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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跃千愁     半仙txt下载     半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九四章 刑讯

    海市最高的地方在哪?镇海司的楼顶。

    城堡似的楼顶上,有亭台楼阁,有花草树木,这楼顶代表着海市最高权力,也只有最高权力的人才配居住。

    一座轩阁内,朱轩静坐在案后默默品茶,大掌卫西擎月站在对面看着他。

    两人就这样相互对峙着静默了许久。

    西擎月知道自己做了让对方不高兴的事情,未上报就直接带了大量人手去琅嬛居抓人,能住在琅嬛居的人大多不是一般人,他知道自己这样一抓,会令朱轩承受不小的压力。

    默默喝茶的朱轩尽管心中不快,却也不好说什么,人家接到了报案,海市出了命案,及时带人赶过去也没什么错。

    静默中耗去了某种气氛后,朱轩终于开口了,“凶手有眉目了吗?”

    西擎月:“可能在被抓的人手当中,目前正在录取口供,待将情况梳理后,就要展开针对性的审讯。”

    朱轩偏头示意了一下束手站在边上的齐多来,“让他介入此案吧,让他帮你一把,有什么事跟他多商量。”

    这是要从自己手里拿走掌控权吗?西擎月皱了眉头,“掌令,依我看不用那么多人扎堆,我会按规矩处理,有什么需要老齐帮忙的,我自会找他协助。”

    朱轩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中的茶盏近乎拍在了案上,“那你给我一个时间,什么时候能查出真凶?”

    西擎月:“掌令,现在案情还在梳理中,属下如何能给出具体时间来?”

    朱轩反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刁难你?”

    西擎月:“掌令自然不会刻意为难,然而查案必然是要一步一步来的,属下能做到的只能是尽快。”

    朱轩:“查案?看来你并未意识到此案的真正问题在哪,我问你,你有没有听说过王雪堂和地母的关系?”

    西擎月:“略有耳闻,据说是亲戚。”

    朱轩:“我再问你,大圣逼死地母亲传弟子的事,你可还记得?”

    西擎月猛然一怔,嘴角绷了绷,慢慢回道:“自然不曾忘记。”

    朱轩:“你现在还觉得王雪堂的死只是一桩凶杀案那么简单吗?”

    西擎月面色也凝重了起来,一时竟无言以对。

    “凶手当然要揪出来,竟敢在海市如此猖狂,自然要揪出来严惩!

    但那都是次要的,凶手该怎么揪出来、该怎么处置那都可以放在后面慢慢来。

    重要的是死者的身份背景,重要的是王雪堂死在了哪,他可不是死在了一般的客栈,他死在了琅嬛居,修行界谁不知琅嬛居是五洞主开的?

    你以为我愿意介入琅嬛居这破事?

    千流山让我坐镇海市,不是让我坐在这里玩的,也不是让我坐在这里给千流山惹麻烦的。”

    朱轩话到此,指了指齐多来,“不会影响你正常查案,你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只是他那里掌握了一些遮罗山在星罗岛那边的情况,你跟他配合一下。我的要求只有一点,凶杀案就是凶杀案,绝不允许任何人找借口扯远了,否则大家谁都别想好过,你懂我的意思吗?”

    西擎月慢慢点头,“属下明白,事情在我们手上的话,没有掣肘我们可以慢慢处理,甚至是想怎么处理都行,我们要在王雪堂死讯惊动某些人之前将一些事情坐实了。”

    朱轩慢慢端起茶盏嘬着,“时间不多,尽快给我一个交代,去吧。”

    西擎月和齐多来一起拱手躬身,旋即又一起快步离去……

    一间文案房内,屠休魁正在接受问询,镇海司人员要了解王雪堂死前所有细节情况,屠休魁身为王雪堂的身边人,自然是最清楚这些的。

    这时,西擎月和齐多来一起走了进来。

    见到二人,问话的镇海司人员赶紧站起行礼,多少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两位一起来了。

    屠休魁也知道这两人,也站了起来行礼,并恳请道:“大掌卫,大掌目,该说的我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敝派掌门陨落,我真的要及时赶回去稳定局面,否则敝派会大乱的。”

    他现在确实心急如焚,如今王雪堂死了,遮罗山该怎么维持下去是个问题,这个时候谁争夺到的话语权多,谁得到的利益就多。他若是困在这里迟迟不能离开,王雪堂死讯一旦传回,还能指望其他人能慢慢等他回去再商量吗?

