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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吟森森     明末美僮传奇txt下载     明末美僮传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三章 梅山、芙蓉、五溪(3)

    商人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转身,不过他的儿子维明却出卖了

    他,他忽地转过身来,指着那人说道:“你怎地……”

    商人无奈之下转过身来,“不错,我就是大明偏远巡抚堵胤锡,请问当面……”

    那人笑道:“如假包换,安国军大都督李安国”

    这下不但维明傻了,连李二也傻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先是遇到大明的巡抚大人,接着又碰到了安国军的大都督”

    只见李安国一声令下,他身边的骑兵纷纷拔出骑刀在土匪脖子上一划。

    “挖个坑埋了!”

    堵胤锡怔怔地看着李安国,“你早就识破我等了,一直跟着我?”

    李安国摇摇头,“早就识破你等倒是真的,燕厥中!”

    这时从他身后闪出一人,正是安国军按察司的总管燕厥中,他从身上拿出一张纸大声念道:“堵胤锡,年四十三岁,江苏无锡县人,崇祯十年中进士,身材中等,玉面长须,先后任北新钞关大使、长沙知府、武昌黄州兵备道、湖广按察司副使、学政提督、偏远巡抚,为人清正廉洁、刚正不阿,熟知兵事、财事,略通武艺,身边时常带着一把长剑,乃其家乡无锡所出,其名之曰‘太阿’”

    堵胤锡一听脸色羞红,这把宝剑是他年轻是用的,命之“太阿”也是年轻时的轻狂之行,这事除了他的儿子堵维明、侄子堵正明以及家里少数人知晓,其他人很少知道,怎地眼前这人偏偏知晓了?

    “堵维明,年十九,堵胤锡次子,面相酷肖乃父,无锡生员,略通剑法,为人冲动、胆怯”

    “堵正明,堵胤锡之侄,二十二岁,南直隶武举,身材高大雄壮,善使双手苗刀,为堵胤锡中营亲军将领”

    “此三人与十七年九月初从溆浦至安化小道进入安化县,先后宿于屠家庄屠老三、邹家庄邹飞龙、李家村张二牛、梅山寺、云中道观……,与九月十四日离开安化,途中曾与梅山书院山长邹某交谈,内容是……”

    “够了!”,堵胤锡一振衣袖,大踏步来到李安国面前冷笑道:“原来我等甫一进入安化你等便知晓了,那也就是说我等沿途所见所闻都是假的了?”

    李安国摇摇头,“我在十日才得知堵军门进入安化的消息,当时我正好在新化县,不瞒大人,主要是来勘查一下从长沙进入辰州的路径,听到大人也在安化,下面的人说正好将你拿了,辰州便不战而下,却被我否决了”

    “这是何故?”,堵胤锡有些不相信。

    “哈哈哈”,李安国大笑道:“如今施州卫的童天阅已经投降我军,整个施州卫已经落入安国军的囊中,正在打土司分田地,新建两册、发放田契”

    “靖州的刘承胤已被我军奇兵所杀,其麾下骁将陈友龙业已投降我军,并被任命为雪峰营的总管,而历时千年之久的永顺宣慰司彭泓澍、保靖州宣慰司听说我军在容美斩杀彭朝柱、彭鼎父子,擒获彭泓澍嫡长子彭肇恒后,也闻风而降,如今偌大湘西,就剩下堵军门的区区三千土兵了,以我安国军的威势,派一偏营便可一鼓而下,何必劳动大军?”

    “再说了……”

    堵胤锡一听此言心里一紧,不禁脱口而出,“莫非温如珍那厮……”

    李安国点点头,“你的中营标将温如珍在去年大西军进入湖南时便投靠了义军,后来又投靠了大人你,这种人物我安国军自然会用,不过不会重用,虽然其一早就同我等暗通消息,不过我等并没有答应他”

    堵胤锡冷笑道:“这时何故?有了温如珍做内应,辰州指日可下,何必多费手脚?”

    李安国道:“辰州,我必夺之,不过我想堂堂正正击败堵军门,而不想看到像堵军门这样的人物在温如珍那样的人的威逼下的模样,堵军门,不瞒你说,对于辰州,本督最在意的便是大人你”

    堵胤锡冷冷地说道:“堵某深受国恩,绝对不会投降贼军!”

    李安国也冷笑道:“大人一路走来,对于我安国军辖下生民之情形应该有所了解,本督问堵先生一句话,您这十年寒窗,饱读诗书,修习武艺所为何事?”

    堵胤锡道:“自然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李安国点点头,“那先生认为自己做到了吗?修身、齐家估计先生应该差不离,可这治国、平天下可有尽情施展?”

    堵胤锡冷笑道:“我等孔孟子弟,大义所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君王,无愧于父母便可,何必拘泥于是否尽情施展?”

    李安国问道:“先生既然自称孔孟子弟,那我再问你一句,亚圣孟子哪句话先生最为推崇?”

    堵胤锡不知他是何意,便敷衍道:“亚圣所言,句句乃真知灼见”

    李安国笑道:“先生言不由衷,也罢,本督虽然读书不多,不过却略有涉猎,对于亚圣言论,最为推崇的便是那句‘民为重,君为轻’!”

    堵胤锡闻言心里一动,“这便是你在辖内施行轻徭薄赋、有教无类的来源?”

    “不完全是”,李安国行不走到山道的边上,眺望远处点缀在葱翠山林的木芙蓉,“大人可知晓这木芙蓉?”

    “这木芙蓉潇湘之地遍地都是,有何奇特?”

    李安国摇摇头,“你等饱学士子,常以君子自诩,岂不知这木芙蓉乃山中高洁之士?唐人有云‘秋风万里芙蓉国’,说的便是这潇湘之地”

    “芙蓉国度,良田万顷,物产富饶,这凉风界一过便是汉代的五溪之地,五溪人生性粗狂剽悍,乃上佳的兵员,三国时刘备进攻东吴时便有五溪蛮王沙摩柯助之,上下梅山之地,民众也多习武,所出武举冠绝天下”

    “如此之地,当时大西军进入湖南时,岳州有营七,长沙有营十三,常德、衡州各有营四五,多为朝廷精兵强将,十几万大军,为何在短短两个月时间里便一鼓而下”

    堵胤锡叹道:“西…你等拥众几十万,蜂蚁一般,朝廷大军如何是对手?”

    “错!”,李安国猛地转身对着堵胤锡,“大西军进入进入湖南时也不过十多万,其中老军不过两三万,多为黄州、武昌新募之兵,官军之败,非在兵员多寡,而是民心尽失!”

    堵胤锡默默无语。

    “我有湖南一地,即可席卷天下,囊括宇内,堵先生可知我为何没有南下两广、东进江南?”

    堵胤锡冷笑道:“力有未逮耳”

    “错!”,李安国盯着他说道:“非我不能,而是不愿”

    “愿闻其详”

    “我之大敌,乃是满奴,其乃金人之后,骁勇坚韧,与其祖上相比,还有过之,非一般军伍可比,安国军每占一地,必定细细经营,不像大西军、闯营那样走一地抢一地,留下一地鸡毛……”

    “一地鸡毛?”

    “咳咳,打个比方而已,若是我军麾师南下抑或东进,届时满奴大军压境,而我军境内尚未安靖,既害了黎民,又害了我军”

    “可笑朝廷还茫然不知,做那借虏平寇的春秋大梦,岂不知东胡之辈乃是凶蛮残忍、率兽食人的野人?怎能与彼等划江而治或隔河而治?”

    “大都督志存高远,学生佩服,不过敢问大都督,你就确信自己能胜过满奴?”

    “不知,不过必定倾尽全力,战到最后一兵一卒,朝廷与义军,尚属中华内部之事,满奴来了,那就是华夷之大事!堵先生饱读诗书,自当知晓蒙元初入中国之暴虐”

    “若战胜满奴了又如何?大都督如此人物,何不投效朝廷,有大义所在,,半个国度,岂不比强敌环伺、四面受困好?”

    李安国哈哈大笑,“此事本督尚未最后定计,不过回到刚才我说的话上,本朝建国之初,太祖皇帝尚能体恤民情,事事以生民为念,可惜他终究逃脱不了一家天下之旧窠,封杀亚圣的言论,抬举朱子,这是他做的吧”

    堵胤锡听了耸然一惊,还真是这样,不过他却不会轻易认输,“太祖皇帝这么做是有他的苦衷的,将大都督放到那个位置,未必做的更好”

    说完此话,他隐隐有些后悔,什么“将大都督放在那个位置”,这不是暗示李安国可以做皇帝嘛,放在平日,一个“居心叵测”抄家灭祖是少不了的。

    “呵呵,苦衷?还不是为了他一家之天下,大明为何衰败至此,无非是厚待皇亲国戚、达官显贵,轻视升斗小民,以湖南为例,往年上缴国库的粮米只有区区四五十万石,就是如此,小民也苦不堪言,而在我安国军治下,收入库房的便有近四百万石,而小民却欢呼雀跃,何也?”

    “还不是良田美地全部落入了皇亲国戚达官贵人手里,彼等不事稼穑而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视小民为蝼蚁,先贤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明这条破船撑不了多久了!”

    堵胤锡一听不禁咬牙切齿,正欲反驳,转念一想又罢了,“难道大都督就一定能保证做的比朝廷好,历朝历代,都是开国兴旺,后期颓败,此乃定律,岂是人力可为?”

    “然也!”,李安国却斩钉截铁,“以小民为念,时刻记挂天下苍生,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便是安国心中所愿!”

    最后又说道:“这天下乃苍生之天下,而不是某一家之天下!”

    堵胤锡绞尽脑汁,却不知如何反驳,这时李安国又说道:“堵军门,你等这就回去吧,是战是和就看你了,我在辰州附近已经布置了重兵,十日之内还不见军门的消息,便会大举进兵!”

    说完他又给堵胤锡三人三匹马,“堵先生,此去溆浦,尚有几十里地,沿途盗匪众多,你等骑马快走,半日即到!”

    ……

    堵胤锡一路飞奔着,脑子里却满是李安国的话语,令他想不通的是此人年轻尚幼,怎地有如此见识?

    想着想着突然扭转了马头,向来路奔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梅儿、宁儿与女人

    堵胤锡降了。

    李安国自是喜出望外,攻下辰州自然不是问题,可是不动刀枪便可收入囊中

    更是再好不过。

    他决定将靖州、辰州、施州、永顺、保靖州五地加在一起成立新的湘西布政使司,任命堵胤锡为布政使兼辰州知府兼雪峰营的监军,至于史可镜,只能屈居副监军了,驻地设在辰州,又命李思文在辰州募兵一千,弥补在容美损失的士卒。

    加上整编堵胤锡原有的三千人,这样的话雪峰营在辰州一地便有六千人,任命温如珍为副都督,堵正明为总管,让堵正明带三千人驻扎在保靖州宣慰司所在的保靖县。

    再加上施州府童天阅的三千人、靖州陈友龙的三千人,整个雪峰营有兵力一万两千人,在山地营里算是首屈一指了。

    湘西五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弹指而下,李安国不禁有些得意,回到长沙后便闭门不出,抱着梅儿一连几日没出门。

    这日,两人沐浴在大桶里,随着蒸汽的升腾,李安国也有些意乱神迷,正欲上下其手,梅儿一把推开了他。

    “二娃哥,我这几日有些不舒服,那个…也好久未来,今日就算了吧”

    李安国一听便有些明白怎么回事了,他摸着梅儿的湿漉漉的长发说:“你怎地不早跟我说,明日找万宁瞧瞧,还有,从明天开始不许出门了,娘子军的事情就让下面的人打理吧”

    梅儿说道:“难道我生病了?哼,什么不许出门,找大夫开几服药吃下不久行了”

    李安国正色道:“这个,你听我的没错,一切等明天万宁瞧了再说”

    第二天一早,万宁拎着药箱子过来了,与往日相比,作为城中首屈一指女大夫的她今日竟然略施粉黛,穿了一身明黄色的袄裙,头上还戴了一朵白色的木芙蓉。

    “大都督……”

    万宁见了李安国施了一礼,李安国见到她有些不知所措,“来了?赶紧去瞧瞧吧”

    半晌,万宁出来了。

    “大都督,恭喜了”

    李安国一听知道自己的预料成真了,他一把抓住万宁,“真的,梅儿有了?”

    万宁看了看周围,不好意思地说道:“大都督,……”

    李安国赶紧放开,万宁正欲离开,李安国把她叫住了,两人一同来到房间,李安国让万宁坐在喜梅的床边,自己搬了一个凳子坐在她两人的对面,一抬头,只见半卧着的喜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看万宁的眼神也不像以前那样了,而万宁依旧沉静、羞涩。

    李安国心里感慨,不过他将两人叫到一起并不是为了儿女情长的。

    “梅儿,你看你现在已经有孕在身,今后就不要到处乱跑了,更不能骑马了,你说是不是,万医师?”

    万宁笑道:“大都督说的是,我已经给夫人开了保胎养胎的方子,今后可得注意点,马自然是不能骑了,慢慢走路嘛,还是可以的”

    喜梅能第一个嫁给万众瞩目的李安国,还这么快就怀上他的孩子,这内心的喜悦自不待说。

    “梅儿,你现在不方便了,你那一千娘子军怎么办?你可有什么想法?”

    喜梅想了想了,“干脆让喜鹊带吧,反正她也弓马娴熟的,一身武艺不亚于我”

    “咳咳”,李安国轻咳一声,“梅儿,你看啊,当初设置娘子军,那是因为大军不停地在奔波,在一地儿也待不了多久,出于家属安全的考虑才如此行事,如今我军已有两省之地,衙门、军队都上了正规,你看……”

    “二娃哥,你想裁撤娘子军?”,喜梅一听便急了。

    李安国赶紧安慰她道:“你想到哪儿去了,不是裁撤,而是另行安置”

    “另行安置?如何安置?她们都是女子,只会骑马射箭……”

    李安国笑道:“这正是我将你两个叫到一起的原因”

    “如今安国军辖下的学堂都开了,这男娃、女娃都有,男娃自不待说,这女娃一旦会读书识字,彼等长大之后做什么你等可有什么想法?”

    见二人都摇摇头,李安国道:“这些女娃会了读书识字,自然也不能闲着,或者就等着嫁人,相夫教子就算了”

    “我是这样想的啊”

    “如今安国军财力有限,十岁以下的娃娃可以由家里自己教,或者母亲教,此其一”

    “一千娘子军愿意婚配的,梅儿你就多操操心让她们赶紧嫁人,彼等也不容易,一个女人家,跟着大军东奔西跑的,也该安定下来了”

    “不愿马上嫁人的,全部进入刑部……”

    “刑部?”,一听此话,两人都是大吃一惊。

    “二娃哥,这刑部也用不了这许多人啊”,李汉堂目前是刑部的右侍郎,掌管着全安国军的捕头,将娘子军塞到刑部喜梅自然同意,不过这人手也太多了。

    “你先别急啊,就拿湖南来说,县城就有四五十个,你还怕没地方安置?有些地方光用男人也不行,比如女细作、女犯人,将喜鹊她们全部放下去,别的不是,一个县城放上四五个,两省之地差不多就满了”

    “另一个,让一些武艺精熟的去各大女院,一来可以护卫女院的安全,二来可以教合适的女娃一些武艺,将来各地的女捕头有成婚生娃的,也好有人替换”

    “至于接近十五岁进入书院的,还可以学一些算术、医务方面的知识,将来可以进入户部、礼部,对了万宁,我准备在礼部下面设立医务司,由万机来担任医务司郎中,正四品,你来担任员外郎,从四品,你看如何?”

    万宁忙道:“由我哥哥去做官便行了,何苦让我这个女子来抛头露面?”

    李安国笑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让众多女娃读书识字,难道是让彼等读了一肚子书便嫁人算了,不行,我花了这么大气力,自然不能便宜了彼等,就这么定了,喜梅为刑部清吏司郎中,喜鹊为员外郎,你等便是我安国军辖下头几个做官的女人,你等可得打这个头,有谁在背后嚼嘴,看我不抽他!”

    喜梅与万宁不同,自小跟着李汉堂东奔西跑的,脑子里没有那许多条条框框,一听便拍手说道:“太好了,咱女人也能当官了,二娃,真有你的”

    李安国笑道:“先别高兴的这么早,我用这些人,不是让彼等去做花瓶的,而是实实在在要做事的,你弓马娴熟就能做巡捕的活计?在将娘子军解散之前,我让岳父找几个老捕头给她们训练训练,最少要一个月,否则就这么下去了,一旦闹出笑话,这女人做官、做吏的大计便泡汤了”

    喜梅、万宁二人怔怔地望着李安国,对于他能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有些敬佩又有些担忧。

    “就怕有些老夫子说闲话……”,最后还是喜梅开口说道。

    “彼等爱说就让他说去吧,女人要出来做事,关键还是自己要站得住脚,有我这个大都督做后盾,你等什么也别怕,一般的闲言闲语就让它去吧,煽风点火的我决不轻饶!”

    次日,李安国亲自召集娘子军的大小头目说话,给她们鼓劲,这些人别看她们平日里骑着马在街上威风凛凛的,真要她们下去做官,一个个还是很忐忑的。

    “你等无须担心,我会让刑部的老捕头欧阳狐手把手地教你等三个月,此人性格孤傲,又瞧不上女人,肯定会变着法子来折磨你等,你等给我听好了,一定给我好好向欧阳狐学习,万事都给我忍着,女人能不能做官,关键是看能不能做事,一旦能做事了,做的比男人还好,其他人也说不出什么了”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你等除了向老狐狸学习捕头的技艺,还有学会读书识字,三个月后还要通读安国军的法典!”

    坐在最前面的喜鹊,李汉堂收养的义女,原名席鹊的,今年十八岁了,心里既紧张又是兴奋,她一边听着李安国的话,一边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干出个样来,不辜负大都督、夫人的厚待!

    席鹊是李汉堂的把兄弟的孤女,读书识字自然不在话下,又有一身武艺,善使双刀和飞镖,目前这以前娘子军中,除喜梅便是席鹊了,李安国对她的期望也很高。

    ……

    某日,李安国从外面回来,正准备回到内房,里面传来了一阵嘤嘤的哭声,接着便是喜梅的骂声。

    “二娃他不顾别人的反对,让你等女子读书识字、习武,难道就等着嫁人,伺候丈夫、孩子的?哦,老狐狸骂了你几句就受不了了,以前在英霍山区时被官军到处追着跑,命都差点保不了,你等为何不怕?区区一个巡捕的训练你等就吃不消了,你等要是再哭,立即退出,我给你等找男人,趁早嫁了了事!”

    “呜呜呜,喜梅姐,他不但看不起女人,还看不起你……”

    “放屁,老娘是大都督的正房夫人,他个老东西敢看不起我?都是你等无用,滚滚滚,下次受了委屈也不许跑到我这里来,老娘正怀着二娃的种,让他受了惊吓你等担待得起?!滚!”

