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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吟森森     明末美僮传奇txt下载     明末美僮传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七章 湘东剿匪记(3)

    李思文手下的一百人在花小山的大队前一天抵达铜鼓附近,抵达的当天便对可疑的去铜鼓营方向的人员进行了甄别、捕杀,可惜由于周边的山体实在太大,仍有漏网之鱼逃进了石头堡子。

    像这种大规模的暗探之间的捕杀只有在战时才有,一般情况下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获取情报那要靠各人的本事。

    山地营这种突然发难的举动,姜维只要不是笨蛋就知道意味着什么。

    不过西头战事的结果尚未传到堡子,姜维有些举棋不定,他的最精锐的两千手下都去了西头,眼下堡子里除了原本跟着他的一千人,剩下的多是新近收罗的乌合之众,战力暂时不说,各怀鬼胎那是必然的。

    如果他现在逃跑还来得及,铜鼓往东,从北到南分别是宁州、奉新、新昌,无论去哪里都行,不过按照吕大器的本意,肯定是让他在铜鼓扎根,以此为根基向西、向南、向北肆扰安国军的地盘,自己如果逃到东边,届时在吕大器眼里还值不值钱那就是另说了。

    不过此时南京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四月下旬,崇祯帝在北京殉国的消息正式传到了南京,一时江南剧震。

    作为朝中元老之一的吕大器(十六年便是右佥都御史兼四省总督,位高权重,按照实际权位,尚在马士英、史可法等人之上)自然不甘心蹉跎于九江,在钱谦益的召唤下,他立即赴南京,与钱谦益等人准备拥立潞王朱常淓,而当时的凤阳总督马士英却阴结江北四镇,准备拥立福王朱由崧。

    四省总督一职由原郧阳巡抚袁继咸继任。

    吕大器忙着拥立的大事,对于偏隅于大山之中的盗匪自然慢慢地淡忘了,而新任总督对于像姜维这种首鼠两端的人也是嗤之以鼻,还给江西境内的官府、驻军下达了“既防贼又防匪”的严令,“贼”自然指的是流贼,这“匪”嘛,其意不想可知,俨然将姜维之流当成敌人了。

    就在前一天,吕大器放在姜维那里的幕僚便抽身而去,临走前也没给个准话,姜维派到宁州、奉新、新昌的人也回来了,都带来了袁大总督的原话。

    这下姜维进退两难了,本来以为攀上吕大器这个高枝是自己时来运转,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事情便发生了逆转。

    如果吕大器还在江西,他绝对会给铜鼓营派去援军,最少也要勒逼左良玉出兵,不过袁继咸就不同了,两股盗贼火并、两败俱伤才是他想看到的。

    如今江西方向即使能过去,想正大光明地筹集粮草已经不行了,而东边、北边的安国军正虎视眈眈,南边的武功山一带倒是可以去,不过现在自己的西边、南边两条主要道路都被安国军封锁着,想穿越大山去武功山谈何容易?

    没有粮草支应,他这三千人马瞬间便会作鸟兽散,占山为王说来容易,那是针对小股盗匪的,像姜维这种大股盗匪没有一定的根基,完全靠抢劫根本就活不下去。

    最后他决定不能坐以待毙,带着剩余三千人马在花小山的两千人抵达之前连夜东去,向东走了一夜之后,便继续北行,他的目标是宁州。

    与铜鼓相比,宁州更是处在大山的腹地,他想的很简单,铜鼓西有浏阳,南有万载,实在不是能久驻之地,宁州附近虽也有通城、平江,不过与万载县、平江县相比还是远一些,更何况想从通城、平江来到宁州只有通过修水一条水路可走。

    宁州城便处在修水从大山之中刚刚出来的一小块平地上,届时只要封锁峡口,安国军想要攻打宁州便只能翻山越岭了。

    更何况宁州城三面环水、一面紧靠大山,易守难攻,地理条件条件比铜鼓营可好多了,铜鼓则夹在两山的谷地,敌人只要两头一堵便插翅难飞。

    花小山一肚子的锦囊妙计乘兴而来,回报他的却是一座空城,不过先前抵达的探子已经跟上去了,听说姜维跑向宁州了,花小山便气不打一处来,留下一百人将姜维掳来的女人以及其他无辜的百姓送回浏阳,也不装什么李三黑了,带着大军一路追了上去。

    半日之后,李思文追了上来,听说他设计几乎全歼两千山匪后,花小山也很高兴,不过一想到李思文立了大功,自己作为一营主将却寸功未立,他面上虽没说什么,这内心始终感觉不得劲。

    从铜鼓到宁州,也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沿着修水的支流山漫水进入,这条路近一些,姜维也是走的这条路,由于他有朝廷正式任命的游击将军的文书,以及以前吕大器亲口答应的让山中各州县供应粮草的话,姜维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占了宁州,然后赖着不走。

    不过此路山势险峻,道路崎岖难行,特别是即将进入宁州的大山更是险峻无比,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可走,走路还要揪着旁边的树木、野草,否则一个不留神就会落入一旁高耸的悬崖下的山漫水。

    另一条路则是修水的另一条支流走马河,岸边的道路宽阔一些,不过路途较远,至少要多走一百里路。

    宁州便被南边的大山以及修水、山漫水、走马河包在中间。

    姜维一行人急急如丧家之犬,身后又是随时可能跟上来的安国军,哪儿管得了那许多,三千人直接沿着山漫水北行。

    与安国军相比,姜维匪众的行军速度就慢了许多,加上没带辎重,一路走一路抢劫沿途的村落,刚出发那天还奔走了五十里,第二天便慢了下来,一天也就是二十里。

    最后贺小石与李思文、吴候一商议,决定由李思文仍带着那五百人不疾不徐地跟在姜维的后面,而花小山和吴候则带着两千人以急行军的速度向走马河奔去。

    花小山带着大队一天一夜的功夫便抵近宁州,抵近时天还没亮,在宁州附近歇息了一个时辰后,又开始急行军,在宁州城的东城门刚刚开启时突然闯入。

    由于安国军的服饰除了背后那个斗笠以外,几乎与明军的一模一样,宁州城只有八百团练,根本没有防备,结果被山地营一鼓而下,八百团练略做了一下抵抗便投降了。

    也是,左良玉部的几十万大军都被安国军打的溃不成军,何况他们这些团练?

    花小山占领宁州后,便在城里实行宵禁,城池许进不许出,自己又将探子撒到二十里以外的地方。

    就是这样,在第三天的时候,姜维和他的三千匪军才姗姗来迟,考虑到进入宁州的山道太过险峻,他们这次没有抢女人和牛羊牲口——宁州城里多着呢。

    饶是如此,出现在宁州城西门附近的姜维部众也是疲惫不堪,一个个东倒西歪的,不过那面“游击将军姜”的大旗倒是迎风招展,煞是威风。

    看着城外的敌军那狼狈不堪的模样,花小山一边让投降的练总在城墙上与姜维虚与委蛇,自己赶紧下了城墙,他集合了一千五百人,准备分别从西门、北门、南门突然杀出,将姜维军朝西边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李思文的五百人正在西边某处等着,或者李思文直接封住进山的道路,姜维部便只有跳进水流湍急的山漫水一途。

    姜维在城门下正有些惴惴不安,自己虽然是吕大器提拔的,不过这下边的人如何配合便不一定了,更何况如今的袁大总督口风变了。

    “如果彼等不开城门,那我就强攻城池!”,姜维正想着呢,西门打开了,姜维先是大喜过望,不过瞬间一颗心又跌到了谷地,出来了五百人,都是明军装束,“城里不是只有八百团练吗?怎地还有官军在此?难道袁继咸的命令生效了?”

    五百人,与之前李思文在排埠镇一样,清一色的佛朗机铳,姜维正准备开口套近乎,“砰砰砰”的火铳声大作,姜维自己也第一个被击倒了,一时匪军大乱,而花小山的人却依旧一排接一排的向前迈进、射击。

    匪军大恐之下纷纷往后及两侧跑,这时南、北两门的各五百山地营的士兵举着雁翎刀出现了,一阵猛冲猛砍之后疲惫的匪军终于支撑不住了,全部奋起余力朝后跑,而花小山的这一千多人则紧追不舍。

    半个时辰过后,匪军终于跑不动了,也没法跑了,前面李思文的五百佛朗机铳正对着他们。

    考虑到到这帮土匪的危害性,花小山却没放过他们,用火铳、雁翎刀、弓箭将他们朝山漫水赶,不想走的当场杀死,最后残存的一千多土匪全部被赶进了山漫水。

    如果土匪还有力气且水性不错的话,尚有一条生路,不过岸边的山地营士兵见到一旦有冒头的便用佛朗机铳和弓箭伺候,最终这一千多人能活下来的寥寥无几,而沿着修水一路往下漂的尸体也给江西境内的土匪提了个醒——与安国军对抗的下场是如何惨烈。

    花小山见宁州地势险要,便起了将此地占下来的心思,他一边派人去长沙通知李安国,一边在宁州与吴候两人打土豪分田地,忙得不亦乐乎。

第七十八章 新一轮开科取士(1)

    就在花小山等人在湘东剿匪时,李安国在长沙也没闲着。

    二月中旬,他正式任命谢凤洲为吏部尚书兼礼部尚书,周文江为兵部尚书兼刑部尚书,奚鼎铉为户部尚书兼工部尚书,调原湖广学道陈驭六为长沙知府兼长沙营监军。

    又对原大西军任命的长辰常巡抚史可镜、衡宝巡抚谭嘉瑞、岳州知府舒日长、常德知府周圣楷、衡州知府吴之才、郴州知府谭三阳、永州知府吴继嗣、长沙知府刘佚辅做出了新的安排。

    任命史可镜为户部左侍郎;

    任命谭嘉瑞为工部左侍郎;

    任命黄元凯为武昌府府知府兼武昌营监军;

    任命周圣楷为常德府同知兼常德营副监军;

    任命舒日长为岳州府同知兼岳州营副监军;

    任命吴之才为衡州府同知兼衡州营副监军;

    任命刘佚辅为宝庆府同知兼宝庆营副监军;

    谭三阳、吴继嗣仍任原职。

    当时周文江等人还劝李安国称王,不过被他拒绝了。

    同月,他根据陈驭六的建议,进行了新一轮开科取士。

    兴国州银山村。

    银山村是靠近银山的一个小村子,明初之时曾在此山冶炼白银,中期以后便废止了,不过这银山之名倒留下来了。

    银山村的村民多半为当初矿工和银匠的后裔,以前是一个大村子,正德年间还有四百多户人家,至明末时已经减少到一百多户,大多数人家都到大冶以及武昌府下辖各城池从事银匠的旧业去了。

    现存的这一百多户如今多为农户,银山附近土地贫瘠,靠近网湖一带的良田多半为官绅以及王府所占,这一百多户人家只能依托银山开垦一些旱地勉强度日。

    不过自李安国入主武昌府后,银山村村民的日子就好多了,每家每户不仅分到了田地,网湖附近的水田也分到了一些。

    时至日暮,村子最东头的一间茅舍上炊烟袅袅,从山上下来一位背着一捆柴禾、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见了不由十分奇怪,“我家从来只吃两餐,申时刚吃过一餐,晚上如何生起了火?难道家里来了客人?”

    想到这里,少年不禁加快了脚步。

    推开篱笆院门,只见一位年岁与他差不多的少年正站在院中背着手朝山上望着,那人听见院门响了便转过身来,见了背柴的少年不禁笑道:“卢兄,你可算回来了”,上前帮他将柴禾取下来。

    少年也笑道:“余兄,什么风把你吹到寒舍了”

    姓余的少年却是一本正经,“你猜”

    姓卢的少年骂道:“你这没来由的,我如何猜得出,莫非家里又缺吃的,到我这里来打饥荒来了?如今安国军分了田地,你也应该回到老家了吧,粮食应该不缺啊”

    姓余的笑道:“余兄,好事啊,天大的好事”,说着他将一卷纸递给他。

    姓余的接过来一瞧,原来是一张布告,上面写着“.…..,凡我安国军辖内百姓,无论士庶、出身,年在三十以下,略通文章、筹算者,均可到县衙报名应试,此番考试,科目有二,策论一,筹算一,可携算盘应试……”

    “可携算盘应试?简直有辱斯文!”,姓卢的少年将纸张揉成一团扔到地上,姓余赶紧捡起来,抹平之后折好放进怀里,“余兄,何必如此,唉,先不说这个了,我今日带了猪肉一条,好酒一壶,今晚就在你这里叨扰一晚,我二人把酒言欢,一醉方休如何?”

    姓卢的知道自己刚才做得有些过了,赶紧施了一礼,“余兄见谅,小弟刚才失礼了”

    姓余的笑道:“无妨,你我二人相交莫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原来这姓卢的叫卢高,今年十九岁,姓余的叫余国柱,今年二十岁,以前都是兴国州的童生,余国柱住在兴国州的铁山,尚未参加县试武昌府就换了人间,上次张献忠在武昌府开科取士之时二人都没有参加,如今都在家里务农为生。

    卢高家里还有老母和幼弟幼妹,弟弟已经十五岁了,一家四口分了十六亩田地,老母常年多病,这十几亩田地全靠他和弟弟两人操持。

    卢高的妹妹今年才十岁,见到有客人来了,也帮着母亲在厨房忙乎着,不多时,小院的石桌上便摆了三大碗辣椒炒猪肉,一碗当地的蔬菜,两大碗饭,余国柱带来的那壶黄酒也放在上面,壶边放着两个小碗。

    余国柱见了,端起两碗辣椒炒肉就往屋里送,按照乡下的规矩,有客人来了,只有主人可以陪同客人上座,女人和孩童是不能上桌的,余国柱常来卢高家里,知道他家拮据,平素很少吃肉,便将两碗肉端了进去。

    看着弟弟妹妹那热切的目光以及嘴边的涎水,卢高也没阻拦余国柱。

    酒过三巡后,二人都有些微醺,余国柱说道:“卢兄,想你我二人在兴国州一带颇有文名,如今天下板荡,这安国军虽出身草莽,观其行事也颇有些章法,听闻谢凤洲、周综文、奚鼎铉等你我都熟悉的人都进了彼等官府,如今都执掌一方”

    “谢凤洲还主持了一部安国军政务会典,我可是去县城看过,在大明会典的基础上删繁就简,又贴近时弊,实在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典要啊”

    “其军中也颇有规制,听闻无论水师、陆师,都按照如今武昌营的都督贺大人编制的驻行战操典来行事,去年彼等打败不可一世的左宁南,将其在瑞昌的历年积蓄搜刮一空,这操典于其中居功不小,我虽无缘得见,不过你我可曾见到彼等扰民、虐民之举?”

    “自安国军入主武昌府一来,丈量田地,将王府、士绅的田地分给小民,这还不算什么,彼等竟然劳心劳力,厘清了两册,还颁发了新的田契,以我观之,其志不在小啊”

    卢高撇撇嘴:“还不是谢凤洲、周综文、奚鼎铉这帮目无君父的斯文败类主持的,想那李安国不过是献贼的义子,目不识丁,如何能有这般手段?”

    余国柱摇摇头,“卢兄,你这话就有些昧着良心了,不管是何人主持,你家里是不是多了一些田地,如今至少衣食无忧吧?想当初你家一共有七个孩童,如今能活下来的只有三个,大多是饿死的呀,如果没有安国军入主,天下纷纭,或者左宁南继续在武昌肆掠,你的幼弟幼妹能否平安长大?”

    卢高神色黯淡,不过嘴上却很硬,“毕竟是乱臣贼子,我就算饿死也不入仕”

    余国柱劝道:“卢兄,民以食为天,你就算有气节,也要为伯母和弟妹考虑吧,我可听说了,名满湖广的罗田医家万氏兄妹都入了安国军,前四部尚书李长庚之侄,我湖广最有名的才子李春江如今是岳州知府兼岳州营的监军,另一位大才子蕲州顾景星高居常德知府兼常德营监军,一个个位高权重,尽展胸臆啊”

    “你我埋首苦读,为的是什么?”

    “自然是货与帝王家”

    “不对,天下天平之时可如此说,天下大乱,豪杰蜂起,我等也要择一二明主追随,届时形势如何尚未可知,一旦成功了,我等便是从龙之臣,名留青史,岂不快意?”

    “更何况这大明的天下你也瞧见了,内外交困、民不聊生,而高官巨宦却夜夜笙歌,醉生梦死,真是应了杜子美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衰亡就在顷刻,你何苦还……”

    “再说了,此次考试,不考八股,只考策论与筹算,这不正是你我二人所长之处?论文采斐然,我等不如李春江、顾景星远矣,不过论经世致用之策,我等不见得不如彼等”

    “余兄,你别说了,容我好好想想”

    ……

    卢高最后还是决定去试一下,可从兴国州到长沙不下五百里,如今自己家里粮食虽然不缺,可旅途遥远,没有盘缠在身是万万不行的。

    正彷徨间,他的母亲从箱底拿出一支银钗递给他,他赶紧推辞,“母亲,这可是你从娘家带过来的,将来也好传给妹妹,我去长沙所费,向左邻右舍借一些就是了”

    他母亲正色道:“高儿,以你的才学,必定能高中,将来你妹妹的嫁妆自有你来置办,这根银钗值不了什么,你就带上吧”

    “不行,不行,母亲……”

    两人正推让着,门外传来一声:“是卢高家吗?”

