛巾、碗筷全装在里边。凌晨悄悄的起床,轻轻的提着尼龙袋,不声不响的走出宿舍。学校的路灯下和教室楼的走廊里成了他晨读的好地方。

    弹指一挥间,应声已是大学二年级了。专业是农学,而他却对文学情有独钟。这也许与耿会民叔叔给他留下的两箱书有关,过去已对中国的古典文学特别是唐诗宋词有一些接触,但那也只是读读记记名篇名句而已。

    然而,陈麟老师的语文课和著书把他带进了浩瀚的古典文学海洋,他才知道这是一个博大精深、汪洋恣肆的世界。这使他对陈老师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和好感。

    陈老师饱读诗书,对中国古典文学尤其是唐宋文学造谐颇深,他的著书、论文和赏析文章深受圈内推重。

    他原来是海通师专中文系的老师,有人排挤他,这也许是文人相轻的缘故吧。也有人向上写反映材料,说一个没有任何学历的人怎么能在大学中文系当老师,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海通农专的校长和陈老师在反右时被关在一起,陈老师当年可称得上是年轻才俊,他对陈老师极为欣赏。后来,陈老师笔耕不辍,著书立说,在文学赞赏方面独树一帜。于是海通农专就作为人才引进,让陈老师担任语文组长。他不负众望,把农专的语文教学和研究开展得有声有色风声水起,这在全省乃至全国的理科类高校中都产生了一定影响。

    应声是学农的,他想把农学和文学有机结合的起来,于是他大量搜集自从盘古开天地直至唐宋元明清关于农耕方面的古诗词,并进行研究。

    他的第一篇关于《悯农》的赏析习作是《汗滴禾下土与农业机械化》,文章写就后应声找陈老师指导。

    陈老师看了他的文章,自言自语的说:“可惜了,可惜了!”

    应声担心起来,以为自己写的文章很差劲,老师看不上。

    “来,应声坐。唉呀,你不学文学可惜啦!”陈老师惋惜的说。他对应声的文章提出了修改指导意见,并说修改后准备推荐发表,这让应声激动不已。

    陈老师拿着《教学与研究》杂志打开后给应声,“你看看这篇文章,它是我的学生写的,今后她也就是你的同学了。”

    应声接过杂志,《从〈劝农〉看陶渊明平淡清达的诗风》的醒目标题和作者张应梅的名字映入他的眼帘,他就仔细的阅读起来。

    “你拿回去看吧,多学习人家的研究方法。我和张应梅原来不认识,她是慕名找到我的。”陈老师说。

    张应梅是海通师专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与应声同届,她是海潮县柳桥公社白龙港大队人。她家世代农耕,对农村有着特殊的感情,所以她在浩瀚的古典文学海洋中,以“农”为经线,串起了自己的研究方向。

    她的这篇《从〈劝农〉看陶渊明平淡清达的诗风》写就后,去请教魏晋文学的老师,老师大略看了一下说:“张应梅,你还没有会跑就想飞,先把基本功打打扎实!”老师的话像冬天的一盆冷水,浇得她凉透了心。她想,老师的话固然有一定道理,但是作为文科学生岂能不动笔?而且她对自己的这篇文章是有信心的。

    她的班主任读了她的文章,觉得挺不错,就推荐她去找陈麟老师指导。师专和农专距离不远,她步行来到农专。

    “陈老师,久仰!”应梅很亲切的喊着。

    陈老师摘下老光眼镜放在办公室上,打量这位陌生的姑娘。

    “我是师专中文系的学生,慕名而来向老师请教的。”应梅坦率的说。

    陈老师一听是师专学生,顿时提起精神,他对师专是真有感情啊。应梅把自己的文章拿出来,陈老师仔细阅读,看着看着嘴角上泛起了微笑。自言自语的说:“可造之材,可造之材啊。”

    从此,陈老师接纳了这个校外学生。

    不久,应声写的《汗滴禾下土与农业机械化》的文章在校报上发表。这在全校引起了不小反响,学校开展了理科生要不要学文学的大讨论,提高了学生对语文课的兴趣,吸引了一批爱好文学的青年,推动了语文学科的建设。

第六十九章 如鲠在喉

    应声一时间成了农专的名人,这倒不是因为他是农学专业一班班长的缘故,而是因为他在陈麟老师的指导下,在校刋上发表了《汗滴和下土和农业机械化》的论文。

    他接连收到好多封从校内发出的信,一封一封打开仔细阅读后,哈哈大笑,自己居然有这样的魅力?

    有约去剧院看电影的,有约去江边看风景的,有约在校园散步的,也有约去逛街的……时间地点清清楚楚,这么多女孩约会,这让他怎么忙得过来?

    其实,应声心中的位置已经全部被一芳占据,她虽然已为人妻,他也没有非分之想,但是心中就是放不下她。难怪啊,十多年风风雨雨中建立起来的感情,怎能说忘就忘了呢?他又怎么会有心情和其他女孩幽会呢?

    他想把这些信全部烧掉,免得心烦。但人家邀请幽会,这是人家的权利,不能蔑视,应该对人家有一个起码的的尊重,他决定还是把信收藏到木箱里。他忽然发现有一封没有落款的信的字体有些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的字。

    施丽艳早早从食堂吃完饭,回宿舍打扮了一番,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发出了约会邀请,可得认真对待。

    她经常生自己的气,但更多的是生男生的气。自己辛辛苦苦为班级组织这么多活动,还经常教大家学唱歌,就没有一个男生正眼看过自己。是长得丑吗?不就是眼睛高度近视戴副近视眼镜,这是知识分子的标志;脸上雀斑多一些,那也只是有例假时才明显;嘴巴有点大,唱歌的哪有小嘴巴的。所以,她也没有觉得自己丑,属于大众化的面孔。她沾沾自喜,在农村的男朋友,还把她当宝贝唻。

    丽艳父亲在鲁厚强手下工作,经过多年的观察,他觉得厚强为人厚道,好学上进,管理建筑工程井井有条,是将来干大事的材料。他就给自己的女儿当起了红娘。厚强和丽艳交换了照片,频繁互相通信。虽尚未见面,但感情开始升华。丽艳父亲趁热打铁,让女儿到东北工地上看厚强。两人感情发展很快,在东北就拍了订婚照,喝了订婚酒。厚强正张罗着结婚,而丽艳考取了大学。

    厚强说,不急,等丽艳大学毕业了再办婚事。

    丽艳开学一个多月,厚强接到了一封来自海通的信,他知道是丽艳的,急不可耐的拆开。

    鲁厚强:

    想了很久,觉得我俩不合适。由于文化和环境差异很大,将来是不会幸福的。就这样和平分道,对彼此都好。顺祝你早日找到合适的朋友!

    施丽艳

    x月x日

    他把信撕得粉碎,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天没有出来。

    第二天,丽艳的父亲向厚强辞行,他感觉没有脸再在厚强这里呆下去。厚强说,你是你,丽艳是丽艳,不要扯到一起。在厚强的挽留下,丽艳父亲继续跟着厚强干。

    后来,她父亲写信把丽艳骂了一通,说她无情无义。而她却说,婚姻岂能讲情讲义?文化差异和城乡差异,会给婚姻带来极大痛苦的!

    她在学校河塘边,踱来踱去焦急不安,等待着他的到来。然而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仍不见她要见的人影,她只能撤退。

    在图书馆的阅览室里,应声正在入神的看书。她纳闷,难道他没收到信。她便坐到应声对面,假装翻着书。

    “班长!步应声。”施丽艳喊。

    “噢,你来啦。”应声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接着又看起书来。

    看应声的样子,丽艳以为他没有收到信。但是,不应该没收到呀,三天前信就寄出的,真是扫兴!

    坐在阅览室不阅不览那算什么?可她确实没有心情看书,于是就装着学习的样子,而偷偷的看着应声。

    应声这才明白,那封没有落款姓名的信是丽艳写的。他不想和她呆在一起,还是保持距离为好。于是他合起书,迅速向教室走去。而她在后面边追边喊:

    “步应声,等等我!”

    应声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二班团支书瞿巧荣碰巧遇上,就和应声开玩笑的说:“哥哥在前面走,妹妹在后面追。”丽艳追上后对瞿巧荣说:“管你二班什呢事?”

    当天晚上,在一班、二班传开了,说应声和丽艳正在热恋之中。看来,二班团支书瞿巧荣的嘴也是够快的。这与农村人说的嚼舌根,好像没有什么两样。

    期星六晚餐,丽艳从食堂买了份鱼,不小心鱼刺卡在喉咙里出不来,骨鲠在喉,不吐不快。她就让同寝室的同学去找应声,说他有自行车方便。应声虽然想和丽艳保持距离,但是这种事怎么能推辞?便骑着自行车陪她去医院。

    丽艳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亲昵的搂着应声的腰,胡桐树下华灯初放,散步的老师和同学谁不认为他俩是一对恋人?

    离农专最近的是东方红公社卫生院,应声认为取鱼刺,又不是看疑难杂症,去普通医院就行了。该医院耳喉鼻科从来不值夜班。急诊室是妇产科医生在当班,因为农村计划生育工作抓得紧,这样便于应急处理妇女的一些事情。当然对急诊病人还是接诊的。

    看嗓子却去妇产科也真是笑话,丽艳没办法只能跟着医生去了妇产科检查,医生让她发出“啊啊啊”的声音,接着用妇科高倍镜照了一下。丽艳就说:

    “谢谢医生,好了好了!”

    “真好了,我只是用镜头照了一下。”医生疑惑的说。

    丽艳出了妇产科的门就去找厕所小解,而应声还在急诊室等候。他一见医生便问:

    “医生,鱼刺取出来了吗?”

    医生见了应声虔诚认真的样子便实话实说:

    “哪有什呢鱼刺,是考验你吧?”