    李安国听了不禁偷偷一笑,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明末英雌

    九月份,安国军准备在湖南、江西、湘西三地的第二次科举考试的告示公布

    了,时间就定在十月底。

    与第一次不同,这一次文武同时举行,男女都可以应试,消息一传出,三地都动了起来。

    而安国军任用女子做官的消息也传了出去,渐渐地,消息传到了南京。

    自从李安国将淮王以及江西被俘的文武官员送到南京后,朝廷上下便认为招安安国军是迟早的事,于是一度紧张的江南王朝又松懈下来,往昔秦淮河畔游人如织,莺歌燕舞的热闹场景便又出现了。

    这日晚上,秦淮河中游的玉香楼却没了往日的喧嚣景象,偌大的两层楼阁、上百人只服侍着一人。

    二楼的客房里,玉香楼的头牌葛嫩娘正在起舞,与寻常红楼咿咿呀呀的舞蹈不到,葛嫩娘却拿着一把剑在舞,口里吟唱的也是“醉里挑灯看剑”。

    只见这玉香楼的头牌葛嫩娘身量比寻常女子略高一些,骨架也大一些,生的花容月貌,但眉宇间却因隐隐透露出一股英挺的气韵。

    她这剑法也不是寻常的花花招式,反而舞得虎虎生威。

    这样的头牌有谁来关照?

    不过寻常日子葛嫩娘却从未使剑,她擅长琵琶和洞箫,更唱的一口好曲儿,还擅长吟诗作对,寻常的登徒浪子图个新鲜,文人骚客觉得情投意合,久而久之,这葛嫩娘渐渐地便在玉香楼站稳了了脚跟,还成了头牌,成为玉香楼主人李妈妈的摇钱树。

    说起这葛嫩娘,却有一段不寻常的身世。

    他的父亲葛挺昱曾是蓟镇迁安守备,清兵入关后抗清阵亡,作为葛挺昱的独女最后辗转流落到了南京,被家丁出卖,沦落到风尘之中,不过她却是卖艺不卖身,在一众“名妓”中反而显得品行高洁,无论是登徒浪子还是文人墨客都趋之若鹜。

    由于是家中独女,葛嫩娘十岁开始便跟着父亲修习武艺,看的书也多半是兵书战策之类,不过生逢末世,她区区一个弱女子这些东西如何施展得开?能苟全性命就不错了。

    客人只有一位,只见他身形修长,面容俊秀,戴着黑色的网巾,一袭白衣,腰畔也挂着一柄长剑,随着嫩娘的起舞、吟唱,不时拍手叫好——一听声音,这位“他”竟然也是雌声,再仔细瞧时,其胸部明显比一般男子大一些,原来也是一位女子,女扮男装跑到玉香楼来看葛嫩娘来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过像明末秦淮河畔这样的场景绝对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若是来自后世的李安国见了,指不定会大呼一声,“难道后世盛行的同性之恋在大明便流传开了?”

    半晌,葛嫩娘一曲舞罢,那客人也上去搀住她,“嫩娘,你这葛氏剑法若游龙戏水,看似柔弱,实则暗藏杀机,像你这般人物,居然委身于青楼,实在太可惜了”

    嫩娘向客人道了个万福,“将军若是有意,何不将嫩娘赎了出去?”

    嫩娘一语石破天惊,想不到这位女扮男装的女子竟然还是一位将军?!

    是嫩娘故作惊人之语,还是确有此事?

    在大明朝,众所周知的女将军好像只有一位,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四川石柱宣抚司总兵秦良玉,怎地这里又出现了一位女将军?

    但事情恰恰相反,这位年方二十的女子还真是大明朝如假包换的将军,其父亲以前是湖南永州府道县守备,在大西军南下时力战身亡,在原本的历史上,大西军退出湖南后,真是眼前这位客人带着父亲的余部收复了道县,后被弘光朝廷钦封为游击将军。

    不过世事变幻,随着李安国的介入,这位小娘便没了收复道县之功,不过她手下有千余兵马,从广东辗转来到南京后,还是被朝廷封了游击将军一职,后来她深感一身武艺、兵法不得施展,便辞职归乡,在家乡杭州萧县教一些大户人家的女儿读书、习武,聊以度日。

    沈云英,大明第二位钦封的带过兵的女将军。

    前几日,她来到南京探亲,听闻葛嫩娘的事情后,一时好奇,便花了身上全部的一千两银子将玉香楼包了下来,就是为了一睹葛嫩娘的箫艺,一见嫩娘便知晓她有武艺在身,便央求她使一段剑法。

    听到嫩娘如此说,她脸上有些羞赧,半晌才说:“不知嫩娘这身价几何?”

    嫩娘调笑道:“不多,也就五千两,将军赶紧赎了奴家做个小妾吧,以后也好为将军铺床暖被……”

    沈云英听了淬了一口,“你这骚蹄子,看为夫如何收拾你!”

    说完便与嫩娘在房里交起手来,一时不大的房间风声阵阵,房里的蜡烛忽明忽暗,惹得外面的人都紧张起来。

    半晌,两人停手了,都是香汗淋漓,沈云英喝了一会儿茶水后又道:“嫩娘,想你我虽是女子,这琴棋书画、武艺、兵法,无一不通,无一不晓,大好身手却无法施展,岂不可叹!”

    嫩娘笑道:“您不是朝廷钦封的将军嘛,为何做此嗟叹?”

    云英摇摇头,“我这游击将军还是沾了父亲的光,回到南直隶后,军情稍缓,下面就不大听我的了,再说了我一个女子,孤身居于军营,确实不大方便”

    嫩娘说道:“古有花木兰,今有沈云英,嫩娘今儿个可是见到了,算是三生有幸”

    沈云英却摇摇头,“花木兰再强,也是冒充男儿身份,天下之大,我等女子难道就只能流连于闺房,围着男人和孩童转悠,蹉跎一生吗?”

    “诶?”,嫩娘好像想到了什么,“将军,近来风闻左近的安国贼军又开始开科取士了,分文武科,男女皆可应试,还听说彼等已开始任用女子做官了”

    “真的?”,沈云英兴奋地站了起来,不过很快便跌回椅子上。

    “想那西贼与我有杀父之仇,我…,我岂能以身侍贼?”

    嫩娘正色道:“将军,听说那安国军与西营并不是一回事,那安国军的头目年方及冠,听闻生的如同女子一般俊俏,更兼武艺高强,连江北的黄靖南也不是对手,对朝廷高官也不是斩尽杀绝,对于不愿意从贼的,反而礼送回去”

    “又说那李安国已经与献贼反目成仇,献贼在离开湖南去四川前差点杀了他,如果与献贼是一路人,其何不直接追随去川蜀之地?”

    说完望着沈云英,“可惜我身在青楼不能脱身,否则真想去九江一探究竟”

    沈云英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最后一拍桌子,“嫩娘,你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沈云英离开玉香楼后,骑马离开了秦淮河畔,从清凉门进了内城,绕过清凉寺继续向南行驶,不多久便来到府学附近,在一座大宅子的正门口下了马。

    看门的人一见沈云英便殷勤地上来接过缰绳,“原来是沈将军,夫人正好在”

    沈云英跟着下人七拐八拐,来到一处水榭楼阁,只见那里灯火通明,有一位绿衣丽人正在写字。

    那丽人生的娇媚柔弱,年岁比沈云英、葛嫩娘大一些,身段与沈云英、葛嫩娘相比判若云泥,不过眉宇间也有一股英挺之气。

    她甫一见到沈云英便笑道:“哎哟,我倒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沈将军来了,难怪我今晚写字老不得劲儿,原来是有贵客驾到,快快有请”

    这丽人叫柳如是,原来也是秦淮名妓,后来做了原礼部尚书钱谦益的填房。

    沈云英与柳如是寒暄一番后便单刀直入,“河东君,我今儿个是特地向你求援来了”

    柳如是笑道:“还有你沈将军办不了的事?说吧,我听着呢”

    原来沈云英自诩忠烈之后,又有一身惊人的武艺,还是朝廷实打实册封的游击将军,自打她来到南京后,朝廷、民间都颇为敬重,对她提出的一些个要求也多半应允。

    沈云英笑道:“说来话长,小生瞧上了玉香楼的葛嫩娘,想为她赎身收在房里,日后也好有暖被窝的人”

    “呸!”,柳如是一听便淬了一口,也不理沈云英了,自顾自地继续写起字来。

    沈云英见状赶紧搀着柳如是的胳膊,“好姐姐,是我错了,小的这就给你赔不是”

    接着又将在玉香楼与葛嫩娘的谋划说了一番。

    柳如是一听双眉一皱,“好是好,可那安国军与大明分属敌国,这如何使得?”

    沈云英笑道:“河东君久居金陵,难道就没听说那边的事?”

    “何事?”

    “听嫩娘说,原本的南昌知府钱嘉起被放回来后也曾去玉香楼坐过,他说彼等被放回来之前,那安国军的大头目李安国曾与其大谈了一番天下的形势,最后还说‘能破满奴者,舍安国军其谁’,何况彼等自拿下江西之后便再没有动静,多半是暗自允了朝廷招安之意,无非是在拿捏时机,坐地抬价罢了”

    柳如是将毛笔放在砚台上,望着眼前的亭台楼阁,以及附近传来的喧闹声,心绪也颇不宁静。

    “也罢,那安国军的事情我大概也知晓一些,如果是真的话,倒是我等女子的一个好去处”

    说着她转身去了内间,半晌拿出了两张银票,“好妹妹,这是杨家新出的银票,一共六千两,在南京城通用,李妈妈那人我可是再清楚不过,说是五千两,临到头绝对会加价,六千两应该够了”

    说着又抓住沈云英的手,“妹妹,你去那边也好,如今朝廷危如累卵,若是将来安国军攻占了南京,你可得为我家多说说话”

    “好姐姐……”

第一百二十六章 应试

    一年一度的安国军“科举”在辰州、长沙、九江同时展开了。

    算术题目自然还是由李安国亲自出,还是五道,不过题目肯定换了,策论则

    是一道“安国论”,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注释“何以安国?”,还有一道,“试论‘无农不稳,无商不富,无工不强’”。

    武举的策论则是两道,一道与文举一样,还是“安国论”,另一道则是“以步

    制骑论”,武举没有算术题,不过却有武艺测试,这武艺测试自然不是两两对打一直打到最后一名,而是骑、射,又分成两部分,骑射以及步射。

    由于题目众多,有不少人文武举都参加了,考试总共安排了六天。

    与去年不同,由于今年允许女子应试,也来了不少女子,大多是以前官宦人家的女子,文武举都有。

    沈云英也参加了,她同时参加了文举、武举的考试,而葛嫩娘只参加了武举。

    对于文举的算术题,沈云英做了三道,她的父亲、夫君都战死沙场,回到浙江老家后,实际上成了族里的头号人物,日常查理账务自然少不了筹算,加上安国军的考试又允许带算盘,她勉强做了三道。

    对于策论她却有些忐忑,最后只得搜肠刮肚,按照经书上所说的,大而化之勉强完成。

    武举的射箭倒难不倒她,她的骑射十中六,步射十中十,策论的“安国论”

    自然是在军事方面的,这方面她耳濡目染,自己时常又有所思考,“流贼”方面的内容自然不敢提出,对于满奴、鞑奴却有自己的思考。

    第二篇策论,她参考了戚继光的法子,加上了火炮、地形等考量,对于火炮,她写上了“杭州之地,有佛朗机人传授制镜之法,能视远处之物,将之放诸火炮,百发百中,安国军善用火器,加之此物,如虎添翼也”

    放榜的地方选在长沙,放榜之日,榜前人头攒动,有欣喜若狂的,有怅然若失的,有心里暗骂的,不一而足,此处就不细说了。

    沈云英拉着葛嫩娘来到文榜前,内心有些忐忑,虽说日常自诩“满腹经纶”,不过真正上了考场,那还是要见真功夫的。

    此次考试,安国军文举取一百人,武举取三十人,想要高中也不容易,且没有分男女,完全揉在一起。

    沈云英自己不敢看,便让嫩娘去看,众人一看有如此美貌的女子来看榜,赶紧闪开一条路,嫩娘走进去时,只见已经有两名女子在那里看榜,周围的人自然而然腾出了地方,一位年岁约莫二十多岁,一位估计只有十五六岁,都是英姿绰约,楚楚动人。

    “姐姐你看!”,只见那小的喊了一声,声音清脆婉转,周围一般大老爷们听了听了不禁都苏了,瞬时都不看榜文了,都盯着那两人。

    那年岁稍长的女子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吉安安福县刘淑英,策论第十,算术第三,综合评定第五”

    那女子自是十分欣喜,揽着那少女继续向上看。

    “宁都彭任,策论第三,算术第九,综合评定第四”

    “吉安遂川县郭明珠,策论第六,算术第一,综合评定第三”

    看到这里那大一些的女子笑着说:“好妹妹,没想到你高中探花”

    原来这女子叫刘淑英,原刑部郎中、扬州知府刘铎的独女,那小一些的叫郭明珠,是郭维经的女儿,竟然都高居前十!

    两人继续朝上看。

    “杭州薄钰,策论第五,算术第二,综合评定第二”

    听到两位女子说到薄钰的名字,沈云英心里一动,“他也来了?”

    “宁都魏禧,策论第一,算术第三,综合评定第一”

    “姐姐,这魏禧是何人,我怎地不知晓啊”

    刘淑英笑道:“亏你家学渊源,连大名鼎鼎的宁都易堂九子都不知晓?”

    郭明珠问道:“小妹日常被家父管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得知这什么易堂九子?”

    “那是他人谬赞了,无非是几个狂妄书生凑在一起读书授课而已”

    只见两名男子联袂走了过来,量身材相差仿佛,都没有蓄须,一个英挺不凡,一个沉静大气,年岁都在二十上下,刚才说话的便是那位沉静大气的男子。

    两位女子见了,赶紧闪到一旁。

    那沉静大气的男子见了却向刘淑英施了一礼,“师姐,好久不见”

    刘淑英仔细瞧了一下此人,“魏禧,原来是你!”

    魏禧笑道:“一别五年,还真没想到在榜文下再见师姐,不知……”

    郭明珠笑道:“刘姐姐高中第五!”

    “哦?”,魏禧眼睛一亮,“那就恭喜师姐了”

    刘淑英也笑道:“你先别忙着恭喜,可知自己名落何处?”

    魏禧也有些忐忑,如果自己排到刘淑英后面就不好看了,正犹豫间,一旁那位男子击掌笑道:“冰叔,大喜啊”

    魏禧这才举头查看榜文,在看到自己高中第一时,却并没有特别高兴的样子,而是继续往下瞧,在看到一人的名字后,便向那人恭喜道:“中叔,你也在四甲之内,可喜可贺呀”

    “彼此,彼此”

    原来此人叫彭任,也是宁都翠微峰的易堂九子之一,九子之中,也只有这两位年少的出于好奇过来应试了,其他人则闭门不出。

    嫩娘在榜文处看了半天,终于在第二十八名看到了沈云英的名字,她不敢在榜前过多逗留,赶紧溜了出去。

    躲在人群后面的沈云英见嫩娘神色若常,还以为自己没中,心里略微有些遗憾,不过这文举她只是凑兴而已,她真正在意的是武举,便拉着嫩娘的手说:“无妨,我等去那边看武榜”

    嫩娘笑道:“姐姐,你就不想去榜文下亲自去瞧瞧?”

    沈云英嗔道:“有何好瞧的,没中便没中”

    嫩娘笑道:“我可是瞧见了你的名字”

    沈云英眼睛一亮,“真的?”

    她赶紧挤到榜文前,“第二十八名,也好,也是三十甲呢”

    回到后面,她拉着嫩娘就跑,“快去看武榜”

    武榜下面的人就少一些,不过都是些赳赳武夫,看了榜文后都垂头丧气地走了,等沈云英二人来到榜文下,只有区区几个人在那里。

    两人便大大方方站在榜文下查看,周围的人一见有两个女子过来看武榜,不禁有些奇怪,虽然安国军大都督府之前放出话来说不分男女,不过一般人都想着闺阁中人,会读书识字,能在文榜上有名就不错了,没想到这武举也有人考,还是两个妙龄女子,一时都不看榜文了,都直勾勾地盯着她二人看。

    此时葛嫩娘已经开始边看边说出声来。

    “第五名,永顺州彭家声,策论第十,武艺第一,综合评定第五”

    “第四名,延安府席鹊,策论第十五,武艺第二,综合评定第四”

    ”第三名,金陵葛嫩娘,策论第六,武艺第五,综合评定第三”

    “嫩娘,你中了!”,看到葛嫩娘的名字,沈云英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葛嫩娘自己也是喜不自禁,她没继续向下看,而是偷偷来到附近一个角落里啜泣起来。

    世事变幻,如果没有安国军的存在,她没准还在青楼里蹉跎一生,最好的结局也就是被某人看中收回家里做一个小妾,可在安国军里,虽不知晓今后的命运,不过终究有了另一番天地,让她怎能不喜极而泣?

    沈云英知道葛嫩娘心里所想,不过自己却忐忑不已,武榜只有三十人,如今只有两个名额了,不是状元便是榜眼,自己能在上面吗?

    “噫,这葛嫩娘肯定是一名女子,竟然也高中探花,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沈云英正准备鼓起勇气朝下看,一旁走来了一个男子,年约二十上下,长相貌不惊人,不过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锐气,刚才这话便是他说出来的。

    他见到沈云英也在榜下观看,还以为她就是葛嫩娘,心里不禁肃然起敬,“古有花木兰,今有葛嫩娘,在下无锡堵世明,恭喜姑娘了”

    “你就是堵世明?兄台,你高中第二了”,此时沈云英正看到第二名,心里既彷徨又有些失落,还剩下第一名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再看了。

    “哦?”,堵世明定睛一看果然如此,回头见沈云英有些消沉,便劝慰道:“姑娘,探花也不错了……”

    沈云英冷冷地回道:“探花在那里呢”,说着向墙角一指,堵世明一瞧竟然附近还有一位女子,正在呜呜咽咽地低声哭着。

    沈云英说完便欲抽身离开。

    “第一名,杭州沈云英,策论第一名,武艺第三名,综合评定第一!”

    听到后面堵世明的话,沈云英有些蒙了,不过不远处的葛嫩娘却听到了,她赶紧擦了擦眼睛,跑过来一把抓住沈云英的手,“姐姐,你中了,还是状元!”