    退一步说,就算遮罗山分崩离析了,就算要分家,自己也得赶回去占一头吧,那么大一块肥肉,多一点和少一点的差别是很大的。

    现在迟迟无法脱身,他如何能不心急,已经不知道哀求多少遍了。

    两位镇海司的大头目并未理会他的话,齐多来要了问话内容翻看了一会儿,又放回了案上后,走到了屠休魁跟前问道:“遮罗山好像在星罗岛布置了不少的人手,要做什么?”

    屠休魁一怔,他哪能轻易说出真相,旋即遮掩道:“唉,少掌门出了事,敝派自然也担心掌门的安危,调了些人手来,做好保护掌门的准备,有什么不妥吗?”

    齐多来哦了声,“少掌门出了事,你们担心王雪堂也被幽差给抓走,所以派了人来保护,是这个意思吧?”

    这话说的,差点没把边上的镇海司人员给逗乐了。

    屠休魁却反问道:“难道遮罗山的门徒不能来冥海这一带吗?”

    言下之意是,遮罗山来多少人也要被管吗?

    齐多来顿时目露阴冷,偏头道:“西擎兄,我看这里不适合问话,还是把人带到刑讯室去问比较合适。”

    西擎月二话不说,直接下令道:“押去刑讯室。”

    屠休魁顿时慌了,惊呼道:“你们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没人理会他的叫唤,冲过来的人直接将其给押走,他修为受制无力反抗,几乎是被拖走的。

    在场的问话人员面面相觑,不是要查凶杀案么,查到星罗岛那边去了是几个意思。

    一行到了刑讯室,齐多来下巴一抬,示意直接对神情慌乱的屠休魁动刑,“给他上点能闻到肉香的。”

    刑讯人员立刻看向西擎月,见其点头允许,立马摁住了屠休魁,将其身上衣裳扒了个精光,然后铁链子锁了他双腕,直接扯到一根大铜柱前,将其反绑在了铜柱上。

    光的就剩一条底裤的屠休魁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惊叫道:“你们不查我们掌门被杀一案,反而如此对我,究竟意欲何为?”

    齐多来负手走到其跟前,淡然道:“说吧,王雪堂调派那么多遮罗山人员在星罗岛鬼鬼祟祟,到底要干什么?我说直白点,我们还想知道王雪堂在海市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如果涉及到你,我保证不追究。若嘴硬,你以为我弄死你能算什么事吗?”

    他对王雪堂被杀的案子没兴趣,他只想坐实一些东西备用。

    屠休魁又惊又怒,“我遮罗山人员可有在星罗岛妄为?难道他们去不得星罗岛吗?掌门更是堂堂正正,何来见不得光的事?你们不去缉凶,反倒在此逼迫,是何道理?”

    齐多来一声冷哼,转了身,对西擎月点头示意,西擎月立马对手下人给出了手势。

    角落里的一扇铁门立刻打开了,不一会儿,便有一小车烧得通红的碳火推了过来,冲屠休魁脚下哗啦倒了半车,吓得正叫喊不停的屠休魁赶紧缩了双脚,不敢落地。

    铜柱后面打开了一道口子,小车内剩下的碳火被铲了进去,然后开始往里面添加干柴,并有人在那扇风,很快便让铜柱里面燃起了熊熊大火,烟气顺着铜柱不知飘往了哪。

    都这样了,屠休魁自然明白了这是什么刑罚,奈何惊叫不休也没用。

    他暂时还没感觉到铜柱的高温,可这等待的过程给予了他很大的心理压力,还有他如今的修为受制,双脚也快悬不住了,颤抖在炭火的上面。

    烈火焚烧之下,铜柱上的温度快速升高。

    屠休魁在瑟瑟发抖,再看齐多来和西擎月漠视他生死的样子,在高温炙痛感刚传导到后背时,还没将他灼伤时,他突然大喊一声,“我说!”