    卢高来到门外,只见一人站在院门外,看装束应该是县里的衙役。

    “正是”

    “县里最新的通知,凡是准备去长沙赶考的,一律在后日之前在县里集合,由县里统一安排车马去武昌,再由武昌坐船去长沙”

    卢高一听大喜过望,赶忙又问道:“这车马和船费几何?”

    那衙役笑道:“无须一文,沿途花费全部由官府承担,大都督真是仁义,你等读书人在何时都受优待”

    卢高心里还了一句“邀买人心”,不过转瞬一想,又分田地,又关爱读书人,岂是一句“邀买人心”能揭过的?

    心中不禁起了强烈的好奇心,盼望着能高中之后见上这大都督一面。

第七十九章 新一轮开科取士(2)

    三月初一,安国军开科取士的考试在长沙城以前的学府开始了,上午是策论,题目是“兴亡更替论”,下午是筹算,可带算盘,题目五道,无非关乎田亩、运筹粮草以及其它的一些基本的算术知识,五道题全部是由李安国出的。

    由于不限出身,湖南、江西、武昌安国军所辖的府、州、县应试者云集,最后报名的竟有千人之多,学府以前专门考试的地方就容不下了,李安国只得将楚王府辟出几个院落作为考场。

    余国柱被分到王府的一处考场,说来也巧,坐在他附近的正是卢高,余国柱见了调笑道:“卢兄还是想通了?”,两人分属不同的县,做的又不是一条船,余国柱故有此问。

    卢高有些不好意思,嘴上依旧强硬,“我只是来瞧瞧究竟,结果如何,并不放在心上”

    余国柱摇摇头,便不理他,埋头做起试卷来。

    三日后放榜了,余国柱与卢高相约去查看,路上余国柱说道:“策论倒还好,筹算我只做了三题,有把握的只有一题,也不知……”

    卢高却说道:“我幸好带了算盘,五题都做了”

    “啊?你这厮!”,余国柱一把抓住卢高,“还说不放在心上,等会儿如果你高中第一,名额让给我行不?”

    ……

    两人打打闹闹挤到榜文下,只见上面竟然竟然录取了一百人之多,名字满满地写了两大张纸。

    卢高毕竟是农户出身,还是家里干活的主力,一膀子力气比别人大许多,他轻松地挤开人群来到榜下。

    不过他可不敢从开头看,便从第二张大纸最后一名看起,看完第二张,没有自己的名字,他既高兴又有些担心。

    当看到第一张纸倒数第四个时仍然没有自己的名字,他心里非常失望,就不打算继续看下去了,前三甲指定没有自己。

    正准备默默地离开,突然榜前一阵大喊,“中了,中了,我中了!”

    一听声音便知道是余国柱那厮,卢高心想,这厮的筹算五题只做了三题就能高中,难道自己……

    便鼓起勇气继续往下看。

    第三名是一个叫杨柱朝的湖南临湘县人,第二名竟然就是余国柱这厮!

    卢高按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左胸,豁出去继续往下看。

    “第一名,武昌府兴国州,卢高,策论第二,筹算第一,综合第一”

    卢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儿揉了揉,终于确认无误。

    “我是第一名!我是第一名!哈哈哈哈哈”

    ……

    次日,李安国在吉王府的偏殿接见了前三甲的考生,这三人在他的脑子里都没什么印象,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一场考试能钓出大鱼自然是好事,不过即使没有也没什么,如今安国军无论军政自有体制,并不是几个名人能左右的。

    这次考试,他出的这策论题目自然饱含深意,不过很多人都是瞎写一气,有的还写了家族的兴亡更替论,像这种没有半点政治敏感性的人他自然没有好感,通筹算的人倒挺多,他仔细打听过,多是商家的子弟。

    最终,他实际上将策论的前五十名以及筹算的前五十名全部录取了。

    他今天穿了以前楚王府的那件郡王袍服,帽子却改成黑色的唐巾,如今安国军下辖的文官便是这种装束,明国的袍服、大唐的官帽,李安国也不想在服饰上上纠缠太多,与谢凤洲等人略略商议后便定下来了。

    “学生卢高/余国柱/杨柱朝拜见大都督!”

    这三人刚走进来李安国便在仔细瞧着,杨柱朝家里条件应该好一些,二十多岁,国字脸,山羊胡子,一身白色的棉袍,灰色的唐巾,身材中等,走路不卑不亢,一看就是一个沉稳的人。

    卢高和余国柱都是麻布长衫,卢高的身上还有补丁,看来都是寒门子弟,卢高身形健壮,却生了一张俏脸,余国柱身材瘦小,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是一个聪明人物。

    这三人中,余国柱的的策论虽然是陈词滥调,无非是“君明臣贤,轻徭薄赋”之类,不过胜在有大局观,面面俱到。

    杨柱朝的书法优美、文辞华丽,更难得的是他的筹算还做出了四道,仅次于卢高。

    三人中李安国最期待的便是卢高,此人的策论不入俗套,对大明之衰微也言之有物,特别是他那“大明之危,在于赋税”的论调令他印象深刻,筹算更是五题全对,让他成为一甲之首便顺理成章了。

    更难得的是,这三人最大的杨柱朝才二十六岁,另外两人都才及冠,如此年纪竟有这些见识,还是寒门子弟,虽然不是名人,也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了。

    令李安国想不到的是,此三人在后世也有些名气,特别是余国柱和卢高,更是为满清江山的稳固立下了汗马功劳。

    “三位请起”

    等卢高抬起头来,也是暗自惊骇,这安国军的大都督他也听说过,说什么年纪很轻云云,他一直认为对方是一介武夫,只懂得战场厮杀的粗汉,没想到竟然是这般人物!

    “三位都是童生出身,又通算术,这一节就不多说了,算术乃我安国军处理政务必备的手段,如今的户部兼工部尚书奚鼎铉也是兴国州人,他的算术之能还在你等之上”

    三人一听暗自震惊,奚鼎铉他们都认识,杨柱朝与他还有诗文往来,卢高、余国柱二人与他是老乡,不过奚鼎铉年纪略大一些,早早就高中了湖广的举人,想不到进入安国军后竟然身兼两部尚书!

    “余国柱在策论里说只要政治清明,君明臣贤,轻徭薄赋,就可静待大治,杨柱朝的意思也相差仿佛,卢高对赋税颇有心得,都不错,很好,很好”

    “本督想问你等的是,为何历史上任何一朝,期初都像余国柱说的那样,后来慢慢地又变坏了最终导致衰亡,没有一朝能逃脱这个大势?有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改变这种大势?”

    余国柱正想开口,李安国笑道:“国柱心中所想,本督尽知矣,以本朝为例,听闻当今皇上亲贤臣,远小人,用的都是正人君子,自己又夙兴夜寐、殚精竭虑,不可谓不明,亦不可谓不勤,为何还是落到如此地步?”

    卢高壮着胆子答道:“禀大都督,本朝之弊病,根子在于赋税,皇亲国戚、达官贵人田有万顷却不纳粮,平民百姓无立锥之地却被勒索无度,这天下岂能不亡?”

    “那有何法子根治?”

    “自然是厘清两册,按册纳赋,按册输役,官府持正,就像大都督在武昌、湖南所做的,届时自然海晏河清”

    “可我刚才已经说过,每一朝初立之时多半做到了你刚才所说的,最终还是人亡政息,我说的是根治的法子”

    “这……”

    这杨柱朝也是精通史籍之人,以前也曾细细探究各朝兴亡之原因,但从来没想过还有什么根治的法子,听了李安国的话便大起胆子问道:“我等愚昧,大都督可有高见?”

    李安国淡淡一笑:“本督年才及冠,与卢高、余国柱仿佛,平素也多以战场厮杀为要,能有多大见识?”

    “不过本督也略读过一些书籍,记得前唐太宗时期的名臣魏征曾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亚圣也有言‘君为轻民为重’,都乃千载颠扑不破之真理,可惜真正能做到的何其少也!”

    “我也没想到什么根治之法,不过本督起于微末,百姓之艰辛困苦自然知晓,我的法子便是真正做到亚圣所言,凡我安国军无论军、政事务,都要以小民、百姓利益为上,想小民之所想,苦小民之所苦,两者相辅相成,唇齿相依,官府一切政令、举措都需站在小民的立场上筹划、实施并形成定例”

    “无论一国还是一地,只要得到大多数百姓的拥护、支持,就是想要消亡也很难吧,故此,凡入我安国军辖内的官员还是将领,所思所行,务必以小民利益为上”

    “想入我安国军为官,若还是起着少缴几亩田赋以及光宗耀祖、称霸乡里的心思,趁早打住!”

    说这话时李安国眼里闪过一丝寒芒,这三人这才想到眼前这人还是指挥千军万马、生杀予夺的一方诸侯,心里不禁一凛。

    “话虽这么说,不过小民多半不识字,又不通晓史籍,见识当然比不了读书人,你等若入我军,别的不说,如果循规蹈矩,勤于政事,衣食无忧是不在话下的”

    说到这里,李安国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三人。

    “卢高精通税赋、筹算,便去奚鼎铉奚大人那里吧,先挂着户部、工部七品主事的职衔,每月十两酬劳,帮着奚大人打理户部、工部诸务”

    “余国柱颇有大局观,又熟知典律,便去周文江周大人那里吧,先挂着兵部、刑部七品主事的职衔,每月十两酬劳,帮着周大人打理兵部、刑部诸务”

    “杨柱朝精通史籍,又通筹算,便去谢凤洲谢大人那里吧,先挂着吏部、礼部七品主事的职衔,每月十两酬劳,帮着谢大人打理礼部、吏部诸务”

    三人进来前便想到了大都督会给他们官位,没想到竟给了如此大的职衔,大明就算是进士出身,想要仕途通达,也得先在翰林院熬几年再说,而这位大都督竟然不拘一格,一上来便让他们进入实职历练,还是两部的实职!

    “谢大都督!职部敢不殚精竭虑以报大都督厚恩!”

第八十章 2.0版的长沙整训(1)

    远在宁州的花小山在十日后终于等来了李安国的命令。

    “不用管钟洞的土匪了,已令岳州营前往歼灭;通山县已令武昌营占领,你部立即在通山、通城、崇阳、通山、平江、铜鼓、宁州、萍乡再招募适合山地作战的山民六千,训练三个月后,老兵留驻宁州,你亲自带着新兵南下桂阳县,以桂阳县为中心,徐徐进攻赣州的崇义以及韶州的乐昌”

    “自即日起,任命花小山为山地营都督,李思文为副都督,吴候为监军,山地营的粮秣全由上述各县的田赋供应,上述各县的田赋不用解往所属各府的粮库”

    “组建萍乡兵械所,除冶炼精铁送往衡州、长沙两地,成立作坊,专司打制山地营所需的佛朗机铳,铸造一百到三百斤的适合山地作战的佛朗机炮”

    甫一听到这个命令,看着李安国亲兵送来的大印以及文书,花小山一阵哽咽,二娃呀,你终于想到我了。

    “恭喜都督!”,吴候和李思文两人赶紧上前祝贺,

    “同喜同喜,你二人不也升了嘛”

    三人互相恭维一番后,吴候突然想到一事。

    “都督,这崇义县属于赣州府管辖,而乐昌县属于韶州府管辖,大都督这是何意?如果要进攻赣州的话,将附近的上犹县、南安县、南康县拿下来才是正经”

    “如果要进军广东的话,何不直接进攻韶州?听闻上次大西军打到郴州时,韶州府的分巡道还闻讯跑了,这韶州府应该不难攻下啊”

    花小山在舆图上看了一下,向李思文问道:“你的意思呢?”

    李思文琢磨了一下,“我估摸着,大都督是不想让敌军知道他最终的企图,虚虚实实,兵法之要也”

    花小山瞪了他一下,“你就别掉书袋了,我以前听二娃说过,说什么今年之内要将广东占下来,攻打崇义自然是为了麻痹赣州明军”

    李思文、吴候一听,眼睛皆是大亮。

    ……

    长沙,五月下旬某日。

    楚王府的大校场几乎有后世四个足球场大,李安国入驻后将其一分为二,一处供步军操练,一处供骑兵操练。

    卯时中刻左右(早上六点),大校场的起床号吹响了。

    悠长的牛角号声刺破了长沙城的清晨,随着这一身号角声,不仅是军营,整个长沙城都慢慢沸腾起来。

    张全有是长沙火铳作坊张天云的儿子,今年十九岁,自从经历了用区区“纸片”也能买到以前用真金白银也很难买到的物品后,张天云心里便起了誓死捍卫安国军的心思,于是不顾工部的人劝阻,硬是将已经跟着自己学打铁五年的张全有扔进了新兵营。

    张全有身材高大,是湖南地界少见的高个子,又常年抡大锤打铁,更练出了一身雄壮的体魄,加入新兵营后便别安排进了重型隧发铳营。

    进入大营后,传说中的大铳没有瞧见,不过用普通火铳加上砖块也练了快四个月了。

    起床号一响,张全有所在的营舍全部开动起来。

    张全有朝营房外面看了一下,“今日怎地早了一些?”

    嘀咕归嘀咕,他还是快速穿好了衣服——安国军的标准夏季制服,丝绸的内衣、棉布的袍服、草鞋,四个月下来,张全有的一双脚满是茧子,配上草鞋倒正合适。

    穿好衣服后赶紧叠好被褥,等他冲到大校场时,已经有不少人已经排好队了。

    等所有的人全部在大校场排好队时,第二通鼓刚刚响起。

    大校场如今已经被李安国彻底改造了一番,周围是一圈跑道,上面铺着煤渣,中间则铺满了大砖,他的用意也很明显——风雨无阻。

    大校场里整整齐齐排着四个大方队,依次是两千重型火铳兵、三千长枪兵、三千普通火铳兵、三千刀盾兵,一共一万一千人,加上隔壁的骑兵,长沙营的总兵力是一万两千五百人,比周边各府的一万六千人要少四千五百人。

    每个兵种都是一排三百人,这也是李安国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的,长江以南地界平原地虽不少,可惜却遍布水网,想找到一地完全展开上万人马也不容易,三百人,意味着三百米,这已经是比较大的平地了,更何况战时随时可能遇敌,你想要挑选自己理想的战场也不可能。

    火铳兵的总管李振国一早便来到了重型火铳兵的前面。

    “全体都有!”

    “立正!”

    “稍息”

    “跑步走!”

    随着他一声令下,两千重型火铳兵先开动了,不过此时队伍却按照六列一组依次出发。

    李振国带头跑在跑道上,这跑道李安国亲自丈量过,一圈下来差不多一千米,营里无论什么兵种,一早起来跑五圈是每日操练的第一个科目。

    以前在武昌时大概是三千米,到长沙后,眼看着最艰难的一年即将到来,他一下狠心,便增加了两千米。

    刚开始他还以为有很多人坚持不下来,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个时代的人,特别是农家子弟、匠户子弟,平日里出行基本靠走,有大车、马匹的微乎其微,加上常年劳作,结果几乎人人都有一副好身板、一双铁脚板,再加上军营里一日三餐管饱,区区五千米实在不在话下。

    跑完之后,李振国带着火铳兵回到营地,他们简单漱洗之后便带着各自的餐具——一个木盘,两个木碗,一大一小,一双筷子来到食堂。

    兵营里的食堂有五个,每个兵种一个,如此多的人自然没办法在食堂进餐,每人都拿着餐具去食堂打饭,早餐是一大碗米饭,一勺辣椒酱,一小碗菜汤,今天不错,菜汤里还漂着蛋花。

    打完饭食自然回自己的营舍吃,吃完之后自己清洗——防止传染病。

    饭后休息两刻时间。

    随着号角声的响起,众人又来到大校场。

    张全有由于个子高大,一直排在最前面,他看见李振国的身边堵满了木头箱子,密密麻麻一大摞。

    “难道大铳下来了?”

    不光是张全有,凡是看到了那一大摞箱子的都有这个心思,这四个月他们这些大铳兵每日用五斤重的普通火铳吊着砖头操练实在不过瘾,一直期盼着传说中的大铳早日发下来。

    李振国看着眼前这些新兵,心里也有些感慨,他也是明军火铳兵出身,不过在陕西就跟着八大王造反了,以往在明军里,一般来说,最受重视的自然是骑兵,接下来是弓箭手、刀盾兵,然后才是长枪兵、火铳兵。

    没想到火铳到了二娃手里竟然发挥出如斯威力,目前在安国军里,是个明白人就知晓,第一等是火铳兵,长枪兵、骑兵次之,刀盾兵、弓箭手最末,与明军几乎掉了个个。

    “我知道你等心里在想什么”,李振国大声说道,他手里拿着一个铁皮卷成的大喇叭。

    “是的,大铳下来了”

    队伍里短暂地出现了一阵骚动,不过并没有人动,也没有喊出来,只是一阵“嗯嗯……”汇集而成的声音。

    李振国笑道,“这次你等可以喊出来!”