    说着便拉着沈云英回到榜下,泪眼婆娑中,沈云英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呜呜呜……”,她放声大哭起来。

    一旁的堵世明却有些惊骇莫名,一个葛嫩娘也就罢了,没想到这头名武状元也是一个女子,他不禁有些羞惭。

    “中了,中了!”,这时又有一人急冲冲跑到榜下,只见他身材高大,异常雄健,一蓬威猛的络腮胡子,年约三十上下,看到自己高中第五名后不禁狂叫起来,堵世明见了不禁好笑,这才是武举的样子,可惜可惜状元、探花、第四名都是女子,这让他们这些大老爷们情何以堪。

    想到这里,他不禁摇摇头,踉踉跄跄地走开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任命

    放榜后的第二日,文举、武举各前五名得到了进入大都督府觐见大都督的机

    会。

    与往常一样,殿上只有周文江、奚鼎铉两人,由于此次录取的前五名中,文举男的有三人,女子有两名,武举女子有三名,男的有两名,所以此次李安国的召见彼等并没有分成文武两班,而是男的自发地站在一起,女的自然簇拥在一起。

    不约而同的是,这次女子全部着了男装,沈云英与葛嫩娘都是身材高大,如果不看面孔,与寻常男子倒没什么差异。

    沈云英恭恭敬敬站在殿下,内心却有些激动,她激动的倒不是就要见到这闻名遐迩的“流贼”大头目了,而是想着这大都督最后会给自己安排一个什么职位。

    自己这大明的游击将军好歹也是正五品的武官,可自己刚考上安国军的武举,不大可能一上来就封自己为五品的官职,可官职若是低了,自己这面上也不好看。

    正彷徨着,只听一声“大都督到!”尖细的叫声,她赶紧在原地站好。

    大殿两侧还各摆了十几张椅子,不过在大都督到来之前,彼等只能站着,随着这一身尖叫,连静坐在椅子上的周文江、奚鼎铉也站了起来。

    从后殿正往外走的李安国还是戴着唐巾,穿着那身亲王服,他一路走着一路也在不断地感慨,原本以为放开女子应试后,无论是文榜还是武榜,其中能出现一两个女子就不错了,没想到事情竟大出他意料之外,文榜武榜加在一起竟有五名女子步入了前五名!

    看来大明的女子不简单啊,可惜朝廷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真是浪费了人才。

    随着李安国步入大殿,众人也将视线投向了他,与传说中一样,此人果然年轻如斯!更兼生的修长挺拔,面容俊秀,一身大红的郡王袍服穿在他身上更显得他长身玉立,卓尔不凡。

    “都坐下吧”

    李安国见到左右两拨人,那男的一拨倒也罢了,女的那一拨却令他眼睛一亮,只见有两位的身高将左边那五个男的都比下去了——除了彭家声。

    在座的男的还好,女的顿时不淡定了,除了已嫁为人妇有了孩儿的刘淑英,其他四位个个脸红心跳,一颗心早不知蹦到哪里去了。

    话说沈云英也是嫁过人的人,可她还是像其他人一样静不下来,她不禁有些恨自己——不就是一个普通玉面郎君吗,自己何至于如此?

    “诸位”

    李安国开始说话了,他的声音悦耳柔和,听了让人生不出反感之心,众人都竖起了耳朵。

    “此次九江、长沙、辰州三地同时开考,响着云集,经过六天的考试,你等都辛苦了”

    “此次考试,结果大出我之所料,不仅男儿中有我惊喜之人,女子也不遑多让,真正是巾帼不让须眉,真乃安国军之幸!本督之幸!”

    “闲话少说,策论的卷子本督都瞧过了,各人都有所长,这里就不一一点明了,此处本督自己倒是有一些心得,可与众人一同共勉”

    “当今天下,正逢乱世,外有东北肆掠之满奴,内有饥寒不堪揭竿而起的民众,更兼官场昏暗,举止失措,离倾覆已不远矣”

    “我安国军奉天承命,应时而起,不到两年功夫,安定武昌、湖南、江西、湘西四地,内安黎民,外拒强敌,朗朗乾坤还不敢说,太平安定绝对称得上了”

    “两年之内,安国军不辞辛劳,一亩一分地丈量田地,收回大官豪绅多余的土地,厘定黄册、鱼鳞册,颁发田契,时至今日,四地共有久耕之田地近两千万亩,每年可收田赋五六百万石”

    “与此同时,黎民百姓拥有自己的土地之后,如久旱之逢甘霖,辛勤劳作不辍,除了上缴田赋之外,每年还有大量余粮,除了一家人吃饱之外,还能向外卖出部分粮食,这种情形,至少有几百年没有见到了”

    “安国军辖下,只有田赋、兵役,其它杂税、赋役一概都无,并已形成定例列入到安国军法典里面”

    “有官如此,升斗小民怎能不欢呼雀跃、衷心拥护?故此,所有想与安国军作对,打破彼等安稳康泰日子的人,不仅仅是与安国军作对,更是与安国军辖下上千万百姓作对,想打败安国军,不但安国军不同意,升斗小民也不同意!”

    “唐人有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亚圣也有言‘君为轻民为重’,此两条便是安国军上下应时刻牢记之至理!”

    “民心所向尚不能保证安国军稳如泰山,如今局势纷纭,波谲云诡,一旦闯营、满奴南下,我安国军便首当其冲,虽然安国军训练有素,勇猛无前,不过碰到这两者并没有胜算”

    “所以,安国军还必须掌握护国之利器,比如火炮、火铳、优质的兵刃,等等,而这一切都需要合理的筹划、高人一等的技艺,幸运的是,安国军这些也不缺,此中身兼工部、户部、礼部三尚书奚鼎铉奚大人功不可没”

    说到这里,奚鼎铉赶紧站起来向各位点头致意。

    “这便是无工不强,对于安国军来说,人心是根本,遍布四地的各大矿场、作坊便是保障!”

    “不过想要官府、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这些还不够,故此在安国军辖内,没有一处钞关,商人、货物都自由流通,老百姓手头宽裕了,就能随时买到想要的东西,安国军也能从中弥补府库的不足,无商不富,此之谓也”

    “民心安定,保境得法,国家因之而安,此安国之我论也,当然了,这只是其中的大概,内有诸多秘法尚需你等加入之后细细体会”

    “至于以步制骑之法,本督早有考量,此乃安国军之秘技,此处就不细说了,上次武举考试时,有些许人也提到过,不过并不系统,加入安国军后自然知晓了”

    说完,拿起一张簿子。

    “彭任!”

    彭任赶紧站起来弯腰施礼。

    “易堂九子果然名不虚传,根据司考各官的建议,加上本督的考量,认为你很适合在刑部任职,不过此前需要到州县去历练,先任命你为龙泉知县,你可愿意?”

    “职部愿意,谢大都督!”

    李安国点点头,接着喊道:“薄钰!”

    薄钰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瘦小书生,以前是杭州的监生,屡试不第后便在家乡苦学西夷的技艺,他加入了西夷传教士的“天主会”,精通佛朗机语,擅长制作千里镜,又会铸炮,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由于千里镜的关系,沈云英也识得此人。

    只见李安国起身走到薄钰面前,“你正是安国军急需的人才,监生出身,又懂西夷之数学、物理诸般学科,现任命你为工部虞衡清吏司的郎中,正五品,你可愿意?”

    薄钰一听不禁大喜过望,赶紧弯腰施礼道:“职部敢不从命?多谢大都督!”

    李安国拍拍他的肩膀,“你上任之初,首先赶紧为安国军将这千里镜,以及与千里镜配合的火炮弄出来,功成之日便是为你酬功之时!”

    “是,大都督”

    李安国回到座位上,拿起簿子继续念道:“魏禧!”

    魏禧赶紧站起来弯腰听命。

    “你是此次的状元,按说安排在大都督府任职会好一些,不过还是在州县去历练一番吧,你大局观强,通晓经世致用之论,如今湘西初定,以前永顺宣慰司、保靖州宣慰司都改成了直隶州,你去永顺州做知州吧,你可愿意?”

    魏禧犹豫了一下,“职部愿意”

    李安国笑道:“永顺州多为苗民、土民、侗人,情势复杂,不过彼等分得田地之后都心向安国军,更兼雪峰营有三千士卒驻在保靖州,护卫你的侧翼,一旦有警,雪峰营也能快速驰援,按照规制,永顺州有三百团练,内有二十正规军卒,这些人都归你调派,护卫境内是足够了……”

    魏禧一听他这知州还是两手都要抓啊,赶紧应命道:“大都督放心,职部一定早日使永顺州早服王化!”

    李安国点点头:“除了日常事务,譬如学院诸事,亦要多多费心,彼等与我汉民语言不通,不过文字却相同,只要彼等后世子孙都说汉话,都习汉字,就与我等汉人无异矣”

    说完向一旁的彭家声看了一眼,“家声,你说是不是呀”

    彭家声赶紧应道:“此乃千年之善政,职部能不为湘西的土民欣喜?再说了,我彭家也是汉民……”

    “哈哈哈”,李安国放声大笑,“家声,你想多了,想那土民、苗民、侗人,都是三皇五帝之苗裔,几千年前都是一家,回归王化正是时候!”

    男的除了彭家声、堵世明都任命完了,李安国接着念道:“刘淑英!”

    刘淑英起身施礼。

    “如今在我安国军辖内,无论男女都得就学,这男童自不待说,女童的就学却差强人意,我想让你去礼部学院清吏司任从五品的员外郎,专司这女童就学、管理一事,你可愿意?”

    刘淑英说道:“大都督,这就学职部自当倾力督办,不过这就业……”

    李安国笑道:“这一节你不用操心,安国军早有筹划”

    刘淑英点点头便坐下了。

    “郭明珠!”

    “你精通算术,在乡下时还发明了计量木材用的龙泉码,真是天才少女,你去户部吧,专司这汇通商行及汇通票务之事,任从五品的员外郎”

    郭明珠说道:“大都督,这个我还要回禀父亲”

    李安国笑道:“也好,不过你要尽快行动,如今你父亲已在刑部任职,今晚必须给我或者奚大人答复”

    “葛嫩娘!”

    葛嫩娘有些忐忑不安地站起来了。

    “你精通武艺,又见多识广,就去按察司吧,给按察司的的总管燕厥中做副手,按察司按照军中的规制,你暂时任千总之职”

    葛嫩娘有些犹豫,李安国见了便道:“你不要惧怕,按察司马上就会有一批女子加入,人数在两百人上下,正缺一个女将统领”

    葛嫩娘听了便应道:“多谢大都督”

    “堵世明!”

    “你家学渊源,虽是武举,不过文武双全,去保靖州吧,任知州,情形与永顺州一样”

    “是,大都督”

    说完堵世明,眼下就只有沈云英、彭家声、席鹊三人没有任命了,一时三人都有些惶恐不安。

    “以前安国军有一支千人左右的娘子军,都是弓马娴熟之辈,与男子相比也不遑多让,彼等眼下正在接收刑部的训练,此次武举,女将辈出,我倒是又有了新的想法”

    “此千人训练完成后,三成的人去刑部,两成的人去按察司,还剩五百人我准备让她们继续从军,这支军队还是由席鹊你来统领吧,除了马匹、马刀、弓箭之外,你等干脆都统一佩戴短铳,每人两只,遇敌时先开铳,再发弓箭”

    “这五百人优先挑选武艺出众的,你作为千总”

    席鹊问道:“那我这支营伍有何用途?”

    李安国道:“等会儿我一起说”

    又向彭家声说道:“家声,你马上去上下梅山,挑选武艺出众的山民五百,都配备长刀、弓箭,你就是这支队伍的统领,官职千总”

    彭家声大声应道:“是,大都督!”

    李安国继续说道:“今后这男女千人便是我安国军大都督府的亲军,你等可要悉心操练,不可懈怠!”

    “今后,大都督府的外围由彭家声部驻扎,内部由席鹊部驻扎”

    沈云英听了半天还没有轮到自己,心里有些着急,情急之下不禁站了起来,“大都督……”

    李安国走到她面前说道:“沈云英,你以前是大明钦封的游击将军,这次文武考试都榜上有名,如此人才我安国军怎能怠慢?这样,我准备在大都督府新设记室参军一职,你今后便是便是我的记室参军,协助我处理军务,另外这男女一千人的亲卫也由你统管”

    “今后你既是记室参军,又是亲军总管,论起来,至少相当于朝廷的参将,不过安国军的规制与朝廷不同,一营之总管对应品阶是少校,今后你便是大都督府亲军少校总管!”

    沈云英听了不禁大为感动,如此重要的职务怎么落到了她一个大都督不熟识的外人身上,还是一个女子。

    她赶紧单膝跪下道:“末将敢不从命!”

第一百二十七章 惊天大案(1)

    “大都督,最近职部巡视从夷陵到武昌的江面,有一个重要发现”

    “说”

    “闯营的大船在江面上几乎看不到了,夷陵、荆州、洪湖、汉阳附近的码头

    停靠的都是小船”

    “大船去哪儿啦”

    “估计是趁天黑藏起来了,藏在具体什么地方,职部尚未查明”

    九江府,王自羽正在向李安国汇报江面上的情况。

    “燕厥中,你的消息呢”

    “大都督,今日按察司在夷陵的支流黄柏河、荆州北面的长湖、洪湖以及汉阳附近的湖泊均发现大量的船只,汉水上襄阳、承天码头也发现了大量的战船,据初步估计,各处的战船加起来起码有上千艘,可一次性转运兵力十万人!”

    李安国一听不禁有些头疼,白旺这是在为闯营南下做准备啊。

    “可摸清楚彼等是如何将船只转运到湖泊、汉水上去的?”

    “大都督,夷陵州的船只自然是逆流到支流黄柏河,长湖、洪湖到长江都有水道相通,汉阳附近的也是如此,襄阳、承天的多半为新建造的船只”

    “冬日杜虎的船队能沿着汉水上溯到襄阳吗?”

    “能”

    “各处船只的数量摸清楚没有?”

    “大致摸清楚了,职部一定会密切关注彼等之动向”

    “嗯……”

    李安国满意地点点头,只要安国军水师的船只能抵达就好。

    “二娃!”

    只见李汉堂风急火燎地闯了进来。

    “二娃,出大事了!”

    李安国让他坐下,“出什么大事了?明军进攻了,还是闯营进攻了,不对啊,这些事不该你管啊……”

    “都不是”,李汉堂喝了口热茶,“二娃,邱仰寰死了!”

    “哦?”,李安国一听便松了一口气,“为何而死?”

    “邱仰寰的弟弟邱敬寰在吉安乡下与原江西按察使岳虞峦的儿子岳军候争夺一个女人,邱敬寰失手打死了岳军候,结果被岳虞峦的家奴将邱敬寰夫妇、老母、一对儿女全杀死了”

    “邱仰寰得知此事后,大怒之下竟没有禀告南昌营的都督凌风,擅自带了二十骑一天一夜便回到吉安,到家后直扑岳府,又灭了岳虞峦全家,邱仰寰干完此事后自知理亏,便向吉安府自首,结果当晚就死在大牢里”

    “因何故而死?”

    “尚不知晓,不过按照吉安推官韩自将的说法,是有人在饭食里下毒,不过当日给邱仰寰下毒的牢子也不见了”

    李安国一听心里一惊,此事闹得不好会出大事。

    一来邱仰寰隐隐是江西棚民的领袖人物,他一死其部下多少有些悲愤,如今吉安、南昌、抚州三营有不少新兵都是棚民出身。

    二来便是那岳虞峦了。其人乃岳飞之后,在江西官场、士林还是有很高的威望,安国军占领江西后,其虽未出仕,不过也没有去南京,而是在乡下隐居起来,前不久他家里的田产也受到了冲击,不过在安国军的武力以及刘季矿的安抚下暂时没有闹出动静,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

    一个是棚民领袖,一个是士林名望,哪一方都怠慢不得。

    “邱仰寰的手下呢?”

    “二娃,按照韩自将的说法,有一部分死在岳虞峦的府邸,剩下的全部死在吉安大牢里!”

    “顾景星、刘季矿他们的意思呢?”

    “兹事体大,彼等不敢做主,便报到了我这里”

    “啪!”,李安国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娘的,这里面肯定有鬼,恐怕针对的便是我安国军,维护岳虞峦,棚民们不乐意,维护邱仰寰,江西的士绅不乐意,就是要见到安国军两头受气啊,说不准眼下正有人在四处煽风点火”

    “燕厥中,你赶紧让按察司的人加紧收集这方面的讯息,另外,岳父,你和燕厥中一起立即组成精干班子南下吉安,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有煽风点火,推波助澜的一个也不许放过!”

    “大都督”,燕厥中赶紧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在案件水落石出之前,李叔还是不要露面了,否则行差踏错一步就不好”

    “那以你的意思你去就行了?”

    “大都督,我去倒是可以,不过江南的人马今日刚到,正准备向我汇报呢,我看我等都暂时不要露面,职部建议让葛嫩娘与刑部的胡里两人乔装打扮,暗地里查访,再让吉安府的官差大张旗鼓地继续追查便是了”

    “葛嫩娘,她刚到你那里不到一个月,能行吗?”

    燕厥中笑道:“大都督,她还真是天生干这一行的材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按察司诸般事宜便了如指掌,又见多识广,为人沉着冷静,胡里又是行家里手,两人配合起来应无大碍”

    ……

    次日,一辆马车从九江城南下了,赶车的是一个约莫五十岁的干瘦老头,须发花白,貌不惊人,车上坐着两人,一人便是葛嫩娘,另一人竟是礼部的刘淑英。

    另外还有四骑跟着,两位是按察司的,两位是刑部的,都做仆役打扮。

    这赶车的自然是刑部的老捕头胡里,诨号“狐狸”,刘淑英的老家在吉安,夫家的宅子就在岳家附近,这次回去正好做个掩饰,加上她自己也是文武双全,正好是葛嫩娘的臂助。

    跟着的两位刑部的,一个叫张能,三十多岁,一个叫王勤,二十多岁,都是胡里的得力手下,按察司的两人都是以前山地营的士兵,一个叫李丰,一个叫赵静,都是身材中等,其貌不扬的人物,不过燕厥中能把他们两位派到吉安去,没有两把刷子肯定是不行的。

    李丰武艺高强,擅长行动,赵静善于分析,恰是按察司目前最能干的两位,目前都是把总的职位。

    五日后,一行人抵达吉安近郊。

    抵达时正值晚上,一行人在刘淑英的宅子稍事歇息了一下,便将刘府的管家叫了过来。

    以下是胡里对管家的问话。

    “邱家、岳家的事听说了?”

    “嗨,什么叫听说,都在眼巴前儿,不仅听见了,还瞧见了”

    “嗯,岳军候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当时没瞧见,不过据马房的刘三说,当时他正好在附近,据说一开始是邱敬寰家里收养的一个棚民动的手”

    “哦?这个棚民呢?”

    “不知晓,岳军候死后,岳家的人将邱家灭了门,将他的宅子烧成了白地,里面的尸首根本就分辨不不出来”

    “邱家有几口人?”