    “谢谢医生!唉,还有这事。”应声无可奈何的说。

    “班长走吧,鱼刺取出来了。”丽艳兴奋的说。

    “那就快回学校。”应声说。

    “时间还早,找个地方坐会不行吗?”

    “不行,我还有事。”应声坚持说。

    “下礼拜陪我去五山公园玩好吗?”

    应声觉得,丽艳追自己是看得起自己,他不想给她难堪。然而,也必须明确的告诉她,不能耽误人家。他又不知道怎样和她说,既不伤害她,又能把问题说清楚。真是如鲠在喉,但又不知道怎样吐出才能痛快。他想了一会儿,找了个借口。

    “下周日,我要回家,已经和未婚妻约好了。”

    “未婚妻?是农村的吧?”

    “对呀,一毕业我们就结婚。”

    “你是城市户口,怎么能娶农村户口的女娘呢?”

    “农村有什呢不好,我家世世代代是农民。”

    “我劝你还是和农村的女人散了吧,找个同学多好啊!”

    “谢谢你的提醒,我不能和她分手,这一辈子也不会分。”

    “你是个死脑筋!”丽艳说着,气乎乎的下了车,沮丧的回她的寝室去了。

第七十章 歌咏比赛

    应声坚持不肯与农村的未婚妻分手,让施丽艳非常痛苦,学习也提不起精神。就为这事,她已好多天没有练嗓子了。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这看家本事可不能丢了呀。早晨起来洗漱后,就像往常一样,到校外农民蔬菜地田埂上练嗓子了,那儿没人打扰,空气也新鲜。

    一曲《知音》,如泣如诉,情意绵绵。喜欢晨练的王八柱跑步从她身边经过,被她优美的歌声打动而驻足欣赏。丽艳皮肤白晰,身材颀长匀称,面庞谈不上美也算不上丑,那绽放的青春女光还真有些动人。

    王八柱,在家排行老八,本不想要的孩子又出生了。他父亲说,不能再生了,一大堆孩子怎么养。他母亲说,人家为孩子取名,取得好,以后就没得生了。例如,细侯,就是最小的;兰(拦)侯,就拦住不生了。他父亲说,那就叫八住吧,第八个打住不再生了。后来登记户口时,登记人员就把打住的“住”写成了柱子的“柱”。也好四梁八柱,稳实。

    王八柱虽然个头矮小,其貌不扬,但人缘好,嘴巴甜。县广播站经常录用他的通讯报道稿子,又写得一手好字,深得大队女书记器重。坊间传言,说他和大队女书记在谈恋爱,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事,但总是被爱嚼舌根的人嚼歪了,把话说得很难听。后来,他在被推荐为工农兵学员之前,和大队女书记结了婚。

    八柱学习勤奋,专业成绩拔尖。经常在市报省报发表文章,书法水平提高很快,成了市书法协会会员。毕业分配被农专留校担任团委干事。从省城调来的曹校长,认为八柱是个可造之材,便提拔他为团委副书记,八柱也一直感激曹校长的知遇之恩。

    八柱上身穿着印有“海通农专8”红字的白背心,薄薄的背心被汗水湿透,像一张白纸紧贴在肌肤上,发达的胸肌分明可见。运动短裤下小腿肚子上的肌肉隆起,汗毛黝黑,完全是一个经常运动的矫健男人的气质。

    “王老师,你早!”丽艳打招呼。

    “是丽艳啊,你唱的歌挺动人的。”八柱逢迎的说。

    而丽艳心里格登一下,在学校老师喊学生都是喊全名,王老师平时也是喊她“施丽艳”,今天怎么就亲昵的称“丽艳”,这其实是老师对她的尊敬,而她却感到不好意思,脸颊红得像红苹果似的。这在农专上学至今还是第一回。

    “红扑扑的脸,还真有几分动人!”

    八柱的这话,还真不是奉承,女人的脸有时会有些微妙的变化,这脸蛋一红起来,还真有些姿色。

    丽艳今天这种感觉,其实不是第一次,那是在东北,她和厚强互换照片、频频通信溅起爱情火花之后,去大庆看望厚强的时候。在火车站站台上,只见厚强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皮肤黑黝黝的,高挺的鼻梁下,协调的镶嵌着一张两唇略厚的嘴巴。一见到厚强真身,她就心动了,顿时脸红得像今天一样。一向稳重的厚强不知怎么啦,对丽艳还真动了情。一把抓住她的手不放。丽艳刚从农村来,哪里能适应?但又觉得与心里的冲动是协调的,也就像握手一样抓住他的手。

    读大学不久,她写信和农村户口的厚强分了手。从此她情感空虚,一直在寻找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可男生没有一个正眼看她的。她看上了应声,也创造了与他接触的机会,而人家不为所动,死守着农民妇女不放。

    上大学这么长时间,真正这样看自己,这样称赞自己的,八柱是第一人。她看着面前身材矮小、其貌不扬,但全身喷射着青春气息的八柱,心扑通扑通的跳过不停。

    “你歌唱得好,要好好发挥,这对毕业分配有好处。”八柱鼓动和提醒着丽艳说。

    八柱的话勾起了她的极大兴趣,毕业分配的去向问题,一直是悬在她头上的剑,她虽然学的是农学,但她不想分到基层,那样又要围着田埂转。她想留在海通,起码也得在县城,公社绝对不去。还算实际,她也没有狂想到省城去。

    “王老师,你有经验,又是领导,帮帮我呗!”

    “没问题,我先想想,啥时候你过来,咱们一起探讨。”

    丽艳说:“好的,谢谢王老师,你去跑步吧!”

    过了几天,八柱来找丽艳去他办公室一趟。他告诉她,市文联和团市委共同举办一场歌咏比赛,届时市委副书记亲临颁奖。

    “丽艳,校团委推荐你去,我已为你作主报了名,你不怪我吧?”

    “嗯……怎么会怪你呢,感谢还来不及唻。”丽艳不无感激的说。说实在的,她一直在寻找展示自己的机会,只是没有门道而已。没想到八柱为自己的事这么上心,真是一个心地不错的男人。

    八柱看着丽艳对自己感激的样子,心中乐滋滋的。毕竟是在办公室,隔壁就是党办,于是他故作镇定的说:“你根据比赛的主题,自己选一首歌曲做做准备。有什呢困难,我可帮你找人辅导。”接着他示意让她靠近点,他压低声音说:“评委里边我可以帮你打打招呼,市文联、团市委我都熟。”八柱是真的有熟人,还是骗丽艳,只有他自己懂。

    “真的?”丽艳激动得发出很高的声音。

    “声音低点,这种事只能悄悄的说偷偷的做!”

    “我懂了,懂……”丽艳不好意思的伸出舌头说。

    八柱目不转睛的盯着丽艳说:“在办公室时间不宜待长,免得人家说闲话,你先回去,如有事你到舍宿找我。”

    “嗯。”丽艳答应着离开了八柱办公室。但是,后来丽艳一直没有去宿舍找他,关于比赛的事都是到八柱办公室汇报的。

    一天下午,八柱打电话到市歌咏比赛组委会,寻问农专参赛情况,对方说施丽艳获得二等奖。

    哈哈,八柱为丽艳高兴,也为自己高兴。如果不是我八柱推荐,她施丽艳能获奖吗?由此看来,八柱说的和评委打招呼那是假话,但丽艳的歌唱得好这是事实,不然怎么能获得二等奖呢?

    八柱想在歌咏比赛结果正式公布之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丽艳。他在和丽艳交臂之际,给她递了张纸条。丽艳捏着纸条,偷偷的到没人看见的地方打开看个究竟。只见字条上写着:

    “今晚来我宿舍一趟。”

    看了这秀美逎劲的字,真能让她倾倒,看了这内容又让她有些害怕。他找自己干什么呢?是比赛有结果了,还是需要找人说情?她对这次比赛很看重,也非常渴望拿到名次。她明知道孤身女子到男单宿舍不合适,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食堂后面有三间平瓦房,其中两间是食堂仓库,一间是八柱的宿舍。门前是漆黑一片的食堂,窗后,越过护校河有农户零星的灯火。一般人是不会同意住在这里的,也许是八柱的忍受包容才使他有了今天的位置。

    “咚咚咚……”丽艳敲门。

    “来啦,是丽艳吧。”八柱边开门边说。

    丽艳进屋后,他把门关上,丽艳有些害怕,但被一幅幅书法作品所吸引,紧张的情绪略有缓解。八柱貌不惊人,才却出众,这在丽艳心中对他产生了一种敬佩感。

    八柱亲切的说:“来坐,坐。”丽艳在他的床铺边坐下,接着他搬了张椅子和她相对坐。房间里就两个人,彼此又离那么近,丽艳心中恐慌极了。

    “歌咏比赛的事,唉……”八柱卖关子,又似乎很为难的说。

    “有结果了吗?”丽艳急不可耐的问。

    “这个……”

    “你快说,急死人啦!”丽艳一边搓着手一边说。

    “本来没有你的份儿,我帮你找了人,你谢我吗?”

    “谢谢,你快说呀!”她内心急得很。

    “要我说可以……”

    丽艳涨红了脸红说:“王老师,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经过本人的不懈努力,啊,这个……你获得了全市歌咏比赛二等奖!”八柱得意忘形的说。

    “啊,你太有才啦!”丽艳激动得热泪盈眶,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第七十一章 丽艳使坏

    校学生会要从农学系中物色一名宣传部部长,拟在向尚担任班主任的一班、二班中推荐产生。

    向老师办事一向谨慎,上到党委和校长室下到各部门,所布置的任务、提出的要求都会不折不扣的认真落实,从不马虎。他认为两个班长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二者必居第一,这让向尚感到很为难,步应声和于春这两位班长推荐谁呢?