    话音刚落,队伍突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欢呼声,不过仍然没有人动。

    李振国点点头,这样的军纪,别说明军了,放眼天下甚至历史上也少有。

    “不过你等先别忙着欢喜,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张全有听了心里一咯噔,这大都督说的“淘汰”估计马上就要宣布了,心里七上八下的,如果自己被淘汰出去,怎么跟老爹交待啊。

    “经过四个月的操练,按照之前制订的规矩,有两百人要淘汰出去,不光是你们,每个营头都有,都是一成的人,不过你等也不用担心,不是你等不合格,而是规矩如此,操练的成绩排后面的进入守备营,薪饷略低一些而已,不过都是安国军的军卒,如果战兵营有损伤的,也会优先从守备营挑选”

    “所以进入守备营的也不要灰心,终究会有进入战兵营的那一天”

    “好了,现在我正式宣布排在这四个月操练成绩最后两百名的人员名录”

    ……

    最终张全有幸运地留下来了,经过此番“淘汰”后,大铳兵剩下一千八百人,长枪兵、火铳兵、刀盾兵各剩下两千七百人。

    按照李安国的计划,这淘汰下来的一千一百进入守备营的士兵将与两千七百刀盾兵一起组成长沙的守备部队,由刀盾营的总管凌风统一指挥。

    而留下的这七千二百人便是长沙营的野战部队,加上隔壁的骑兵,总数是八千七百人,骑兵没有实行淘汰制,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学会骑马你还把他淘汰出去了?

    这时凌风过来了,他见到李振国便笑道:“老李,你说我当时怎地就那么不开窍呢,学啥不好,偏要学这刀盾,如今可好,以前的在官军不受待见的火铳兵还骑到我的脖子上去了”

    李振国却一脸严肃,“老凌慎言!大都督说过,这只是分工不同,没有高下之分,都是安国军的子弟,何分彼此!再说了,我等出城野战,城里也需要一支正兵来守卫,如果都出去了,谁来守卫长沙?”

    凌风正欲还嘴,只见远处奔来几骑,他一见就赶紧闭嘴了。

    李安国来了!

第八十一章 2.0版的长沙整训(2)

    “凌风,限你一刻的时间将列入守备营的士兵集合好,我要训话”,李安国在两人面前下了马,直接对凌风说道。

    在等待凌风整队的时间,李安国将那一大摞箱子挑出来两个打开了,他先是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物,众人一看,只见竟然是一顶铜盔!

    李安国进入长沙后,原本也想打制一些铁甲的,不过后来一想,这都快进入火器时代了,要这么多铁甲有何用?

    于是便将精力全部放到如何提高火器和冷兵器的质量上来,最后一看境内还有不少铜矿和铜匠,干脆利用这些铜矿给士兵打制了铜盔,这也算安国军士兵唯一的金属盔甲了。

    夏天无甲,冬天就用齐腰甲,全年铜盔,这便是李安国在盔甲上的计划。

    铜盔还是明军的制式,与后世越南的军帽差不多,不过在李安国参与进来后,使用了整体铸造再锻打的模式,产量大幅提高,另外铜盔周围还有一圈小眼,利用麻绳在里面编制了一副网兜,这样的话戴着既舒服又能在一定程度上防止钝器的打击,还能防止敌军弓箭的抛射,下面还吊着两根带子,方便系在脖子上。

    头盔的正中刻着一个“安”字,用黑漆描就,一眼便知晓是何人的营伍。

    铜盔的顶部是一个尖状的凸起,下面系着一缕红缨。

    明军里也只有锦衣卫以及少量精锐部队才拥有铜盔这种高级装备,安国军标配后便与明军区分开来了。

    如此一来,下雨、下雪时戴斗笠,平时操练、作战戴铜盔,安国军的装备便齐活了。

    “兄弟们!这可是铜做的啊,一顶铜盔能铸造多少铜钱?如今我安国军人丁众多,花费巨大,钱财很是缺少,可我没有将它铸成铜钱,而是铸成了铜盔,为何?一是我安国军缺少一个明显的标志,有了这顶铜盔就明显了”

    “还有自然就是考虑到兄弟们的安危,有了这顶不易生锈的的铜盔,既能防止刀砍锤击,还能防止弓箭”

    “兄弟们,这顶铜盔便是我安国军的标志、象征,你等要像爱护自己的家人一样爱护它”

    说完他又拿起一杆大铳。

    “兄弟们,这杆大铳重十八斤,长五尺,装一两二钱铅子,一两五钱火药,有效射程六十丈,五十丈左右可击穿重甲”

    他所说的比他以前所构想的有些差距,原因便是冶铁技术提高、大量使用用灌钢法冶炼出来精铁的锻造枪管后,使原本设想的二十斤减少了两斤,铳口反而变大了一些,用药多了,这射程也提高了。

    另外预想的十五斤重的中型火铳还是长四尺,重十五斤,不过可以装一两铅子,一两二钱火药,有效射程一百五十米,百米左右可击穿重甲。

    最轻的火铳长度仍为三尺,重十二斤,不过口径也加宽,装八钱铅子,一两火药,有效射程一百二米,八十米左右可击穿重甲。

    由于优化了火药配方,自然又为铅弹的射程提供了更多的能量。

    “兄弟们,这可是长沙兵械局三千名工匠没日没夜赶了三个月才赶制出来的,彼等每日只歇息三个时辰,为的就是能尽快让你等装备上这些大铳”

    “这些大铳每一杆都造价不菲,与铜盔一样,你等也要想爱护自己的家人、自己的身体一样爱护这杆火铳,这些火铳乃是我安国军独有的利器,在战场上你人可以死,火铳却不能丢下,最差也要将它毁了”

    “我等夙兴夜寐,为你等打造这些个盔甲、利器,为的是什么?”

    “.…..”

    “对,为的是我们的田地、我们的家人,更为了替天行道,打出一个都像湖南、武昌这样的朗朗乾坤出来!”

    队伍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都督万岁!”,接着两声、三声、……,最后一千八百人全部喊了起来。

    李安国也是激动万分,他也喊了一句,“安国军万岁!”

    这下众人都静下来了,李安国瞬间便明白了为何,这个时代,“万岁”这一词只能属于一个人,他冒冒失失喊出“安国军万岁”,众人自然不解。

    不过此事也无法与他们解释,看见凌风领着列入守备营的士兵来了,他赶紧跑开了。

    站在这一千一百名守备营面前,李安国又是另外一套说法。

    “兄弟们,不是你们不优秀,按照以往的标准,你们都是合格的安国军军卒,不过凡事都得有一个规矩,我之前既然立下了按照最终的成绩淘汰一成的规矩,军令如山,自当严格遵守”

    “你等也不要灰心,长沙府一地,尚有益阳、湘阴、浏阳、醴陵、湘潭、攸县、茶陵、安化八县,都需要我安国军的士卒守卫,你等无论是何兵种,成绩成绩排在前八位的便是八个县城的守备,等会儿将你等打散后,除靠近辰州的安化县驻兵四百以外,其余七县每县驻兵一百”

    “安化县的守备由成绩最高者充任,按照哨官的职衔来定,其它各县的守备都是队官”

    “你等进入各县后再挑选青壮在农闲时操练,操练完成后,分成四拨,轮流驻守三个月,青壮只有饭食没有薪饷,我等既给彼等分了田地,彼等也要协助我等守卫”

    “你等也不是全部进入守备营,当地官府又要从中挑拣十人进入衙役行列,你等进去后便是各班的班头、牢头,对于原来官府留下来的衙役等人细细甄别,凡是有违法乱纪的一律清除出去!”

    “兄弟们,战兵们负责作战,这战事也不是天天都有,日常各城、各里铺的大小诸事就有劳你等了,故此,你等肩上的担子一点也不必战兵轻,我就问你等一句话,有信心没有?”

    “有!!!”

    一听说还有这么好的去处,守备营的士兵也兴奋起来,整整齐齐的声音震彻大校场,搞得还在中央列队的营头纷纷向这边望过来。

    装备到手之后,一天的正式训练开始了,张全有试了试手中的大铳,嗯,还行,他身高体重,自然领到了十八斤最重的大铳,像他这样的人有六百人,还有六百人使用十五斤的,六百人使用十二斤的。

    “先熟悉手中的大铳!”

    接下来便是以“伍”为单位开始训练了,在安国军里面十人为一什,带队的叫什长,十什为一队,带队的叫队官,三队为一哨,带队的叫哨官,三哨为一总,带队的叫千总,三总为一营,带队便是总管了。

    三营以上便是大营了,带队的自然是都督了。

    队官以上的人都已经提前几天熟悉了大铳,张全有按照刚才队官的讲解填入一颗定装纸壳弹,用通条捅好后,从身边的竹筒里掏出一个小纸包,解开小纸包,将里面的引药倒入引药池,按下火药盖。

    他将铳托抵在自己的右肩上,瞄准了前方约莫六十丈开外的一块标靶,他扣动扳机后,引药池的盖子自动打开,遮住眼睛,引药池前方夹着火石的龙头猛烈敲击引药池靠近人体这一侧的内壁,火石激起的火星点燃引药池里的引药,引药又通过钻在铳管上的小眼引燃发射药,“砰!”,只听得一声巨响。

    张全有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这响动可比普通火铳大多了,只见从引药池那一侧喷出大团的烟雾和火花,虽然有盖子勉强遮住,不过此时还是闭上眼睛为好。

    张全有一连开了五铳,其中有一铳哑火了,没有击发,四铳有两铳击中目标。

    每天五发铅弹练习,这也是安国军财大气粗,若是明军的营头,十天能有一次实弹射击,每次三发便不错了。

    练习完毕后便是清理、擦拭铳管,“像爱护自己的家人一样爱护大铳!”,一想到李安国刚才所说的话,张全有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大铳的部件,从身边掏出一块棉布细心地擦拭着,铳管是八棱型,擦拭过后黑黝黝的,嵌在松木制成的铳身里,铳身的桐油味和尚未消散的硝烟味交织在一起,张全有不禁抽了几下鼻子。

    他现在已经喜欢上这味道了。

    练完大铳后便是力量练习,每人都要继续端着大铳保持瞄准的姿势站立两刻时间,一共四组一个时辰。

    练完这个后又是一个时辰的列队练习,每人端着大铳瞄着前方,扣动扳机后在队伍两头的人的带领下快速跑到后面,就这样一拨接一拨地练习。

    这是应对敌方步军的战法,如果对面来了骑兵,战法又有所不同,一共六排火铳兵,第一排蹲着瞄准前方,第二排站着同时发射,然后又同时跑到后方,第三四排、五六排皆是如此。

    按照李安国的想法,在一百五十米的距离上,如果敌军也是步军大阵缓缓压过来,自己这一千八百大铳兵可以击发两轮十二次,如果敌军是小跑着过来,可以击发一个轮次,也就是六次,如果是骑兵的话,就只能击发三次了。

    这也是最保守的情况,在大铳兵的打击下,一般的营头莫说两轮了,能扛过半轮三次就不错了。

    很快上午的训练便结束了,中午的伙食比早上略好一些,米饭压得更实一些,饭上用肉汁煮的各种青菜,运气好的话可能会见到一两块肥肉,一勺辣椒酱,一碗菜汤,与早晨相比,蛋花略多一些。

    中午休息半个时辰。

    下午的练习与上午不同,还是结阵练习,不过前面却多了一些长枪兵,一个个龇牙咧嘴地端着长枪向他们冲过来,接下来便是刀盾兵、骑兵,李安国为了练好这些大铳兵,真是煞费苦心。

    骑兵自然还是靳统武那三百老兵,如果是新兵的话,没准就直接冲进大阵了,有时候骑兵还在两侧用去了箭头的弓箭射击,如果此时有人乱了的话,晚上的饭食就报销了。

    结阵练习之后又是力量练习,不过此时不是端着大铳练习了,而是半个时辰的举石锁练习。

    最后是背着大铳、铅弹、火药、水壶、布条的跑圈,还是五圈,等熬到晚饭的时间,一个个都筋疲力尽了。

    晚上的饭食与中午差不多,吃完晚饭一天的训练还不算完,略休息一刻时间后,大营里进来了一群读书人,这都是监军手下的人,他们下到每个房舍,轮流给士兵们上课,教他们识字,书本纸张自然是没有的,每人一块正方形的没盖的浅木头盒子,里面铺着一层细沙,这便是士兵们学着写字的工具。

    李安国对士兵们识字倒没有具体要求,一天教十个字,能能学多少算多少。

    “识字多者优先考虑提拔”

    不过有他这句话在,大多数士兵还是很认真地跟着营里的先生们学习。

    识字课上完后便是歇息的时间了,两通鼓后大营里一片寂静,整个长沙城也跟着平静起来。

第八十二章 2.0版的长沙整训(3)

    翌日,长沙城在号角声和大鼓声中再一次醒来了。

    大校场的操练又开始了。

    ……

    与大铳兵一样,何万强带领的这两千七百长枪兵也很是被李安国看重,江南地界阴雨天气多,火铳在小风小雨、有遮护的情况下还勉强能用,在大风大雨的情况下,火铳便不起作用了。

    这时李安国钟爱的长枪兵就要力挽狂澜了。

    与大铳兵相比,长枪兵力量、耐力训练又略微增加了一些,跑圈是六圈,举石锁的时间多了半个时辰,剩下来的便是刺枪的训练和列队的训练了。

    何万强以前是革里眼贺一龙的亲兵,是贺小石的老部下,典型的陕北汉子,牛高马大,以前也是骑兵,不过由于李安国很是重视长枪兵,便与贺云龙一样被调入长枪营带长枪兵。

    何万强摸着手中这杆新打制的长枪,心中百感交集。

    一丈长用榉木制成的枪杆,一尺长用精铁打制的枪头,枪头类似一根圆锥,上下左右各有一道血槽,枪尖尖细,是用最好的钢铁点上的,为的就是能在瞬间刺破重甲,整只长枪重达十二斤,一般人几乎没有办法拿着它作战,更遑论战斗一个时辰以上了。

    何万强亲领的这三百排在第一排的长枪兵却可以,这三百人是从两千多人中精挑细选的,最看重的便是力气和耐力。

    剩下的两千四百长枪兵枪杆是杉木的,长度、枪头都一样,重量只有八斤。

    火铳兵打完了可以向后跑,长枪兵却没有这个福分。

    “向前、向前、再向前!”

    这是李安国的原话,各人的理解不同,不过誓死不退就对了,这话说着容易,具体操练起来也是很细的。

    以何万强的这三百人为例,每天需要站立刺枪五百下,冲刺刺枪五百下,列着大阵迎着放着空包弹的火铳兵的射击、骑兵的冲击前行,缓缓行进、小跑行进、快跑行进,每一种跑法对脚步的要求、长枪的位置、蓄力的不同、队列的间距都有细致的要求。

    当然也有散阵作战的战术安排,不过安国军最重配合和阵型,不提倡个人武勇,就算是散阵作战,也至少有三人以上的配合,一人突前,两人一左一右遮护,李安国将后世铁军拼刺刀的战术也带到这里了。

    散阵自然是在偶发地形上用的,完整的、可铺满一排三百人的地方在湖广一带即使有也不多,故此,三三制的散阵配合训练的时间与严密的大阵一样多。

    此时的长枪连枪头在内一般在一丈以内,安国军这多出来的一尺便是制敌法宝了,所以这种长枪的练法不是为了什么高明的枪法,而是步伐、手劲、迅猛无比的左刺!

    与火铳黑乎乎的铳管不同,长枪的枪头磨得晶亮,这样倒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威慑敌军,特别是敌人的骑兵,马匹见到了如此晶亮的尖刺不慌乱才怪。

    枪头与枪声之间也有一圈圆形的屏障以及红缨,自然是为了防止血液倒流下来导致手打滑用的。

    这三百人的枪尾也是半尺长的圆锥形,不过此物的用处不是为了杀敌,而是遇到骑兵后,将它用力插在地上,然后向前倾斜以阻隔骑兵,故此,此物用的便是一般的铁料了。

    其他长枪兵用的长枪就没有此物。

    刚刚靳统武带着三百骑冲向何万强这三百长枪兵,还没接近长枪兵三丈以内的距离,前面的马匹就不顾身上骑兵的驱使,自顾自地向一边跑开了。

    何万强这三百人倒有一身铁甲,全部是以前在左良玉的大营里缴获的,清一色的鱼鳞齐腰甲,重十五斤,这三百人每天无论是力量、耐力以及列队训练,全部穿着这鱼鳞齐腰甲,练了四个月后,不成为强兵那才见鬼了。

    由于这三百人每日的训练量实在太大,最后李安国特许他们每日可享用一个鸡蛋,算是多少有些补偿。

    与长枪兵不同,李安国对刀盾兵却不在行,故此,除了与其它兵种基本相同的力量、耐力训练外,战术训练全部由凌风自己摸索着完成,当然了,面对马队的突袭、长枪兵的突袭、火铳兵的射击等“骚扰”训练也是少不了的。

    这日,李安国亲自带着那一千五百骑兵在训练。

    四个月后,所有的人都学会了骑马,现在已经开始练习马上的武器训练了。

    马上的骑枪与长枪兵的一样,不过连枪头加枪身才一丈左右,枪身是由杉木制成,杉木的硬度不如榉木,柔韧度又不如松木,不过在马上使用反而刚好,对于新兵李安国采取的是密集冲阵的战术,骑兵将骑枪夹在胳膊下,马匹高速疾驰下,碰到障碍物后不擅长用枪的新兵多半会折断。

    松木倒是到处可见,可惜密度小的木材一来易脆,二来易朽,榉木又难得,一去二来便只能用杉木了。

    湖南的大山上杉木虽不如松木多,不过也不少,折断了也不心疼。

    四个月后,这一千五百新兵已经学会了夹着骑枪以及拖着马刀密集冲阵的战术,眼下虽然每天也都有练习,不过已经慢慢转化到单兵练习上来。

    区区一千五百骑兵就拥有半个大校场,与步军不同的是,骑兵每天只有一次跑圈的练习,剩下的时间都在练习力气以及骑马刺杀。

    骑兵营校场的两侧都布置着大量的木制人偶,人偶的姿势各式各样,有零散的,有聚在一起的,有大队的,只见一个个骑兵骑着战马穿梭期间,或练习刺枪,或练习劈砍,或练习拖刀,或联系射箭,期间既要练习武艺,又要顺利驱动战马规避障碍。