    西擎月顿面露鄙夷,这都还没吃上苦头呢,就扛不住了。

    齐多来冷冷道:“若是说的我不满意,再绑回去可就是另一番滋味了。”

    两条绑住屠休魁的铁链突然松了,屠休魁双脚不可避免地落入了炭火中,疼的呲牙咧嘴地跳了出来。

    左右两人拉扯着铁链,将他拉成了个“十”字形,随时能倒拉回铜柱上的样子。

    接下来的一切都简单了,齐多来问什么,屠休魁就招什么。

    星罗岛调集的人手是为杀庾庆准备的,连幽角埠外都布置了杀手预备。

    关键是还把青牙给招了出来,说青牙将配合他们把庾庆给赶出海市,方便那边下杀手。

    更要命的是,说出了在幽差到达前,王雪堂其实就已经知道了王问天绑架小黑的事,王雪堂默许了儿子之后针对庾庆的事。

    至于王家父子为何要那样做,什么因为地母徒弟什么的,他吧啦吧啦的都说了出来。

    青牙参与绑架的事自然也被招了出来,对于这个,齐多来心知肚明,这本就是他授意青牙去参与的,他要的是王家父子仗着地母的势参与了绑架幽角埠人员的证据。

    拿到了一堆证词后,齐多来朝西擎月拱了拱手,“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调集人手去星罗岛抓相关人证,把王家父子倚仗地母之势胆大妄为的证据给坐实了。”

    西擎月知道这些都是一旦地母发作好用来堵地母嘴用的。

    他回头目送了齐多来的离去,知道这桩事肯定是要上报的,大圣之后估计也会看到,大圣若认为朱轩事情做的漂亮,朱轩这镇海司掌令的位置恐怕是坐的更稳了。

第四五九章 刑讯2

    他西擎月也不想自己显得太无能,目光盯向了还被铁链子拉着的屠休魁,对其刚才的口供稍作琢磨,锁定了下一个审问的目标,偏头示意道:“先拖下去,把青牙带过来。”

    “是。”部从应下,迅速将人拖走。

    几乎赤身的屠休魁如丧考妣,他知道自己这一开口,那高高在上的遮罗山长老的荣华富贵就已经是烟消云散了,努力了一辈子的东西突然就这样没了,回去争夺利益的想法彻底没了,但他也没办法,再多的利益也不如自己活着……

    对相关人员交代了星罗岛的抓捕计划后,齐多来又立刻到楼顶找到了夜色中灯下徘徊的朱轩。

    把刚才审问的结果讲了一下后,他提醒道:“掌令,您看青牙那边,咱们要不要把他从西擎月的手上提出来单独审理。”

    朱轩止步,看着灯火下自己的影子,问:“有那个必要吗?”

    齐多来:“青牙挑拨王问天找那位探花郎的麻烦,是这边授意的,青牙真要是在西擎月的严刑之下扛不住了,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恐怕会有些麻烦。”

    朱轩:“他要是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那这人也不能留了,海市不需要这样的地头蛇。单独从西擎月手上提人的事就不要干了,青牙这次摆明了夹在其中,不让他审一审,倒显得我们心里有鬼了,他真要是审出了什么,也翻不起浪来,之前去千流山该解释的我已经解释清楚了,他若喜欢避开上峰上报,那就由他去吧。”

    话刚落,一阵脚步声传来,一名从属人员来到,禀报道:“掌令,梁家大先生来了,说要见您。”

    闻听此人,朱轩和齐多来面面相觑。

    所谓的梁家大先生,指的就是海市首富梁家的大管家,名叫梁巍。

    那位看似只是个管家,实则操办梁家与千流山之间的事务时,面见大圣的次数肯定比他朱轩这个镇海司掌令还多。

    说白了就是一个经常有机会在大圣跟前说话的人,朱轩哪敢托大,赶紧道:“快快有请。”

    他和齐多来甚至还整顿了一下衣衫,亲自跑到了楼梯口那里去迎。

    不一会儿,一个蒙身在黑斗篷里的人从楼梯口露面了,抬头看迎接的二人时,露出了真容,是一个面容清矍的老者,斑白鬓角,斑白胡须,长的蛮有气质,蛮有精神的,尤其是一双闪烁目光的眼睛,精气神十足。