    于春,二班班长,在部队当过几年兵,入了党。组织能力一般,学习成绩一般。步应声与之相比,不是略胜一筹,而是胜出很多,社会上丰富的阅历曲折的经历不说,在学校,成绩上乘,班级活动出彩,卫生管理全校标兵,同学之间互助友爱,。

    由此看来应声是不二人选,为了平衡关系,就让于春进系学生会吧。向老师的方案,既公正客观,又照顾到二班的情绪,确实是个好方案。

    “你们班长步应声怎么样?”王八柱问。

    丽艳在全市歌咏比赛中获得二等奖,校团委副书记王八柱说是他帮的忙,她对他非常感激。从此,两人交往密切,八柱经常约她小酌,她亦经常去他宿舍聊天。他称呼她“丽艳”,她喊他“八柱”。

    “唉,你提步应声做什呢?”丽艳正在八柱房间欣赏他的书法作品,立马转过身来反问。

    “我随便问问。”八柱回答说。

    “什呢随便问问,肯定有事,你说不说?”丽艳揪住八柱的耳朵大笑着责问。

    “我说我说,你们系里推荐步应声担任校学生会宣传部长。”

    丽艳不听则已,一听火冒三丈。

    原来,陈老师和师母觉得应声和应梅是地造的一双,瞅着两个孩了相处得不错,又有共同的文学兴趣,年龄也不小了。就想帮他们捅破这层窗户纸。

    应梅很理解陈老师和师母的想法,也很感激他们。在应梅的脑海里,经常像过电影似的,浮现着和应声交住的影子。但就是觉得应声有些深不可测,和他的交往虽然较多,气氛也很和谐,但总感到应声有意保持着一种距离,让人难以靠近,更不用说走进心灵看过究竟了。

    陈老师郑重其事的把应声找到家里,两口子一唱一和的谈起了他和应梅交朋友的事。

    应声却说,还年轻等等再说。陈老师夫妇以为应声内心不喜欢应梅而以年轻为托辞。从此,应声去陈老师那里也少了,不到学习上遇到迫不得已要解决的问题是不会去找陈老师的。

    陈老师两口子懊悔不已,好心办了坏事,反而疏远了与应声的关系。

    一天,陈老师夫妇在校园散步,看见应声独自一人坐在护校河边的舀水踏子台阶上。因为它让应声自然而然的想起了自家的舀水踏子,想起一芳从那里乘小船南去出嫁的情景。

    陈老师感到非常奇怪,天已凉下来了,可两脚都泡在水里,泪流满面,这是怎么了?

    陈老师悄悄的走到应声身边,“孩子,有什呢苦楚就哭出来。”应声猛抬头,“陈老师!”他赶紧擦泪掩饰自己。

    “不要把自己封闭起来煎熬,你总说我是你的恩师,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虽不敢这样想,但总是你的父辈之人嘛。你有什呢话能不能和老师说呢?”陈老师抓住应声冰凉的手说。

    “陈老师,我心里难受……”应声声泪俱下。

    应声的曲折经历、苦难遭遇和与一芳的爱情悲剧,让陈老师夫妇为之动容,不禁潸然泪下。

    陈老师说:“你这个样子,如果一芳和她娘知道了,她们会比你更痛苦,只有你走出来,才是对她们的安慰!”

    “耿会民叔叔也是这样说,当时是用耿叔叔和一芳的信做支撑,硬是挺过来了。可现在面对应梅,我就想起一芳,所以我只有选择逃避。”

    “一芳看着你和应梅好了,有了理想的归宿,一芳和她娘是不是很开心?你既然爱一芳,就得让她开心才对!”陈老师说着,拉着应声的手,“走,到师专找应梅去,咱们找个地方喝喝茶。”

    从此,应声和应梅恢复了交往。

    前几天,陈麟老师到班上找应声,他不在,同学们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施丽艳,麻烦你把这个袋子交给应声。”丽艳歌唱得好,全校都知道,陈老师对她也比较熟悉。

    “陈老师放心,一定办到。”丽艳肯定的说。

    一提到应声,丽艳就条件反射。这袋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她想弄个明白。旁边同学说,班长的东西不能随便翻,不礼貌。她却说,又没有封口,有啥不能看的?万一是炸弹把大家炸死怎么办?说得在场的同学呵呵一笑。

    她一看是件毛衣,正准备重新叠起来,可突然掉了一张海通师专的信笺纸。

    应声:

    这是我给你织的毛衣,不知合不合身。托陈老师转交给你,请收下。

    张应梅

    ×月×日

    应梅心想,虽然和应声恢复了交往,但当面交给他怕遭拒绝,才找陈老师转交的。

    丽艳看了这张字条急了,一种受人欺骗和愚弄的感觉油然而生。还说农村有未婚妻,明明和师专的张应梅在谈恋爱。她就想出一下应声的丑。

    “大家看,步应声在和师专的张应梅谈恋爱,这是给他打的毛衣。”丽艳把信笺纸和毛衣摊在学桌上给大家看。

    同学们也就一笑了之,根本没有当会事,而丽艳却把这件事记在了板脂油上。

    “八柱,这个步应声可不能让他进校学生会,到时候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丽艳说。

    “这是系里推荐的,怎么说变就变呢?”八柱为难的说。他非常后悔说了应声的事,真没想到丽艳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你是当家的团委副书记,应该有这个能耐。”

    “这件事确实很难办,我尽力,就像你获唱歌二等奖一样出力,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

    “你得办一件事。”八柱说。

    “什呢事?”丽艳奇怪的问。

    “把应声进校学生会的消息透露给二班,看看他们什呢反应。”

    “这事儿好办,我负责!”丽艳满口答应。

    推荐应声当学生会宣传部长的事在二班传开了,于春和瞿巧荣带着同学找向尚老师申述二班的意见。向老师担心上面领导知道二班对推荐学生会干部不满意,对自己是否有什么不好,为了息事宁人,就找王八柱商量,八柱为了讨好丽艳对更换人选求之不得,便顺水推舟,这样二班班长于春顺利进入校学生会当上了宣传部长,而瞿巧荣顺理成章的当上了二班的班长。也许就是这种让步,才使于春和瞿巧荣悟出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道理。

第七十二章 真爱疗伤

    应梅对应声的感觉越来越深,而应声也在强迫自己从过去的痛苦中解脱,从一芳的心中走出来,但毕竟是刻骨铭心的爱,这真的是太难太难了。

    应声心中的苦,就是应梅心头的痛。当他眼角淌下泪水的时候,她用温柔的手去擦抹;当他默默的发呆时,她用共同关心的文学话题吸引他……她想用自己灼热的心去慢慢的熔化他心底的寒冰。体贴、安慰,也只是一种片刻的慰籍,心中滴血的伤痛,不是一朝一夕所能疗愈的。

    解铃还需系铃人。应声除了有失去爱的痛,还对一芳的生活有着深深的忧虑。

    能让爱的人幸福,这是爱的真谛。换亲也几年了,如果能帮助一芳走出恶梦,和丈夫离婚,让她与应声重新走到一起,这对应梅自己来说虽然失去了应声,也许会痛苦,但是看到的是一个幸福的应声,这不就够了吗?如果一芳决意不肯离婚,那就只有用时间来慢慢地的愈合应声心灵的伤口了,她有信心!

    星期天一大早,应梅就去了长途汽车站,上了海通去平桥的长途车。平桥公社所在地距吴一芳家还有较长距离,路也不熟。好在应梅出生在农村,这些对她算不了什么。

    她边跑边问,走到了灌溉渠的岔路口,可前后左右都没遇上行人。往哪个方向走?让她犯了难。

    过了一会儿,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子,铃铃铃的急响着车铃从她身边经过。

    “兄弟,请问吴一芳家怎么走?”应梅问。

    “你是?”

    “我是她朋友。”应梅回答。

    “我是她小叔子,来,上车吧。”

    应梅坐上了一芳小叔子的自行车并和他攀谈起来。

    小叔子说:“嫂子嫁到我们家真委屈她了,为了做换亲才被迫嫁过来的。我妹妹嫁给她二哥很快生了个男伢儿,而嫂子至今没有身孕,她觉得对不起咱任家。大哥外出打工挣钱,她自己没日没夜的绣花拿到韩桥市场去卖,一定要为咱任家盖房,让我们兄弟几个娶上媳妇。”

    “嫂子,嫂子!来客人了。”

    一芳听到小叔子的喊声,赶紧搁下手头的绣花活儿走出房门。

    “一芳!”应梅亲切的喊。

    “你是?”一芳愕然的问。

    “我是应声的同学,叫张应梅。”

    一芳一听到应声二字,先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在问:“应声,你好吗?”接着他转过头去,擦了一下眼睛,她在捉摸这莫非是应声的女朋友?这样就放心了,应声终于从痛苦中走出来了。

    一芳仔细打量应梅。一张白晰的鹅蛋脸上,镶嵌着双眼皮的蛾眉大眼,水灵灵的。嫩嫩的耳朵上有着稍长的耳垂,就像玲珑剔透的玉坠,透明得让人看得到殷红的毛细血管。鼻梁高挺,与薄薄的嘴唇以及宽阔的额头极为协调。

    那眼睛,那鼻梁,那耳垂,与应声很相像,真的与应声很有夫妻相。换亲出嫁对不起应声的巨石,一直压在一芳的心头,看了应梅,她似乎喘了口气,稍稍的有了些许的轻松。

    爽快的一芳微笑着问应梅:“你是应声的女朋友吧?”