    “邱仰寰兄弟的老娘,邱敬寰夫妇,一双儿女,真是可惜啊,都不到十岁竟惨遭不测,他家里还有两个仆人,一男一女,是夫妻俩,都是从广东过来的棚民”

    “嗯,这对夫妻是何时到邱敬寰家里的?”

    “没多久,应该就是在几个月以前”

    “哦?官府不是分了地吗?彼等为何还要去邱家帮佣?”

    “这个我便不知晓了,不过这对夫妻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哦?”

    “大人,这对夫妻虽然衣衫破烂,不过相貌都不俗,一看就不是种地的”

    “尸首都埋在哪里?”

    “大人,府衙的人都搬到城里去了,最后听说已经埋了,就埋在邱家附近的山上”

    “搬走的尸首一共有多少具?”

    “七具,一共七口棺材,四男三女,刘府也派人过去帮过忙,听说是官府考虑到邱家老大是南昌营的副都督,从府里掏钱买了棺材装殓的”

    “那岳家呢?”

    “嗨,那就更惨了,岳家人丁众多,还有自己的家丁,可彼等哪里是邱仰寰的对手,结果,全家上百口人丁也被灭了门,最后邱仰寰有样学样,将岳家也烧成了白地”

    “上百口,岳家就没有一个生还的?”

    “邱仰寰一来,就将前后门堵死了……”

    “可彼等也可从院墙上逃出去”

    “有的,可惜被邱仰寰的骑兵追上去砍死了”

    “岳家的家丁有多少?”

    “这个,具体数目不知,不过他家里可是有二十名会武艺的家丁,岳家相传是岳飞的后人,岳虞峦、岳军候都会武艺,不知为何竟被邱仰寰那二十骑灭了门”

    “官府是如何处置的?”

    “由于人丁众多,岳家也毁了,最后还是附近的乡绅出钱买了棺材,刘府也出了一些,就埋在岳府”

    “听说邱敬寰、岳军候都是为了一个女子?”

    “是的,那女子也是棚民,跟着老父几个月前来到此地,最后官府也给彼等分了地,不过这两人似乎不善稼穑之事,最后还是附近的乡亲帮着彼等将田地种完的”

    “那老头还好,那女子年方十七,生的确实美貌,还一天到晚到处转悠,不光是邱敬寰、岳军候,就是普通乡里的青壮男丁见了也有些神魂颠倒,这老头也是,也不看管好自己的女儿”

    “他们现在还在吗?”

    “大人,出了这样的事,彼等如何还待的下去,乡里的长者都说那女子是狐狸精,专门过来祸害我等的,在出事的第二天便准备纠集人马将彼等捆起来,没想到这两人一早便跑了”

    “岳家最近几个月有新进的人口没有?”

    “应该没有”

    胡里点点头,没有继续再问了,刘淑英继续问道:“如今附近的居民反响如何?”

    管家答道:“回少奶奶,出了这事,哪儿有不人心惶惶的,不过那些棚民有了田地,两天都消停了,该干嘛还干嘛,就是……”

    “就是什么?”

    “少奶奶,如今这吉安地界,正有一股传闻,说什么在安国军的治下,只留小民,不留大户,最终会将大户人家赶尽杀绝……”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惊天大案(2)

    “看来这事不简单啊,明里是双方为了争斗一个女子,其中的内情又有谁知?目前的关键便是找到这对父女”,张能叹息道。

    胡里将目光转向葛嫩娘。

    葛嫩娘此时也在默默盘算,现在的她不禁有些喜欢上这个差事了,她也知道,当初大都督将自己安排到按察司,肯定是看中了自己以前在青楼待过,见多识广,又善于察言观色,饶是如此,她并没有感到羞惭,从青楼一下到官府的千总,虽说不是上战场杀敌,可这毕竟比以前强了太多,何况自己还是正经的武举探花。

    若是今后安国军得了天下,自己也能青史留名。

    眼前这事,摆明了是有人暗中挑拨,不过不是这些臭男人贪花好色,就算有人挑拨,也无从下手。

    “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她心里暗暗想着,不过看到眼前这几位,还有那令人心折的大都督,这句话似乎又不全对。

    见胡里看向自己,她说道:“按察司的消息,邱仰寰带的这二十人都是棚民出身,不过也有一半最新才加入的,以我估计,问题多半就出在那一半新人上,结合刚才管家所言,我认为这件事其中必有蹊跷”

    胡里心里也有些纳闷。

    按察司是什么背景,他作为官场几十年的人物不会不知晓,不过你按察司的指挥使燕厥中自己不出面也就罢了,怎地派来一个刚加入不久的女子,虽是武举出身,不过这也太儿戏了吧。

    心里虽然这样想,不过老于世故的他面上却不动声色。

    “那接下来……”

    葛嫩娘笑道:“胡大人,你是刑部巡捕司的主事,这次南下以前,大都督、燕总管都对在下再三叮嘱,一切以胡大人马首是瞻,胡大人您老就拿个主意,我等明日一早也好尽早展开行动”

    胡里点点头,“既然既然葛千总如此说了,本官就不客气了”

    “明日一早,我带人去村子里细细查访,葛千总去那对父女家中再去检查一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最后我去岳家,葛千总去邱家,再查看一番”

    次日,葛嫩娘、刘淑英带着赵静、王勤二人借口去山上游玩,来到了那对父女的住处。

    明代吉安府城在后世吉安县的位置,其东有赣江,北面、西面是禾水,南面是娑山,与江西其它地方的城池一样都是依山傍水,易守难攻。

    邱家、岳家,包括刘淑英的老家都在靠近娑山,一个叫里塘铺的地方,此地三面环山,一面对着城池,而那对父女的住处是半山腰以前的一座小庙,小庙的黑瓦、木梁都不在了。

    听说那父女在此处栖身后,村子里的“热心”青壮男丁来了一大群,有的帮着割草,有的帮着砍树,最后便形成了如今几人眼前这处石墙白灰加茅草顶的规制,再加上一圈篱笆院子,小庙附近便有一股小溪,倒不虞缺水之苦。

    葛嫩娘站在山上朝下望去,只见山下田地的农户正在地里忙着,他们正在耕种冬麦,安国军一年只收一次田赋,这而江西、湖南之地都可以种两季,这多出来的粮食便是自己的了。

    故此,虽然里塘铺发生了先后两起灭门惨案,不过并没有影响到农户耕种的热情,想到李安国在接见他们时说的话,葛嫩娘不禁若有所思。

    与寻常人家一样,篱笆院子的角落有一个鸡窝,他们来到此处时,几只鸡正在地上扒拉着,葛嫩娘见了心想,按照往常,主人不在了,这鸡多半会被其他的村民偷走,没想到过去几日了,这鸡不仅还在,房门也是锁得好好的,没有半点破坏的痕迹。

    刘淑英见了便笑道:“嫩娘,你不赶紧到屋里细查,偏生盯着鸡窝作甚?”

    葛嫩娘也笑道:“触景生情罢了,按照燕大人的教诲,凡是嫌烦住处,不可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地方,这鸡窝也算是一处”

    正说着,只见两只公鸡在地上打起架来,葛嫩娘仔细一瞅,只见它们的附近正躺着一条死去的蜈蚣,身上被鸡嘴啄得稀烂,两只鸡估计就是为了争夺这只蜈蚣而打起来的。

    “这大冬天的,怎么还有蜈蚣?”

    葛嫩娘不禁有些好奇,她四下查看了一下,终于在篱笆院子外面有了收获,院子外面的山上的灌木丛里有一条布带,上面还有血迹。

    葛嫩娘将那条布带捡上来,只见上面还爬着一条蜈蚣,她虽然文武双全,可对这些小东西还是有些害怕,赶紧将蜈蚣抖落,然后一脚踩死了。

    一见这条“布带”,葛嫩娘顿时有些恶心。

    这是一条当下大明富贵人家的女子常用的来了月事用的布带,用三层布料制成,里外两层是上好的绸布、中间一层则是细棉布,两端有绳子。

    这肯定就是这户人家那女子用的,可她为何没有将布带清洗干净晾起来,而是任凭它散在此处?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动,跨过篱笆院子,在山坡附近仔细搜寻起来,果不其然,她又在附近发现了好几根布带。

    这种布带,不要说贫苦小民了,就是大户人家里也不多见,此人肯定是携带了不少布带,冬天寒冷,又不想清洗,便随用随扔。

    这里面有两个信息,一是这对父女绝对不是什么棚民,二是彼等也不准备在此地长住,一早便打定了事情一了便趁机远遁的心思。

    不过她又想到一事,这些布带就算是有钱人家也不会随便乱扔,一来有碍观瞻,二来毕竟是闺中之物,让别人知晓了也太好意思,此人怎地……

    再说了,此二人既然身负使命,必然处处小心,怎地会犯这个错误?

    她来到房间里,只见里面房舍众多,不过只有三间用过,两间卧房,一间灶房,张静、王勤二人已经在细细搜索了。

    房间的布置也很简陋,铺盖也是寻常农家用的粗布制成的。

    旁人没瞧出什么,作为细心的女子,葛嫩娘却一眼便觉得有些不妥——其中一张床上的铺盖虽然杂乱地堆在床上,不过仔细一瞧便知道这张床几乎没人用过,而另外那张床却用过,房舍里还有异样的气味——这气味,作为在青楼待过的她自然知晓。

    葛嫩娘心里扑扑直跳,想到此处活色生香的样子,她不禁淬了一口,赶紧来到房外透透气。

    刘淑英自然没有进去,她见到葛嫩娘出来了便笑道:“可有收获?”

    葛嫩娘摇摇头,她现在心里很乱,像这种“情报”她也只能放到肚子里去,否则她一个未婚之女,如何晓得这许多?说出去指定会被别人嘲笑。

    下山后他们又到邱家查看了一番,也没有什么收获,想到邱敬寰一双儿女惨死在刀下最后被烧成焦碳的模样,葛嫩娘心里悲伤,略略查看一番后便离开了。

    下午,在刘淑英的府邸,几个人碰面了。

    “根据村民的说法,这对父女中,经常出现的是那女子,那老头倒不常见,彼等家里的床铺、碗筷诸物还是村里的人借给彼等的,两人来到这里时,也就是人手一个包裹而已”

    “有人发现岳家的家丁曾去过山上,村民还以为其是偷鸡摸狗的,村里不少觊觎那女子美色的人还将那人痛打了一顿”

    “那女子似乎对邱敬寰、岳军候情有独钟,去这两家附近的次数最多,如今这两人都死了,村民们反倒拍手称快”

    “.…..”

    ……

    等众人都汇报完了,胡里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的模样,“今晚就不在刘府叨扰了,去城里吧”

    刘淑英的夫家王家在吉安府城也有一处宅子,于是众人便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到了城里。

    当晚,主要负责此案的推官韩自将的府邸,胡里、葛嫩娘等人正在向他问话。

    韩自将年约四十出头,长得倒是相貌堂堂,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

    “胡大人,下官得知此事后,立即亲自带着衙役去邱家,可惜到那里时已经成了一片白地,只得让人将尸首抬回来,可惜仵作也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哦?尸首有几具?几男几女?大人几名?孩童几名?”

    “七具,大人五名,孩童两名,男尸四具,女尸三具,与邱家在衙门登记的丁口一样”

    “岳家呢?”

    “有尸体一百具,也与岳家在官府登记的人口一样”

    这里要插一句,安国军控制下的江西民户,目前尚未强制性取消奴籍,不过需要在衙门细细登记。

    “那引起事端的女子呢?你等是否有追查?”

    “大人,我等自然有追查,可惜等我等去到山上,早已人去楼空,大人,下官这里要唠叨一句,事端虽是由这女子不检点引起,可接下来的杀人灭门惨案与她并无关系,如今两家都死绝了,我看……”

    “就此销案?”

    “那以大人之见?”

    胡里轻咳了一声,“自当如此,不过我等好不容易来一趟,总要了解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回去之后也好向刑部李大人、周大人以及大都督回禀,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将最近五个月登记的里塘铺人丁以及里塘铺发生的案件拿到我那里,我查阅之后便还给你”

    韩自将说道:“是,大人”

    ……

    出了韩府,一行人又来到同知刘季矿的宅子。

    刘季矿今年还不到三十岁,生的一表人才,不过这些日子兴许是心力交瘁,看起来憔悴得很,得知胡里等人的来意后,他有些恹恹的。

    “刘大人这是生病了?”

    刘季矿挤出一丝苦笑,“府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还能睡得着觉?”

    胡里笑道:“大人上面还有顾景星顾大人担待着,大人多虑了”

    刘季矿摇摇头,“本官是吉安府的同知,虽然兼着吉安营的副监军,不过日常诸务都有顾大人亲自看顾,下官也只是与会参谋而已,倒是这吉安府的诸事顾大人一时半会没顾得上,这不,多半由下官……”

    胡里不想牵扯到他和顾景星两人的纠缠里去,“刘大人对此案有何看法?”

    刘季矿正了正身形,“胡大人,不瞒你说,下官也觉得此案有些蹊跷,你看,杀人便杀人,何苦还要将宅子烧了,还将所有人丁人丁烧了个面目全非”

    胡里眼睛一亮,“刘大人认为是有人在故意掩饰着什么?”

    刘季矿点点头,“多半如此,可惜如今两家所有人丁都死了,又没有目击证人,这事我看就算了,如今邱、岳两家的事已经在吉安府传开了,群议纷纷,闹得不好还有大事发生,不如借此结案,对邱家、岳家的亲属再多加安抚就是了”

    胡里点点头,“这案子的前后大人可有亲自参与?”

    刘季矿摇摇头,“没有,都是韩大人一手在操办,按照安国军的规制,推官负责刑狱之事,知府负责审理,下官作为同知,还兼着钱粮税赋诸事,只有在知府不在职责之时才代行知府的职责”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惊天大案(3)

    与刘季矿所说的一样,吉安府知府、吉安营监军顾景星大半时间都住在军营里。

    得知胡里等人的来意后,他显得有些忧心。

    “自我来到吉安后,就感觉到有一股势力在暗中对付安国军,不过也只是感觉而已,幸亏我军厘清两册、分田地、颁发田契之后,大多数百姓对我军还是拥戴有加,特别是那些棚民……”

    听到这里,葛嫩娘插道:“都在说棚民,这些棚民到底是何来路?为何江西境内特别多,其它地方并不多见?”

    顾景星笑道:“这就是江西之地的特别之处了”

    “江西之地,除了赣江及其支流所在的区域,大多是山地,其面对长江的出口也只有一个,那别是九江,其东面面对南直隶的有九华山、黄山诸山,面对浙江的是怀玉山,面对福建的是武夷山,面对广东的是九连山,面对湖南的是幕府山、罗霄山、武功山,山上的居民一遇到旱灾,便流向周边,其中以流向广东的居多”

    “而流向广东最直接的通路便是赣州境内的梅关,这些人到广东之后也只能呆在山区,平原处的好地方也轮不到彼等,广东之地的雨水比江西多一些,在山上拾掇出几块旱地,勉强也能存活”

    “不过崇祯末年以来,广东之地也是旱灾连连,这些人便又越过梅关返回江西,由于彼等无力建造青砖黑瓦之居所,连土坯茅房也力有未逮,多在山上随便搭个木棚将就,山下的人便称彼等为棚民”

    “棚民生存不易,彼等或耕种,或帮佣,或甘愿卖身为奴仆,或在矿场帮工,长期的漂泊,使得彼等剽悍难训,与赣州的侗人并称为江西的两大兵源”

    葛嫩娘点点头,“那也就是说,假若有人在邱、岳两家事件中有所图谋的话,彼等在事了之后肯定会逃亡他处,按照安国军的规制,有陌生人来到必定会禀报禀报甲长、里长,请问大人,吉安府接到这类举报没有?”

    顾景星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葛千总真是慧眼如炬,若有图谋不轨之徒,从通衢大道走我等自然知晓,沿途关隘都有吉安营的士卒,必定要细细查看文牒,但并没有接到这一类的回报”

    “那彼等就只有一途了,窜伏在大山上,等风声过后再远去或返回原地”,葛嫩娘说道。

    其实还有一途她已经隐隐有些怀疑了,那就是这些人并没有走,而是在当地蛰伏起来,不过肯定不在里塘铺。

    “嗯,确实如此,可我等也未接到山里的民户举报,或许彼等藏在山上某处也说不定,吉安左近便是武功山,茫茫大山,不要说武功山了,就是附近的娑山也不是那么好搜寻的”

    葛嫩娘点点头,“多谢大人,在下尚有一事,吉安府城里,最近可有不同寻常的动向?”

    “不同寻常?”,顾景星笑道,“那倒没有,很是惭愧,本官日常多在军营里盘桓,府里多半是刘大人在打理,故此……”

    “可按照安国军规制,府城重大案件的审理,大人还是要出面”

    “这是自然,不过本官与刘大人有分工,除非伤人致死、盗匪、造反等事,其它寻常案件都是刘大人在审理,此事大都督也知晓,最近……,算了,这是安国军的机密,不好在此处明说”

    葛嫩娘又道:“那大人对于刘大人、韩大人二位有何看法?”

    顾景星心想,你这小娘够直接的,“这两位大人都是吉安本地人,本乡本土的,熟知风土人情,执掌一地之民政自然事半功倍,刘大人祖孙三代都是进士出身,名望在当地不做第二人想,至于韩大人嘛,他原本是本府监生,做过龙泉县的县丞,最近几年才调到吉安府,以本官来看,二人都是安国军的干员,不可随意臧否”

    晚上回到王府,众人聚在一起又汇总了一下意见后便歇息了。

    当晚,天气突然变得寒冷起来,半夜时分又下起大雪起来。

    天寒地冻,更兼大雪纷飞,街面上、乡下几乎看不到人影,连寻常常见的乡间野狗也不见了,都不知猫在哪里避寒。

    不过在刘季矿的府邸附近突然摸过来一个黑影,只见他身手矫健,三两下便翻进了大院,又很快摸到了刘季矿夫妇的居所附近。

    时值子夜,刘季矿居然尚未休息,他还在书房里忙乎着,透过房里的灯光,他似乎在灯下写着什么。

    又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刘季矿打开了房门,将一份书信交给侍立在门外的小厮,“将这封信交给管家,让他连夜办理”

    那小厮点点头便离开了,刘季矿站在院子里打了个寒颤,略站了一会儿便回房歇息去了。

    半晌,三进院子的管家有些不情愿地起身了,他打着哈欠来到房门外,接过信封后便对那小厮说了几句。

    不多时二进的仆役们纷纷起床了,最后管家乘了一顶小轿从后门出去了。

    小轿七拐八拐,最后在韩自将的府邸后门停下了,管家下去后不多时便回来了。

    没想到此时的韩自将也尚未歇息,他接到刘季矿的那封信后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半晌才将书信凑在油灯前烧毁。

    这时房顶上突然传来一阵响动,虽然很细微,不过韩自将还是察觉到了,“谁?”,他喊了一声,不过外面并没有回音,他侧耳倾听了一番,不多久他的耳中传来了“喵喵”的猫叫声,他摇摇头三两下将书信烧完后便起身来到房外。

    韩自将的院子可不比刘家,只是一座三进的院落,他来到到第二进的院门前开门走了进去。

    走到院中时他还望了望周围,来到第二进一间房舍前,他犹豫半晌还是敲了敲门,不多时房门打开了,韩自将便闪了进去。

    韩自将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出来。

    ……

    次日,刘淑英见葛嫩娘许久都没有起床,便过去探望。

    只见她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嘴里还在小声说着什么,刘淑英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一模额头,竟然烫的吓人!