    到底是新兵,校场里也不时出现人仰马翻的情形,受伤或死亡的也不是没有,进行单兵训练一个月以后,全营一千五百人已经损失了二十多人,还有三十多人还在医护营里疗伤。

    不过李安国并不担心,照此下去,以后受伤或死亡的人数会越来越少,全营一千五百骑最终定格在一千四百人的可能性很大。

    靳统武的三百骑没有参与这些训练,这些人都是跟着李定国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无论是马技、马战、勇气都不在话下,他们在李安国的要求下进行耐力、力量的训练,也时不时客串敌军到隔壁营头耀武扬威一番。

    这些新兵到底是弓箭手出身,比较起来,在马上最擅长的还是骑射,虽然一个是在地上静止不动,一个是在奔驰的战马上,毕竟都相通。

    “无非是提前判断,根据马速找准提前量”

    这是骑射功夫位居全营之冠的原西营有名的飞矢手李安国对他们的谆谆教导,至于如何找准提前量,就只能靠各人自己摸索了。

    这却难不倒这些人,他们以前虽然没在马上射过箭,不过却射过奔跑的东西,融会贯通之下便很快学会了骑射,目前他们要做的无非是大量的练习和巩固。

    大营里还有专门的马夫,彼等除了喂马、饮马之外,还多多少少承担着钉马掌、观察马匹健康状况以及针对性地治疗的任务,可谓一专多能。

    而日常给马匹洗澡、梳理毛发则由骑兵自己完成,也算拉近与马匹的关系,摸清马匹的脾性,使用起来也得心应手一些。

    与此同时,新成立的情报司的三百人也在李安国的带领下进行诸如读书识字、审讯、辨别情报真伪、传递情报、提高心里素质、多地的典型方言、隐藏行踪等练习。

    说实话,在这些方面李安国也是一个半吊子,不过他身上拥有大量从后世谍战书籍、影视中看到的东西,加上又将以前湖广巡按、提刑下面以及捕头中的人拉进来集思广益,这些人都是以前山地营里的人精,一去二来,慢慢也有了雏形,无非是在具体事务中摸索改进罢了。

    李安国对这些人的文化要求很高,读书识字只是最基本的,还根据各人的情况分别制订了不同的方向,比如,有人喜欢历史,便让他多读一些史籍,有人喜欢诗词,唐诗宋词便是必备的,有的喜欢书法,李安国就要亲自上阵了。

    李安国想的很简单,也很直白。

    “你想接近某人,最好的法子便是利用那人的喜好,投其所好,无往而不利也”

    至于这些人的武技方面,完全根据各人的爱好来定,多是小巧一些的兵刃,比如腰刀、宝剑、飞镖、短弩等,长枪大戟肯定是不行了,你扛着一杆长枪招摇过市,别说侦查了,自己能否自保还是一个问题。

    诸如下毒、解毒、迷香等古老的法子,自有医护营的万氏兄妹前来帮忙,不用李安国操心。

    不光是长沙府,武昌府、岳州府、常德府、衡州府、宝庆府也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大练兵运动,也参照长沙的规矩淘汰一成的人,淘汰下来的人自然分配去各县,这样一来,武昌府就有一千八百五十人(原有的一万三千五百人,加上新募的五千人)、其它四府各有一千六百人可分配到各州县作为守备营使用。

    一旦有战事这些人集中起来也有近万人,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其它各府的营头就不可能像长沙营这样大规模装备新式火铳了,还是普通的火绳枪以及腰刀、长枪,不过训练的力度加强了许多。

    李安国计划在今年之内让各府新募的火铳兵、长枪兵都配上新式武器,火铳自然不能用十八斤的,也没有这么多合适的人来操作(主要是身高问题),干脆统一成十二斤的,新募的长枪兵倒是可以提前换成长沙这样的配置——三百尖兵,两千四百普通兵。

第八十三章 水军操练

    五月初的洞庭湖,烟波浩渺,湖面上乱风阵阵,正是水兵练习的好机会。

    到五月份的时候,安国军水师的两百艘大船已经有八十艘全部更换了自己新铸的佛朗机炮。

    以前明军的船只上也有一些佛朗机炮,不过多为旧炮,不少还是万历年间的,早就不堪用了,明军水师也没舍得扔,装在船上做做样子,制敌的关键还是接船肉搏战和碗口铳等物。

    如今安国军水师的每艘两层甲板的大船约三百料(约一百二十吨),经过改装后,在首层甲板左右两侧各配备四门佛朗机炮,船头、船尾各一门,底层舱室是装载粮食、火药、铅弹及其它物资以及桨手作业的地方,第二层舱室则是水兵们起居的地方,第二层甲板是操帆手、瞭望手、舵手以及战兵们的作业面。

    如此布置,自然是为了风雨无阻的作战需要,如果将火炮安放在第二层甲板,一旦风雨较大就不行了,另外风浪较大时,火炮还有掉落水里的风险。

    目前这种两百料的两层船装有三面纵帆,中间的最大,两头的稍小,都是用麻布浸泡桐油后制成。

    船只满载水兵一百名,计有操帆、摇舵、瞭望及其它作业人员十名,桨手二十名,剩余的便是战斗人员,计有炮手二十人(每炮两人)、火铳兵三十人、长枪兵二十人,桨手在不需要划桨的时候还可当做刀兵使用。

    一百二十吨的船只,满载的话可装粮食两千四百石,除去船上必备的物资(包括压舱的东西)、人员,装载一千石的物品应无问题。

    装人的话,如果不考虑舒适的话,再挤个一百人也不在话下。

    至于还有的二十艘更大的四百料大船,在这内河上用处不是很大,在枯水季节就只能在部分航段、部分码头能用了。

    所以,这也是将来在内河上作战的主力战船。

    眼下,这八十艘大船在水师都督王自羽的率领下正在洞庭湖上操练。

    此时的洞庭湖由于江水倒灌等因素使得湖泊面积几乎有六七千平方公里,是后世面积的一倍还多,湖中山岛竦峙,历来是湖霸、水匪的聚集地,安国军水营的副都督宋江以前便是洞庭湖“十八营”之一,他的手下有两千人,可见洞庭湖水域之广,面积之大。

    张献忠的大西军进入湖南,控制岳州、常德以后,水匪纷纷投靠,很多追随他入川,为大西军的运输、作战立下了汗马功劳。

    安国军麾下的水师在进入湖南前每艘大船只有五十人,做运输船尚可,作为战船就不够看了,于是李安国让王自羽招募新兵一万人,大多出于洞庭湖。

    其中多半是以前的水匪,看在彼等毕竟属于“技术兵种”的面上,李安国既往不咎,粗粗考察一番后便收入旗下。

    一开始这帮人还比较老实,时间一长这本性便显露出来,最后李安国只得连杀带赶减少了两千人,剩余八千人便分布在这两百艘大船上,加上以前的一万人,总共一万八千人,平均每艘船只只有九十人。

    不过李安国目前不想再增加人手了,一来水手难得,二来目前火炮尚未完全装备所有的大船,暂时用这些人也够了。

    经过闯营、西营、安国军三路人马清剿、招募之后,以往浩渺八百里、盗匪横生、朝廷无可奈何的洞庭湖逐渐变得平静起来,正好利于安国军的水师操练。

    自从去年八月份进入武昌,到今年五月份,王自羽的水军至少在江山、湖面上操练了八个月的时间,如今操控船只的技术基本上没问题了。

    李安国站在一艘四百料的三层大船的甲板上面,身边正站着王自羽。

    湖面上不比陆地上,风势凌厉,风向也变幻莫测,只见水师的操帆手来回变换帆位,船首的舵手也根据一船首领的要求改变船舵的方向配合改变航向。

    湖心正停靠着一艘两层的大船,这是李安国进入湖南后缴获的,不过在船场的杨俊生瞧过之后,说这艘船用了至少十五年了,最多再过一年便要报废了,李安国便将他扔给王自羽,让他作为靶船使用。

    靶船停泊在湖中,没人操控,也没有下锚,随着风势到处乱窜,有时候眼看就要倾倒了,一阵侧风过来又将它扶正了。

    只见一艘两层的大船正好与它相向而行,两船间隔约莫十丈,当战船几乎与靶船靶船平齐时,战船一侧的佛朗机炮开火了,四炮齐鸣,震得战船向另一侧一倾,不过瞬间便又扶正了。

    等战船越过靶船,李安国仔细一看,只见靶船几乎毫发无损,只是在炮弹的推力下略动了动。

    他将目光投向王自羽。

    “大都督,像这种两层甲板的大船,想要一个回合就能击穿船体是不可能的,以职部估计,最少要五轮攻击才行”

    话音刚落,又有一艘大船路过靶船并对它开火了,情形与刚才几乎完全一样。

    ……

    一直到第八艘船路过才给了它致命的一击,不过也就是将二层舱室的侧板击破,将舱室露出来而已,船只依然优哉游哉飘荡在湖面。

    李安国突然对自己将来的计划产生了莫大的怀疑。

    就这样打下去,就算打上一天也不会将他打沉,这还是一艘临近报废的船只,如果是比较好的船只那不就更不行了?

    “大都督,我等江、湖上作战,一般以火攻、靠近敌船后以弓箭、火铳对射以及用长钩子将两只船拉到一起上船肉搏为主,像这种用火炮轰击而得胜的职部似乎没有听说过”

    “我等火器占优,只要两船靠近到十到二十丈左右,火铳齐射,将敌船甲板上站立的人清扫完毕之后,靠近敌船,长枪手上到对方船只俘获剩余的人员就行了”

    “不过……”

    李安国明白他的意思,船上摇晃、狭窄,用长枪还不如用腰刀,不过自己原本是对火炮抱有莫大的希望,指望在各炮齐鸣的情况下,“敌船立时化为齑粉”,而长枪手则是防止敌人小船偷袭爬船用的。

    看来自己确实是纸上谈兵啊。

    实际上按照当时的规制,一百斤的火炮可发射一斤的铅弹,五百斤就是五斤的铅弹,可惜这些后装的佛朗机炮倒是方便安置在船上,又能避开风雨天气,不过由于漏气的问题,只能装填三斤的铅弹,如此一来对敌船的的打击力度就不大了。

    而海上的红夷炮就不同,多为千斤以上的大炮,装弹也在十斤以上,大盖伦船甚至可装载几千斤的大炮,在几十斤的炮弹轰击下才有可能将敌船“化为齑粉”。

    不过红夷炮都是前装的,打完一发必须从炮窗拖回船内船内进行二次装填,这非得有复杂的装置以及大的作业面才可以,像内河上的这些个船只,装上千斤以上的红夷炮,最多只能装在一侧,还得担心后坐力将其倾倒的危险。

    “如果用散弹呢?”

    “大都督,那就更不行了,将火炮挪到二层甲板还可以,不过一旦遇到风雨天气就不行了”

    “那就用三层船的二层甲板!”

    “那样倒是可以,三层船的二层甲板正好与二层船的二层甲板平齐,散弹轰击之下,敌船面上的人断无幸理,不过三层船吃水深,一半只能在江心的航道以及部分靠岸的航道能行,没有两层船这么灵活”

    “大都督,如果多用铳手的话,就不需要这劳什子佛朗机炮了,加上刀盾兵,一样能控制敌船”

    “那这佛朗机炮就没用了?”

    “那倒不是,大都督,像我等这大船对付同样的大船肯定不行,不过对付更小一些的船只还是可以的,散弹一扫,中小船只上的人肯定不复存在,届时我等就可以轻轻松松占据敌船”

    “嗯,先不说这个了,你等是如何防止敌人使用火攻之术的?”

    “大都督,有几个法子,一是占住上游,下游的船只自然上不来,火船多半为小船,没有船帆,完全顺着水流跑,二是只要船速比它快一些便成,三是用佛朗机炮轰击,将它击碎了自然就行了,四是避开它,第五便是这个”

    说着他从船上找来一根大竹竿,大竹竿的一端套着铁叉。

    “用这铁叉撑住火船,让他自己烧完了就行了”

    “嗯,若与敌方同等规制的船只相遇,如何迎敌?”

    “大都督,如果是同向的,就加速追上它,接近时再降低速度用佛朗机炮轰击,如果是反向,就降低速度,同样接近时用佛朗机炮轰击”

    “如果敌船不多,就围而歼之,如果敌船规模庞大,便利用船速一跑了之,届时就得用上桨手了,可惜,大江上现有的这些船只速度差不多,跑不跑得了还是一个问题”

    “不怕,等杨俊生的新船出来后就行了”

    “大都督,那新船真能快上许多?”

    “嗯,届时你就知道了”

    ……

    李安国回到长沙后,立即叫来杨俊生,让他将正在建造的船只全部改成三层的,杨俊生愁眉苦脸道:“大都督,那样一来,工期至少要增加两个月,花费也要……”

    “两个月便两个月,先别管花费的的的事,八月份你要将船只全部拿出来!”

    与此同时,他同意了王自羽的意见,船上使用冷兵器的水兵长枪兵、刀盾兵各占一半。

第八十五章 婚事、大事与烦事

    自从发生永州的风波之后,李安国内心的紧迫感更加强烈,不过在做大事之前得尽快将婚事办了。

    与喜梅成婚倒是顺理成章,如今安国军上下都知道她迟早会成为他的夫人,为安抚原西营诸将,娶喜梅也是必然的事。

    何况自己对喜梅也很在乎。

    还有一人却让他有些乱了方寸。

    万宁。

    万宁对自己的好感是个人都可以看得出,此时的人三妻四妾寻常见,不过此话怎么跟李汉堂说啊。

    嗯,还是去探探李汉堂的口风。

    老营搬到湖南后一分为二,一半人马留在长沙,另一半却去了衡州,匠户营、医护营也一分为二,万机去了衡州,万宁却留在长沙,并住在吉王府靠近后殿的地方,此事李安国虽没过问,不过办事的属下的心昭然若揭。

    当然了,迎娶万宁也有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便是安抚湖广诸人,不过李汉堂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知晓了。

    李汉堂就住在后殿,与李安国住的地方只有一墙之隔,李安国这日抱着一坛好酒来到了李汉堂的住处。

    李汉堂与喜梅住在一起,见到李安国来了,父女俩都是喜不自胜。

    “喜梅,吩咐厨房弄一桌菜过来,我好久没和堂叔喝几盅了”

    “诶!”

    等喜梅出去了,李汉堂盯着李安国,“二娃,你有些日子没到我这里来了吧”

    李安国看了看李汉堂,只见他必以前胖了一些,气色也好了许多,丰满的脸颊配上他那蓬大胡子倒更有威势了。

    以前的李汉堂可是有“关公”的绰号,虽然多以外貌而来,不过当时无论在山西、河南还是英霍山区,关公千骑还是颇有名声的,可惜在中了田雄之计,千骑损伤大半后,关公的雄心一下就消减了,就好像一直捂着一个财宝,因为这个财宝主人也跟着威风起来,等财宝摔坏了,人也瘪了下来。

    李汉堂住的这处院落中间正好有个凉亭,亭里有个石桌,爷俩儿坐在石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

    半晌,李汉堂见到桌上放着的那坛酒,“二娃,这是何酒?我以前怎地没见过?”

    李安国笑道:“堂叔,这可是常德府的名酒,武陵酒,原本是荣王的产业,还不时进贡京城,酒坊已经歇业快两年了,马武他们过去后,我就让他们恢复起来,如今全湖南加上武昌府的百姓都可以喝上这种酒……”

    李汉堂说道:“怎地我老营不知晓此事?”

    李安国心想今天正好与他将此事掰扯清楚,便说道:“堂叔,如今我安国军家业也大了,还像以前四处流动时那样就不行了,如今需要花钱的人丁繁多,恢复这酒坊后多少是一个进项,故此,我将它放到了户部下面”

    李汉堂撇撇嘴,“我等不是有银票嘛,要多少印多少,值当什么?”

    李安国知道此事与他说不清楚,不过转进湖南后,这以前老营的诸项产业很多慢慢地划到了工部、户部下面,李汉堂以前读过书,又有一身好武艺,像目前这样荒废着着实不好。

    “我这都是比照存银来印发银票的,如果无休止发了,就会落到以前大明宝钞的下场,你想啊,大凡某一物件儿,市面上多了就贱了,少了就贵起来,这银票也是同样的道理”

    “那你储存这许多银两作甚?”

    “堂叔,湖南粮食倒不缺,不过食盐、绸布、船木还缺的很,外面的商户有一些愿意接受我等的银票,可尚有许多仍需要拿真金白银来购买”

    李汉堂点点头,“二娃,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如今这老营……”

    “堂叔,现在一切都上正轨了,各行各业都有所属,我正想与你说这个事,您看啊,您现在还不到四十岁,就这样窝在后殿也不是一个事,不如出来做事”

    李汉堂笑道:“二娃,你准备给我安排一个什么官位?”

    李安国说道:“如今湖南、武昌两地,县城就有几十个,用的衙役还是以前旧官府的,虽然有上次淘汰下来的军士,不过我总是有些不放心,我准备任命一位刑部右侍郎,专司署理刑部攸关巡捕、牢狱诸事,不知堂叔意下如何?”

    他见李汉堂没有回答又道:“堂叔如果无甚兴趣,那就再等等,等打下江西后再说”

    “江西?!”,李汉堂盯着李安国,眼神有些意外,“二娃,以前你我二人在牛屎堆的时候,你不是说过要拿下广东做根基嘛,还有那什么琼州,怎地又变卦了?”