    “是,不不,也不是。”应梅有些措不及防的回答。

    应梅冷静下来说:“老师介绍我和应声相识,我对他挺有感觉,老师便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从此他与老师和我都很少来往。老师在校园的舀水踏子上发现他泪流满面,他说他一见到我就想起你。我知道他的心中割舍不下你。”

    一芳心如刀割,她是在应声家舀水踏子上蹬上小船出嫁的,他是在赌物思人呐!出嫁那天应声佯装乞讨到婚礼现场,他从运河中抢救了她乘坐的彩船上的所有人……其实,一芳心中还一直藏着应声。

    应梅的一席话,让她实在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感,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滑落下来。

    应梅掏出手帕给一芳擦泪,“我知道你们有割舍不下的爱,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人家都是劝和不劝离,我今天却是来劝你和任新良分手的。”

    一芳冷静了下来,摇摇头说:“不可能了,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啦。”

    任新良妹妹做换亲嫁给一芳二哥后,很快怀孕了。一芳娘看了儿媳妇渐渐的鼓起来的肚子,别提心中有多开心,她的病也慢慢的好起来了。一日,嫂子终于生下一男婴,一芳娘抱着孙子说:“吴家有后了,吴家有后了……”说着说着就晕倒了,这是长期积劳成疾的缘故啊!她躺在床上,不肯去医院,嘴里翕动着:“一芳,一芳。”

    一芳赶到后,她娘精神头又来了,她爬起来依在床栏上,抓住一芳的手说:“娘要走了,有句话要交待。”

    “娘,你说什么呢?”

    “吴家有后了,托的是任家的福。你也要为任家生个一男半女的,不然对不起人家。如果没得生,你作为大嫂也要为小叔子们娶上媳妇。我和你父一辈子都不曾欠人家的情,但任家的这个情大了去了,你要帮父母……”一芳娘说着说着就松开了手。

    “娘……”一芳和哥嫂们哭着喊着,也不见她娘睁开眼睛。

    她娘走后,一芳牢记母亲临终遗言,一定要为父母还了任家给吴家传承了香火的情。从此一芳把对应声的爱深深的埋在了心底,化作了无穷的力量。她自己不能为任家传宗接代,这个秘密只有她和新良知道。她要让任家富裕起来,盖上新房。让小叔子们一个个都娶上媳妇,以慰籍父母的在天之灵。

    她家买不起绣花机,她就去向秀珍学习绣花,想通过自己的双手为小叔子们“绣”回媳妇。她白天到队里干活,晚上绣花,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眼看积聚起来的钱就快要能盖房子了,可是新良爷爷、奶奶又病重住院,后相继续去世,把存款都花得差不多了。

    想到这里,一芳更加清醒和坚定了。她拿起笔疾速写下了:“应声哥,应梅来看我,介绍了你的境况,并劝我和新良离婚。对不起,我做不到!现在我生活得很好,我已向秀珍学习了绣花,这对一剪寒梅的枕套是我亲手绣的,我把它送给你和应梅,祝幸福。妹一芳。”

    一芳骑着自行车亲自将应梅送至平桥汽车站,应梅带着一芳的信和赠送的一剪寒梅枕套,含着泪上了去海通城的汽车。

第七十三章 一剪寒梅

    应梅从平桥乘车至海通后,她火急火燎上了公交车,一刻都不想等,她要让应声尽快知道一芳的近况,让他的痛苦迅速得到缓解。

    公交车像老牛一样慢吞吞的行驶在不宽不窄的柏油马路上,两边高大的胡桐树遮住了汽车顶上的一片天空,夕阳的余辉透过枝叶照射在公交车的玻璃上一闪一闪的又迅速远去。

    离农专站不远了,她发现有一男子坐地捧腹,很像应声的模样。汽车停站后,门刚刚打开,她就冲过去大喊:

    “应声,怎么是你?”

    应声有气无力的说:“应梅,你……”

    应梅看了他脸色惨白,肯定是病了。她蹲在他身边,准备扶他起来,应声实在支持不住而依在了应梅身上一会儿就昏厥过去了。

    应梅焦急万分,忽见农专内一辆军色帆布吉普车穿过校门越过三里桥朝公路而来。她对着吉普车不停的挥手,大声喊:“救人啦,救人啦!”

    吉普车在她身边戛然而止,司机从车上跳下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应声上了车,应梅跟在后面帮忙。

    “曹校长,他是我校学生,晕倒了。”

    “赶紧送医院!”曹校长果断的说。

    经医院诊断,应声患十二指肠球部溃疡,严重失血。

    “步应声家属,病人失血严重,必须立即输血。他的血型,现在医院暂时没有,等待调配恐怕来不及。”医生话音刚落,应梅抢着说:

    “抽我的试试!”

    输血、止血双管齐下,应声很快清醒过来。

    “我这是在哪儿?”应声模模糊糊睁开眼问。

    “在医院,海通人民医院。你媳妇打开水去了,马上来。”护士回答说。

    “媳妇?怎么可能!”应声惊讶的说。

    “你晕糊涂了吧。你胃出血晕倒,是你媳妇把你背上楼的,你身上现在流的是她的血。她二十四小时守护你,帮你擦拭换洗,倒屎倒尿。怎么把媳妇忘了?”护士平静的提醒他说。

    “应声你醒了?”应梅提着开水瓶急匆匆的进门。

    “这不,你媳妇来了!”护士说。

    “应梅!”应声既亲切又感激的喊。

    “你是个糊涂虫,只知道心中的痛苦,而不顾自己的病。校医来看你,说你三天前就出血黑便,让你赶紧到医院治疗,可你倒好,就是拖!”应梅哂笑着责怪应声说。

    “我以为没事,哪知道这么严重。把你累成这样,还抽了那么多血,头晕不晕?”应声心疼的问。

    “没事,从农村来的人皮实,没那么娇气。”应梅说。

    “你还是回学校休息一下,我已经没事了。”应声关心的说。

    “等你稳定了再走,我向班主任请了假。”应梅说。

    应梅听医生说,痛苦忧郁容易造成胃肠紊乱,甚至更严重。十二指肠球部溃疡既有胃本身的原因,但与长期情绪低落也有关系。如何让应声振作起来,健康起来,一芳的信也许是一剂良药。应梅说:

    “来,给你看样东西。”

    应声看了一芳的信,眼泪从眼角流淌,流到枕头上。应梅用自己的手帕为他擦泪,然后抓住他的手说:

    “想哭就哭出来吧!”

    应声思绪万千,心潮起伏。一芳向秀珍学习了刺绣,这让他特别欣慰,说明一芳并没有被痛苦压垮,并没有窝在草棚里,围着一亩三分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正走在韩桥绣品市场的金桥上迈向致富的道路。嗯,这才是一芳!他把一芳亲手绣的“一剪寒梅”的绣品看了一遍又一遍,这不就是为应梅绣的吗?奇妙!她像知道我身边有应梅似的。再说应梅,这是什么胸怀?她竟然去劝说一芳离婚而与我重归于好!想着想着,应声没有了眼泪,他为相识相知了这两位慈爱的女人而兴奋不已!

    “瞧你俩,把我推来推去的,我成什么啦?臭狗屎啊!”应声一反常态且略带调侃色彩的说。

    应声和应梅相识后,应声都是文质彬彬,不苟言笑,既保持着和谐又保持着距离,从来没有讲话这么随便,更不用说调侃了。难不成应声真的跨过痛苦的坎儿啦?

    “应声,你说什么呢?我要你,我要你!”应梅直白的说。人家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最傻,这话一点不错,看,应梅说话直白得都拐不了弯了,哪像是中文系的高材生。

    此时,应梅师专的同学好不容易找到她,说她父亲布金山找到学校,有急事找她。

    “父,你怎么来了?”应梅在海通人民医院楼下见到了父亲。

    “应梅,娘在医院住院,医药费不够了要补交,我一个人又不能回去,看能不能借到钱。”

    “多少钱?”应梅问。

    “五佰块。”金山回答。

    “娘都住院几天了,你为什呢才告诉我?”

    “不是怕耽误你学习嘛,你娘也不让告诉你,她说从小就给张家抱(领养)了,对不起你。”

    “娘怎能这么说呢?我想办法去借钱,你去陪娘。”

    应梅回到病房,想与应声打个招呼出去借钱。应声发现应梅脸色不对,追问发生了什么事,应梅不得不把实情告诉了应声。

    “别急,我学校木箱最底下有六佰块钱,装在信封里。这是钥匙,你去全拿来。如果你进男生宿舍不方便,就让我的同学去取。”

    这可帮了应梅大忙,她压根就没想到应声有这么多钱。都说韩桥人有钱,看来一点不假,连应声这个小毛孩都有存钱。好呀,韩桥市场是给了这一方老百姓不少甜头。

    应梅一踏进农专大门,就遇上一个在传达室取邮件的瘦长脸。他仔细打量应梅说:

    “我好像在农学系走廊见过你?”于春主动搭讪。

    “有可能,我找过步应声。你是?”

    “噢,我叫于春,我和应声是好朋友,他是一班班长,我原来是二班班长,接触频繁,我到校学生会去后,和他合作还很多。”

    “你知道他宿舍在哪里吗?”应梅问。

    “知道,两个班的男生都住在一层楼的走廊两侧,我和应声门对门。”

    于春是学生会干部,和应声也很熟,取钱的事交给他,应该没有问题吧。应梅就对于春说:

    “麻烦你一下,到应声木箱底下把六百块钱的信封取出来,有急用。我就在男生宿舍门外等你。”

    “小事一桩,我马上帮你去拿。”

    于春取回钱交给了应梅,她向于春道谢后又赶往医院。

    应梅补交了她娘住院的医药费,就去病房见父母。郝爱梓抓住应梅的手说:

    “伢儿,哪来的这么多钱?”

    “娘,你好好看病,钱的事由我和父来办,没得大不了的事。”

    应梅现在心中还挂念着应声呢,不知道他现在怎样?

    “娘,我的朋友也在住院,我去看看。”

    “好的,伢儿啊,你去吧!”