    刘淑英赶紧派人到城里找医生过来给他诊治,而此时的胡里却接到了一个令他不安的消息——韩自将死了,在自己的房间吊死了,还留下了一份书信。

    信是顾景星派人转送过来的,信的大意是“自己身为吉安府推官,竟然与前朝勾连不清,暗中与赣州府的李巡抚往来,治下发生大案,自己不但不悉心侦办,反而推波助澜,暗中煽动各方,意图浑水摸鱼,等安国军大都督府的人到了之后,内心惶恐,又想到大都督对自己的厚恩,实在无颜面见大都督,只好一了百了,望大都督府看在自己平日里还算勤勉的份上,不要牵连自己的家人”

    胡里看了此信,便召集人马去了韩府。

    以下是胡里与韩自将夫人的谈话。

    “在何时、何处发现韩大人的尸身?”

    “禀大人,是在书房,当夜老爷他一夜未进卧房,妾身醒来后有些不安,打开书房便发现了这一幕,呜呜呜……”

    “书信是韩大人的亲笔吗?”

    “是的,呜呜”

    “见到这封书信后,你做了何事?”

    “大人,妾身一时六神无主,幸亏丫环提醒,我赶紧让人将书信送给了知府大人”

    “传这丫环!”

    不久胡里便见到了那丫环,只见她年方二八,生的落落大方,面容姣好,可惜一对粗重好似男人那样的重眉破坏了一切。

    “奴婢叫小红,是夫人的使唤丫头”

    “多大了?何时进入韩府的?”

    “十七了,就在这几日进的韩府”

    “哦?你是哪里人士,为何到韩府为奴?”

    “禀大人,奴婢是南直隶徽州人士,奴婢的妹妹一早便在韩府伺候,算起来有两三年了,前几日奴婢的妹妹不幸得了重病,便送到乡下去了,爹娘便又将我送过来了”

    “嗯,好了,你下去吧”

    胡里又传唤了当夜守在韩自将书房门外的小厮,那小厮说当夜韩自将曾经去了二进一趟,不过并没有让他跟着,当时他一时尿急,便去了趟茅房,回来时韩自将已经回到书房了。

    “二进?韩自将这么晚去二进作甚?”

    他便问韩自将的夫人,“最近可有生人住到府上来?”

    “回大人,自从发生邱家、岳家的大事后,妾身心神不宁,便很少出门了,都在后院吃斋念佛,家里的大小事宜都是夫君一手操办,我也问过管家,这些日子并没有什么生人住到家里来”

    “那二进平常都是什么人在住?”

    “管家一家人,加上老爷的贴身小厮以及后院的丫环,有客人来到时也住在那里”

    胡里让所有的家丁、小厮、丫环都站在院子里,他一个个望过去,并没有见到可疑的人物,一一询问后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益的线索。

    他拿着这封信呆呆地站在院子里,他心中有诸多疑惑,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张能、王勤等人搜查韩自将的书房后也没有获得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等胡里拿着书信来到顾景星那里,顾景星也是有些不安,自己的治下接二连三出现这许多事情,他作为长官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最少一个“失察”的罪名是少不了的。

    “顾大人,您确认这封信是韩自将亲笔所写?”

    顾景星接过来又仔细瞧了一下,“我与韩大人日常往来不多,不过他的字我还是知晓的,这确实是韩大人的笔迹”

    “那顾大人如何看待此事?”

    “想不到韩自将竟然勾连了进去,真是没想到”

    “哦?这是何意?”

    “胡大人,要说刘大人有所勾连本官还有些相信,他刘家三代都深受前朝的厚恩,爷爷是状元,父亲是探花,都是面见过前朝皇帝的人,他自己也是江西有名的举子,家里田产众多,除了几个王府,恐怕就是他家最多了”

    “安国军分田地,发放新的田契,对他家冲击最大,如果是刘大人怀恨在心,借机弄事我还有些相信,不过韩自将就不同了,他只是一个监生,又是穷苦人出身,攀上了刘家才勉强做上了官员,家里虽有些田产,不过并不多,犯不着为前朝做事啊”

    胡里一时有些迷茫了,如果是纯粹的凶杀、抢盗等案件他还能抽丝剥茧,一一厘清,让藏在背后的人无所遁逃,不过这一涉及到上官以及“造反”等事,他就不想管了,以前他就是因为牵扯了这类事情从堂堂的提刑按察使司五品佥事降到了普通衙役。

    而这五品佥事还是他立了大功又给了按察使许多好处才得来的,否则他一个区区童生出身的人物再怎么立功也得不到这个职位。

    如今他在安国军刑部任职,还是新设的巡捕司的主事,虽说这安国军与前朝有颇多不同,不过他一个小人物能从衙役骤然提拔到高位,怎么说也要好好珍惜,如今这事明摆着是有人在浑水摸鱼,又牵扯到诸多官员,

    自己还能往下查吗?

第一百三十章 惊天大案(4)

    胡里决定就此结案了,反正有韩自将的自陈书,也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不过如今按察司的葛嫩娘病重,他决定在吉安盘桓几日等她的病好一些了再一起走。

    这一等便是三日,葛嫩娘的病情稍微好转了一些,没想到此时李安国来了。

    他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邱福的瑞昌营一万人马。

    明眼人都知道大都督又有新的动作了,不过如今天寒地冻的,现在动兵确实不是好的时机。

    就在葛嫩娘的病榻前,李安国召集顾景星、胡里等人听了案情的汇报。

    李安国也知道此事必有蹊跷,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便准备同意胡里结案,没想到葛嫩娘却不同意。

    “大都督,此事末将还有话说”

    李安国看着他微笑道:“你不妨说说”

    葛嫩娘说道:“末将在刚来吉安府城的那天晚上便偷偷出去夜探了刘季矿大人和韩自将的府邸,有些情况还未来得及跟胡大人说您便过来了”

    “那晚,刘季矿大人忙到半夜,最后写了一封书信交给了他的管家连夜送到了韩自将的府邸,韩自将看完信后便将信烧毁了,随后便来到第二进院落,敲开了左侧厢房的一间房舍,进去后便没有出来”

    众人一听不禁耸然一惊,想不到眼前这位女子还有这样的本事。

    李安国心里也有些疑惑,便继续听她往下说。

    “属下在屋顶上伏了约莫一个时辰,那间房舍既没亮灯,韩自将也没从那里出来,属下心里诧异,不过也许是在屋顶上伏久了,身上有些不适,最后便返回了”

    “此案最大的疑点便是里塘铺的那一对父女,而根据属下的勘查,这两人多半不是父女”

    “这是为何?”

    葛嫩娘由于半晌,还是将半山腰的发现说了,当然了,那间房舍的气味她是不会说的。

    “这对父女绝对不是棚民,还……睡在一起,没准还是夫妻二人”

    李安国点点头,心里暗暗想着,若不是葛嫩娘的发现,自己还真被蒙在鼓里了。

    “你继续说”

    “由于官府、军营都没有接到乡民的举报,那就说明此二人并没有逃到外面,不是藏在山上某处,便是就在左近”

    “如今天气寒冷,以这二人行事方式推测,多半不会藏在山上,为何?天气是一个原因,二来这些人敢大张旗鼓就在最近几个月摸到吉安,没有官府的内应是说不通的,按照安国军的规制,凡是有新来人口的加入,必须在官府登记”

    “而登记的事务是由府城的推官负责的,昨日我的病情稍好了一些,便查阅了胡大人从韩自将那里要来的东西,我发现从九月份起,便有不下二十人来到了吉安,而且登记的都是‘棚民’,由于吉安紧邻赣州,棚民往来频繁,赣州又多为山地,山上又多是侗人、瑶人,这些棚民一开始的立足之地大多便选择在吉安”

    “九月份以前也有棚民来到,由于当时没有登记造册,也不知有多少人来到吉安,不过我昨日让李丰、赵静四处查访了一下,根据他二人的消息,棚民多半是在春耕之前,秋收之前来到江西境内,春耕之前自然是因为好及时耕种,秋收之前多半是因为此时粮草丰厚,实在不行可下山乞讨,同时山上的果子也熟了”

    “更为关键的是,秋收之后很快便入冬了,彼等如果在秋收之后到来,能否熬过冬日就是一个问题”

    “故此,此时有二十余人来到吉安,并且”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下胡里,心里隐隐有些不好意思。

    “胡大人,这些事情本来要一早同你说的,可惜这一病不起便耽搁了”

    胡里心里也有些恼怒,不过大都督大都督在场,他也不敢发作,便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大都督,这二十余人的去向册子上写的清清楚楚,十人去了邱府,十人去了岳府,另外两人便是那对父女了”

    李安国好像明白了什么,“依你之见?”

    “这对父女多半是其中的头目,不方便在邱、岳两家住下,而是另择地方居中统筹”

    “虽然没有目击证人,不过属下也大概猜测到了邱、岳两家的惨案是如何发生的”

    见众人都将眼光看向她,葛嫩娘有些不安,不过她犹豫半响还是说了下去。

    “住在邱家的人有八人被邱仰寰将军挑走了,有两人留了下来,就是这两人中的男子跟着邱敬寰出去时碰到了岳军候等人,多半是这人‘失手’杀死了岳军候,导致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两家都烧成白地自不必说,自然是为了掩藏行迹,为何要掩藏行迹,如果是寻常的仇杀,杀了便杀了,何苦还要烧成白地?”

    李安国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说两家死去的人中,并没有刚到吉安的那些人?”

    葛嫩娘点点头:“至少邱家的那两人不在其中,岳家的就不一定了,岳家有家丁,仓促之下彼等想要全身而退也不容易”

    “属下再查了一下卷宗,发现最近里塘铺有人口失踪的案子,还是一男一女”

    李安国心里一惊,“难道是彼等用这两人替换了邱家烧死的那两人?”

    葛嫩娘点点头:“多半如此,这些棚民没准还在某处潜伏着”

    李安国说道:“那韩自将呢?”

    葛嫩娘不假思索地说道:“按照胡大人的说法,韩自将很快便回到了书房,这就说不通了,不是那小厮说了谎,便是另有原因!”

    “哦?”

    “我的眼睛不会骗我,韩自将并没有从院落回到书房,而书房门口那位小厮也没有说谎,这样的话,只有一个可能”

    李安国此时全明白了:“密道!”

    葛嫩娘点点头:“那间厢房与书房之间肯定有密道,而密道里面就藏着与本案有关联的人,说不定就是那对假的父女”

    李安国说道:“可韩自将的夫人说这几日除了一个丫环,并没有其他生人来到韩府……”

    这时胡里说话了,“大都督,官宦人家人丁众多,其中有一两个偷偷扮成下人冒充进来也不是难事”

    李安国点点头,他微笑着对葛嫩娘说道:“想不到我们的武探花还是一位神探”

    葛嫩娘脸上浮现了一片红晕,“大都督,如果那两人还藏在韩府的话,今天晚上便是彼等脱身的最好时机,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

    韩自将府邸。

    李安国带着一行人分别守着书房和厢房,一批人盯着聚在一起的下人。

    李安国亲自在书房捣鼓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机关所在,正准备失望离开时,他的眼睛扫到了书房后面那堵墙上的一尊佛像。

    佛像是铜制的,看上去已经有了些年头,不过在一位大明士子的房间发现了一座佛像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时下大明的士子在书房里最时兴的便是挂书画了,就是信佛之人,也会在专门的房间设置佛像祭拜,而不是放到书房里。

    李安国心里一动,盯着那佛像半晌,用手向左拧了拧,没有动静,再向右一拧,只见放置佛像的那堵墙突然有了动静,再仔细看时,那堵墙上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他正准备要试着将那堵墙的裂缝扒开,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亲卫军千总彭家声赶紧挡在他前面。

    “大都督,让末将来”

    彭家声将裂缝扒开后,里面赫然出现了一道夹墙,宽只有半米,彭家声正准备进去,李安国一把拉住他,“先穿好盔甲,拿着盾牌进去吧”

    彭家声点点头,等他穿好盔甲,带上铜盔,拿起一面铜盾时,夹墙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彭家声和另外一名士兵进去了,士兵举着火把,彭家声端着盾牌走在前面,不多时便听到里面传出一阵打斗的声音,李安国赶紧又派了两人进去。

    半晌,彭家声等人押着一人从那里面出来了。

    彭家声甫一来到上面便倒下了,嘴里还说着:“大都督,属下中了贼子的毒针……”

    李安国先没理那被抓的人,而是撸起彭家声的裤管,只见他的左小腿上已经漆黑了一片,而彭家声本人此时也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李安国来到被绑的那人面前,只见他约莫四十上下,上下颌各有一抹浓密的短胡茬,双眼细长,不时闪出凌厉的寒光,他一把抓住他的胸口,“快说,你这你这银针上涂抹了什么毒药?”

    那人却淡淡地看了他一样,“哼,中了我的银针,便是大罗神仙也没法救了,省省吧”

    李安国无法,便仔细观察那伤口,最后将自己衣服下摆撕了,将伤口两端紧紧绑住,然后一闭眼将嘴对准那伤口吸起来。

    半晌过后,彭家声附近的地面上到处是李安国吸出来的黑汁,而彭家声的小腿也渐渐变了颜色,此时城里的医生也到了。

    李安国用水漱了漱口,试着调了调气息,见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放心了,此时的所谓毒物,多半是从动植物身上提炼的,与后世的化合物相比就差远了。

    “将他的衣服扒光,绑在院子里的柱子上!”

    那人一听便急了,“你…你想作甚?”

    李安国冷笑道:“自然是将你凌迟处死,先将你那命根子割掉,我可没有香灰给你抹,然后晾一日,再细细切割,你如果在十日之内死了我就杀了主刀之人!”

    那人一听大冷天的汗如雨下,最后“扑通”一声跪在李安国面前,“是蛇毒”

    “什么蛇”

    “五步蛇”

    那医生听了便有了计较,让人将彭家声抬到隔壁房间去医治了。

    李安国坐在那人面前盯着他看了许久才说:“说吧,如果你嘴里有半点虚假,我刚才说的话还算数”

    那人无奈,“我是从南京来的,恶了朝廷的大官,便来到江西投奔老友,本想着躲过这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便回去,没想到……”

    李安国一听就不对劲,正想呵斥,这时葛嫩娘来了。

    李安国不禁说道:“嫩娘,你大病初愈,怎地也巴巴地过来了,当心又受了风寒”

    葛嫩娘心里一暖,“大都督,不妨,如果不过来瞧瞧,我这心里始终不得劲”

    这时她看到了正跪在地上的那人,“吴大人!”

    随着葛嫩娘这一身呼声,地上那人顿时瘫倒在地。

第一百三十一章 真相大白

    葛嫩娘一见那人便对李安国说道:“大都督,此人是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吴

    继嗣,以前此人曾三番五次刁难与我,若不是……”

    李安国一听便明白了,肯定是有比吴继嗣官衔更高的人从中维护,否则她区

    区一个弱女子,还是青楼女子,必定不能幸免。

    又想到吴继嗣这名字竟有些耳熟,随后便想到一年前永州发生的案件,想到这里不禁怒火中烧。

    “真想不到啊,你这厮竟然死性不改,从湖南又来到江西了”

    “说吧,说好了,没准还能留你一条生路”

    吴继嗣自治不能幸免,此时反而硬起了骨头,“锦衣卫是干什么的,你自然知晓,还要我说甚?要杀要剐随便你”

    李安国一听,“哟呵,还挺硬气,带回去!”

    李安国带人来到院中,正要就此离去,没想到人群中突然有一人窜了出来,李安国身边的护卫还以为此人要对大都督不利,赶紧护在他的身前,没想到那人直接走到葛嫩娘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嫩娘,快救救我!”

    葛嫩娘一开始吓了一跳,不过仔细一瞧,这不是怡红楼的嫣红嘛,怎地她也在此地?还将眉毛画成这个鬼样子?

    只见嫣红哭着说道:“嫩娘,我是被吴大人逼着来的,他抓了我的娘亲和弟弟……”

    只见嫣红将自己的眉毛一撕,顿时露出了两条细细弯弯的秀美,众人再仔细一瞧,她眉宇间与葛嫩娘竟有些相像!

    回到知府衙门后,随着嫣红的细说,真相逐渐露出了水面。

    原来吴继嗣在得不到嫩娘后,便盯上了与嫩娘面目有些相似的嫣红,最后还为她赎了身收在房里。

    后来吴继嗣又想到在江西大干一场,便带了嫩娘和二十多名手下先来到赣州,最后从赣州乔装打扮混入了吉安,这吴继嗣扮成一个老头,让嫣红扮作他的独女,一时竟瞒过了村里的人。

    接下来的事正如嫩娘后来所说的,此处就不赘述了。

    不过此时尚有两事未明,一是吴继嗣手下的下落,二是城中尚有何人与他勾连,不过这些嫩娘便不知晓了,只能从吴继嗣那里得知。

    没想到此人在各种刑具之下一直不说话,倒有些大明忠臣的模样,最后还是李安国想出了一个法子,让人昼夜不停地守着他,晚上也将房间点得通亮,就是不准他睡觉,这还是他在后世谍战片里看到的。

    最终吴继嗣还是招了。

    原来他一早便与吉安的官府有联系,当夜刘季矿写给韩自将的信实际上是写给他的,让他不要躲在韩府了,赶紧趁机逃走,不过吴继嗣却不想就这么走了,便想出了一个法子,既然安国军的人已经怀疑上官府了,不如将所有罪责都推到韩自将头上,于是他便在密道里将韩自将勒死,此后又将他挂在书房的梁上。

    至于小厮见到书房里的身影,实际上是吴继嗣的。

    ……

    在刘季矿的大院里,李安国冷冷地看着刘季矿,久久未发一言。

    刘季矿也很淡然,针锋相对地盯着李安国。

    “刘大人,你就不为家人着想吗?”

    半晌,李安国终于开口了。

    “哼,古来忠孝难以两全,我刘家世代深受国恩,自然以国家为念”

    李安国默默无语,碰到这样的人,他还真是没有办法,刘季矿还去过湖南,回来后加入安国军自然也是虚与委蛇,暗中行事了,没准像他这样的人还有不少。

    妈的,老子为天下苍生着想,殚精竭虑,照拂有加,没想到这些人依然故我,难道大明就这么值得让彼等效忠?