    这时喜梅安排的酒菜上来了,其实就一大盘辣椒炒肉,一盘炒鸡蛋,一盘蔬菜,三大碗饭。

    三人边吃边聊。

    “堂叔,喜梅,此事我也是最近才琢磨的,尚未跟其他人说,你们先不要向外说”

    喜梅嗔道:“你把我们看成什么人了?如此军国大事,岂能乱说?”

    李安国笑笑,接着说道:“堂叔,我以前是那么想的,不过如今时过境迁,形势大不一样,如今明国的皇帝没了,闯王又兵败山海关,满奴一路追着他打,我看过不了多久彼等就会尽取大江以北之地”

    李汉堂听到这里心里一凛,赶紧把放到嘴边的酒杯放下了,“这南京不是还有新皇帝嘛,何至于如此”

    “堂叔,根据燕厥中按察司的消息,这新皇帝自登基以来除了派人到民间到处选秀女之外,别的什么也没做,江北这几个营头,除了黄得功、高杰还有些战力,其他人都不堪一击”

    “像这样的朝廷,能守得住嘛,我看最多一年,这大明就要彻底完喽”

    “那我等如何行事?对了,你刚才说到江西……”

    “是的,以湖南一地,想要拦住闯营、满奴两大势力有些勉强,残明的军队届时多半会投降满奴,最后反而又变成我等之敌,与其让彼等加入满奴增加满奴的实力,我等不如先削弱彼等,并占了他的地盘”

    “这也是那白胡子……”,李汉堂看了看喜梅话到嘴边有打住了。

    “爹,啥白胡子”,喜梅果然发难了。

    李安国笑道:“喜梅,你看我与以前相比是否大有变化,这其中自有缘故,我在庐州时曾梦中遇到一位白胡子老头,此人教我读书识字,并传我兵法,我醒来后便变成这般模样了”

    接着又对李汉堂点点头,“是的,最多一年时间,天下又会大变,届时我等如果没有未雨绸缪的话,情形将不堪设想”

    李汉堂点点头,“你今天到我这里来不光是跟我说这个的吧”

    李安国有些不好意思,他看了喜梅一眼,“堂叔,自然还有大事要与您商议”

    “堂叔,前途未卜,我想尽快把婚事办了”

    喜梅听到此话脸色羞赧,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李汉堂盯着他的眼睛,“这自然是好事,今晚我就将熊瞎子叫过来,让他选一个吉日,不过二娃,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一定还有事,一并说出来吧”

    李安国嗫嚅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半晌,只见李汉堂长叹一声,“二娃,你的来意我已知晓了,我长时间打理老营,营中诸人何种情形岂有不知的?你现在家大业大了,还是一个人,你可知道这老营有多少年轻女娃都盯着你?”

    说完他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李安国赶紧给他满上。

    “不过二娃我可把话撂在这里,无论你又看上了何人,必须先娶梅儿,以后你想纳谁我管不着”

    “爹!”

    只见喜梅从一根柱子后面跑出来了。

    她走到李安国面前,怔怔地盯着他,“二娃,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我只想问你一句,在你心中,我跟宁儿谁更重一些”

    “梅儿,退下!都怪我打小将你当成男娃养,说话怎地没个分寸!”

    喜梅却没离开,继续盯着李安国。

    李安国愁肠百结,委实不知晓说什么,半晌才说:“自然是梅妹重一些”

    “言不由衷吧,二娃,你现在家大业大,论势力也不比西营差多少了,你将来可是要称王称霸的人,像八大王那样娶一大堆也没人说你,宁儿知书达理,又是个女秀才,你心里多半……”

    说着便大哭起来,李安国赶紧扶着她,“天地良心,梅妹,在我心里一直是你最重”

    喜梅哽咽着说道:“真的?”

    李安国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天诛地灭!”

    喜梅赶紧用手掩住他的嘴,“行了,有你这句话就成了,你想娶宁儿也成,不过得按照我爹说的,至少要在半年以后”

    李安国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道:“那是那是”

    ……

    李安国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院子,这时天色已晚,一轮明月挂在半空,李安国看着天上,心中愁绪万千。

    “到底哪一个重一些?”

    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

    ……

    在老营的算命先生熊瞎子的安排下,李安国与喜梅成婚了,大都督喜结良缘,安国军众人自是欣喜若狂,全长沙都沸腾起来,各营的都督、知府都赶回来恭贺。

    晚上,在谢凤洲安排的依照郡王婚礼的仪式折腾了一天的李安国疲惫不堪地回到自己的寝宫。

    没有见到臆想中的红盖头,只有那熟悉的大木盆,大木盆周围还缠了一圈红绸,木盆中间已经有人在里面呆着,见到李安国进来倏地将身子埋在水下。

    李安国精神一振,三两下去除了衣衫,光溜溜地跑向大木盆。

    “梅儿,为夫来了”

第八十六章 惊变

    崇祯十七年六月底。

    三十艘大粮船、大盐船经过九江驶入鄱阳湖,船只上挂着扬州杨氏的旗帜,一路通行无阻。

    说到扬州杨氏,乃是淮扬一带有名的大盐商,一个杨氏便占了淮盐三成的份额,杨氏人丁繁多,族里也有进士、举人之类,加上历来与南京守备太监、守备勋臣往来密切,听说最近又攀上了新任兵部尚书阮大铖的高枝,这杨家的商行在南直隶一带几乎无人敢惹。

    船上装的大多是杨家刚从武昌府淘换来的细米、细盐,一石武昌细米,在武昌本地只卖一两银子,可卖到江西能卖三两,一石湖南细盐在湖南本地只卖二两,卖到江西便成了五两。

    暴利的驱动,自然有人铤而走险,何况是在南直隶一带几乎横着走的杨家?

    所以,杨家的船队可大大方方驶入武昌府将安国军急需的食盐、绸布运进来,又大大方方将换来的东西运走,当然了,驶入武昌府地界自然是在晚上,对于朝中诸公的颜面还是要保留几分的。

    安国军自击败左良玉以后,对于突然出现的这个庞然大物,朝中诸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任兵部尚书史可法倒是多次下令位居九江一带的左良玉、袁继咸出兵讨伐,可惜明眼人都瞧得出这只是表面功夫——号称有八十万大军的左营都不是对手,何况其他人?

    自新朝建立后,听闻闯贼在山海关大败于鞑子之手,朝中衮衮诸公没有想到别的,而是一个个欢呼雀跃,有的还北面长跪、潸然泪下,高呼“先皇大仇得报”。

    于是乎,历史上本来就大行其道的“借虏平寇”的策略,在多了一个安国军的前提下,推行得愈发热切起来。

    船队驶入鄱阳湖以后继续往南,一日后便驶抵南昌府。

    南昌城此时建在赣江东岸,其西有赣江、北有赣江南支,城池不远处的东、南两面被抚河紧紧包围,附近河网密布,想攻占这样一个地方不啻于异想天开。

    杨家的船队驶入南昌附近的赣江江面,直接在章江门附近停下,赣江此时在南昌这一段称为章江,靠近江水的城门便称为章江门(以下为行文方便,统称为赣江)。

    南昌城此时有城门七座,从北向东、向南依次为德胜门、永和们、顺化门、进贤门、惠民门、广润门、章江门,这章江门紧靠着码头,历来是城池最紧要之处。

    南、东、北三面的城池开有护城河,护城河宽达三丈,深达一丈五尺,总长达三千多丈(10公里),城墙周长接近二十多里,用固若金汤金汤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船队停靠码头后,从最大的船只上下来一位年轻的公子,约莫二十多岁,没有留胡须,长得眉清目秀,头戴黑色软翅纱巾,一身绿萝道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刚出船舱,一阵猛烈的阳光便直射下来,一旁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赶紧取出一把油纸伞给他打上,油纸伞上还画有红白相间的茶花。

    这年轻公子便是杨家长房的老二杨文利,扬州秀才出身,日前江西一带的生意便是他打理的。

    杨文利踏过船上连着堤岸的长木板,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堤岸。

    他身后还有随行的家丁十名,一个个都挎着腰刀,雄赳赳气昂昂的。

    杨文利今天似乎有些心神不宁,跨上堤岸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一头钻入城里的人早就给他准备好的轿子,而是站在堤岸上看着自己的人卸货。

    堤岸附近自然有大车行,不过杨家的生意一般都是由自己人来装卸,大车行的人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很快,约莫有一百人都扛着麻袋上了堤岸,杨文利这时才钻进轿子向章江门走去,旁边那位打伞的家丁带着十人紧紧地跟在后面。

    码头到章江门只有不到二十丈,章江门上的城楼上此时正站着两位官员,都是四十多岁,一位白白胖胖,三缕长须黑黝黝的,并无半点杂色,神态安详,另一位却眉头紧锁,面色焦虑,胡须花白夹杂。

    这两人,一位正是如今的南昌知府钱嘉起,一位则是以前从京城贬斥归家的前翰林院高才,与黄道周、倪元璐并以文章节义名天下,称为“三翰林”之一的杨廷麟。

    杨廷麟是江西临江府人,以前在京城时曾任左庶子,充讲官兼直经筵,当时满奴多次入寇京畿一带,杨嗣昌此时正忙于围剿流贼,便力主与满奴议和,而杨廷麟则坚决反对,杨嗣昌心怀不满,对皇帝说杨廷麟精通兵法,不如到卢象升军中帮办军务。

    杨廷麟到卢象升军中后不久便遇到满清大军围困,卢象升派杨廷麟去向高起潜的关宁军求助,高起潜不允,结果卢象升全军覆没,此时杨廷麟的职衔是兵部职方司主事,正好为杨嗣昌管辖,便将他以失职之罪贬归故里。

    杨廷麟回到江西后,因与南昌知府钱嘉起是同年,便常年住在南昌,近期听闻扬州杨家竟与一山之隔的安国军做起了生意,心中不由大怒,先后上书袁继咸和马士英,要求严惩杨家,结果都石沉大海。

    今天听说杨家的船队又来了,便不理钱嘉起劝阻,硬拉着他到城头一观究竟。

    钱嘉起拗不过他,只得带着他上了城楼,实际上他在杨家也有抽头,怎么可能搭理这个闲事?

    远远的,一顶绿呢大轿抬过来了,轿子两旁跟着家丁,不远处还跟着一大群扛着大包的壮丁。

    杨廷麟看着这一幕双眼冒火,钱嘉起却对那些大包格外关注,马上就要七月份了,按照规矩,杨家自然要进行半年的“孝敬”,南昌城里除了巡抚、标营参将、三使司,接下来便轮到他这位南昌知府了,剩下的同知、通判诸人还轮不到杨文利亲自出马“孝敬”。

    至于幽居南昌坐冷板凳的杨廷麟自然更没在他的考虑范围。

    作为最重要的章江门,由于紧靠赣江,自然无须护城河护卫,不过却建有一道长达十丈的马面墙,作为南直隶的豪商,杨文利一行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越过了吊桥,进了马面墙的大门,接着便要穿过这十丈长的甬道进到主城门。

    眼下是大白天,两道城门都开着,杨文利的大轿正要穿过主城门,没想到这轿子突然停下来了。

    轿子正好卡在城门之间,刚才那个给杨文利打伞的家丁一把抽出腰刀,一刀便砍在一个看守城门的兵卒身上,接着跟着轿子走的十人也纷纷拔出腰刀砍向另外的士卒。

    而此时,后面跟着的扛着大包的那一百人也刚好全部进到马面墙以内,见到前面动手了,这些人也纷纷放下大包,解开麻袋后从里面取出腰刀、盾牌、弓箭!

    事起仓促,两座城门的守兵都有些目瞪口呆,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对方腰刀、弓箭已经杀过来了。

    “收起吊桥,快放千斤闸!”

    还是经历过戎伍的杨廷麟反应更快,他大声嘶吼着,而一旁的钱嘉起则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剧变吓得瑟瑟发抖,一时还忘了跑下城墙。

    马面墙正对着外头的城门还有一道千斤闸,如果放下千斤闸,再收起吊桥,困在马面墙内的那一百多居心叵测的人的下场就可想而知。

    杨廷麟却忧急如焚,码头附近又跑过来一大群人,他略略查看了一下,恐怕有上千人!

    与寻常贼匪不同,这一千人竟然都带着铜盔,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向护城河这边跑过来。

    护城河到码头不过二十多丈,这些人全力奔跑的话,十个呼吸即到!

    这时那一百人又分了二十人来到主城门,他们从一旁的甬道直接上了城墙,十人弓箭掩护,另十人拿着刀盾奋力向上攻击。

    这时还在城门口的百姓吓得四散乱逃,城墙上也响起了报警的牛角号声,不过此时那十一名家丁已经将城下守门的士卒全部杀死,紧紧守住了大门!

    内城门的大门没有设置千斤闸,不过大门却是硬木包铁制成,上面也有城楼,刚才从这里的甬道冲上城楼的那二十名家丁此时已经与城楼上的守城士兵厮杀在一起。

    站在城下的那领头的家丁面露焦急之色,不时望着城里和远处的外城门。

    外城门附近的八十人此时也一分为二,四十人守在城下,四十人攻上了城楼。

    此时城楼上的士兵正在转动绞盘,一些人在拉起吊桥,另一些人则在释放千斤闸。

    等那千人跑到护城河边,吊桥已经拉起来了,这些人只能站在岸边干瞪眼。

    不过还有冲进城池的家丁!

    只见攻上城楼的那四十人在一名三十多岁的络腮胡子的带领下,由十人用弓箭遮护,三十人奋力杀进正护卫在城楼一侧的守城军卒里,那名络腮胡子异常雄壮,一手拿着铜盾,一手握着一把约莫为寻常腰刀两倍大小的大刀,他冲在最前面,大刀的刀影每一次闪现,都带起一蓬四处飞溅的血珠。

    “扑”,只见远处的守城士兵向此人射了一箭,由于此人此时正全神贯注对付眼前的敌军,冷不防被射中了右胳膊,只见此人先是面色一凛,不过很快一刀将箭只削断,然后不管不顾地继续杀向城楼附近的守军。

第八十七章 夺城

    此时钱嘉起已经在两个士兵的扶持下退下了城墙,而杨廷麟却仍站立在城头,声嘶力竭地大吼着指挥士兵防守。

    其实这段城墙也有一名把总值守,见杨大人夺了他的职权,心里虽有些不乐意,不过最后转念一想,一旦有失,事后自己也能推脱,便任凭他在那里喊着。

    南昌城里有三千江西巡抚直接指挥的官军,加上一千团练,只要收起了吊桥,城外那一千人再是整肃也无可奈何,故此,这把总便带着一些弓箭手远远地看着看着那些壮丁与自己的手下厮杀。

    渐渐地,在那名络腮胡子的带领下,剩下的三十名家丁已经将城楼附近的守军全数歼灭,并杀进了城楼!

    城楼里还在操弄吊桥和千斤闸的守军一见,哪儿还管得了这许多,纷纷扔下手里的活计往外跑。

    此时壮丁还有十名弓箭手,络腮胡子让城楼两侧的门口各站五人,五位刀盾兵在前面守着,自己赶紧带人将吊桥放下。

    把总一看这怎么行,赶紧带人杀了过来。

    而城下的那些壮丁现在也面临着危机,就在刚才那位把总在城墙上观看城楼处厮杀时,他已经将这段城墙上所有的弓箭手聚集在一起,眼下正在疯狂地向下射击!

    城下的几十人虽有铜盾护身,不过却是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慢慢地,伤亡也大了起来。

    此时的杨廷麟已经被两个守军死命拉着拖到城下去了。

    “隆隆隆”,随着城里远处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城下的杨廷麟长舒了一口气——城里的曹参将手下虽然多为步军,不过还是有三百骑,只要这三百骑杀到,马面墙,也就是瓮城里的那一百多贼子断无幸理!

    主城门下的那位头领模样的家丁更是焦急万分,只见他喊了一声,轿子里面的杨文利战战兢兢地出来了,等他一出来,那家丁与另外一人一起动手将轿子横过来,堵住了城门。

    此时双方争夺的焦点便都在那吊桥上,而千斤闸也几乎放下了一半,寻常人想要进来也只能低着头。

    把总招呼这城楼两侧的守军拼死往里面攻,守军都是长矛,守在城楼两侧小门的都是刀盾兵,幸亏有身后弓箭手的遮护,否则这些刀盾兵很快便被消灭了。

    渐渐地,弓箭手的双臂也有些酸麻了,张弓搭箭的动作也有些僵硬,而紧紧守在城楼小门附近的十几名刀盾兵此时只剩下十人,两侧各剩下五人!

    眼看城池就要失手,那把总状若疯虎,手中一杆长枪像毒蛇一样,不时激起几朵血花。

    把总这一侧的刀盾兵只剩下两人了,把总一枪又刺到了一人,眼看小门前几乎空了,只剩下几个惊慌失措的弓箭手,把总狞笑着继续舞着长枪向前猛刺。

    千钧一发!

    眼看长枪的枪头就要刺进最后那名刀盾兵的咽喉,把总突然感到心口一谅,低头一看,左胸口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箭只,再向前看时,只见先前那名异常勇猛的络腮胡子正手持大弓冷冷地看着他。

    与此同时,只听得城外传来“砰”的一声,把总一颗心跌倒了谷底——吊桥放下来了!