    “见过大先生。”

    朱轩和齐多来一起拱手拜见,态度可谓非常恭敬。

    人家也确实有让他们恭敬的资本,人家不仅仅在海市有地位,而是在整个修行界都有相当地位,行走于人间世俗时,皇宫大内见各国君王也是寻常事,面子很大,许多方面还真不是朱轩这个镇海使能比的。

    梁巍拱手回了下礼,也算是客气,“掌令。”

    朱轩赶紧伸手请他去轩阁内用茶,梁巍摆手,示意不用麻烦,左右看了看,“登高望远,掌令这里的风光就是不一般,走走如何?”

    朱轩没什么意见,当即伸手请,亲自陪同游览此地夜景,走了几步后,试着问道:“大先生这么晚来,不会是为了看风景来的吧?”

    跟在后面的齐多来竖起了耳朵。

    梁巍回头看了他一眼,朱轩会意,挥手示意齐多来退下了。

    没了旁人,梁巍才直言不讳道:“你们抓了青牙?”

    朱轩心里嘀咕,青牙竟有这么大的面子,能把这位搞的亲自跑来说情不成?

    他知道青牙搭上了惊鸿殿老板娘,多少跟梁家扯上了点关系,但是从未想过青牙能搭上这位,尤其是让这位大晚上亲自跑来,遂谨慎道:“是的。琅嬛居那边出了凶杀案,遮罗山掌门王雪堂被人毒杀,青牙牵涉其中,于情于理都要带回来审一审。”

    梁巍踱步道:“此事我已有所耳闻,只是事发时青牙压根不在琅嬛居,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说他杀的未免言过其实。掌令,你看这样行不行,先把人给放了,我作保他不会逃,若真查出事情和他有关,再抓他也不迟。”

    朱轩试探道:“青牙是梁家的人?”

    梁巍抬手捋须,“就在刚刚不久前,古清照找到了我。这么多年了,古清照一直是任劳任怨,梁家安排的事情无一不仔细到位,说起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从未向我开过口,这还是第一次求我,我也不能让下面人寒了心不是,说到底都是在给大圣办事。”

    朱轩又貌似为难道:“大先生,死的是遮罗山掌门王雪堂,他可是地母的亲戚,若是就这样放了,怕是不合适吧?”

    梁巍停步了,转身面对了上了他,“我知道这事情不好办,所以才亲自过来了。念在古清照勤勤恳恳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也不好拒绝,就答应了她,如今要食言,掌令可有说法教我?”

    朱轩犹豫了一阵,最后貌似把牙狠狠一咬,“好,既然大先生开口了,那这事再难我也要给大先生一个交代,这事我来处理。”

    梁巍:“外面有一辆马车,古清照在马车上等着。”

    朱轩:“我尽快放人。”

    梁巍:“说是还抓了青牙一个心腹手下,主要的没事,还逮住一个随从深究什么?”

    朱轩懂他的意思,“大先生放心,我来处理。”

    梁巍又突兀冒出一句,“王雪堂不顾自己儿子在幽崖的死活,又匆匆返回海市,所为何来?无非就是替子报仇。那位探花郎察觉到了危险,先下手为强,除掉了王雪堂。王雪堂死于‘白罗纱’,闻侯也同样死于‘白罗纱’,事情明摆着,逻辑没问题,可严刑逼供…”

    说到这,他又靠近了些,低声耳语道:“同时暗中放出些许风声,就说王雪堂毕竟是地母的亲戚,为了到时候给地母一个交代,不管那位探花郎招不招,都要拿他顶罪,就是上面的那些逻辑,总之镇海司不会给他翻供的机会,要弄死他…要做的像一些,大刑伺候!”

    朱轩惊疑莫名,意识到了这位在搞什么局,只是这样搞的话,令他多少有些不安,“大先生,这样做合适吗?”