    应声到底年轻,恢复快,都可以下床了。是啊,医生医术好,他心情又好,自然就好得快啦。

    “应声,你把这么多钱借给我,你舍得吗?”应梅感激的问。

    “说什么傻话,什么舍得不舍得,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应声说着,脸很快红到了耳根,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说定了,以后你的工资也交给我。”应梅涨红了脸说。

    “一定一定,不贫了,你快看你娘去!”

    应梅开心的点点头。这两混球忒好玩了,还是大学生唻,一点罗漫蒂克都没有,就这么把终身大事定了。

第七十四章 欺师学子

    学校组织部到农学系考察向尚,而他所担任班主任的一班、二班的班长和团支书也列入了考察谈话的范围。二班的班长于春和团支书瞿巧荣接受谈话后,方知组织部在考察向老师,将要提拔重用。

    于春和瞿巧荣正猜测向尚提拔使用的岗位。

    “向老师年轻,也许提拔到新建的系里任用。”巧荣分析说。

    “农学系没有副书记,也缺少系副主任,他的专业是农学,毕业后一直在农学系工作,就地提拔的可能性较大,将来对我俩和二班的毕业分配不利。”于春担心的说。

    “你说得对,上次,向老师推荐应声当校学生会宣传部长,硬是被我们搅黄了,他心中肯定不悦,这对我们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好消息啊。”巧荣附和的说。

    于春心中的小九九是想当学生会主要负责人,他认为系里的推荐意见很重要,向老师如果提拔当上了系领导,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就很难说了。

    前车之鉴不能忘啊!他当兵时,他们大队连他体检合格的就两人,只能入伍一人。他父亲向县、公社人武部写人民来信,还多次找部队带新兵的首长,说另一个体检合格者偷过生产队青玉米棒子,还有尿床的毛病。公社定兵时,于春成了他们大队的唯一对象。

    在入伍前,他父亲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任何时候都不能老实巴交,遇事要动脑子,要善于抓住别人的弱点为我所用。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不争取不努力,怎么会有好事轮到你呢?

    在部队当兵时,他记住了父亲的话,深知“只有争取努力才能得到”的道理。为了自己入党,他通过向上写反映材料,把排长关照的士兵的入党问题给搅了,排长很不愉快,还给了他一个绰号叫“刺儿头”。后来排长当上了连指导员,于春就退伍了。他一直认为他的退伍,是老排长使的坏,如果当时排长提为连指导员时,他发挥下“刺儿头”的作用,也许情况会大不一样。

    他觉得生姜还是老的辣,自己遇事还是缺乏他父亲那样的勇气和魄力。这次在对待向尚提拔使用的问题上,一定要好好谋划一番。他便对巧荣说:

    “想办法打听打听,向老师会提拔什么职务,如果离开农学系求之不得,如果在农学系提拔还得想想办法。”于春道。

    “团委王八柱书记你和他工作接触多,向他打听打听。”巧荣说。

    “团委怎么知道组织部的事儿?”于春不解的问。

    “这你就不明白了,听丽艳说,八柱书记的同班同学是组织部的干事,来系里的考察组里就有他。”巧荣神秘的说。

    “走,找八柱书记去。”于春高兴的说。

    “快熄灯了,太晚了,明天找吧?”巧荣说。

    “没事,搞学生会的活动时,我经常和他在一起,熟!”

    八柱宿舍乌灯熄火。于春和巧荣先后敲门都没人开门。

    “奇怪,刚刚还听到声音的,怎么就不在了呢?”于春说。

    “我们就在这儿等,王书记迟早要回来的。”

    “好啊,等就等。”于春说。

    丽艳正在八柱宿舍聊天,听到敲门声他俩都慌了手脚,这么晚了担心别有用心的人瞎说一通。于春和巧荣就在门外,看来不开门是不行了。八柱掀开床铺上垂下的快接近地面的褥子,让丽艳躲进床底下去,丽艳不肯,八柱凑到她耳边说:

    “就这么小的房子,其它没有地方回避,这是唯一的办法。你还在上学,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在一起,虽然咱俩没什么事,但说出去不好听,人家会误会的。”

    丽艳很不情愿的躲进了床底下,她感到是天大的委屈。

    八柱打开灯开了门。于春开门见山说了来意,八柱似乎有些为难,自己是团委副书记,扶正的事也要靠组织部帮忙唻,冒昧打听干部的使用情况是比较忌讳的事。

    “王老师买的这双女鞋挺好看的。”巧荣指着从下垂的褥子边儿露出的鞋尖说。

    八柱一见就有些慌了,是丽艳的鞋尖,怎么没有藏好的呢?这下可麻烦大了。他连忙说:“我明天帮你们问问,今天不早了,请回吧。”

    于春和巧荣乐呵呵的离开了。

    八柱担心于春他们看到了丽艳的鞋尖瞎说,就向组织部老同学打听消息,给于春和巧荣交了差。

    于春得知向尚拟提拔为系党总支副书记的事,心生郁闷,他担心向尚提拔后会报复他,如此看来,当校生会主要负责人的梦想就会成为泡影了。

    于是于春和巧荣就以二班全体同学的名义,向学校曹校长写了一封人民来信,反映向尚收受学生干部贿赂,轻二班重一班的问题。曹校长立即批示:停止对向尚考察并查清事实。

    应声作为一班班长被推到了矛盾的旋涡,有人认为一班众多荣誉都是应声通过不正当手段争取来的。

    一天,校组织部和纪委组成的调查小组找应声了解情况,他是丈二尺和尚摸不着头脑,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有什么好说。后来调查小组的老师问了应声两个问题:一是向向尚送土特产是怎么会事,二是一班二班换教室是什么情况。

    原来,应声每次回家看了园前屋后的瓜果蔬菜烂了可惜,他就把挂篓装得满满的拉到学校,他把自行车停放在教师住宅楼下,逢人就送,直至把两挂篓的蔬菜瓜果送完为止。调查组的老师听了后都哈哈大笑,有个老师说:“我还记得拿了应声四个茄子唻。明白了明白了,再说说一班占着大教室的事儿。”

    一条宽阔的走廊将一班、二班的教室隔开。二班是小教室朝阳,精致而亮堂。一班是大教室阴向,宽敞而昏暗。大教室前面摆放着一班学生的桌椅,后面摆放的是带有琵琶手柄的椅子,上大课时供二班同学使用。一班有同学认为,大教室面积大,多做卫生不说,光线很差,提出要与二班换教室,可是二班同学不愿意,应声做了本班同学的工作就没事了,也没有惊动向尚老师。根本不存在一班占着大教室不肯与二班换的事。

    调查组的老师纳闷,八分钱一张邮票寄封人民来信,让他们折腾了一阵子不说,还耽搁了向尚的提拔使用。

    瞿巧荣从丽艳那里得知,经过调查核实,认为二班同学反映的情况不实,调查组将书面向校党委和校长室报告。他觉得跟于春这样走下去很危险,自己的入党和分配两件大事,离开向老师是不行的。于是他就背着于春悄悄的找向尚老师讨好,把这次人民来信的策划详情,连同反对应声当学生会宣传部长的酝酿过程,像竹桶倒豆子全部抖漏了出来。

    向尚老师心中翻滚起愤怒,全身心教育你们助你们成长,创设和争取为你们提供锻炼身手的一切平台,居然还有人背后使绊子,真是岂有此理?但向尚毕竟是向尚,念大学时就是学生会的主要干部,谙熟个中套路,知道瞿巧荣说的情况基本没有水分,也知道巧荣这样的人见风使舵善于选择站队投机取巧,说实在话,对这样的所谓卖友求荣者,心里也是瞧不起的,但他装得不动声色像真的一样,云淡风轻的肯定了巧荣对老师反映情况的态度,也吩咐他不要与别人再说起此事,在班委会和团支部改选之前,班级的工作要照常开展,班集体要保持稳定和谐的局面,利于大家的学习和生活。还特别说明叫巧荣不要把那些事再放在心里,其实那些小动作,向尚提前就知道了一二。

    巧荣同学离开老师时,心里就打起了鼓点,向老师说得很客气,但他心里会怎样看呢?这是很重要的。至于别的同学怎么看,就没有精力去考虑了。

第七十五章 最后一面

    丽艳又参加了团市委和市文联组织的新一届歌咏比赛,组织者和评委几乎没有变化。评委们对丽艳印象较深,她从评委口中得知王八柱根本就不认识他们,当然也就谈不上打招呼说情的事了,上一届歌咏比赛她得二等奖完全属正常获奖。

    丽艳对自己受骗感到十分羞辱,对王八柱顿生怨恨。

    “王八柱,你为啥骗我?去年歌咏比赛二等奖是你打招呼的吗?”丽艳责问八柱。

    “我,我是因为爱你!”八柱搪塞道。

    “欺骗也是爱?荒唐!”

    “丽艳,你听我说,我一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我个头矮小怕你不喜欢,这才出此下策,我是想和你过一辈子的呀!”

    “又骗,你骗,你再骗!你农村的老婆呢?”

    “已经离婚了,要不,我怎么会和你谈朋友呢?我也是正人君子啊!丽艳你一定要原谅我,只要你同意,我找关系把你留在海通工作,咱们结婚成家生个胖宝宝。丽艳,求求你,嫁给我好不好?”