    不过这就不是他现在要考虑的了,一阵天旋地转后他便倒在了地上,将领中箭身死,其它守军见状也不管眼前的情况了,纷纷朝城墙另外两侧跑。

    大局已定,那络腮胡子松了一口气,不过由于刚才用力过猛、失血过多,他脚下一个踉跄,也晕倒在地。

    此时城里的三百骑已经冲到轿子面前,不过轿子后面有两人死死用肩膀扛着,再后面还有十几名弓箭手不停地射击,三百骑一时半会也耐活不了他们。

    随着一阵欢呼声,带队的曹参将面色一沉——贼子大队进城了!

    只见进城的千人中,约莫三百火铳兵,三百长枪兵,三百刀盾兵,甫一进到城里,刀盾兵全部上了城墙,而火铳兵飞跑着来到轿子前。

    长枪兵则呆在原地不动——按照常理瓮城内壁两侧多半有藏兵洞,不知何时这些人就会冒出来!刚才由于城上在向下射箭,藏兵洞里的人自然不会出来凑热闹,如今弓箭手跑了,瓮城已经被敌军占据,按理藏在藏兵洞里的守军应该马上出来才是。

    三百火铳兵跑到轿子前面,隔着轿子以五人为一组轮番向外射击,“砰砰砰”的声音震彻城池,曹参将在损失了上百骑之后只得带领剩下的两百骑退到了火铳的有效射程之外。

    这些贼子却也狡猾异常,他们竟推着轿子往前行走,火铳兵紧紧跟在后面,不过来到街面上后,区区一顶轿子自然无法有效遮护整个街面,轿子连抬杠在内也只有一丈多长,而街面足足有两丈宽!

    而这些贼子的火铳兵竟然丝毫也不畏惧,竟排成了每排十五人,一共二十排的阵型跟在轿子后面。

    曹参将心念转动,此时如果他破釜沉舟,催动战马上前从轿子两侧突入,未尝不能将贼寇赶出去,可此时他在损失了一百骑后心里还在隐隐发痛,犹豫半晌也没有做出任何动静,直到他身后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后才长舒了一口气——自己的步军大队到了!

    届时将步军当做炮灰赶上去,先消耗掉一些贼军,最后在关键时刻自己的两百骑突然杀入,这才是为将之道。

    曹参将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浑不知这时远处的码头上也赶来了一百骑!

    来骑很快便进到了城里,这时城里的步军还在骑兵的后面,贼军已经将轿子搬开了,给自己的一百骑腾出来道路。

    曹参将正在莫名其妙时,那一百骑突然杀到了,当先一名年轻的将领一声大喊:“领头子!”

    回答他的是更大声的“有进无退!”

    曹参将一见见只有区区百骑,眼里闪过一丝冷笑,也催动战马,带着两百骑上前迎敌,一百骑到两百骑的距离只有不到五十丈,一百骑现在手里拿的都是弓箭,在抵近二十丈时突然向天空一阵抛射。

    趁着敌军惊慌失措之时,一百骑纷纷将骑弓放入弓壶,手持着各式各样的长短武器杀了过来。

    当先那名年轻将领面目清秀,留着短须,双手握着一杆大枪,猛地刺向面前的敌骑,敌骑偏头躲过,那人却并没有纠缠,一枪继续刺向另外的人。

    半晌,一百骑便击破了两百骑的防守,年轻将领甚至带着三十骑穿过了曹参将两百骑,直接面向后面的步军。

    南长城里有三千守军,不过只有一千五百人是老兵,剩余的大多是近一年招募的新兵,一见敌骑竟然轻轻松松击穿了城里最大的军头曹参将的骑兵,这些新兵虽然手里都拿着长矛,却也心胆俱裂。

    最后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叫,新兵们纷纷掉转头向后跑,那三十骑就像赶鸭子一样紧紧跟在后面,不多时便切入拥挤的步军人群,肆无忌惮地狂砍乱刺起来。

    三十骑瞬间便击穿了一千人的步军大队,最后城里残存的步军在一个千总的带领下弃械投降了。

    而后面的骑兵之间的战斗还在进行,不过在随后赶上来的火铳兵、弓箭手的打击之下,曹参将的骑兵越来越少,随着曹参将一声惨叫,一颗铅弹准确地命中了他。

    曹参将跌落马下后,残存的十几骑见状也纷纷下马投降。

    大局已定!

    那年轻骑兵在街面上长啸一声,最后下了战马,这时,刚才奋力争夺城楼中箭受伤的那位络腮胡子,在一名刀盾兵的搀扶下来到那年轻将领面前单膝跪下,大声禀道:“末将武昌刀盾营总管张勋不辱使命,夺下城楼,现特来复命!”

    原来这位年轻骑兵竟然是武昌营的都督贺小石!

    贺小石微笑着将张勋扶起来,“老张,此次能夺下南昌城,你的刀盾营当属首功,我自会在大都督面前为你请功,如今你受伤了,赶紧下去歇息吧”

    张勋双手抱拳施了一礼,“多谢都督!”

    随着船上更多的步军赶到城池,贺小石便催马来到江西巡抚衙门前,门口此时已经有人迎候,当头那位正是刚才跟着杨文利的那个家丁头子,贺小石的堂弟贺小龙。

    此次贺小石带部奇袭南昌,只带了一千六百人,一百骑就占了十艘大船,剩下的一千五百人全部都在另外二十艘大船上,每船七十多人。

    事情急迫,他自然不能等着队伍聚齐之后才开始进攻,等凑了一千人后他便让队伍先行出发了,而自己则带着骑兵和剩下的五百人跟在后面。

    这一千多人全部是武昌营的精锐。

    贺小龙见到贺小石便笑道:“都督,巡抚、知府等人全部跑了,巡抚衙门只剩下一位没有官职的士子,听说以前中过进士,还给伪明的太子上过课的人带着自己的几十个家丁负隅顽抗,被我等的火铳兵一通射击之后便都降了,这位进士却很硬气,死扛着不降,还大骂我等不止”

    贺小石听了说道:“不管他了,先押下去,我等现在的紧要任务是在敌军援军抵达之前,守好七座城门,迎候花小山的山地营进来”

第八十八章 勾心斗角(1)

    回到湖南。

    十日前,李安国便亲自带着除了刀盾兵以外的部队出发了,他让凌风紧守城池,自己带着大军经浏阳、铜鼓,抵近江西德安县城附近时,在山里悄悄隐藏起来。

    而之前根据李安国的命令已经带队转移到宁州的花小山,则带着三千人从宁州出发沿着山路逶迤奔向东南,一路绕过敌军城池,三日后便抵达南昌府奉新县附近。

    奉新县,离南昌城只有一百里路,在等到贺小石已经攻占南昌城的消息后,花小山连夜带着三千人直奔南昌城,在那里通过杨文利的船队渡过赣江回到南昌城中。

    在左良玉在瑞昌输的干干净净以及金声恒在袁州再一次战败之后,左良玉痛定思痛,将金声恒、王允成的人马全部调到了瑞昌城,加上他根据黄澍的建议,将依附他的各个小营头的精锐抽调出来,最终形成了两个新的大营,精锐的营头五千人归金声恒指挥。

    弱一点的营头一万人归王允成指挥,加上金声恒在建昌招募的五千人,王允成在德安招募的一万人,以及以前李安国留给他的一万人,一共四万人全部驻扎在瑞昌城里。

    由于在左良玉进驻后,瑞昌城几乎成了空城,以前又是瑞王府的所在,四万人马完全能驻扎的下,特别是在如今左营几乎没有骑兵的情况下。

    四万人的大军,左良玉心想你安国军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耐活我不得吧。

    何况江北还有马进忠、马士秀、惠登相的十万人马,其中精锐不下五万,随时可以过江来支援。

    于是左良玉在接受了新朝给他的宁南候爵位后,便安安稳稳做起他的寓公起来了。

    而以前王允成驻扎的德安县城原本有五百团练驻守,王允成进驻后便解散了这五百人,最近王允成撤回瑞昌后,德安县城便处于无兵可守的境地。

    最后在县令的催促之下,加上县里各士绅出钱出粮,县练总勉强召回了三百人,有两百人还在路上。

    所以,当李安国的八千多长沙营藏在德安城附近的山上,在德安城一早刚刚开启城门时,靳统武的一千五百骑便突然出现在城门口。

    结局是注定的,长沙营不费一兵一卒就占领了德安县城,此时城里的大小官吏尚在睡梦之中。

    德安县城,地处幕阜山东延余脉—茶子山、潘狮山的南麓,是九江经陆路去南昌的必经之路,没有了此路,九江的敌军想要去南昌,一个是绕道宁武县,经茫茫大山绕一个大圈再抵达德安县的南边,要不就是坐船沿着赣江南下。

    可在李安国看来,鄱阳湖的水师船只经过武昌府一战后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剩余不多的船只在那次战役之后便被袁继咸收到了总督府的麾下,还多半是小船,想要运输大军去南昌实在难以想象。

    而再往东的芜湖水师、镇江水师都直接隶属于南京朝廷,左良玉再横也管不到那里,何况安庆对面的池州还驻扎着池州总兵方国安的三万人马,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官军出身,平时需要船只的话也会尽量满足他的需要。

    再说了,朝廷安排方国安驻扎池州,还有一层意思没说——自然是防备一向跋扈惯了的左良玉。

    而现在绕道武宁也不成了——前几日,李思文的三千人已经将武宁县城占领了,不过没像李安国这样封锁消息,而是大大方方占了武宁城,就是要逼着援军只能走德安这一条路。

    所以,他认定无论是九江还是瑞昌,如果要出兵救援或“恢复”南昌的话,一定会走德安这一线,并且笃定他们一定回来。

    为何?

    朝廷新立,江西又是南直隶的屏障,巡抚衙门所在的地方都丢了谈得上什么屏障?朝廷的颜面何在?

    新朝一定会颁下严令,催逼袁继咸或左良玉去“恢复”南昌城。

    李安国占领德安城以后,便实行宵禁,人员许进不许出,又将探马前出二十里,严密关注九江的动向。

    至于朝廷的其他人马,如今山东、河南、湖北仍在闯营手里,江北的大军自然不能动。

    而江南的人马有些战斗力的就是左良玉、袁继咸、方国安这三支队伍了,不可能从其他地方再派人过来,何况袁继咸还是四省总督,守土有责,不用朝廷提醒,他也会拼命想收复南昌。

    于是李安国便在德安城安安稳稳驻扎下来,静等敌军来攻。

    德安县城东西两边都是大山,大山中间是博易水,博易水的西岸是官道,官道刚从山里出来不远的地方便是县城,官道从县城穿过后继续向南,你想要从德安去南昌,必走县城,否则一边是大山,一边是博易水,都不容易过去。

    在从九江附近的平原与德安县北边的大山之间,有一处地方叫做石门关,只要封锁住这个出口,援军就会在大山附近进退两难。

    李安国的目的是全力削弱驻扎九江附近明军的实力,自然不会这么干,不过他却另有安排。

    贺小石攻占南昌城的第二日傍晚,九江城。

    此时的九江城大致处于后世的浔阳区,西北边紧贴长江,东北边是白水湖,西南边是南门湖,东南边紧贴小山,沿着长江的西北面城墙最长,约莫七里,东西两侧靠近湖泊的约莫五六里,东面靠近小山、紧贴大片陆地的地方最为狭窄,约莫四里,城墙总长约二十里。

    与南昌一样,九江城也有七座城门,从西北角的迎恩门往东依次是望京门、福星门、东作门、迎春门、南熏门、交明门。

    迎恩门、望京门、福星门都在长江边上,东作门、迎春门靠近白水湖,南熏门靠近小山,交明门靠近南门湖。

    古时设置城墙,自然是依山傍水,为的就是便于防守,九江城正好体现了这一点。

    九江地处湖北、湖南、南直隶三地咽喉部位,又扼控长江、鄱阳湖,地理位置异常重要,这也是明廷将四省总督府设在此地的原因。

    江西、湖广、应天、安庆省地总督府就设在西侧靠近交明门、南门湖的地方,此时新任总督袁继咸在后院背着手焦虑不安地来回走着,周边的下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半晌,他对侍立一旁的管家说道:“去请张总镇、张副将到前厅议事”

    他口中的张总镇自然是原甘肃镇的将领张勇了,张副将则是原辽东的将领张世勋,目前二张麾下各有五千兵马,张勇下面还有一千骑兵,是总督府直属的核心力量。

    不多时,总督府的前厅里,有两位军将联袂而来。

    张勇年纪在三十上下,生的高大威猛,一蓬络腮胡子,面色沉毅,张世勋则有些玩世不恭,他身材中等,满脸横肉,山羊胡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就是这位张世勋,在历史上左良玉第二次东下时,与左营部将郝效忠勾结,在九江城里放火,逼得袁继咸只得出城面见左良玉,而左部趁机大掠九江,不过如今郝效忠已死,形势大变,他恐怕没有机会再作恶了。

    “……形势就是这样,两位都是久沐皇恩的大将,如何行事,还请直言”

    等袁继咸说完了,张勇不禁双眉紧皱,张世勋却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袁继咸见了心里暗暗恼怒,这厮一向与左营出身辽东的军将交好,平素对于自己也是敷衍了事,不过张世勋对于以前的吕大器他还是有些敬意,毕竟吕大器一手将他提拔上来,可对于这位接任的袁大人就有些虚应故事了。

    有好几次袁继咸都想拿出尚方宝剑斩了这厮,可顾忌到朝廷风雨飘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暗自忍住了。

    “大人!”,只见张勇“呼”地站起来,“如果按照您刚才所讲,贼子是冒充杨家的商船诈取了南昌城,人数一定不多,如今赶紧派兵马前往还有挽救的机会,时间一长只怕就来不及了!”

    袁继咸点点头,心里略有些安慰,不过他将目光投向张世勋时,只见他双目微闭,一副浑不在意的神情,袁继咸冷哼一声:“张副将!”

    张世勋倏地睁开眼睛,也没站起来,向袁继咸拱了拱手,“大人,我的营头战力孱弱,远不如张总镇,镇守城池尚可,出城浪战就不行了,末将愿紧守城池,不让流贼有可乘之机!”

    张勇也道:“大人,就算我的五千兵马全出,流贼依托城池防守,至少有两千人马,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末将这五千人马最多倍之,如果流贼紧守城池,末将则无计可施,围又围不住,攻也攻不下,如之奈何?”

    袁继咸来到张勇面前,抓着他的双手说道:“张总镇,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将军平素统营有方,操练得法,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良将,你先带兵马南下,我事后立即赶赴瑞昌,面见宁南候,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也要让他最少出兵一万”

    “你抵达南昌后,先不忙攻城,在城池附近驻扎,切断流贼对外交通,等宁南候大军一到即可出击,收复南昌之日,即是本官上书朝廷向你请功之时,届时封侯封伯也未可知”

第八十九章 勾心斗角(2)

    张勇一听眼睛一亮,如今国家艰危,封爵一事相比以前大为放宽,如果真能收复南昌,没准还真能封爵,侯爵他不敢想,伯爵、子爵还是有可能的。

    不过那安国军一向战力强横,多次击败左宁南,左宁南麾下的金声恒、徐勇等人可是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军将,更以区区一两千人便击溃了江西巡抚麾下的四千人马,自己此去也是担了很大的风险,不过作为军将,“觅个封侯”正是心中所愿,即便战死了也能惠及子孙。

    想到这里,他抱拳向袁继咸施了一礼,“大人,国家危难,末将身为武将,理当义不容辞,不过此去南昌不下两百里,职部多为步军,能否让水师载我军卒南下……”

    袁继咸摇摇头,“张将军,我倒是想让水师载你,可惜你也知晓,水师在左宁南手里几乎丧失殆尽,残存的船只也多为小船,大船不多,也载不了你那五千劲旅,何况贼子能打南昌的主意,就没想到九江?其舟师如今远强于我,鄱阳水师尚要守卫水寨,遮蔽湖口,往来交通消息,实在是分不了身啊”

    张勇面色一暗,不过瞬间便恢复正常,“大人,既是如此,职部这就整顿兵马,明日一早即可麾师南下”

    袁继咸老怀大慰,又勉励了几句,等张勇走了,他对张世勋说:“张将军,这九江城的大局便由张将军来主持了……”

    张世勋笑道:“大人无须烦忧,有世勋在,九江固若金汤!”

    “.…..”

    袁继咸安排好张勇出征南昌之事后,不顾年老体弱,带了标营的一百骑立即出发去瑞昌。

    九江城到瑞昌城只有六十里路,他出了迎恩门一路向西驰去。

    一路上他也在想见了左良玉该如何劝说。如果还是以往的情形,他万万不敢单身赴会,左营之跋扈、军纪之差在朝廷是出了名的,在安国军入主武昌府以前,左良玉还一个劲地向朝廷申请由他进驻九江,而让四地总督进驻南昌呢。

    搁在以前,自己贸然单身前往,没准便被那厮扣了,用自己来交换整个九江府,不过时过境迁,几次大战之后,左营实力大为削弱,虽然多是朝廷兵马,在九江的袁继咸却着实松了一口气。

    此次去瑞昌,他很有信心左良玉不会难为自己,无非是多许一些钱粮罢了,如今整个江西的粮草都控制在他这位四地总督手里,多少对这位一向跋扈惯了的侯爷有些掣肘。

    死值盛夏,远处的天空飘来了几片乌云,“要下雨了”,袁继咸心里暗自为国家忧心,不禁加快了马速。

    半日后,袁继咸一行抵达瑞昌城,果不出他之所料,左良玉并没有难为他,还亲自带着文武到城门口迎候。

    在瑞昌当了一段时间寓公之后,没了往昔兵强马壮借以要挟朝廷的法宝,左良玉以往争强好胜的心思也淡了许多,渐渐恢复到最开始明军虚度时日、混吃等死的惯常情形,自己的身体竟也慢慢好转起来。

    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时耶命耶,谁能说得清楚?