    梁巍:“千流山那边若追究什么,我自会帮你交代,你不用担心什么。”

    朱轩想了想,点头应下了,“好,我知道了。”

    “那就不打扰了。”梁巍客气一声,转身就走了。

    还真是从头到尾不废话,为事而来,说完了事就走人,一点逗留片刻的意思都没有……

    刑讯室内,青牙已被带到,西擎月也不啰嗦,直接偏头示意,部从立刻将青牙拉到了刑架上,直接用铁链子绑了。

    同样被制住了一身修为的青牙,无法反抗,一双木屐也给拖飞了,一见这上来就要用刑的阵势,说一点都不紧张是假的,毕竟都是血肉之躯。

    他当即沉声道:“大掌卫,您这是什么意思?”

    西擎月拿着手上的供词翻了翻,“不急,咱们一样一样来,就先从那个幽角埠的小孩被绑架开始吧,说吧,你有没有参与?”

    青牙立马否认道:“我听不懂大掌卫这话是什么意思。”

    西擎月朝那被烧红了的铜柱抬了抬下巴,“把屠休魁往那上面一烤,他什么都招了,你也想上去试试不成?”

    青牙不明白为什么才刚开始就直接对屠休魁用刑了,也不知这边是不是在诈自己,瞟了眼那烧红的铜柱,心里有点忐忑,但还是嘴硬道:“若是屠休魁说了什么,大掌卫不妨拉屠休魁来与我对质,要知真假,不妨明辩。”

    西擎月颔首,“还敢嘴硬!青牙青牙,不知是否人如其名,去吧,给他挨个拔着看看,看哪颗牙最硬。”

    他的部从立刻冲过去摁青牙的脑袋。

    青牙当即嘶吼,“大掌卫,你这是想屈打成招吗?我要见大掌目,我要见大掌目……”

    到了这个时候,他希望齐多来能出面制止一下。

    总体来说,哪怕是到了这个关口,他也不敢对西擎月太过放肆,不像之前在惊鸿殿怼镇海司的人,西擎月的背景毕竟在那,他青牙想直接吓唬五洞主的人,份量上确实还是差了点。

    西擎月略挑眉,不知道这位跟齐多来之间有什么勾搭,不过齐多来既然没有出面说话,那他也就不管了。

    他走到了一旁,直接拿了把锤子,站在了铁砧前等着。

    什么钢筋铁棍之类的,直接撬进了青牙的嘴里,撬开了青牙的嘴巴,一只铁钳子探入,夹住了他的一颗大牙,毫不客气地直接拔了下来,立见青牙口中鲜血汩汩。

    拔出的牙突然变大了不少,放在了铁砧上。

    撬开青牙嘴巴的东西也松开了。

    西擎月问:“现在愿意招了吗?”

    青牙嘴角淌血,却依然大声道:“我要见大掌目,见了大掌目我自然会说。”

    砰!西擎月一锤子下去,直接将那颗拔出的牙砸了个粉碎。

    也如同发出了信号一般,行刑人员又摁住了青牙的脑袋,铁家伙再次撬开了他的嘴巴,铁钳子又伸了进去,这次是慢慢拔。

    绑在刑架上的青牙痛的浑身直哆嗦,铁链缚住的双臂更是颤抖着握紧了双拳。

    又一颗血淋淋的大牙摆在了铁砧上。

    西擎月问:“现在能说了吧?”

    青牙满口鲜血地怒道:“西擎月,你有种杀了我!”

    砰!西擎月又一锤子砸碎了那颗牙,“不要停,一颗一颗拔,刑具一样一样试,直到他愿意开口了为止。”

    一颗牙拔出,他就一锤子砸碎。

    一颗又一颗,拔到第四颗时,铁门开了,齐多来进来了,见眼前情况已经对青牙动上了刑,当即喊道:“住手。”

    行刑人员回头一看,不得不暂停。

    青牙则在那朝齐多来“呜呜”不停。

    齐多来暂时没管他,对以审慎目光盯着自己的西擎月招手示意了一下,“暂缓行刑,掌令找你。”

    于是两人出去了一阵。

    再回来后,西擎月绷着一张脸走到了青牙身边,对齐多来道:“放了他可以,他刚才竟敢要挟我,说什么有种杀了他,这帐怎么算?”一只手拍在了青牙的脸上,拍的啪啪响,“我要他道歉,不为过吧?”