    多半还是田地被夺,士子的荣耀不在才是最主要的吧。

    看来今后用人还是要小心一些,以前他用人都是根据自己脑海里的记忆来行事的,凡是在历史上唯唯诺诺,敌人一来便闻风而逃的人一概不用,其实如果用了估计这些人可能比像刘季矿这样的人还好一些。

    又想到杨廷麟、堵胤锡等人,心中不禁不寒而栗,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有了吴继嗣的口供,李安国很快便将藏在娑山上某处洞里的余党一网打尽,最终与吴继嗣一起全部处斩了。

    李安国将刘季矿也斩了,其家人以及韩自将的家人全部发配到瑞昌去挖矿。

    轰动一时的吉安邱岳两家灭门惨案就这样落下了帷幕,李安国此时却有些心不在焉。

    招安的事情此时也浮上了心头。

    如果接受朝廷招安,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像吴继嗣这样的人就不会出现了,堵胤锡、杨廷麟等人也会诚心归附自己。

    与南明小朝廷联合起来对付满奴胜算也更大一些。

    就像其它的穿越小说里说的那样,最后在自己势不可挡之时夺了南明小朝廷的皇位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如此一来,自己再在江南以及其它地方推行安国军的政令便不太妥当了,特别是江南一带,那可是大明士子的大本营,你想要安安稳稳厘清两册、分田地、发田契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准会闹出比吴继嗣更大的动静也有可能。

    算了,还是按照自己想要的来吧。

    大明已经是一条腐朽不堪的破船了,修修补补已经不大可能了,唯有打破它才能建立一个新的世界!

    想到这里,李安国定了定心神,眼神也逐渐坚定起来。

    鉴于葛嫩娘在此案中的优异表现,李安国将她提升为按察司的副总管,地位仅次于燕厥中。

    而刑部的胡里仍旧任原职,不过在他见到安国军对待案件的行事方式之后,相信今后如何行事才能在安国军里出人头地也清楚了。

    刘季矿、韩自将先后死去之后,吉安府的高官便只剩下顾景星一位了,在征询了刘淑英的意见后,李安国破天荒地让她担任了吉安府同知一职,让她专司刑狱之事,至于其它民事就由顾景星自己多担待一些。

    发生吉安的事情之后,李安国向各府的监军兼知府下了严令,今后至少要将一半精力放到地方上来。

    至于境内新到的人口如何甄别,对于安国军目前来说还是太难了,只能让地方官员自己想办法了。

    像吉安发生的事情,只要地方官员稍微用心一些便会发现端倪,可惜一方面由于彼等做贼心虚,故意网开一面,另外也估计没有过多盘查便放彼等进来了。

    李安国想想后又下了一道命令,凡是各地新入的人口,必须与当地的按察司一起进行甄别才能登记造册。

    最后他又在江西全境下令取消奴籍,凡是家里需要雇佣人手的,必须在专门的市场上进行,双方见面后觉得合适的便在官府的见证下签订雇佣契约,契约一式三份,双方各留一份,官府放一份备案。

    其实这事也有一些风险,时下在大明,不少人家的奴仆过得比寻常小民还好,你一下断了别人的财路,不但大户人家不乐意,有些奴仆也不乐意。

    不过李安国既然明确了未来的方向,就管不了这许多了,想要在安国军下辖混饭吃,只能依靠自己的双手,其它的一概不论。

    忙完这些事后,李安国便将目光对准了赣州。

    只要拿下赣州,棚民自由进出的事便不是问题了,另外也不用担心赣州的官府、明军时不时给自己来一下。

    不过赣州城池的险峻历来是江西之冠,连南昌也比不上,想要顺顺当当拿下它也不是易事。

    在原本的历史上,金声恒在江西反正后,驻守赣州的高进库以区区几千人马在王得仁、李成栋两路大军的夹攻下都屹立不倒,后世的赫赫有名的红军也在赣州城下碰了个大钉子,其城池之险要、之坚固就不言而喻了。

    若是在夏季赣江水量丰沛时攻打还可以利用船只多载士兵从四面八方围攻,不过听说赣州城头火炮密布,城池的外面空间又有限,能展开的兵力又不多,大举围攻的话必定死伤惨重。

    蚁附攻城?他想都没想过。

    不过他还是有秘密武器的,另外马上就要到弘光元年了,李自成、阿济格、多铎的大军就要南下了,届时安国军必定会集中兵力在长江一带与彼等反复厮杀,此时如果明军从赣州给自己来一下子就不好了。

    另外,拿下了赣州,便与福建相邻了,那里还有李安国另外的想法,提早拿下赣州便能提早展开相关事宜,否则一旦事情有变就来不及了。

    就在李安国为攻打赣州费劲心力时,顾景星找上门了。

    “大都督,吉安之事,下官终究有失察之罪,下官想辞去这吉安知府以及吉安营监军一职”

    李安国看着这位后世历史上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心力也有些犹豫。

    与李春江相比,顾景星在诗文上的才华更加突出,李春江在政事上更为突出。

    自己将他强拉到自己的阵营是否有些操切了?

    不过顾景星已经在监军的位子上干了两年的时间,是自己悉心栽培的人物之一,就这样让他走了也不合适,再说像吉安这样的事情有刘季矿、韩自将从中作梗,就是周文江来了也没有什么办法。

    想到这里他将顾景星扶起来,“赤方,不关你的事,此事说起来本督也有责任,难道也撂挑子不干了?今后在政事上查缺补漏,细心勤勉一些就是了,何必要辞职?”

    顾景星看着李安国,“大都督,您真是这么想的?”

    李安国笑道:“废话,难道我还另有他意?我安国军还是一方小诸侯,帝王之术我如今还没学会,等我学会了你也历练得差不多了,哈哈哈”

    “大都督……”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三江口之战

    南安府下辖南康县南面的大山里,一支军队正踏雪沿着山上的小路疾进。

    赣州。

    自从安国军占领南安府后,朝廷加强了赣州的防御,在兵部的严令下,两广总督丁魁楚将张先壁部三千人调到了赣州,考虑到安国贼军水师的厉害,又将新招抚的海盗罗明受部三千人的水师也调到了赣州城下。

    这样一来,赣州原本有副将徐必达的五千人,被安国军放回来的原于都参将谢志良的由侗贼改编的三千人,加上罗明受的三千人,驻守团练一千人,赣州城内外就有一万五千大军。

    由于赣州北、东、西三面是江水(北面是赣江,东面是贡水,西面是章江,赣州正好处于三江合流处),南面靠着九连山的余脉五龙山,紧邻城墙的南面还有一道护城河(后世填平)连通章江和贡水,可以说四面环水,城池之险要比南昌还要厉害一些。

    在南边的五龙山上还有一处大型军堡,上山的道路狭窄崎岖,谢志良的三千“蛮兵”(侗人、瑶人、畲人的混合体)便驻扎在山上。

    谢志良在上次吉安附近被俘后并没有受到任何刁难,在湖南转了一圈后便被放了回来,赣州巡抚李永茂与副将徐必达商议后最终还是接纳了他,不过城里是不能让他住了,便让他带着三千蛮兵驻扎在附近山上。

    上次在吉安附近的战役中,蛮兵的张安、李春部六千人全军覆没,导致赣州附近的蛮贼元气大伤,不过彼等也嗷嗷叫着要向安国军“复仇”,最终盍族又拼凑了三千人交给李永茂。

    李永茂想的很周到,谢志良的家眷都在城里,蛮兵又不可能向安国军投降,这样一来,城外的军堡便稳如泰山了,贼军想要攻打赣州城,临水的三面铺不下太多人马,山上的谢志良部又随时可以出击,如此一来,赣州、军堡交相呼应,简直是天作之合。

    至于赣州外围的小据点,李永茂全部放弃了,将所有兵力都收缩在城里。

    “贼军想要攻打赣州城,无异于异想天开,彼等攻打之日,便是其丧师失地之日”

    这是李永茂的原话,朝廷也很重视赣州的城防,很是希望将赣州城变成安国军的萨尔浒,成为明军、安国军之间的转折点。

    故此,安国军占领了近在咫尺的南康县,断了明军通过梅关撤到韶州府的退路后,赣州明军并没有急着去“收复”,而是紧守赣州以待战机。

    除了赣州,原中书舍人来以萼率领的三千有广东淘沙工改成的“砂兵”也驻扎在赣州南部的龙南县,随时可以从赣州南边沿着桃江支援赣州。

    瑞金参将吴之藩也有三千兵马驻扎在瑞金县,可从赣州东面过来支援。

    而原本由谢志良驻扎的于都县,改由游击张国祚率领三千人驻扎。

    如此一来,赣州城除了北面门户大开,静等敌军来攻,其它几面还有不少兵马,一旦安国军从北面来攻,彼等既可以切断安国军的粮道,也可以随时支援赣州城。

    南康的安国军兵马李永茂并没有看在眼里,其兵力薄弱,西南处的韶州总兵胡一清部也虎视眈眈,想北上攻打赣州,还得看胡一清同不同意。

    除此之外,赣州城头北边八镜台,东边涌金门,西边西津门设有炮台多座,这三处是可以布置较多兵力攻城的地方,都设有两到三层的内瓮城,其它地方虽然没有炮台,不过区域狭小,能一次性布置的兵力有限,你就算拼尽全力攻上了城头也后继乏力。

    另外,原本在涌金门、西津门附近设有浮桥两座,考虑到安国军随时可以攻过来,目前两座浮桥已经完全拆除了,城池仅靠南边与外界联系。

    再者,赣州城池的基座在南宋时曾被铁水浇灌过,想采取地穴放迸之法挖开基座炸毁城门也不可得。

    十二月初,清晨,章江、赣江、贡水三江汇流处大雾弥漫,一支船队突然出现在赣州城池最北面的八镜台附近。

    八镜台,是赣州城池北门附近的城楼,楼高三层,船队自然被楼上值守的明军发现了,不过船队在离八镜台约莫一里路的地方全部停住了,此时北风盛行,三江皆是往北流去,在风力与水力的相互作用下,船队稳稳地停在江中。

    八镜台附近山石嶙峋,也没有码头,只能靠小船登陆,城楼上的明军见了也不惊慌,赶紧吹响了警报号。

    罗明受,原本是广东惠州沿海的海盗头目,与石壁、马应生、徐贵相、郑廷球五人以前都是大海盗刘香的部下,自从郑芝龙在海上崛起并打败刘香后,此五人便逃到广西海岸。

    后来彼等见郑芝龙并没有理会他们,便又返回了广东的海域,珠江出海口的附近海面一直到惠州,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郑芝龙的船队来了彼等自然有多远就躲多远,普通商船来了便是他们如鱼得水的时候。

    明末形势大变的时候,朝廷招安了惠州附近的罗明受部,任命他为广东水师参将,驻扎在会州平海所,此次北上援赣,他本来不同意,不过在得到“功成之日,子女玉帛任取之”的承诺后,便欣然北上了。

    从广东到赣州,走水路的话只有一条道可行,那边是从珠江口溯北江而上,抵达韶州后在沿着北江的支流浈水继续逆流而上,抵达赣州南部信丰县附近时,再沿着人工开凿的河道进入桃江,从桃江抵达贡水。

    彼等是在各大河流水量最丰沛的时候北上的,饶是如此,广东、赣州沿途被征发拉纤的劳役加起来不下十万人,彼等需要自带干粮,随时守候在浈水、桃江附近,罗明受北上时正值秋收季节,两江沿途居民都是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而罗明受却不是好相与的,沿途一路肆掠,欺男霸女,途经的官府接到报告后都“唯唯”而不敢言,于是,三千海盗、一百艘船只就这样一路肆掠到了赣州。

    到了赣州之后,海盗将船只放在西津门、涌金门两个码头,赣州巡抚李永茂为了笼络罗明受,将紧邻赣州城、贡水以北的梅林镇(今赣县)划作海盗的驻地——海盗的驻地自然在码头上,为何在陆地上还给彼等划一块驻地?自然是应朝廷之命让这些海盗以梅林镇为中心肆意劫掠罢了。

    区区梅林镇自然没看在罗明受眼里,他控制西侧的西津门码头之后,又将眼睛盯上了赣州、南康之间的富庶地带,时不时出兵抢掠一下,跟以往北方蛮族的“打草谷”倒颇有些类似。

    不光是海盗,驻扎五龙山的谢志良部蛮贼也有样学样,根本不理会谢志良的劝告,也不时分兵四处劫掠。

    这便是战战兢兢、苟活于明末的大明的子民,彼等对于海盗、蛮贼无可奈何,又痛恨赣州官府、明军的不作为,无奈之下,有的只能在大冬天的逃到山上,有的被海盗、蛮贼捉去称为奴隶,至于年轻女性,自然被海盗、蛮贼享用了。

    于是乎,不到半年的时间,以赣州为中心,其东、西、南三面五十里的地方几乎没有人烟,而城里的巡抚李永茂却恬不知耻地说“坚壁清野”。

    海盗、蛮贼的凶暴渐渐地传到了赣州其它地方,朝廷在升斗小民心中顿时一落千丈,就是当地的一些大户也是怨声载道,对于即将“入侵”的安国军反而生出了几分期盼之情。

    听说安国军水师的船队到了,罗明受倒是麻利地从热乎乎的被窝钻出来,半个时辰过后,他尽起他的一百艘战船出发去迎击安国军水师。

    罗明受的船只实际上是小号的广船,与安国军的两层船只相仿,不过只有一层甲板,水手、战兵住在甲板下面的舱室,甲板上是作战的地方,饶是如此,其大小、高度与内河的两层甲板船只相差仿佛。

    三江口附近,江面宽阔,最宽处达三百丈,最窄处也有一百丈,倒是一个水上作战的好地方。

    首批驶入三江口的安国军水师只有二十艘大船,眼见敌军水师船队迎了上来,彼等突然升起船帆向北急退。

    罗明受一见大喜过望,看着对面的那些船只,他不禁口水直流,反复那不是什么战船,而是一座座移动的宝库。

    与内河船队之间的距离比较松散不同,罗明受的船队一窝蜂似的拥在一起,不过在追击敌船的过程中各船只逐渐拉开了距离。

    王自羽便在这撤退的二十艘大船上,他站在船尾,冷冷地看着疯狂追上来敌船,眼角不禁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微笑。

    很快,安国军的船队就要进入赣江第一个大转弯的地方,此时安国军水师的船队已经行驶了约莫十里路,罗明受的船队已经变得稀稀拉拉了,紧跟着安国军水师的只有不到二十艘,且参差不齐,前后左右都拉开了距离。

    王自羽的那艘船上这时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安国军水师的船队不退反进,纷纷调转船头朝罗明受突前的船只迎了上来。

    北风,加上船桨,两支船队很快就要碰面了。

    罗明受一开始还对安国军水师船队的“回马枪”吓了一跳,不过习惯了海上惊涛骇浪的海盗对于在内河上的作战竟有盲目的自信,略略吃惊之后便指挥船队围了上去。

    不过此时安国军水师船队以五艘为一排,一共四排,两船之间间隔三丈左右、以迅疾无比的速度从稀稀拉拉的海盗船只附近驶过。

    此时所有的海盗船上站满了拿着火铳、长刀、长矛、钩锁、大呼小叫的海盗,就等着安国军水师船队靠近了甩出铁钩飞索,然后蜂拥而上、大开杀戒,他们仿佛看到了安国军水师在彼等的长刀下瑟瑟发抖的样子,一个个面红耳赤,兴奋不已,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贪婪、残忍之色。

    “轰……”,随着一声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被安国军水师船只路过的海盗船只甲板上几乎空无一人,侥幸被钩锁钩住了的安国军船只也没有停下来,在船上的水手用斧头将钩锁砍断后继续向前急驶。

    这时从赣江大拐湾的后面又驶出来三十艘大船,也是五艘六排的船队,彼等抵近没有被前面二十艘大船打击的海盗船只,如法炮制一阵火炮之后,江面上漂满了失去水手控制、到处打转的海盗船只。

    也有不幸被海盗船只围住的安国军水师船只,不过在火铳、弓箭、长枪、刀盾的打击下,海盗也被屠戮一空。

    于是,在赣江这十里长的江面上,同样的战斗不断在上演,战况几乎是一边倒的,罗明受在第一时间就被火炮的散弹击中了,幸运的是他只被击中了小腿,不过还是做了安国军的俘虏。

    罗明受有些懵逼了,“怎地在这内河之上还有西洋的战法?”

    还好这懵逼没有太长的时间,他被击中小腿后便倒下了,剧痛之下又昏了过去。

    一个时辰过后,除了寥寥几艘海盗船只见势不妙往贡水、章江上游跑了,罗明受的三千海盗、一百艘战船几乎全军覆没!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五龙山之战

    罗明受的船上自然也有火炮,不过数量不多,多半在船头船尾各放置一门,彼等还未来得及发炮战斗便结束了。

    站在八镜台城楼上眺望的赣州巡抚李永茂、副将徐必达自然也听到了远处的隆隆炮声,也不知是贼军发出的,还是罗明受的船队发出的。

    这时在城池南侧的五龙山附近,通往城池唯一的一条通道上突然出现了一支商队,商队打着广东曾家的旗号,大车上百,中间夹杂着十几辆马车,抵近五龙山时,马车上突然下来了几十位年轻女子,一个个都是花枝招展,对着城池、五龙山指指点点。

    五龙山的名字里虽有个山字,最高处却只有几十丈,大寨靠近城池方向的正是以前阎罗总五部之一的侗贼,站在寨墙上的贼兵见了不禁有些奇怪,广东曾家的商队前不久被罗明受、侗贼联合洗劫过一次,怎地又不知好歹巴巴地凑上来了?于是赶紧将情况禀告了侗主。

    侗主却不疑有他,还将情况通知了大寨西侧的与他交好的畲人头目,两人便各点了五百人分别从北门、西门出去,准备再一次洗劫曾家的商队。

    侗主、畲主既觊觎商队的财货,更贪恋那些女子,彼等不像罗明受,有朝廷“奉旨劫掠”的恩惠,只能在四下打劫一些来不及逃走的山民、农户,抢到的女子也没什么姿色,一见有这许多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哪儿有不动心的?