    在左府客厅,左良玉安排了丰盛的晚宴招待袁继咸一行,袁继咸忧心国事,哪儿有心情与他山吃海喝,无非虚应故事罢了。

    宴罢,左良玉将袁继咸让到书房,陪同的还有金声恒、王允成、黄澍、左梦庚四人。

    明末时分,武人地位大大提高,像左良玉这种位高权重之人更没将文官放在眼里,特别是他封侯之后更是如此,不过今日他却是很客气,与袁继咸两人并坐,其他人等分坐两旁。

    “老大人此来……”

    袁继咸记挂着南昌之事,也不想与他客套,“侯爷,南昌之事你可知晓?”

    其实此事左良玉已经知晓了,不过他却装着不知,摇摇头说道:“不知”

    “侯爷,南昌城的邝昭昏聩,一个不查,大好的城池竟被左近的安国贼夺了,如今本督已经安排张总兵星夜起兵南下了,不过南昌城城墙高大,贼子又一向凶悍,张总兵的区区五千人马恐怕不能拿下南昌,还望侯爷助本督一臂之力”

    按照常理,袁继咸是四地总督,左良玉也在他的管辖范围,直接下令让他出兵便是了,可惜如今江北四镇加上左良玉个个尾大不掉,连皇帝都没放在眼里,何况区区一个总督?

    故此袁继咸也放下了身段,不得不好言相求。

    左良玉却是好整以暇,他抿了一口茶水,不紧不慢地将茶杯放到一侧的案几上,又拂了拂胸口滴落的茶水,整了整衣袖,方才说道:“袁大人,不是我不想,而是不能也”

    “前不久在袁州,本候可是应大人之命派了一万人马南下征讨邱仰寰那贼胚,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安国军,本候的军马几乎折损一半,如今瑞昌与安国军重兵驻扎的富池口仅仅一山之隔,城池里的军马须臾离开不得”

    “更何况,就在袁大人抵达瑞昌之前,本候又接到探子的禀报,安国贼军在富池口增加了五千兵马,大小船只几十艘,虽不知晓彼等意欲何为,不过有这些兵马在此,其意不是瑞昌便是九江,大人您看……”

    “此话当真?”,袁继咸一听大惊失色,他一下便站了起来,如果此事是真的,那贼军其意必不在小,很有可能明攻南昌,意在九江啊。

    不过南昌是三司衙门所在,内外瞩目,亦不可轻易丧失,自己身负四地总督重任,守土有责,南昌丢了,江西巡抚邝昭、知府钱嘉起自然难辞其咎,自己也将此两人关在九江的大牢里静候朝廷的处置,并上书自请处罚,不过在朝廷的诏令下达之前能将南昌收复,或许能将功补过。

    想到这里,他颓然跌坐在椅子上,久久不发一言。

    “大厦将倾,大厦将倾啊”,他心里默默念叨着,南昌不得不救,九江又不得不保,该如何处之?

    半晌,他恢复了往昔的镇静,“侯爷,十万石粮草,如何?”

    他最终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说服左良玉出兵,至于九江那里,自己回去之后再将城里的青壮征召起来,九江城人丁繁多,再征召五千青壮也不在话下,届时张世勋的五千官军,加上五千青壮,贼军想要硬桥硬马地强攻,恐怕也只能失望而归。

    而贼军想要利用彼等惯常使用的诈计也不行了,自己出发前已经吩咐了九江知府和张世勋,无论是何人,在他回来之前一律不得入城。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上次左良玉在瑞昌打败之后,虽然竭力封锁消息,只是说“与敌交战多日,贼军粮尽而退,官军也死伤惨重,请朝廷多多抚恤、调拨粮草云云”。

    不过最终九江方面还是弄清楚了,朝廷和四地总督看在他尚有不少兵马的份儿上,勉强同意他继续驻扎在瑞昌,不过以往左营在南京兵部几乎占一半钱粮的盛况肯定不会再出现了,最终给了他十万兵马的额度。

    左良玉无奈之下只得让江北的马士秀、马进忠、惠登相以及建昌的金声恒、德安的王允成在当地拼命搜刮,最终才勉强避免了目前这四万大军没有闹出兵变的窘况。

    饶是如此,他的钱粮仍很吃紧,这也是袁继咸唯一拿捏得住他的地方。

    左良玉面不改色地摇摇头,“袁大人,不是钱粮的问题,确实是本候无兵可出啊”

    “二十万石,十万两饷银,侯爷,不能再多了,多了本督麾下的士卒就吃紧了”

    左良玉倏地站起来,说实话,这点钱粮在以前的他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可惜在被李安国搜刮一空后,他现在天天不为国家担忧,也不为战事担心,他唯一在乎的便是这钱粮,一旦钱粮不够了,光靠他宁南候的威望是压不住的,一夜之间便可闹出兵变,何况还是新败之军?

    “大人,再加半个南昌府,如今邝昭的兵马肯定是没了,南昌偌大一座城池,也不可不派重兵把守,大人,南昌城本候只占一半,剩余的一半由你的兵马进驻,您看如何?”

    袁继咸心里有些犹豫,南昌城一旦让左良玉的营头进驻那就可算毁了,不过形势紧迫,也容不得他再纠缠下去。

    “侯爷,也不是不行,不过你的营头必须以巡抚标营的名义进驻”

    左良玉心里好笑,这些个文人,大难临头还在顾忌颜面,我的营头以巡抚标营的名头进驻,难道还能听巡抚的?老子占了南昌府,看中的是钱粮,有了钱粮什么都好办。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左良玉说到做到,第二天他便派王允成带着一万大军南下了,等王允成的营头全部出了瑞昌城,袁继咸才松了一口气,一万五千大军,近十倍的兵力,应该能收复南昌吧。

    等王允成的大军远去了,袁继咸赶紧告辞左良玉回九江,左良玉派了黄澍跟着他去,自然是为了那二十万石粮草和十万两银子。

    “你跟袁大人说,粮草、饷银迟一日到瑞昌,王允成的兵马就会慢一日”

    “侯爷,下官明白”

    “哈哈哈哈哈”

第九十章 河西名将(1)

    从九江到南昌的官道上,一支大军正在缓慢行军。

    大军看似肃整,不过却分成了三截,最前面的是约莫千骑的骑兵队伍,与中间的四千上下的步军队伍隔了十里路,而最后面规模最大的步军队伍与中间的步军又隔了约莫十里。

    最前面的骑兵队伍中,一群弓马娴熟的老兵簇拥着一位少年,言语中对这位少年颇为敬畏。

    只见那位少年身材健硕,面庞棱角分明,约莫十七八岁,眼神略有些孤傲,对周围吹捧自己的人颇有些不耐烦,不过并没有显露出来,而是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并未多说话,不时点点头回应对方。

    与寻常骑兵将箭壶、弓囊放在腰间不同,此人却将一张黑漆漆的大弓斜背在身后,看那规制,这弓只怕有两石以上,箭壶放在左腰间,白色的翎羽与黑弓对比鲜明,一身明军武官袍服外面罩着一件锁子甲,头戴铁盔,铁盔上的红缨在夏日阳光的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与寻常武将行军时将兵刃背在或挂在身上不同,此人右手却一直握着一杆马槊,马槊沉重,此人却举重若轻,随随便便拎在手里。

    王进宝,张勇的西北老乡,骑兵千总,十五岁便进入了张勇营效力,年仅十八就升为骑兵千总,虽然只是一个千总,不过却是袁继咸大营唯一一支骑兵队伍,若不是年龄实在太小,王进宝早就挂上游击将军的职衔了。

    十里开外,张勇带着四千步军按照惯常行军速度不紧不慢走着,他这四千步军中,有两千长枪兵、一千弓箭手、一千刀盾兵,多是陕甘一带的精锐,以前被朝廷调到中原一带围剿流贼,曾短暂隶属于左良玉,九江总督府成立后便划到了吕大器下面。

    张勇看着有些年纪了,实际上他今年只有二十八岁,以二十八岁的年纪出任一镇总兵,还不是像吴三桂、王朴那样军将世家出身,没有任何背景,必然在武勇、军略上有过人之处才可能。

    张勇、王进宝都是“我大清”之初四大汉军名将之一,号称河西四将,为“我大清”攻城略地、平定后来的吴三桂叛乱都立下了汗马功劳。

    再在十里之外的王允成却是一副悠哉乐哉的模样,左良玉在抽走他的两千多骑之后还是将他的三百家丁留给他了,所以他现在仍然在一群家丁的簇拥中骑在马上闭目养神。

    辽东的王允成勇猛善战,军纪严明,号称“王铁骑”,不过自跟了左良玉后,近墨者黑,特别是到湖广一带后,这心气儿便渐渐消散了下去,捞饱吃够、混吃等死是他目前真实的写照。

    有“王疯子”王进宝打头阵,又有仍然想建功立业的张勇在前面,他这一万大多是新兵的营头万无一失,就算那最近声名鹊起的安国军突然杀到,二十里的距离,足以使他快速退回瑞昌。

    王允成与安国军没有打过交道,不过左营中颇有战力的几个营头,李国英全军覆没,全家死于非命,有四大营头、兵力最盛的金声恒,如今只剩下两营,还多是新募之兵,最能打的徐勇兵败被俘,听说现在已经成了贼军衡州营的都督。

    其他诸如郝效忠、张应元、吴学礼等人营伍的番号都没了。

    还真是,出头的被打,不行的被打死,安国军战力如斯,还是缩在后头好啊,王允成打定主意一旦形势不对,即刻开跑。

    王允成悠哉乐哉,中间的张勇却是忧心忡忡。

    隔壁安国军的战力他也有所耳闻,左营的实力他更知晓,怎地会落到如此田地?

    他细细打听过了,据说这安国贼军尤擅火器,能在战兵面前对射而不退,这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火铳在明军里也多有配置,以前还是戚大帅克制北方鞑子的不二法宝,不过这以后就日渐式微了,火器部队碰到一般的对手还勉强能战,碰到稍微强悍一点的营伍便一触即溃。

    更有甚者,明军的火铳兵一般在火铳的射程范围之外便匆匆开铳了,开完一铳后便向后跑,在战场上实在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这贼军是如何做到的,听说他们还有一支庞大的马队,这倒不出乎他的意料,无论献贼还是闯贼都是西北人,重视骑兵那是自然之举。

    还听说彼等的长矛兵异常凶悍,能临敌死战不退,连一向擅长长矛的郭天才也被彼等俘虏了。

    张勇一边走着一边脑补贼军的战法。

    肯定是贼军用严苛的军纪逼迫士卒在敌军较为接近时才开火铳,给对方予以杀伤之后,趁着对方军阵已乱用长枪兵猛然突击,待对方败势已定时骑兵再出,自然可收完全歼灭之效。

    嗯,一定是这样,明军里面虽然有像他和徐勇那样军纪不错的营头,不过大多数都很稀松,被火铳伤到后肯定惊慌失措,指不定还有往后跑的,带动阵型大乱,此时地方长枪兵再出,继之以骑兵,自然无往而不胜。

    那自己遇到贼军该如何应战?此时他心里隐隐有些期盼贼军几场大战后,特别是轻松夺得南昌之后已成骄兵,能出城与自己野战,否则让自己去取五千人马去进攻有三丈宽的护城河的南昌城,岂不是以卵击石?

    至于王允成,他并没有报很大的希望,左营的人也就那么几个颇有战力,可惜死的死、降的降,唯一还有些战力的金声恒此次又未出战,王允成以前还差强人意,如今则根本指望不上,到时候只能与他商定,每人攻一天,希望贼军兵力单薄支撑不了多久,否则时间长了,彼等援军一到便大事去矣。

    他又想到了国势。

    大行皇帝吊死煤山如今已是天下皆知了,刚占了北京城没多久的闯贼也被满奴赶了出去,听说如今已被赶回了陕西。

    闯贼、满奴,一个比一个厉害,这天下最终究竟落入何人手里尚未可知,一想到这里,他不禁愈发焦虑起来。

    半晌他又释然了,咱做武将的根据文官的筹划打好仗而已,这些大事就交给朝廷的衮衮诸公去操心吧。

    中间的张勇忧心忡忡,前面的王进宝却是意气风发,快要进入大山时,他碰到了几个估计是从武宁那边过来的安国军探子,被他单骑追上去一槊挑了一个,用黑漆大弓射了一个,其他的向武宁方向逃窜了。

    眼下已近日暮,望着南边黑魆魆的大山,饶是他勇武过人,也不敢擅自越过大山——虽然只有二十里山路,骑兵小半个时辰即到。

    他让队伍驻扎在石门关附近,派人向后面的张勇请示行止,自己带着几个亲兵进入了石门关。

    石门关虽有一个“关”字,不过由于长期处于内地,早就失去了关隘的作用,不过是在靠近博易水西侧的山道上修建了一处城防,九江府在此处设置了石门巡检司,有三十名弓手驻扎在那里,除了巡逻、缉捕盗匪,还兼着钞关的作用,后者的作用还大过前者。

    说起明末的钞关,以前仅仅是朝廷户部下面的一个机构,在全国各重要地点设置大使收取商税,天启以后,战乱频仍,兵力骤然增加很多,无论是朝廷还是地方的库房都很吃紧,特别是崇祯十三年以后更是入不敷出了,于是朝廷便放开了钞关的设置,让地方自己设置收税作为军饷供应大军。

    所以,弘光初立,江南再是富庶,仅仅靠田赋、杂项也养不起左镇及江北四镇一百多万大军,左镇丢掉武昌府之后就更是如此了,不过彼等还有法宝,那便是林立的钞关。

    石门钞关是前总督吕大器设置的,收取的税钱专门供养左镇的军队,不过巡检及大使都是总督府派的,可别小看这巡检司和钞关,总督府每年只收定额,剩下的便是巡检和大使二一添作五了,有时候一个钞关比当县令还强。

    比如鄱阳湖到长江的出口处的湖口钞关,在马士英的眼里那可是比吉安知府还要紧要的地方,想要在那里任职,没有一万两银子是不行的。

    石门钞关的大使和巡检见总督府的军将来了,赶紧殷勤接待,宴中,王进宝问他两人:“最近可有安国贼军的消息?”

    那巡检谄笑道:“回将军,没有,武宁县失守的消息估计将军已经得知了,贼军也就是在山里打转,可不敢出山肆扰”

    王进宝冷笑一声:“不敢出山肆扰?昨日彼等已经占了南昌!”

    “啊?!”,两人皆是大惊失色,这个消息也太骇人听闻了,贼军一直在湖南、武昌打转,江西这边也只是占了袁州和宁州、武宁,都在山里,并没有大举进攻赣江流域的迹象,怎地突然就占了南昌?

    王进宝一见两人的神色,心里有些鄙夷,不过还是安慰道:“你等不必惊慌,总督大人已经派了张总镇的精锐兵马以及左镇的一万大军南下,贼军是扮成杨家的船队诈开了城池,人数不会很多,我等大军一到,彼等即可化为齑粉!”

    那大使与杨家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听说此话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这钞关大使一职他可是给杨家送了三千两银子才弄到手里的,这还没到半年呢,一旦杨家事发,抑或贼军占了江西,自己这三千两不就打了水漂?

    想到这里,便打定主意一定要巴结好眼前这位年轻军将,届时一旦事有不济,跟着军伍多少是一个照应。

    于是他脸上的谄媚更加浓厚了,“将军少年英雄,我看古时的卫青、霍去病也不过如此,此去南昌将军一定能旗开得胜,大破贼军”

    王进宝少年得志,平时在张勇面前虽然很低调,不过在外面就放开了,如今身边又多是他的亲卫,听闻此言也不禁眉开眼笑。

    “将军,我近日新纳一妾,年方二八,生的花容月貌,老朽年过五十,实在有些不般配,我观将军一表人才,英武过人,正是此女之良配,将军如不嫌弃的话……”

    王进宝一听更是大笑不已,“那就多谢大使了”

第九十一章 河西名将(2)

    王进宝正想去瞧一瞧那位小妾,前院的亲卫过来禀报,“将军,总爷吩咐我等就在石门关外面扎营,不可连夜进山,等与他汇合后明早进山”

    王进宝点点头,转身对那位大使说道:“那人你给我好好养着,等我拿下南昌班师回来时一并带上”

    大使连忙点头答应了。

    翌日。

    王进宝让探子在前面开路、探查,等他们回来禀报山里并没有埋伏时,王进宝便带着千骑在前面,张勇带着四千步军紧跟着,总督府的军队先行出发,而后面的王允成并没有动——“路上行军时,与总督府的人马保持二十里的距离”,这是临行前左良玉说的。

    德安城的李安国听到这个情况后不由得沉思起来,他本来的意图是要将敌人的援军一网打尽,如今敌人分隔成两段,该如何行事?

    半晌,他下了决心。

    “不理左镇的人马,立即出城迎击张勇的人马!”

    山路只有十余里,张勇的大队一个多时辰便走完了。

    德安城的北门离山口只有三里多路,倒是一片少见的大块平地,甫一出山口,张勇便吃了一惊。

    只见德安城下,正肃立着一支大军,约莫六七千人,好像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似的。

    看着那标志性的铜盔,张勇心里一沉——贼军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攻占了德安,可笑无论是袁继咸还是左良玉都蒙在鼓里!