    齐多来叹气,刚想劝青牙道歉,谁知西擎月顺手操起了一旁的锤子,喝道:“道歉!”

    同时一锤砸在了青牙的腿骨上,咔嚓一声响。

    “啊!”满嘴鲜血的青牙仰天一声惨叫。

    齐多来大惊,“住手!”

    谁知青牙也跟着大喊一声,“我错了!”

第四九六章 刑讯3

    “我不该对大掌卫无礼,我错了。”

    “我向大掌卫道歉,我错了。”

    获悉自己要被释放,青牙可谓连连大声道歉,丝毫不敢再有任何犹豫。

    事情明摆着的,西擎月在找借口收拾他,不赶紧接话道歉的话,刚才那一锤子就是前车之鉴。

    齐多来绷着一张脸,盯着西擎月,然他也不好说什么,人家的话也在理,让人家赔礼道歉有错吗?暗怪青牙那厮自找,人到了这里还敢对西擎月出言不逊,这不是自找罪受是什么?

    西擎月扔下了手中的锤子,又一把揪住了青牙的头发,“我听说之前在惊鸿殿的时候,你当众威胁镇海司的办差人员,扬言要让他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你再说一次给我听听?”

    青牙摇头,“不敢,小的不敢了。”

    齐多来适时的来了一句,“西擎兄,差不多就行了。”

    西擎月撒开了青牙的头发,拍着他的脸,“以后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话,就不是拔掉几颗牙打断一条腿那么简单了。”

    话毕咚一拳,他一记重拳轰在了青牙的腹部。

    “噗!”青牙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齐多来大怒,刚想喝斥什么,西擎月已经先声喝道:“放人!”

    这一声喝,把齐多来到嘴的话又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解开铁链的青牙哪还有之前木屐踏踏的那份潇洒,单脚立地,拖着另一腿,人已是摇摇欲坠。

    “抬出去。”

    齐多来招呼了一声,立刻有人拉了块板子来,将青牙抬了出去。

    牢狱外,庞成丘已经在等着,他已经先被带出来了,他还没受审,整个人还好好的,见到被抬出的青牙反倒大吃一惊,这血淋淋的样子明显是受了重刑。

    这里也不是他嘘寒问暖的地方,齐多来挥手示意,示意赶紧先把人弄回去再说。

    青牙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

    镇海司外,有一辆马车等着,车厢内古清照安坐静等,待到血淋淋的青牙被送来,她也吃了一惊。

    几人七手八脚地将青牙弄进了车厢后,古清照沉声道:“你伤怎样?”

    青牙喘着粗气道:“先解开我身上禁制。”

    古清照立刻伸手到他身上一阵摸索,找准禁制后下手予以解除了。

    马车也就此转向而去,紧急返回惊鸿殿……

    镇海司内部有一处天井式的空间,四面都有“之”字形楼梯通往上面,牢狱入口就在天井底层。

    柳飘飘就藏身在一间房屋的窗口后面,通过窗户缝隙,她看到了青牙竖着进去又血淋淋横着出来的场景,也看到了庾庆师兄弟三人被带进牢狱。

    连青牙这地头蛇进去了没一会儿都躺着出来了,柳飘飘极为担心庾庆师兄弟三人。

    然而她又不敢去牢内旁观,闻侯被毒杀的事并未过去几天,事情也并未过去,她也不能说是完全撇清了嫌疑,此时压根就不能去关切庾庆三人。

    她也不知道青牙弄成那个样子是不是招供了什么,譬如给了庾庆“白罗纱”的事,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暗暗提心吊胆。

    她现在大概也知道了琅嬛居发生了什么事,知道王雪堂被毒杀了,她估摸着就是庾庆他们干的,既不知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也不知庾庆是怎么想的,竟敢跑去琅嬛居动手,实在是太过胆大妄为了。

    她很清楚,王雪堂若不是死在了琅嬛居,根本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西擎月也不会搞出这么大的阵势……

    一起被送进大牢,师兄弟三人行走在过道内时,南竹还忍不住嘿嘿了一声,“咱们才来海市多久,这就进来两次了。”

    然没一会儿,他就笑不出来了,在地牢岔路口,三人分离了,被分别带开了。

    师兄弟三人被分别带到了一间刑讯室,一看到各自屋内的刑具,三人迅速紧绷了神经,一来就让他们进这种地方,什么意思?