    丽艳的梦想就是要留在海通工作,成为正儿八经的海通人。八柱虽然貌不惊人,但也算个才子,为人灵活,外面吃得开。既然他已经离了婚,又这么诚恳的向自己表白,而自己也没有更合适的男朋友,总不能一辈子不结婚吧,算了就让他沾点便宜啦。其实吧,跟着他一辈子也没有啥不好,过上小资生活是没有问题的。想到这里,丽艳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八柱的求婚。

    克信公社建筑站的主战场在东北大庆,厚强已升任建筑站站长。一日,他到工地检查工程进度和工程质量,忽然一只装水泥沙浆的的畚箕车从十层楼上滑落下来,厚强正好从此经过,眼看着就要砸到厚强。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丽艳的父亲在一旁干活,他嘴里喊着“站长躲开”,飞一般的猛冲过去,闪电般的将厚强推开。厚强尚未反应过来,只听到哐的一声巨响,畚箕车砸在地面上,而丽艳父亲倒在了血泊之中……

    看到曾经是自己恋人的父亲,为了救自己而昏倒在地上,这让厚强百感交集。他知道丽艳的父亲对她无情的与自己分手非常不满,但她仍然是她父亲的心头肉,应立即让丽艳来大庆与她父亲见最后一面。

    丽艳看着电报上“父伤危速至”几个字,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应声和同学们都为丽艳家的不幸而难过,并为她做好出发前的准备。

    丽艳冷静下来想,自从自己和厚强分手,父亲大怒,并说没有脸在厚强那里呆了,现在他到底是在哪儿干活?又是出了什么事故?这些全然不知,一个女子人地生疏独闯东北,怎么能处理好父亲的事呢?

    感觉八柱对自己是真心的,还要和自己过一辈子,让他一起去吧!他处理事情有经验,更重要的让父亲在弥留之际见一见女婿,这也尽了女儿的一份孝心。

    八柱犯难了,怎么能公开作为丽艳未婚夫的名义去东北?怎么和学校说?怎么向家里交待?然而,昨天还和丽艳信誓旦旦,说要和她过一辈子的。如果不陪丽艳同行,以后和她的关系就会彻底断了,这也太可惜了,馋猫叼在嘴上的鲜鱼就这么放弃了?心有不甘啊!他决定了,还是去吧,偌大的东北谁认识谁?权当带着丽艳来一次东北游,哈哈哈!

    八柱向学校请了假,理由是母亲病重回家探望,这样的请假理由哪个领导都会批的。他悄悄的和丽艳约定,在上海轮船码头汇合,丽艳心中踏实了许多。

    应声骑着自行车送丽艳到海通港轮船码头乘船,就像对小妹一样嘱咐她,孤身一人在东北,人生地不熟,遇事要冷静。临别时,应声硬是给丽艳塞了五十块钱。

    丽艳和八柱直奔大庆人民医院,他父亲正抓着厚强的手,嘴里发着低婉的颤抖的声音:“厚强,对不起,女儿欠你的,我帮她还……”厚强忍不住泪水滑落下来。

    丽艳泪流满面的一边喊着父亲,一边说对不起。一见丽艳来了,她父亲眼晴一亮,用力想伸出左手,丽艳赶紧双手去抓住父亲的正在挣扎的左手,此时他的右手仍然抓着厚强不放。他眼睛盯着站在病床边的丽艳和厚强,嘴唇微微翕动,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一会儿就松开了手。

    丽艳非常伤心,哭得死去活来。八柱抱着她,安慰她。

    面对丽艳和她的男友,厚强的心绪是复杂的。然而,他抛弃了个人情感,一心想把丽艳父亲的后事办好,厚强心中在默默的承诺:“自己的命是丽艳父亲救的,我一定要把她的父亲当成是自已的父亲。”

    第二天一上班,八柱来到厚强办公室,提交了一份“死者家属的要求”的材料,厚厚的一搭有十几张纸。声称,不答应条件绝不同意死者火化。

    厚强仅有初中学历,才刚刚当上站长,且当站长前全是做的技术工作,面对才高八斗,要求苛刻的八柱,面对曾经的女友丽艳,更让他难以面对的救自己性命的丽艳父亲的遗体,工作、恋情、恩情交织在一起,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他相信他的老同学应声有这个能力处理这么复杂的问题,就想把这个救兵搬到大庆。应声也不知道厚强那里出了什么大事,从小的哥们有难,他心急如焚,和向老师请假后立即出发,从上海乘飞机直抵大庆。

    会议室里,一边是厚强和他的助手,一边是戴着黑纱的丽艳和八柱。应声在厚强身边落座,丽艳和八柱非常吃惊,顿时脸色煞白。应声怎么来了?还代表建筑站,此后二人一言不发。应声亦非常惊讶,怎么会是丽艳和八柱?应声冷静下来,仔细阅读了八柱提交的“死者家属的要求”的材料,并和厚强使了个眼色,从小在一起的哥们儿,厚强对应声的想法心领神会。应声对大家说:

    “可能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先休息一会儿,大家重新思考一下再作商议好吧?事情总归要解决,不能让伯父躺在冰柜里熬冻,尽快火化,入土为安,这是我们晚辈最后唯一能为他老人家做的了。”应声的一席话,让丽艳顿时泣不成声。

    丽艳不知道应声和厚强是同学,应声不知道厚强和丽艳曾经是恋人。更让应声吃惊的是,八柱竟然以丽艳未婚夫的身份出现在谈判桌上。也好,关系全部挑明了,还有什么不好谈的呢?

    八柱像丢了魂似的找应声解释说:“我是顺便碰到丽艳看她可怜而来帮忙的,未婚夫的身份是装扮的,到校要帮助保密。”

    “王老师尽管放心,我来是帮助厚强的,其它的事我什么也不关心。”应声回答说。

    “那我就先回学校了,你们继续谈。”八柱说。

    “王老师既然来了,就一块把事办完了再走吧!再说丽艳失父之痛,悲伤欲绝,你走了她怎么办?”应声挽留他说。

    “我……”八柱欲言又止,他和丽艳的关系,他想说清楚但又没法说清楚,“好吧,我配合你。”

    协调会又开始了,应声开门见山的说:“死者是救厚强的,他对厚强是有感情的,厚强又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不管怎么说,这个善后处理,要让死者在天之灵得到慰籍,不能再给他老人家留下什么遗憾。”

    在应声的协调下,厚强和丽艳很快签订了协议,在按照国家规定的政策给予补偿外,建筑站为褒扬死者见义勇为救人的精神,给予了家属额外一次性大额补助。

第七十六章 毕业分配

    于春和巧荣策划了二班全体同学向校长写人民来信的事件后,组织部和纪委组成联合调查小组正在进行调查。

    正值此时,校学生会改选。农学系的领导和向老师,在是否推荐于春当学生会一把手候选人问题上有不同意见。有的说像于春这种闹而优则仕的“刺儿头”,不能滋长了他们的歪风。有的说,学校对人民来信还在调查之中,万一反映的情况属实,被学校肯定了,如不推荐他,到时候系里的工作就会被动。向老师心中明白,反映的问题肯是子虚乌有,对于春的这种做法他是很蔑视的,他担心这次如果不提名于春,学校会认为他心胸狭窄,容不得不同意见。所以他主张还是推荐于春为校学生会一把手候选人。系领导都认为向尚不计较个人得失,心胸博大,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于春当上学生会一把手后筹躇满志,觉得写向尚的人民来信这一着见到了效果。这可不能忘记了同一战壕里的战友,瞿巧荣是立了功的。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巧荣已经倒戈,把他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向尚。于春向农学系竭力推荐巧荣作为建党对象。学生会一把手的推荐意见是有份量的,作为学生党支部书记的向尚真的很为难,对巧荣的为人,他是不欣赏的。但巧荣工作积极,闹出人民来信的事件后,班级工作让他管理得井井有条,自己学习成绩也不错。看得出来,他是在痛改前非,将功补过。做人要有气量,经综合权衡,还是把巧荣列入了建党对象。

    学生党支部会议一散,于春就找巧荣讨好说:

    “在我的力荐下,已把你作为建党对象啦,我最近还要去你老家一趟,做你的政审材料。”

    巧荣知道于春讲的话是实话,他也知道他为了朋友是能两肋插刀的人。如果他知道自己出卖了他,他会怎么做呢?巧荣不敢再想下去。他佯装非常激动、非常感谢的样子说:

    “谢谢大哥关照,跟着你真是没白干。”

    “那还有话说,还有工作分配的事呢,好好合作一把。”于春得意的说。

    “好的,好的。”巧荣没有底气的敷衍回答。

    曹校长看了组织部和纪委呈送的调查报告,勃然大怒。他在报告上批示:立即启动向尚同志考察使用程序。农学系要召开师生大会进行通报,对当事人要进行批评教育,坚决遏制这种歪风邪气。

    时光荏苒,一晃应声快要毕业了。应声作为培养对象被分配到市委组织部报到,至于实际到哪里工作并不知晓。巧荣被分配到省农业厅工作。这届学生毕业分配的去向很好,百分之五十的同学留在海通,其他同学大多在县农业局,分到公社当农技员的少之又少。而于春和施丽艳恰恰就在这“少之又少”之列。

    于春对这种分配结果,肺都气炸了。他去找向尚,找校组织部,意见都是一致的:这是组织的决定,服从吧!

    应声和巧荣只是个班长,凭什么比学生会一把手分得好?他想起他爸爸的话,人不能老实巴交,他想在应声和巧荣头上各砍一刀,看看效果再说。

    下午召开学生党支部会,讨论接受新党员问题。学生支部共有应声和于春两名学生党员,和向尚一名教师党员。巧荣作为建党对象列席了会议。在讨论巧荣入党时,于春完全扯破脸皮,不给巧荣一点面子。于春此时也许还不知道巧荣早就出卖了他,不然他会怎么疯狂还说不定呢。于春把巧荣在策划二班人民来信中所起的作用描述了一通,弄得巧荣好难堪。

    讨论程序完成后就进行表决,三位正式党员用举手表决的办法确定巧荣是否入党,于春投了反对票。在巧荣的档案里永远留下了三人表决两人赞同一人反对的结果。

    这一着能不能改变巧荣的毕业分配方向暂且不说,可是于春另外掌握着应声乱交女朋友近乎搞流氓活动的铁证。

    他跑到曹校长办公室,把二十多封情书交给他,“这样的人还能作为培养对象分配到市委组织部工作?”