    只见敌军分成几个大块,以火铳兵居中,两侧有长枪兵遮护,最后面是骑兵,张勇在马上仔细瞧了一下,贼军果然重视火器,队伍里以火铳兵最多,只怕有三四千人。

    王允成的人马驻扎在张勇的后面约十里路的地方,听说张勇的大队已经进山后,王允成并没有跟着上来,他准备下午再走。

    而此时,石门关附近的山上,有一支营伍正密切关注着敌军的动向,等到张勇的人马向山里走了约莫一半的路程时,这支营伍突然从山北下山,然后折到北边的官道上,大摇大摆进了石门关。

    石门关里的钞关大使、巡检自然知晓总督府的兵马后面还跟着一支大军,不过左良玉的人马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赶紧联袂走出钞关迎候。

    来的人不多,都是步军,估计是王允成的前锋,两人正准备上前施礼,只见那带队的军官冷哼一声,“前面带路!”

    “这是要占了我的钞关?”,钞关大使一听汗如雨下,左镇兵马的军纪他可是知晓的,等彼等进去了,钞关还不成了白地?

    那巡检也是一个醒目的,赶紧从身上掏出一块黄金,用绸布抱着,“将军,石门关狭小,恐怕装不下大军,将军带几个人进入歇息,用些饭食茶水吧”

    那人却掏出一块令牌,高高举起大声说道:“本将奉宁南候之命晓谕你等,如今是战时,军情为大,石门关暂时由我军接管,等战事了了,再交还给你等”

    说完也不理会他们两个,大手一挥,身旁的士卒鱼贯而入。

    巡检、大使两人心里凉透了,如果是总督府的人马他们还可以套套交情,左镇的兵马就不行了,拿出谁的名头出来都不好使。

    那军官见状便走过去笑道:“两位不必惊慌,我的人马军纪严明,不会动你等一分一毫”

    两人一听有些喜出望外,左镇的人马还有这样的?赶紧施礼套近乎,那人笑道:“我等进去说”

    等进到关内,那人的士卒已将控制了石门关南北两座关城,部分士卒已经上到了关墙上,其余的人都肃立在两座关墙之间的院子里等候那人下一步指示。

    巡检见此人的军纪果然严明,涎着脸过来说道:“将军的麾下果然令行禁止,不动如山,不知在哪一位总爷的名下?”

    那人笑道:“本将姓李,名思文,乃安国军大都督麾下山地营副都督是也!”

    “啊?!”

    ……

    德安城下,张勇很快便做出了决定——他看到了对方的帅旗,一根粗长的竹竿上吊着一块长方形的红旗,红旗中间有一个大大的“李”字,据他所知,安国军里有资格使用这面旗帜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其大都督李安国!

    他将王进宝叫过来,“进宝,贼军的头目正在此处,我等如果取胜并俘获那姓李的,可获惊天之功”

    又指着前方对他说:“贼军一向以火器为倚仗,再辅以骑兵,如今敌我两军相隔不过一里路,你带着骑兵就算拼掉一半人马也要冲入贼军的火铳兵,将彼等驱散,扰乱后面的骑兵,我带着步军在后面见机行事”

    王进宝点点头,心想总爷也太小心了吧,什么拼掉一半人马,一里的路程,骑兵十几个呼吸可到,贼军最多施放一铳,而届时我的精骑已经突入到其阵伍里去了。

    他又对对方展开的队型感到好笑,如果对方将长枪兵放在前面,他的骑兵还真不好正面进攻,但现在将火铳兵放在正中,自己的骑兵一冲,你逃都来不及!

    他带着千骑开始动了起来,一开始是慢跑,接着一鞭子抽在战马臀部,马匹的速度陡然快了起来!

    顾忌到对方的火铳兵,虽然杀伤力不大,不过小心一些总是好的,王进宝此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无所顾忌地冲在最前面,而是处在队伍正中。

    在王进宝的骑兵发动时,对面的火铳兵也有了变化,第一排的人半跪着举铳瞄准,第二排站着,依次循环。

    “哒哒哒”,千骑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对面骑兵手里举着的长枪、大刀也清晰可见,在上午的阳光中反射着光芒,一个个狞笑着,似乎对面是彼等的下酒菜、待宰的羔羊。

    排在最前面的大铳兵也有些忐忑,天气炎热,彼等的身上也都湿透了,举铳的手也有些颤抖,以火铳兵对付骑兵,能行吗?

    “稳住!”,李振国亲自端着一支十二斤隧发铳站在大铳兵最后一排,他倒好,身上一滴汗也无,不过用火铳来对付骑兵他也是头一遭,心里也有些不安。

    作为事先占据德安的一方,李安国自然对战场提前做了一些布置,射界便是其中一宗。

    “两百步!”,李振国身后两个高大的传令兵一边望着前面一边对李振国喊着。

    “一百八十步!”

    “一百六十步!”

    “一百步击鼓!”

    “一百二十步!”

    “准备举旗!”

    “一百步!”

    “咚!”

    随着传令兵手中的小红旗高高举起,大队后面传来一声巨大的鼓声,几乎与此同时,前面两排六百名大铳兵扣动了十八斤隧发铳的扳机。

    发射完了后,只见头二排的火铳兵排成两行朝后面跑去,大铳兵与长枪兵之间的距离只有四尺多,勉强能并排走两个人,如果没有平时大量的练习,慌乱之下绝对会乱套,安国军的火铳兵当然要好许多,不过这毕竟是战时,也发生了有人不小心碰到了一侧的长枪兵,将别人撞得东倒西歪的事情。

    在头两排往后跑时,第三四排并没有前移,而是就在原地两排同时开铳,接着便是第五六排——如果是对付步军的话自然要前移,对付骑兵就不需要了。

    火铳兵放完后,安国军这一侧硝烟弥漫,最后面骑在战马上的李安国也看不清楚射击的效果,不过对面同样骑在战马上的张勇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

    他刚才说“拼掉一半人马”那只是表达决心而已,真要让他将这他从甘肃、陕西一路带过来的一千精骑消耗一半他肯定会心疼死的。

    而目前的情形却印证了他的说法,王进宝的千骑堪堪抵近敌军大阵时人马几乎少了一半,不过此时的骑兵也已经逼近了敌方大阵前方十丈以内的距离!

    张勇略略松了一口气,“这贼军的火铳竟有如斯威力?射程如此之远,还能造成如此杀伤?”,难怪以前的郝效忠等人遭到惨败!

    张勇松了一口气,对面马上的李安国也松了一口气,敌军上钩了!

    王进宝前面的骑兵几乎都没了,如今他自己已经处在最前面,刚才的一幕令他睚眦欲裂,近五百骑啊!总爷以往在河南、湖广进剿闯贼、献贼都没舍得用,没想到今日竟折了一半!

    方阵就在眼前,王进宝握着长槊的右手青筋直冒,一双眼睛也冒着怒火,“狗日的,等会儿老子杀入敌阵要大开杀戒!”

    “十丈!”

    “八丈!”

    “六丈!”

    “四丈!”

    “三…?”

    王进宝战马的前蹄刚驶入三丈的范围,对面步军的面目都清晰可见了,没想到此时他的战马突然往下一沉,马上的他在巨大的惯性下也被甩了出去。

    不光是王进宝,凡是进入火铳兵前面三丈范围内的骑兵纷纷栽倒在地。

    王进宝毕竟身手不错,快要落地时将手中的长槊在地上一撑,不过却撑了个空,接着自己便与战马一起往下掉,等他落到实处,只见自己深处一个宽、高皆达一丈的土坑,土坑旁边还掉着几块刚刚被马匹踏破的木板,木板薄薄的,上面还有一层土。

    王进宝一看就明白了,“无耻贼军!爷爷我……”

    赌气的话尚未说完,又有一匹战马冲天而降。

第九十二章 河西名将(3)

    ……

    后面的张勇此时犹豫了。

    自己苦心经营的骑兵已经无法挽回了,如今是进是退?进的话不知敌方大阵

    面前还有没有陷坑?退的话没了骑兵遮护能否退的回去?敌军可是有一千多骑尚没有动!

    正犹豫间,敌军竟先发动了,只见对方并没有出动骑兵,火铳兵左侧的长枪兵先发动了,迈着森严的步伐朝他们压过来,右侧的长枪兵没动,不过其后面又出来了两千多火铳兵,绕过右侧的长枪兵端着火铳也朝他们压了过来。

    张勇一见便下定了决心,出击!

    一来他对自己的步军很有信心,二来他也想救回王进宝,王进宝自进入他的营头后他待若亲子,虽然目前生死不知,他可不想将他抛在这里。

    他瞬间便做出了安排,用长枪兵对付长枪兵,而用刀盾兵在弓箭手的遮护下去对付火铳兵,他这一千刀盾兵全部使用腰刀和用硬木制成的长方形盾牌,正好克制敌军的火铳。

    其实到这个时候转到后排的大铳兵已经完成了装填,不过李安国本着练兵的心思,还是让那两千七百普通火铳兵上了。

    左侧的长枪兵那边,何万强亲自端着一根一丈一尺长的新枪站在队伍的最前面,经过了刚才大铳兵大破敌骑的一幕,长枪兵就没有刚才那么惊慌了,竟平添了莫大的信心,特别是第一排的三百大枪兵。

    在接近敌人约莫一百步时,何万强大喊了一声,“跑起来!”

    三百人开始小跑起来,抵近五十步时速度又快了一些,二十步时何万强又大喊了一声:“收!”,三百人双手握着长枪向后一拉,随即速度提到最快!

    等到眼前同样手持长枪的敌军的面目已经清晰可见时,何万强粗狂的嗓门嚎出了一声“杀!”,后面紧跟着的长枪兵也大声喊着“杀!杀!杀!”

    声音震彻县城方园几里地,连远处的张勇听了也是心里一凛。

    “扑扑扑……”,没有双方枪杆碰撞的声音,全部是安国军的新式长枪刺入明军

    身上的齐腰甲发出的扑扑声。

    一寸长一寸强,何万强这下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其中的真意。

    在这三百长枪兵的带领下,安国军的长枪兵就像一个移动的方块,瞬间就将张勇长枪兵刺得向后退。

    何万强越来越有信心,随着一声声“收!”、“杀!”,敌方的长枪兵不住地向后退,最后他也懒得喊了,这三百人就好像约好了一样,一收一刺浑若天成。

    而另一侧的火铳兵跟以前一样,在敌军抵近五十步时才发射第一铳,然后第一排往后撤,第二排继续上前射击,依次循环,与长枪兵一样,或许是刚才的大铳兵给了他们信心的加持,这些普通的火铳兵竟然丝毫没有畏惧对面也喊叫着、张牙舞爪扑过来的刀盾兵,上前放铳、退后,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张勇的刀盾兵手里虽然有盾牌,可惜都是木头做的,五十步的时候可能还有些效果,等到逼近三十步以内时,铅弹的动能就完全能穿透了,就算打不透,带着巨大动能的铅弹也能将盾牌击得碎屑乱飞,杀伤藏在后面的敌军。

    于是,刀盾兵也乱了,不过此时刀盾兵后面的弓箭手也开始抛射了,火铳兵也逐渐有了伤亡,这时右侧的长枪兵出动了,与刚才何万强一样,他们小跑着来到火铳兵的一侧,对着刀盾兵的侧翼猛地突了进去。

    右侧的长枪兵都是普通的长枪兵,不过训练几乎一样,长枪兵在一个千总的带领下如法炮制,半晌过后,左右两侧“收!”、“杀!”的声音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疯子,都是疯子”,这时连一贯沉稳的张勇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嘴里在喃喃自语着,这时他的身边只有一百骑兵了,手下的四千人已经全部放了出去。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之后,张勇的步军完全支撑不住了,先是长枪兵,接着是刀盾兵、弓箭手,呼啦一声都往后跑。

    李安国见状亲自带着三百骑出动了,靳统武带着剩下一千两百新兵跟在后面。

    骑兵的出动成了压死张勇的最后一根稻草,最后他在几个亲卫的拉扯下不得不往回跑,一路上他万念俱灰,什么“觅个封侯”都抛到了脑后,自己的五千兵马都没了,还谈什么封侯?

    回去之后,袁大人如果能为自己说话,朝廷能放自己一马就不错了。

    一百骑因为拖在最后,很快便上了山道,在死命抽打马匹的情况下,约莫一刻的时间便抵达了石门关,看到关墙,张勇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不过眼前的关墙却紧闭着关门,他心里焦躁,大喊了一声:“老子是张勇!还不赶紧开门!谁叫你等将关门关上的?!”

    刚才空无一人的关墙上这时突然冒出了大量的士卒,一看那熟悉的铜盔,张勇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大叫一声便跌落马下。

    此时李安国带着骑兵已经追上来了,张勇的护卫见状纷纷下马投降了。

    李安国带着大队骑兵穿过石门关,继续沿着官道朝北走,此时还是上午时分,王允成的大军还在石门关北面五里多路的官道附近驻扎,在王允成的大营与石门关之间有一座小山,李安国带着骑兵在小山附近下马稍事歇息了一阵,让马匹饮水、吃了一把豆子之后便继续北行。

    由于前面有张勇大军的遮护,王允成根本就没有扎营,天气炎热,除了他自己和少数几个军官支起了帐篷,其他人全部就在官道两侧的野地里歇了一夜,如今正在埋锅造饭,准备中午的饭食。

    漫山遍野中,中间那几座帐篷分外惹眼,李安国亲自带着三百骑直扑过去,靳统武带着大队骑兵在后面像赶鸭子一样将东一群西一簇的步军赶来赶去。有一小队骑兵还沿着官道一路北行,卡死了彼等的退路。

    不过旷野实在太大,区区一千余骑也无法完全覆盖得过来,最终还是有不少人跑掉了。

    王允成此时已经醒过来了,等他匆匆忙忙穿好甲胄准备上马时,李安国已经杀到了他跟前!

    王允成此时显露出来他王铁骑的本事,他一脚将脚下一块小石子踢向李安国,趁着李安国侧身躲避时一下便上了战马,接着便催马狂奔。

    借着手下家丁的拼死抵挡,王允成很快便带着十几人往北冲了一里多路,正在暗自庆幸又躲过一劫时,前面的一幕却让他如同跌到冰窟窿里。

    只见前面的官道上整整齐齐排着一支骑兵小队,约莫百骑,每人手里都拿着弓箭,见到敌骑跑过来,也不上前阻拦,对着他们就是一阵箭雨。

    王允成脖子上中了一箭,剧痛之下当即跌落下马,刚掉下马,又被自己的马匹踩了一脚,他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随着王允成的死亡,其部下尚在抵抗的也纷纷弃械投降了。

    此时,王允成大营里的饭食刚刚准备好!

    此役,安国军大败张勇,大破王允成,张勇的骑兵几乎全军覆没,王进宝也重伤被俘,步军死伤几乎一半,剩余的全部被俘,张勇本人在石门关前忧愤之下昏倒被俘。

    王允成战死,其部下死伤一千多,被俘五千多,跑了三千多。

    至此,袁继咸、左良玉的两路援军全部完蛋!

    相比之下,安国军除了在德安城下被张勇的刀盾兵、弓箭手杀伤三百多人,长枪兵死伤一百多人,伤亡微乎其微。

    石门关前,李振国、何万强、李思文等人已经迎候多时了。

    “思文,你带着你的山地营押着俘虏去南昌,告诉贺小石,让他在俘虏里挑选出三千人加入我军,嗯,全部编成长枪兵,剩下的暂时押着,石门关由长沙营接手,振国、万强,你等各留五百人镇守德安,其余的人在石门关稍事歇息后便出发”

    李振国眼睛一亮,“大都督,我等这是要去哪里?回南昌吗?”

    李安国骂道:“回什么南昌,彼处有小石、小山守着,能有什么问题?”

    骂完他朝北边望了一下,“按照此前议定的,杨天星、王自羽应该到九江了”

    “九江?”,李振国、何万强等人一听精神都是一振,大都督这是要将江西两座最重要的城池南昌、九江都拿下来啊。

    “自然是九江,别的地方我还看不上呢,少废话,用过饭食之后立即出发!”

    等他来到石门关内,那巡检、钞关大使见一众将领将他簇拥在中间,知道这是一个大官,赶紧上前来殷殷致意,李安国笑道:“你等这钞关一年能收多少钱?”

    那大使脸色一变,不过如今能保住性命是最重要的,便谄笑着说道:“大王,这石门关钞关往日一年能收一万两银子,其它的粮食、布帛、食盐等物也不在少数,小的刚到这钞关不久,库房里只有一些粮食布帛食盐,银子只有几千两,如今都是大王的了”

    见到李安国神色不虞,又说道:“大王,我近日新纳一妾,年方二八,生的花容月貌,老朽年过五十,实在有些不般配,我观将军一表人才,英武过人,正是此女之良配,将军如不嫌弃的话……”

    一听此话,一旁的李思文骂道:“你个狗东西,我可是听你的人说了,你昨日才将次女许给王进宝,我家大都督何许人也,竟敢一女两许,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一旁的人听了,都是大笑不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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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美僮传奇介绍:
安国者,献贼美僮也,姿容秀美,名二孩儿,时年十八,武艺绝伦,尝与黄靖南对阵,甫出战,僮飞矢中其手,黄几败阵,怒甚,伏兵擒之。爱其勇,欲令降,僮坚不允,绝其食死,后竟复活,演出一场明末传奇明末美僮传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美僮传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美僮传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