    牧傲铁的待遇是最高的,西擎月第一个亲自审的就是他。

    牧傲铁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冲上来的人摁住了,直接拖到了刑架前用铁链绑上了。

    这时,一名琅嬛居的伙计被带了进来,西擎月对伙计示意牧傲铁,“认一认,是不是他?”

    伙计稍一打量,便认出来了,点头道:“没错,就是他,昨天就是他让我去王雪堂房间打扫的。”

    西擎月冷冷盯向牧傲铁,“你应该不聋,他说的你应该都听见了,他说你有喊他去王雪堂房间打扫,你承认吗?”

    尽管落得如此下场,牧傲铁还是一副略带傲骨的傲然模样,“没错,我确实那般交代过他。”

    见他认了,西擎月脸色稍霁,回头又问伙计:“后来呢?”

    伙计道:“我喊了人去打扫后,去打扫的人没一会就回来了,反倒把我给骂一顿,说我胡说八道害他们白跑一趟,说王雪堂的房间没让打扫。”

    西擎月又问牧傲铁,“是他在说谎,还是你在说谎?”

    牧傲铁:“是我在说谎。”

    “也就是说,王雪堂房间确实没有喊人去打扫,是你越俎代庖骗琅嬛居伙计去打扫的。”

    “是,是我骗了他。”

    西擎月立问:“为什么要这样做,意欲何为?”

    见对方承认的利落,他以为自己已经快要接近真相了。

    “想必大人也知王雪堂儿子王问天和我们在惊鸿殿发生的恩怨。”

    “嗯,这事确实有所耳闻,和这事有关吗?”

    “王雪堂突然返回了海市,我们担心是想找我们算账,我们也确实惹不起遮罗山,于是想找王雪堂解释一下,想化解那恩怨。找到王雪堂后,我当时也不知道我那两位兄弟进他房间后发生了什么,不知为什么会进去那么久还不出来,我担心王雪堂会对他们不利,想让琅嬛居的人过去露个面,免得王雪堂乱来,所以才骗了打扫的人过去。”

    这话听起来确实合情合理,但却不是西擎月想要的结果,“看来,你早已想好了怎么回答。”

    他先挥手让人把客栈伙计给带了下去,又招手让人奉上了一只托盘。

    托盘上放着两件比大拇指略粗的金属套筒,还有一只金属扣帽,明显都被烟火给熏了个乌黑。牧傲铁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是庾庆特制火折子上的东西,木制部分烧没了,剩下了防火的金属部件。

    西擎月道:“解释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牧傲铁稍看了两眼,便不屑一顾的样子道:“不认识,不知道。”

    西擎月:“你这态度可不行。换了其它事情也许都好办,我还得跟你们讲点规矩,但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招惹不该招惹的地方,上面要交代,我不给出交代怎么行?那规矩只好先往一旁放一放了。

    就你这种货色,我实话告诉你,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压根就没想让你活着离开,弄死了也就死了而已。当然,你若是能交代出有用的东西,只要你不是主谋,我看你样子也不像是主谋,准你将功赎罪,我保你平安离开,当着下面人的面,我不会言而无信,一定说话算话。”

    牧傲铁瞟了眼托盘,“我真的不认识是什么。”

    西擎月:“不认识?那我换个说法,告诉我,屡次秘密和探花郎接头的人是谁?”

    牧傲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哪有和什么人秘密接头?”