    原来,应声在陈老师辅导下,在校报上发表了《汗滴和下土和农业机械化》的论文后,不少女生慕名写了情书,约应声幽会,应声出于对人家的尊重就把这些情书藏在了自己的木箱里。哪里知道,于春在为应梅从应声木箱中取钱时,悄悄的把这些情书偷走了。

    曹校长的意见是,不要一棍子打死,毕竟是女生追的他。可是学生已经离校,怎么调查?再说如果与应声没有关系,那他把这些信当宝贝押箱底藏着干嘛?市委组织部的意见很坚决:改派。应声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改派到海潮县柳桥公社当农技员。连农学系的领导包括向尚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会事。

    正巧学校开党委扩大会,向尚已是农学系总支副书记,也列席了会议。

    于春在打如意算盘,应声的这个分配名额,应该顺理成章落到自己头上。左打听右打听,早等晚等没有改派的消息,他急不可耐的去找正在党委扩大会上讲话的曹校长。

    曹校长说:“等会议结束了专门接待。”于春的“刺儿头”脾气上来了,不依不饶的要校长给他个交待。扩音器把他和校长的对话清晰的传送到扬声器。于春责问曹校长,这个名额为什么不给他。这样全校人都知道了应声乱谈女朋友被改派的消息,都为应声惋惜。而于春大闹党委扩大会,没有捞到半点好处,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资。

    应梅的分配去向已确定,留师专中文系当老师。她听说应声被改派到柳桥公社当农技员的消息后,十分惊讶,不知道应声犯了什么事。

    “应声出什么事了,怎么改派到柳桥啦?”应梅找到了应声和陈麟老师,不拐弯的向应声询问。

    “我也不知道,没有人和我谈过。”应声纳闷的回答说。

    “你怎这么没用,去找学校啊!”应梅责怪应声说。

    “不找,听组织安排,组织自有它的道理。”应声坚决的说。

    “应声,你当着应梅的面说清楚,那二十几封情书是怎么会事?全校人都知道你乱交女朋友,改派就是这个原因,参加党委扩大会的人都知道。”陈老师严肃的说。

    “老师别急,这事我懂,应声和我说过。而且两人还商量在领结婚证的那一天把这些女生写给他的情书都烧了,作为我们的结婚纪念。”应梅知道陈老师误会了抢着说。

    “这些信都在我木箱子底下呢!”应声说。

    “唉,都到校长室了,市委组织部都知道了。”陈老师非常惋惜的说。

    应梅急得直跺脚,肯定是于春帮助取钱时偷走了这些信,她感到非常对不起应声。

    “应梅别急,去柳桥也不错,这是你老家。我父母还在服刑,他们冤不冤,我这与父母的冤屈相比不算什么!”

    应梅毅然决然放弃了留校的机会,根据她本人的要求,分配到最基层的柳桥中学任教。

第七十七章 丽艳改派

    丽艳对毕业分配去公社当农技员,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不想窝在农村,一直想留在海通城。所以,明知八柱在歌咏比赛获奖问题上骗了她,但还愿意嫁给他,也就是为了留城。现在倒好,一下子滚到公社,这是为什么?八柱啊,不是答应好的,毕业分配找关系留海通的?

    “你知道我分配的事吗?”丽艳问。

    “不知道。”八柱答。

    “你不是说找关系把我留在海通城,结婚生个胖宝宝的?你是不是与歌咏比赛评奖一样骗我?”丽艳直截了当的说。

    “农学系的领导软硬不吃,你看,那些烟酒都是他们退回来的。还叫我不要掺和农学系的事,说于春有好多信息都是我通过你提供的。农学系对我和你的意见大了去了。”八柱无可奈何的说。

    丽艳想想也是,巧荣经常找她,她无意中把八柱和她说的话透露给了巧荣。巧荣倒向向尚后,肯定把自己卖了。果真如此的话,分配的事还真怪不了八柱。

    “我被分配到乡下去了,以后怎么办呢?”丽艳忧心忡忡的问。

    “我想办法把你调回来,如果结了婚调动就更方便了,那是夫妻两地分居,政策上应该照顾。”八柱回答说。此时的八柱巴不得丽艳快点离开学校,就给了她满满的希望。

    “好吧,那就全靠你了。”丽艳无奈的说。

    此时的丽艳在八柱面前很温顺,从未有过的乖巧,什么都听八柱安排。是呀,丽艳对未来充满着迷茫,她又有什么办法呢,也只有依靠未婚夫八柱的努力,她才有进城的希望啊。

    丽艳为分配的事气得没吃饭,八柱主动买来了点心和豆浆。丽艳看到八柱这么体贴人,心里甜滋滋的,她觉得这个男人像个丈夫,有责任感,看来在毕业分配问题上没有骗她。吃完点心,八柱骑着自行车送丽艳到海通长途车站。

    八柱挥挥手,与丽艳再见。从第一次歌咏比赛获奖,到此次告别,两年多了。八柱想着和丽艳在一起的时光,很有感慨,如果不是她有获奖和留海通城的强烈追求,那有和她的恋情可言。一切都过去了,等待翻开新的篇章吧。

    丽艳站在候车大厅,目送将要把自己调回城的男人,虽然分别有些苦涩,但是暂时的别离,她相信八柱有能力尽快把她从公社调进海通,她憧憬着八柱说的“生个胖宝宝”的三口之家的小资生活。

    透过候车大厅的窗户,她看到了巧荣的身影,“他还没有离开海通?从我这儿套‘情报’,陷害向老师,又把我出卖给向老师,毕业分配才让我去了公社?”丽艳心中愤懑,但到底是不是这回事,她想问过究竟。

    丽艳顺着巧荣的去向紧跟其后,只见他提着两只旅行包,女朋友跟在后面。

    “回家后就给我写信,我明天去省城报到。”巧荣在吩咐女友。

    丽艳决定暂时不走了,要找巧荣问个究竟。

    “巧荣,我们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在省里我在公社。”丽艳自卑又带挖苦的说。

    “都是革命工作。”巧荣打着官腔说。

    “别唱高调!我好心好意把考察提拔向尚的事告诉你,你们污陷老师,为什么要出卖我?”丽艳很不客气的说。

    “你多虑了,怎么可能?”

    “我都被贬到公社去了,还不可能?”丽艳不拐弯的说。

    “应声是党员、班长不也分配在公社?”巧荣劝慰的说。

    “应声是因为乱交女朋友改派的。”丽艳说。

    “对呀。那你呢?人家说你和八柱有事儿,你懂吗?你和他接触两年多,还不知道他的为人,他能有几句话是真的?”

    “他怎么就是说的假话啦?”丽艳不服气的问。

    “我问你,今年分配留城的计划这么多,他是当家团委副书记,和农学系打声招呼,把你留海通没有问题吧?他不出面帮你,是为了避嫌啊!出于天理良心,我是没有出卖你。再说,即便把那点破事告诉了向老师,他也不会那么心胸狭窄。”

    是呀,八柱善于交往,这是他的特长,和农学系说说,自己分配总不会这么惨吧。他说送烟送酒人家不收是怎么会事?她觉得,和巧荣再纠缠也于事无补,还是要找八柱问个明白。如果八柱说的是假话,那么以后调进城的事也就没有任何希望了,更谈不上和他结婚的事了。

    丽艳心中虽然急,但不像以前那么冲动了。她悄悄的来到八柱宿舍的后窗蹲守,看看他在忙啥?与什么人来往?

    窗后,杂草丛生,草有半人多高,风一吹草尖不时的刺着她粉白的肌肤。护校河上空一阵一阵的蚊群猛扑过来,呼吸稍重一点,蚊虫就被吸进鼻孔,真难受,还不敢发出声音。

    开锁的声音让丽艳兴奋起来,八柱回来了。日光灯打开后,房间如白昼一样明亮,透过后窗玻璃,隔着蚊帐,能清晰的看到像皮影一般的人影晃动。

    八柱搬弄着他常坐的一把椅子,瞅着女人说:“老婆坐,累了吧?”

    “累倒不累有点饿。”

    八柱拿出饼干说:“早为我的书记老婆准备啦。”他边说边倒了杯开水。

    “你买这么多烟酒做什么?”

    “都是为老婆大人的,你作为半家户,把户口从农村转到城里,都需要打点啊。什么户籍科什么派出所都得去,而且还要搞假证明做假材料往政策上靠。”

    “这么麻烦,就别弄了。”

    “那怎么行,孩子的户口怎么办?”

    “听你的。”

    丽艳崩溃了,她摊软在地上,欲哭无泪,那种一次次被欺骗的耻辱,让她怒火中烧。

    她快步来到八柱宿舍门口猛烈敲门。

    “轻点敲,来了来了。”八柱边开门边说。

    八柱一见丽艳就傻楞着说不出话来,丽艳一把纠住他的领口,将他摁在地上,噼里啪啦的抽他的嘴巴。八柱那矮小身材加上丽艳突然出现而紧张,哪还有还手之力?

    八柱老婆人高马大,又是从农村来,对付丽艳绰绰有余,她揪住丽艳的领口,把她从地上提起,狠狠的抽了她两记耳光:

    “记住了,我们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滚,滚……”说着把她搡出了门。

    情急之下,她去找曹校长诉说,一定要把八柱这个坏蛋拉下马。

    曹校长一见丽艳脏兮兮的模样顿生恻隐之心,他认真听完了丽艳两年多被八柱蒙骗的唠叨。

    曹校长问:“你有什么要求?”