    畲主刚刚带着五百畲兵从西门出来,正要绕过寨角去南门与侗主汇合,从西门附近山上突然窜出七八百人马,一个个铜盔、胖袄,前面的人都端着佛朗机铳,后面的人拿着弓箭、刀盾。

    山上的寨子四周都是山林,与寨墙只有几丈之隔,此时畲人控制的寨门还没有关闭,这千余人马在前面一阵火铳鸣放,射倒了寨门附近的畲兵后便从西门一拥而入。

    这自然是从南康以南的山上摸过来的驻守在南安府的武功营吴候部了,彼等一开始还小心谨慎沿着山上小路行走,走着走着,附近的山民竟然像见了亲人一样给彼等引路,又说赣州城附近五十里路几乎没有人烟了,吴候听说之后便下山走上了大道,抵近赣州时才绕回山上。

    武功营自成立之后并没有像雪峰营那样大规模扩编,只在南安府增加了一个营头,训练完毕之后吴候留下一半人马镇守南安府,重点镇守最南端、与韶州府紧邻的大余县与梅关,他亲自带着三千人出发去攻打赣州,目标便是谢志良的那三千人。

    时间刚过巳时,许久没有敌情的三大蛮族刚刚从热被窝里爬出来,骤然碰到排着严密阵型的安国军武功营士兵顿时吓了一跳,也有凶悍无比、拿起刀就往前冲的,不过在佛朗机铳的打击下,彼等冲了几次后便向后跑了。

    进入大寨后,武功营碰到了第一个障碍——瑶人的小寨,瑶人与畲人、侗人相比,军纪略好一些,与凶蛮的侗贼相比,归化程度更高一些,不过这也是侗主、畲主看不起他们的地方,故此有什么好事是轮不到他们的。

    不过这也反倒救了他们,侗人、畲人的普通士兵在大寨里随处乱搭窝棚,只有侗主、畲主住在木头搭成的房间里,而瑶人似乎受了汉人的影响,在自己的营地附近又搭了一圈寨墙,虽然不如大寨四周的寨墙那样牢固,不过与畲贼、侗贼相比就好多了。

    不过武功营的将士也不是没有准备,他们带来了三百斤的佛朗机炮,对着寨门一阵轰击之后,简陋的寨门便应声而倒。

    而此时,侗主、畲主带领的一千人已经知道情况不妙了,不过这时候从山上又出来了七八百武功营的战士,几轮火铳射击之后,彼等纷纷从北门往大寨里涌,不过好景不长,好不容易杀开一条血路冲进了大寨,迎面又碰上了已经打到附近的武功营战士。

    大寨东北角的谢志良此时有些六神无主了,他手下只有三百汉军,如今畲主、侗主已经出去了,瑶人正在与敌军接战,自己这区区三百人济得了甚事?

    情急之下,他准备从东门偷偷溜走,不过刚刚抵近东门,门外又出现了大约几百武功营的战士,谢志良一颗心顿时落到了谷底。

    正彷徨无措时,他不禁想起了安国军的种种好处,以及自从自己掌管五龙山大营后各个“蛮子”对自己的欺凌。

    最终他下定了决心,“开门!咱不与李永茂这狗贼玩了,降了安国军,杀蛮子去!”

    他手下这三百汉军也有不少人的家属在此次海盗、蛮贼的肆掠中死于非命,一听此言,群情激愤,一些人争着去打开大门迎接武功营入内,一些人举着长矛、腰刀便冲向了正退过来的畲贼、侗贼。

    瑶人的头目此时有些支撑不住了,他的手下除了猎弓便是短刀,如何是全副武装的武功营的对手?

    不过由于大寨的南侧是五龙山最险峻的地方,并没有设置寨门,彼等也无路可走,这些瑶人便纷纷爬上寨墙,准备从南侧逃跑,不过等彼等纷纷爬上了寨墙,骑在上面准备往下爬时,从南侧山林也窜出来几百安国军,一阵火铳弓箭射过之后,这些瑶人不是被射死,便是跌下去摔死、摔伤。

    赣州城墙上的明军已经意识到山上的动静了,不过由于谢志良并没有发出求救讯号,彼等也只能眼巴巴地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墙离大寨有两里路远,彼等也不知晓具体战况如何,只能将情况报给了李永茂与徐必达。

    李永茂甫一得知此事便有些举棋不定,出兵救援五龙山大寨吧,怕中了敌军调虎离山之计,最终他决定按兵不动,张先壁却力劝道:“军门,五龙山大寨如果失守,赣州便成了孤城,就是派人出去送信给周边友军也不可得,他们不愿意出城营救,末将倒是愿意!”

    李永茂还是沉吟不定,这张先壁的营头战力在城中最强,一旦他也陷进去了守城兵力将会锐减,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不过张先壁求战心切,也不可能寒了忠臣良将之心,于是他对着张先壁说道:“将军愿意出城营救五龙山大寨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听我的吩咐”

    “军门请讲!”

    “一旦势头不对,须尽快退入城中,万万不可恋战!”

    “末将遵命!”

    吴候这头也有防备,不过他的大部分兵力都派到山上去了,如今他的手中只有五百人,再加上李安国准备诱敌的三百亲兵,其中彭家声的手下两百人、席鹊的女兵一百人,统一由席鹊指挥。

    于是他在进入赣州南城门的大路上布置了三门佛朗机炮,将一百佛朗机铳手布置在后面,另外四百人张弓搭箭又在后面,靠山的一侧布置了席鹊的三百人,这三百人人手两把短铳,都配备了弓箭和腰刀。

    张先壁刚才一副忠肝义胆的模样,那是因为他想到的是敌军突然攻打五龙山大营,必定是从南康那边过来的,整个南安府总兵力才六千人,还要防备韶州胡一清,能来到赣州的最多一半人,山上还有三千人,加上自己的三千人,怎么着也能打一个势均力敌,就算势头不对,自己也可以安然退回城池。

    届时自己出兵完全是进退自如的局面,事后必定会得到朝廷的封赏,这比困守赣州就强多了。

    回到自己的大营汇集兵将时,他突然意识到不对,贼子既然敢攻打五龙山大营,不会不想到城里可能出援军,肯定还有后手,这一犹豫,便不准备全军出城了,最后他让自己的堂弟张升璧带一千五百人出城救援,并叮嘱他“一旦敌军势大,即刻退回城池!”

    实际上如果张先壁放手一搏,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李安国是安排了后手,不过邱福的瑞昌营还在路上。

    张升璧带着一千五百滇兵(张先壁是云南人,手下三千人号称‘滇奇营’,镇守长沙的十三营之一,多为云南蛮兵,骁勇善战)出城了,不过彼等刚走到大路上,吴候布置在路口的三门佛朗机炮鸣响了,咆哮的散弹将走在最前面的蛮兵几乎席卷一空,张升璧心胆俱裂之下赶紧退了回去。

    一场“赣州、五龙山相互守望,彼有难,我必救之”的闹剧就这样草草收场了,城头的李永茂、张先壁却是暗自窃喜。

    这边五龙山上的战斗已接近尾声,在武功营、谢志良的双重打击下,三千蛮兵几乎死伤殆尽,最后包括三大蛮贼头目在内、残余的两三百人纷纷弃械投降了。

    接手五龙山大营后不久,邱福便到了,李安国也在其中。

    这一路走来,李安国也听说了海盗、蛮贼的残忍,这次他还专门将被俘的几百海盗也带来了,听说了五龙山的战事后,他心中便有了一个想法。

    次日,安国军的水师已经完全控制了西津门、涌金门的码头,五龙山大营也在安国军手里,赣州真正成了一座孤城,彼等想要出城讨要援军,只能在寒冷的冬日泅水而过了。

    原本靠近五龙山的道路上,立起了五百根大木头,高度比此时的寻常男子略高一些,每根木头上钉着一根横木,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十字。

    城墙上的明军不知对面的安国军意欲何为,都站在城墙上指指点点。

    不多久,只见三个身材高大的安国军士兵拖着一个人过来了,来到中间那根木头下面,三人先将拖着的那人的衣服扒了个精光,接着一人从那人的身后紧紧抱住他,另外两人分别将那人的双臂紧贴着横木。

    这时又过来了两名士兵,彼等手里拿着的不是兵器,而是一把锤子。

    随着那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只见安国军的士兵将那人的肩胛、手腕、脚后跟用钉子牢牢地钉在木头上。

    那人瞬时便昏过去了,不多久在寒冷的天气中又苏醒过来,这时他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城墙上的人一听,便知晓此人是谁了。

    一口广东口音的惠州水师参将、前海盗头目罗明受是也!

    安国军士兵“处理”完罗明受后,接着便是侗主、畲主、瑶主以及彼等手下的大小俘虏。

    城上的张先壁物伤其类,看着有些不忍,不过安国军在吊桥对面的道路上一字排开了十门佛朗机炮,后面还有大队的佛朗机铳手和弓箭手,此时想出去救援必定也是死伤惨重,何况外面挂着的都是些蛮贼、海盗呢。

    整个“受难”仪式进行了半天时间,等到所有的俘虏都被挂上“十字架”后,场面异常壮观,城头上的大小官员也暗自心惊,张先壁也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冒冒失失冲出城区,否则没准也成了那木架上哀嚎的一人。

    在钉完所有人后,罗明受的后面又立起了一根更高、更大的木头,上面倒不是一根横木,而是一块硕大的木板,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此乃残害良民、对抗安国军的下场!晓谕尔等,趁早投降,否则彼等便是你等之下场!”

    大字似乎是用俘虏的鲜血写就的,红红的立在城门前,触目惊心,令人不寒而栗。

    可惜南城门这边没有火炮,否则明军早就开轰了,至于弓箭、火铳等物又打不到,彼等只能巴巴地望着这些俘虏在冰冷刺骨的寒风中哀嚎不已。

    一时城里人心惶惶,几乎闹成了兵变,幸亏李永茂统御得法,尚未酿成大患,不过城里军民的士气倒是渐渐衰落下去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八镜台之战

    当夜,赣州城的大小官员齐聚巡抚衙门,衙门的人在议事厅中央一字摆开了

    四大盆炭火,用当地特有的马尾松制成的炭火烧得红红的,还不断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炭火虽然红火,不过室内的气氛却很凝重。

    李永茂、赣州知府、兵备道、分巡道、徐必达、张先壁等人都是愁眉不展,战前誓要将赣州变成满清的“萨尔浒”的雄心壮志此时已化为乌有。

    半晌,兴许是觉得室内的气氛太过沉闷,兵备道笑道:“我今年快五十岁了,昨日小妾竟给我添了一个儿子,看来我雄风犹在,老当益壮啊”

    回答他的仍然是火盆里的木炭由于粘上老鼠尿液燃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

    作为赣州府的最高长官,扼控赣州、韶州两府的李永茂此时也觉得太沉闷了,这样下去可不利于守城,便将目光投向徐必达。

    “出城求援的人派出去了吗?”

    徐必达站起来答道:“派出去了,不过一个个畏首畏尾的,说甚天气寒冷,就这样渡过江水非落下病根不可,最后职部无奈,每人许了一百两银子,先给五十两,回来之后再给五十两,每人还给了一坛好酒,彼等这才愿意过江去求援,这一下来花费可不少”

    李永茂摆摆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银子,等城池破了,所有的东西都是贼军的,等彼等返回时,剩下的银子到巡抚衙门领取”

    说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共派出去多少人?”

    徐必达答道:“二十人,于都张国祚那里一路,瑞金的吴之藩一路,龙南的來以萼大人一路,每路五人,还有五人是经建昌府去南京的”

    “这最近的于都张国祚部也有一百里路,瑞金、龙南都在两百里上下,彼等都是步行,还要翻山越岭,最快也得五日才有回应,至于南京方面……”

    李永茂摆摆手,“别提了,贼军这次攻打赣州,来的军卒并不多,只有两万余人,建昌府必定也在彼等的攻击之下,朝廷的大军离我等最近的便是黄靖南部,彼等倒是颇有战力,可惜他倒是能过来才行,途中尚要经过抚州府,我看一时半会儿是过不来了”

    徐必达又道:“这于都、瑞金、龙南的人马加起来也不过九千,若是合在一起还好说,若是三路单独过来,恐怕不是贼军的对手”

    李永茂说道:“此一节我已料到了,给彼等的书信里说的明明白白,让彼等都在于都汇合,然后一起沿着贡水徐徐推进,在江口镇扎下大营,江口镇离赣州只有四十里路,届时……”

    其实在梅林镇扎下大营最好,与赣州近在咫尺,救援也便利,不过如今安国军控制了水路,彼等绝不会坐视三路人马安安稳稳扎营,稳妥起见,只能让彼等在江口镇扎营了。

    李永茂还想说甚“互成掎角之势”之类的废话,不过想到五龙山大营的结局,话到嘴边又吞回去了。

    “届时等朝廷大军一到,彼等即可向梅林镇进发”

    “朝廷大军能到吗?”,徐必达暗自腹诽,嘴上却说:“大人,您之前为何不向两广总督丁大人、福建总兵郑大人求援”

    李永茂冷哼一声,“丁大人已经将自己的标营都派过来了,他目前能动的人马无非是肇庆、广州的卫所兵,来了也是白搭,至于那郑芝龙,无非是一个大一号的罗明受,都是些目无朝廷法度的跋扈之人,再说了,彼等擅长的是水战,到了这路上,估计连卫所兵也不如”

    大厅坐着的诸人都在暗自腹诽,“坐视罗明受、侗贼等祸害百姓的不就是你堂堂巡抚大人吗?如今反倒怪其跋扈,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恩威莫测啊”

    李永茂见到各位都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禁喝道:“不过区区两万人马,你等就怕了?赣州城池城高墙厚,墙基还是铁铸的,彼等最后还是要蚁附攻城,我等城里尚有万余兵马,区区两倍,彼等也不怕磕碎了牙齿!”

    李安国却是不想蚁附攻城,那样的话就不仅仅是磕碎牙齿的事,就怕伤亡一半城池也未必拿得下来。

    不过他也不能就这样耗下去,眼看就要到新年了,李自成的大军恐怕已经在西安收拾行装了,自己还要赶紧回到九江主持大局。

    第三日,赣州城池北门的三江口附近,安国军水师的五十艘大船紧紧将北城墙围住,由于北城墙上也布置有火炮,安国军水师的战船都靠近岸边,将船头都对准了北城墙,此时船头到城墙的距离还有三百多丈,城头的佛朗机炮是打不到了,不过安国军水师船上的五百斤佛朗机炮也够不着,勉强打到了也绵软无力。

    不过他还有另外的招数。

    只见每艘大船的船头鼓起了一个大包,当时在与罗明受的船队作战时,大包是用油布紧紧紧紧包着,与此同时,船尾也有一个大包,不过船尾的是一个圆形的东西,船头的却是长方形的东西。

    城墙上的明军见了都有些奇怪,这帮贼军不赶紧抢滩登陆,都将船只停在靠近对岸的地方作甚?

    城墙上明军的佛朗机炮也开始鸣响了,其居高临下,最远处倒是也能打到安国军船只附近,可惜也是力有未逮,炮弹最近的也只落在船只附近,就算有炮弹侥幸落到船只上,也不过是从半空中落下一个圆石头而已。

    安国军水师船只的船头那包裹的东西揭开了,原来是一门门加大的火炮,每门近一丈长,炮口细小,越往后越粗,炮身下垫着两尺多高的垫板,炮尾两尺处还拉了一道用粗麻绳编制的网兜,正对着炮尾,网兜的两端紧紧系在两侧的船舷上。

    这便是李安国心里的秘密武器,近千斤重的红夷炮,炮口可装填十二斤重的铅弹,用药十五斤,可将铅弹投射到五里路远的距离,两百丈到三百丈之间杀伤力最大。

    饶是如此,想要将赣州城厚达两丈多的城墙轰垮那也是天方夜谭,历史上多铎的大军攻打潼关时,城下两万斤的大炮发射几十斤重的炮弹,用了两天时间才将城墙轰垮,这区区十二斤的炮弹,又是在摇晃不定的船只上,想要靠它轰垮赣州的城墙无异于痴人说梦。

    李安国自然可以将大炮搬到陆地上,在江对岸进行轰击,可惜大炮实在太过沉重,搬运也实在麻烦,最后还是决定就在船上轰击,反正一早就安装好了,来去也方便。

    千斤红夷炮开始发射了,十五斤的火药引发的轰鸣可不是五百斤佛朗机炮三斤半的火药可以比拟的,用震耳欲聋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可想而知多铎的两万斤大炮轰击时是一个什么样惊人的情形。

    红夷炮发射的同时会向后猛地后退,它的炮身是固定在木架上,木架上还有一道道铁箍,木架则固定在甲板上,它只有向后猛退一途,向后退时便撞在网绳上,网绳本身有一定的张力,炮尾碰到网绳后几乎将网兜绷到最紧,不过最终它还是弹回去了。

    即便是这样,开过五炮之后便要更换网兜、网绳,否则必定是大炮重重地砸在甲板上四处乱窜的可怕的景象。

    李安国的意图很明确,那便是将城头上的火炮全部毁去,同时让城头上站不住人。

    像这样的轰击安国军水师的炮手也是第一次,五轮轰击下来,倒是把城头上的明军全部赶了下去,不过毁掉的火炮却并不多。

    不过安国军还有大把的时间,在更换网绳、网兜的时候,同时也在清理炮膛,给火炮降温,于是在不停歇的攻打了一天时间后,北城墙上的火炮几乎毁去了一半,高达三层、南宋孔家后裔修的八镜台也完全毁于炮火。

    连续三天过去之后,北城墙上的火炮已经完全毁掉了,李安国、王自羽通过薄钰制作的千里镜瞧得清清楚楚。

    第三天下午,大船开始向北城门附近驶去,不过如今是冬季,江水较浅,而且八镜台附近都是浅滩和怪石,大船驶到离陆地还有十多丈时就不能再往前开了,这时小船排上用场了,一溜排开了紧紧挨在一起的二十艘小船,小船上铺满了木板,大船上之间也用木板连着,大船的一侧垂着网兜,就这样,杨天星的吉安营士兵从一艘大船来到另一艘。

    来到最靠近岸边的那艘大船后,一个个沿着网兜向下爬,通过小船上了陆地。

    此时离岸边最近的那艘大船上的五百斤佛朗机炮也开始时不时地放上一两炮,有时是真放,有时是空响。

    而没有承接运送士兵任务的大船继续在岸边轰击,不过这次为了不让铅弹落到墙头反弹到下面给渡江的士兵造成伤害,火炮纷纷抬高了仰角,炮弹无一例外地冲进了城里。

    城池其它方向的明军自然也知晓了安国军的用意,可惜如今他们已经被安国军的大炮吓坏了,任凭上官如何催逼,就是不上北城墙。

    情急之下,他们打开了北城门,由张升璧带着一千人冲了出来,准备将刚登陆不久的安国军赶下赣江!

第一百三十五章 城墙之战

    此时滩头上的安国军只有三四百人,其中有一百刀盾兵,剩下的全是火铳兵,滩头不大,却又怪石嶙峋,想整整齐齐列队迎敌是不可能了。

    不过这些火铳兵却并没有惊慌,纷纷躲在石头后面,端着已经装填好弹药的火铳瞄准了冲过来的明军,每块石头后面伏着两到三人。

    而那一百刀盾兵则悄悄摸到另一侧,准备在火铳兵迎敌时侧击敌军。

    此时,安国军的士兵正源源不断地从船上来到滩头,张升璧见了便下令自己的士卒猛扑上去。

    “砰……”,正在怪石间穿梭的明军被打了个正着,这些云南滇奇营蛮兵倒也悍勇,竟然不退反进,一个个举着刀盾向火铳兵砍去。

    “砰…..”