    “把王八柱拉下马。我要求分配改派到城里。”

    “咚咚咚……”有人敲门,曹校长对丽艳说:“你回避一下。”

    “是应声?来,坐坐。”曹校长很热情的说。

    “我是来感谢曹校长的救命之恩的,几根香蕉聊表寸草之心。”应声感激的说。

    “顺路把你送医院救治是应该的,倒是分配的事对不起你,没有做任何调查就改派了。”

    “到公社工作我乐意,我本来就是农民,为农民服务天经地义。”应声乐呵呵的说。

    曹校长看着应声饱满的精神状态,开心的笑了。

    他送走应声后喊:“施丽艳,过来。”他感到奇怪,丽艳人呢?他找到房间,可不见她的人影。

    “施丽艳,施丽艳,你在哪儿?”

    丽艳探出头,慢慢的从床底下爬出来。

    只见丽艳头发上占着蜘蛛网,脸上一鼻子灰,背部的衣服上也有好多尘埃。

    “我让你回避一下,谁让你躲到床底下去了,弄得灰头土脸的。”校长一边说一边帮她去掉头发上的蜘蛛网。

    “我是怕人家说闲话对校长不好,孤男寡女躲在房间干什么?”

    “哈哈哈,清者自清。”校长把丽艳当孩子看,没想那么复杂。他看了丽艳脸上、衣服上沾着灰尘,与青春勃发的脸蛋形成极大的反差,便对丽艳说:

    “你到卫生间洗洗吧。”

    “嗯。”丽艳点点头答应。

    这事怎么办?让曹校长心绪复杂起来。帮还是不帮?她给八柱坑得够可怜的了,帮帮这可怜的孩子吧。但是,在这个时候帮她,可能会有不少闲言碎语。可笑!一个出生入死的老革命,为了帮助学生,还怕那些嚼舌根的人乱说?

    丽艳刚洗浴出来,那脸蛋虽不算漂亮,但像红苹果似的光彩照人。

    曹校长开门见山的说:“施丽艳,你改派的事,我可以与省农业厅联系,那里下属的事业单位多,应该没有问题。”

    丽艳一听能进省城,这是她从来没有敢想过的事,开心得嘴都快笑到耳根啦……

    曹校长接着说:“八柱的事有点难,没有证据呀,除非你写一份检举材料,那样你和八柱的事全公开了。”

    “曹校长,我写,不怕人家说闲话。我是和他谈恋爱的,他是我唯一的男朋友,而且还准备和他结婚的。”丽艳坚决而肯定的说。

    很快,事情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丽艳被改派到了省农业厅种子站工作;八柱被撤销团委副书记职务,受到了党内严重警告处分。

第七十八章 应声报到

    应声特别兴奋,因为他今天去柳桥公社报到上班,这是他人生新的起点,也是他人生的第三次出发。第一次是克信民中组织高中毕业班的同学去海通城参观,他收获了与一芳的爱;第二次是带着录取通知书去海通农专读大学,农学、文学收益颇丰,更重要的是收获了与应梅的爱;这是第三次出发,也将是他人生最长的路,他又将收获什么呢?

    他用两只挂篓装满书挂在自行车后座两侧,上面压着在海通农专上学使用过的木箱,自行车的轮胎压得都有些扁了。

    应声正准备出发,学童和水波、秀珍他们来送行。学童说:

    “这么多杲昃你怎么拉?用大队里的手扶拖拉机送你去!”

    应声说:“不烦了吧,都习惯了。”

    “你大学毕业第一天去上班,还背着挂篓,形象不好,你就听书记的吧。”秀珍抱着女儿劝应声说。

    “真的不用,我这样挺好!”应声话音刚落,只听到不远处好多人在喊“队长”,有抱着娃娃的,有搀着孩子的。

    原来,五队的三十来对光棍,都娶上了媳妇,生了娃,他们携妻偕子来为应声送行。大家习惯了称呼应声为队长,是啊,是应声当队长时,解决了这些个光棍的婚姻问题,现在都生儿育女,日子过得红火起来了,又怎么会忘记“队长”呢?三十来个小孩围着应声喊“叔叔”,把应声感动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在乡亲们的目送下,应声蹬上自行车,开启了他人生的新的旅途。

    他快到柳桥公社了,那白底红字“中国共产党海潮县柳桥人民公社委员会”和白底黑字“海潮县柳桥人民公社革命委员会”两块牌子非常醒目,让应声肃然起敬,他就要在这里工作啦。再往里看,是三排不起眼的红砖平瓦房,这应该是公社干部的办公室和宿舍。早晨很安静,也不见有人进出,也许是应声来得太早的缘故吧。

    他推着自行车准备进院子,传达员出来把他拦住。

    “同志,这里你不能进。”

    “我是来报到上班的。”

    “骗什呢人?我们这里上班不要报到,干部们都在自已的房间里。”

    “什呢事呀?”正巧有位干部从大门经过。

    “洪书记,你看这个人不讲理,硬要往里进。”传达员说。

    “洪书记,我是步应声。”

    “我们的大学生,你这么早就来了,快进来!”洪书记说。

    一听“大学生”三个字,从各个房间里陆续出来不少人,看看大学生到底长什么样。前几天,组织委员说,县里要分配一名大学生来,公社干部中就炸开了锅。从建人民公社到现在,就没有一个干部是大学生,不是转业的,就是转干的,要么就是半脱产的。当时公社干部来源除了军转干部,其他多为从大队选拔上来的半脱产的。说是半脱产,其实已完全脱离一线生产劳动,只是户口在农村,口粮在队里分而已,和民办教师有点相似。他们中间优秀的,被提拔重用后就直接转干了。

    应声分配到柳桥工作,公社的人心理上都是欢迎的。他们以前只听说过大学生,从来就没见过,现在有大学生来和大家朝夕相处,还是挺高兴的,更感到是县里对柳桥公社的重视。有不少人作为新闻对亲友说:“你知道吗?公社来了个大学生!”而听的人多会惊讶的说:“啊,大学生!”你看,话里话外都洋溢着一种自豪感。

    应声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洪书记,他叫洪广志,海通市郊区龙爪岩公社人,从部队转业后担任柳桥公社党高官。

    广志让传达员帮应声推车,应声不让。

    “大学生,对不起,得罪你了,就让我出点力吧。”传达员带有歉意的说。

    “不好意思,就烦你的神啦。”应声不好推辞。

    “走,看看你的寝室去。”广志拍拍应声的肩膀说。

    哇,桌椅、床、衣橱、书橱都齐全啦,应声心里真的很开心。

    “你的房间和书记、主任一样的标准,洪书记还特地吩咐,给你加张书橱,说大学生书多。真是多啊,两挂篓呀。”传达员说。

    “应声,到我房间来,我们先聊一聊吧。”

    “好的,洪书记。”应声答应着跟着广志来到他的房间。

    广志的房间与刚刚看到给自己安排的房间没啥两样,就连家俱摆放的位置都一样,但最醒目的是悬挂在墙上的那幅仿毛体的“为人民服务”的书法作品,落款是洪远为。宣纸上依稀可见一些斑迹,看样子这幅字似曾经历过沧桑。

    应声很想弄个明白,特别是那个洪远为的“洪”字。然而刚刚到新单位,报到手续还未办,在哪个部门工作还不知道,怎么可以在领导面前随便问这问那,多少要显得有点城府,应声把想问的话硬是咽了回去。

    “关于你今后的工作,想听听你的意见。”广志说。

    “洪书记,我服从组织安排。”

    “我看了你的档案,也去了你们韩桥大队,学童和水波真热情啊!我看了五队三十幢光棍房,有那么点华西大队的味道。这倒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三十来个光棍都娶妻生子富起来了啦!”

    广志接着说:“我们柳桥的粮棉生产在全县都是屈指可数的,你是学农学的,我问你呀,应声,通过科学种田还能提高多少产量?”

    “提高还是能提高一些的,当然有限。洪书记是说粮棉生产的收入再高,也很难改善农民的收入分配水平吧!”

    “对!公社有两个农技员,一个搞植保一个搞栽培,虽不如你科班出身,但有县农业局的指导,还应付得过来,我想让你发挥更大的作用。”

    应声非常认真的听广志介绍,还不时的做记录。

    “我们公社的白龙港大队粮棉产量倒不算低,可是老百姓穷,是远近闻名的光棍大队,革命先烈赵雄人们习惯称他老赵,就是出身在这个大队,我们当干部的怎么向先烈向老百姓交待呀,一想起白龙港我就睡不着觉。我从韩桥回来,就开了党委会,决定由你去担任大队支部书记。你有什么想法和要求?”

    应声一听老赵,心就紧了起来,莫非是父母的上线的那个老赵?算了,这件事以后再问明白吧,还是要先考虑工作安排的事要紧。他回答说:

    “我服从党委决定,虽然不知道白龙港的情况,我有一个要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要求尽管提,只要不是要钱要物都行!”

    “那我提啦,公社不要给白龙港大队下达种植计划。”

    “啊,这个?应声你太鬼啦!”广志对应声提的要求非常惊讶。

    “上面下达粮棉种植面积,包括单产总产。下面怕产量完不成,就扩种,连十边隙地都种棉花,城里人吃着花生、芋头、瓜果,而农民守着地都吃不上,有的连饭都吃不饱,还谈什呢富不富的事呢?”应声感叹的说。

    “你说到根子上了,我个人同意你的意见,就把白龙港大队作为一个特别的区域进行试验。这是件大事必须召开党委会研究,如果党委同意这样做,你可要拿点试验成果出来呦!”

    应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已经感到肩上的担子是沉甸甸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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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潮介绍:
步应声经历很多苦难,与青梅竹马的吴一芳定下终身,但吴家突遭变故,她不得不出嫁做换亲,为哥哥换回媳妇,传承吴家香火。步应声在痛苦的煎熬中考入大学,后与同学张应梅恋爱,而她竟然是比他大一岁的亲姐姐……应声虽然事业有成,但心中对一芳的爱情之火并未泯灭……江海潮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海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海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