    “砰……”

    两声火铳声鸣响后,靠近怪石的明军几乎一半都倒在地上挣扎惨嚎,剩下的人终于有些害怕了,等他们醒悟过来,吉安营的大队人马已经上来了。

    张升璧杀了两个往后退的蛮兵,这才止住了彼等不断后退的趋势,不过此时的安国军已经大致排好了刀盾兵在前、火铳兵在后的阵势,虽然很松散,不过却很有效,不断将明军向后压缩。

    正在这时,那一百刀盾兵突然从明军的腰部杀入,这下明军大乱,乱哄哄地在滩头、怪石间乱窜。

    杨天星此时也来到了滩头上,一见这个状况,立即挥手让全部刀盾兵都上去接战。

    半个时辰过后,张升璧终于抵挡不住了,看着潮水般涌向自己的蛮兵,他长叹一声扭转马头便向城门跑去。

    杨天星正要让自己的队伍跟上去,以顺势夺了城门,没想到随后赶到的李安国却大喊了一声。

    “慢!”

    李安国身后的士兵都带着长梯,杨天星见了便说道:“大都督,不趁机夺了城门以便大军入城,难道还要爬城墙?”

    李安国点点头:“如今城墙上几乎空了,正是夺下城墙的时候,根据细作的消息,赣州北城门有三重瓮城,你等跟着进去了,敌军完全可以舍弃那千余军卒,将你等关在瓮城里面来一个瓮中捉鳖,届时瓮城的城墙上火铳、弓箭四起,你等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杨天星说道:“可如今我军的炮火已经停止了,敌军可从其它方向呼吸而至”

    李安国摇摇头:“我已经下令炮兵继续轰击,不过多往城中发射,夹以空弹,让敌军摸不着头脑,就算有炮弹不甚落到城头,这时也必须上,只要有一千士兵上了城墙便大局已定”

    果然,一听这边炮火停歇了,明军赶紧又调集了军卒向北城墙赶来,这时船上的火炮又响了,这些军卒吓得一个个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上!”

    随着李安国一声大吼,北城门两侧各架起了二十部长梯!

    吉安营的刀盾兵一个个嘴里叼着腰刀,拿着盾牌便向上冲,等城上的明军醒悟过来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冲向这边时,安国军的刀盾兵已经上去了两三百人,两侧各有一百余人,而后续的士兵正源源不绝地攀援而上。

    “砰!”,两支队伍碰到一起了,城墙上只有一丈宽,此时什么阵型、战法都没有用了,勇气最可靠!

    双方士兵都知道目前到了最紧要的关头,都恶狠狠地杀向对面的敌军。

    刀盾兵在安国军的序列中实在是有些不受重视,不过这次先上城头的刀盾兵却是前吉安总兵尹先民的部下,作为曾经的长沙十三营,尹先民部的战力与赣州副将徐必达的部下相比,论武艺是半斤八两,论勇气也相差无几。

    不过论起盼头,尹先民的部下就比徐必达的部下强多了,吉安营的士兵或多或少都分得了田地,就算外乡的人,每月的饷银也从没有克扣,而这一点徐必达的士卒就比不了了。

    故此,尹先民的部下在城头战斗时可以用奋不顾身来形容,而徐必达的部下则完全是受了长官的逼迫以及自己一时的悍勇,渐渐地,徐必达的部队有些支撑不住了,不住地向后退。

    随着攀上城头的安国军士兵越来越多,镇守北城墙的徐必达军卒终于溃退了,不过彼等的援军这时也来了,张先壁亲自带着一千人赶到了,而张升璧在返回城池后也从瓮城上了城墙!

    在狭窄的城墙上,两军相接时,刀盾兵最管用,长枪兵反而用处不大,眼看着自己刀盾兵的伤亡逐渐大了起来,也上了城墙的杨天星也只能干瞪眼。

    又过了一个时辰,双方依然僵持在北城墙与东西两侧城墙的结合部,此时已经有近千的安国军刀盾兵阵亡,杨天星睚眦欲裂,正欲指挥手下的长枪兵去替换那些刀盾兵,只听旁边一阵喧闹,回头一看,只见李安国和邱福两人联袂上了城墙,他们身后还跟着彭家声。

    李安国看了看战况,对杨天星说:“你现在带人去攻占瓮城,从上面向下面一个个攻占,城墙上就交给我了”

    “不可!”,杨天星听了赶紧劝阻,李安国笑道:“谁说我要亲自下场了,邱福、彭家声各领三百人去击破敌军,我在一旁观战即可”

    杨天星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彭家声的三百亲卫都是梅山的武艺高强之人,邱福的三百人也是手持重型武器的精锐步军,有这两人在此,城墙无虞矣。

    不多久,彭家声、邱福慢慢地将在前面厮杀了许久的吉安营刀盾兵替换下来了,邱福此时手里拎着的不是他那杆长柄大斧,而是两柄短斧,彭家声的队伍则是清一色的双手苗刀!

    只见邱福两把短斧上下翻飞,面前不断溅起大片的血花,而他周围的士兵也多是铁鞭、铁锏、大刀等武器,完全将明军的腰刀比下去了。

    而另一边的彭家声也不遑多让,随着苗刀虎虎生威的“撩、扫、砍、刺”,也不时浮现大片的血雾。

    随着这两支队伍杀入敌阵,明军顿时大溃,而另一处的杨天星也指挥士卒占领了第一道、第二道瓮城,将张升璧的残余部队压缩在第三道内瓮城的城墙上!

    此时火铳兵可以大显威风了,内瓮城实际上是一个长三十到五十米,宽两丈的长方体,安国军的火铳兵站在第二、三道内瓮城之间的城楼上,可以方便地向远处的敌军射击。

    而内瓮城两侧的安国军刀盾兵也逐渐将张升璧的队伍向第三道内瓮城最靠近内城的那道城墙压缩。

    傍晚时分,张升璧这几百残余部队全被被歼,安国军已经完全控制了三道瓮城,不过在瓮城的外面,主城的街道上,徐必达亲自带着千人正守在那里。

    杨天星用火铳兵在城楼上掩护,打开第三道城门后,亲自带着长枪兵冲了出去。

    主城的街面有三丈多宽,正是长枪兵可以大发神威的地方,杨天星带着吉安营最精锐的一百矛头加长的长枪兵冲在最强面。

    双手握着这杆重长一丈二尺,重达十二斤的长枪,杨天星心里顿时安稳起来。

    “收!”

    双方距离只剩下不到一丈了!

    “刺!”

    徐必达可不像杨天星这样冲在前面,他将五百长枪兵布置在最前面,本来是准备防备敌军骑兵冲击的,没想到却来了长枪兵,他自己周围是五百刀盾兵,这一千人是他赣州副将最精锐的营头,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上的。

    令他想不到的是,自己精锐的长枪兵甫一接战便有些松动了,不到一刻功夫,他的长枪兵突然纷纷扔下长枪向后跑起来。

    徐必达大骂不止,不过无论他如何喝止也阻挡不了长枪兵逃跑的势头,最终连带他的刀盾兵也被推着向后退。

    而此时,杨天星带着的那一百大枪兵已经退到后面去了,冲在前面的是普通长枪兵,饶是如此,简简单单对着敌军背影的冲杀何乐不为呢?

    城墙上,随着邱福部队的加入,在接近亥时时,安国军已经全部占领了所有的城墙,最后在打开南城门、放下吊桥让吴候的武功营进来后,赣州守军大势已去,纷纷弃械投降。

    不过巡抚衙门此时仍在抵抗,李永茂、徐必达、张先壁等人带着各自的亲兵紧紧守着前后门和院墙,死活也不投降。

    李安国见大局已定,也没有立即对巡抚衙门展开攻势,而是将其团团围起来,等吴候的佛朗机炮到了后,对着正门、后门一阵轰击,邱福、彭家声不顾疲惫,又率先杀了进去。

    李永茂等人最后全部退到了后院里,此时彼等身边只有寥寥二三十人,而后院的院墙上站满了端着火铳或张弓搭箭的武功营士兵。

    “我等愿降……”

    李永茂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安国一声令下,火铳声、弓弦拉动的声音大作,李永茂等人全部死在了后院。

    此战,安国军以牺牲近三千人的代价拿下了赣州,歼灭敌军近万人,俘虏四千多人。

    特别是吉安营的刀盾兵几乎被打残了,三千人只剩下千人,邱福的步军也牺牲了千人。

    赣州之战结束后,李安国任命杨天星为赣州营都督,顾景星为赣州知府兼赣州营监军,至于吉安府,在拿下赣州后完全成了内地,就没必要再驻扎大量的兵力,李安国便让刘淑英以同知的职衔全权负责吉安府的一切政事。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火熊熊

    拿下赣州后,安国军立即在城里、城外大张布告,告诉百姓安国军将很快进

    行分田地、取消奴籍、废除境内钞关等事宜,一时赣州左近欢声雷动。

    拿下赣州后的第三日,李安国才得知有三路大军进军江口镇的事宜,得知此事后他马上进行了布置。

    “吴候,你马上带着武功营从山上潜近江口镇,封锁敌军可能北逃的路线”

    “邱福,你讲瑞昌营的人马一分为二,在江口镇两侧的山上埋伏起来”

    杨天星见自己的营头没有任何安排,便问道:“大都督,那我的赣州营呢?”

    李安国说道:“此次攻坚赣州,你部伤亡较大,就不用去了,你在俘虏的敌军中挑选三千人,两千人补充到赣州营,一千人给瑞昌营补充,剩余的俘虏全放了,让彼等回家种地去吧”

    江口镇,位于平江与贡水的交汇处,离赣州城有四十里路。

    等安国军布置完毕后,进入江口镇的只有近在于都的张国祚部,瑞金的吴之藩部、龙南的來以萼部探知赣州失陷的消息后都赶紧退了回去,來以萼这一退更是退回到广东境内。

    吴之藩四顾茫然,也不敢回瑞金了,直接退到了建昌府,令他没想到的是,安国军九江营的李振国率领万余大军在李安国等人攻打赣州时已经攻占了建昌府全境,益王连家属也没带便带着少量人马从大杉岭的德胜关仓皇逃往福建。

    此时建昌府境内的德胜关、杉关均掌握在安国军手里,吴之藩想要退回宁都,不过宁都却被尾随而来的吴候部攻占,最后他在无奈之下只得降了安国军。

    至于早早在江口镇扎营的张国祚部见大势已去,也赶紧投降了安国军。

    至此,江西全境已全部掌握在安国军手里。

    攻占江西全境后,李安国将邱福部调到建昌府,任命他为建昌营的都督,扼控福建建宁、邵武方向。

    而在张国祚、吴之藩投降后,杨天星的赣州营就安置不下了,李安国经过仔细思考后决定将赣州营扩大,在两部挑选了三千人并入赣州营,剩余的全部放回家种地。

    又任命吴之藩为赣州营长枪营的总管,张国祚为弓箭营的总管,谢志良为火铳营总管,加上原来尹先民掌管的刀盾营,一共一万两千人。

    赣州附近的侗贼先后在吉安、赣州失去了九千精壮后,几乎家家户户都变成了寡妇户,李安国干脆让吴候带着武功营上山,分头劝说彼等来到山下。

    经过罗明受的海盗、侗贼的祸害后,赣州方园五十里内几乎没有人烟了,李安国让这些寡妇户与赣州营的将士配对,加上周围被海盗、侗贼掳走的年轻女子,全部安置在赣州到南康之间的平原地带。

    如此一来,祸乱赣州、福建、广东上百年的侗贼基本上消停了,彼等家属能来到山下耕种,也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话说李振国攻略建昌府时,其中有一股明军在建昌游击黄魁宇的带领下窜入了东边的大山,最后被九仙山的山民首领杨文接纳了,没想到这黄魁宇见九仙山山高林深,易守难攻,竟起了独霸此地的心思,便在一次宴会上准备将杨文及他的得力手下一网打尽。

    没想到最后竟走漏了消息,杨文单身逃出,其手下以及杨文的家属被黄魁宇屠戮一空,杨文悲愤莫名,对朝廷彻底失去了信心,一气之下便投靠了驻扎在广信府的花小山。

    杨文三十余岁,短小精悍,双眼凌厉,以区区五尺身材竟能使得动两石的硬攻,平日惯用一把十斤重的双手大刀,花小山一见如故,便答应他进军九仙山,为他一家报仇。

    九仙山位于江西广信府、永丰县、玉山县之间,山势险峻,九仙山大寨三面悬崖峭壁,仅北面有小道可登。

    历史上杨文曾在此地抵抗清兵长达几年之久。

    由于有杨文领路,花小山绕过小路,从一处悬崖攀援而上,在山上歇息一日后,三千大军突然出现在大寨后门,而此时杨文也在一旁高声喊叫,最后大寨里暂时投降黄魁宇的山民反戈一击,花小山的山地营在外面猛攻,两相夹击之下大破明军,最后将黄魁宇活捉,杨文亲自操刀将他凌迟处死。

    李安国得知此事后便让花小山在九仙山、怀玉山附近再募兵六千,任命杨文为九龙营的副都督兼总管,招募完成之后,九龙营便以广信府为中心,北面扼控徽州府,东面扼控浙江常山、江山一带,南面扼控福建崇安、蒲城一带。

    瑞昌营调往建昌府后,李安国又将驻守南昌的凌风南昌营九千人马全部调到瑞昌,南昌只留少量团练驻守。

    加上九江营的两万多人马,在九江一线安国军布置了近三万大军,加上王自羽的鄱阳湖水师,一共四万多人马,明眼人一看便知晓,大都督又要有新动作了。

    李安国确实有新动作,不过不是在陆地上,而是在江上、湖上。

    十二月底,正当各地在准备过年诸般事宜时,驻扎在武昌的汤志水师、洞庭湖的宋江水师突然出动了。

    洞庭湖水师出动的是杜虎的五十艘新建的三层甲板大船,这五十艘大船在操练了四个月后已经完全熟练了在湖面、江面的作战,眼下缺的便是实战的机会。

    此时冬风正紧,江面上刮的不是北风便是西风,杜虎的船队既不顺风又不顺水,驶出城陵矶进入长江后便沿着长江逆流而上。

    一日后在天黑前抵达洪湖对面的黄盖镇。

    对面的白旺闯营一见安国军有大批船只来到也暗自提高了警惕。

    半夜,船队突然出动了,前面是小船开道,五十艘大船紧紧跟在后面,越过长江后直接驶入了洪湖与长江之间的漕河,此时无论大船还是小船都没有升帆,全凭桨手和舵手在操控,洪湖的漕河全长十五里,在桨手们全力划水下半个时辰便驶过全程,眼看就要进入浩渺的洪湖,站立在船头的杜虎心里却一紧。

    只见湖口处竟然建起了一座浮桥,浮桥上面有闯营的士兵正张弓搭箭等着!

    “按察司的消息上怎么没有这座浮桥?”,杜虎心里暗骂,不过事已至此也别无他路,只能往前闯了。

    随着一声短暂的牛角号响起,船队都停了下来,漕河只有不到一百丈宽,五十艘大船一进来便将河道塞得满满的。

    杜虎这艘大船沿着漕河东岸继续行驶,接近浮桥时突然来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转弯,将船体的一侧对准了浮桥,此时浮桥与大船之间的距离不过十来丈,大船慢慢地向对岸行驶。

    看着对面正在大呼小叫的闯营士兵,杜虎心里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打同为义军的营头合适吗?”

    不过李安国做事向来都是有的放矢,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杜虎最后还是一咬牙,让身边的传令兵吹向了号角。

    “轰……”,大船一路朝对面驶去,一路进行散弹射击,等驶到对岸时,浮桥上已经没有站着的人影了。

    这时船队里的小船开动了,彼等接近浮桥时纷纷抽出身上的斧子将连接浮桥的绳索砍断,最后跳上连接浮桥的小船,用竹竿将小船往湖中心驶去。

    通往洪湖的道路打通后,船队继续沿着洪湖东岸行驶,没多久便抵达一处湖湾,杜虎一见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整个湖湾都是一座大码头,密密麻麻停满了闯营的水师船只,初一看只怕有上百艘!都是两层甲板的大船!

    杜虎甫一见到这些船,真想将它们都带回去,不过李安国的命令却是将它们全部烧毁!

    杜虎不敢违背大都督的命令,何况此时岸边的闯营水师也纷纷举着火把朝船上跑,想轻轻松松夺船也不是易事。

    不过闯营水师的人终究是大意了,一来眼下正是大冬天,二来眼看就要过年了,三来平素两家并没有大的纠葛,彼等怎地说打就打上了?

    杜虎的船队还是老办法,沿着湖湾对着挤在一起的闯营大船先是一通轰击,接着船上的人纷纷拖出几根大竹筒,大竹筒约莫一丈长,一端对着敌船,两人抱着,一端段却连着一根三尺长的打气筒。

    打气筒的顶端是一个“T”字形的物件,下面练着一根细竹筒,细竹筒的末端裹着厚厚的麻布,一名士兵双手用力推着那细竹筒,随着细竹筒的推动,长竹筒的一端向敌船喷射出大团大团的液体。

    仔细一闻,这液体还有香味,原来是香油!

    一个时辰过后,全部一百多艘大小船只全部喷满了香油,这时安国军水师船只上的人纷纷射出火箭,湖湾瞬间便成了一片火海,大火燃烧的噼啪声,加上没来得及逃走的闯营水师士兵的惨叫声,令人目不忍睹。

    杜虎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一切,将敌船全部点着后,他便带领船队从原路退了回去,这时闯营看守船只的士兵也纷纷来到漕河的两岸,用弓箭、火铳向船上射击,可惜彼等没有火炮,否则也够安国军水师忙乎一阵子。

    杜虎的船队一路向长江驶去,一路利用佛朗机炮轰击,最后闯营的士兵见势不妙纷纷跑开了。

    与此同时,汤志的船队在汉阳附近的白水湖、武湖也在做同样的事情,而宋江的船队却继续向上游行驶,他们的目标也很简单——那就是闯营夷陵州的水师船队。

    五天过后,闯营藏在长江北岸附近支流、湖泊的大小船只被安国军水师焚烧一空,而杜虎却还需要继续沿着汉水向北行驶,他的目标是停泊在承天府、襄阳府的闯营战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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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者,献贼美僮也,姿容秀美,名二孩儿,时年十八,武艺绝伦,尝与黄靖南对阵,甫出战,僮飞矢中其手,黄几败阵,怒甚,伏兵擒之。爱其勇,欲令降,僮坚不允,绝其食死,后竟复活,演出一场明末传奇明末美僮传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美僮传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美僮传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