    西擎月:“你这样就不对了,探花郎身边的贴身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你总得选一样你知道的告诉我吧?我没时间也没精力跟你一个人耗下去,痛快点说吧,说一样你知道的。”

    牧傲铁:“我就是个跑腿的跟班,真有什么机密的话,他也不会告诉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好,有骨气,到了这里还能面不改色的,是个硬茬,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硬。来,你们好好招呼他一下,帮他把身上的硬茬修剪修剪,等他愿意说了再来喊我。”

    西擎月扔下话就转身走了。

    五名刑房人员冷笑着靠近了牧傲铁,上下打量一番后,忽然都将一只手背在了身后,一人喊话道:“手心手背。”

    五人背着的手一起亮出,结果三只手背,两只手掌心。

    “好,手背赢,那就从下面开始修剪。”

    有两人蹲下,迅速脱掉了牧傲铁的鞋袜,令其一双赤足着地。

    有人拿着平口钢钎过来,口子抵在了牧傲铁的一根脚趾上。

    另有人则拿了锤子在钢钎顶端比划着欲砸,同时也提醒道:“这一锤子下去,你一根脚指头可就凿掉了,那滋味不好受的,说还是不说?”

    说一点都不紧张是假的,但牧傲铁依然怒斥道:“你们想屈打成招不成?”

    “真奇怪,绑上了刑架的人似乎都喜欢说这句话。”

    拿锤子的人乐呵呵一句,手中锤子突然抡起砸下。

    咣!铁钎震响。

    牧傲铁的脚上爆出了血,一根脚趾飞了出去,他口中只发出了一声闷哼,硬是强忍着没叫出来。

    但整个人瞬间疼的直哆嗦,额头瞬间冒出了细微冷汗,脸上更是瞬间没了血色般,惨白一片。所谓十指连心,脚趾也不遑多让,那痛苦滋味可想而知。

    钢钎又移位放在了他下一根脚趾上。

    “你知不知道不说的后果?知不知道什么叫修剪硬茬?就是这样的,一根脚趾一根脚趾的凿掉,然后是一根又一根手指,然后是手脚一只只砍掉,然后再将你给阉割……”

    此时的南竹也好不到哪去,看起来甚至是更惨。

    被剥的像是刮了毛的猪似的,两边拉着的铁链将他拽了起来后拖,将其后背活生生贴在了烧得通红的铜柱上。

    嗤!铜柱上冒烟,瞬间飘出肉香。

    “啊……”南竹一声凄厉惨叫,眼白一翻,当场就昏死了过去。

第四九七章 刑讯4

    连一点抵抗的余地都没有,甚至都来不及反应,身体本能自闭了。

    行刑者并未把他弄死在烧红的铜柱上,两边拉住的铁链一扯,又直接将人甩飞了出去。

    两根铁链拽着胳膊的南竹跪在地上不倒,脑袋耷拉着,他那后背已经是血肉模糊,焦烂一片,还冒着青烟,飘着肉香,冒着油往外渗,真正是惨不忍睹。

    早有准备好的冰水端来,上面还飘着冰渣,哗啦一盆,泼在了南竹的脸上。

    昏迷中的南竹一个激灵,慢慢睁开了双眼,缓缓抬头望,明明伤的是后背,却感觉连吸进肺腑的每一缕空气都是刀子,身子在不由自主的颤抖,那滋味感觉灵魂都在身体外面飘,仿佛随时能飞升成仙似的。

    同时赋予了另一种滋味,绝望!

    “现在想清楚了没有,说还是不说?”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求你们放过我吧。”南竹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后,哭了,无声的哭了,眼泪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之前以为抓进来会遭罪,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但是没想到会这么痛苦,连呼吸都痛,但他脑子里还是有一道信念:不能说啊,说不得啊!

    “那就等你想起来了再说吧。”

    边上开始有人往一桶清水里倒入大量盐粉,一根棒棒搅动,搅的差不了后,拎了过来,舀子舀了水,往南竹背后还冒着肉香的血肉模糊处浇淋。

    一开始并未大量的浇,而是慢慢往下淋上一些。

    尽管如此,南竹身躯已是猛然僵硬,呼吸剧烈的断断续续,然后双手开始抽风似的抖动,嘴唇下巴直哆嗦。

    淋下的盐水在他后背龟裂的伤口慢慢渗透,慢慢流淌,洗刷出了滴滴答答的血水。

    进来的西擎月只是在旁稍微看了眼,便转身离开了。

    他径直来到了审问庾庆的刑房,这里的待遇显然好多了,尽管四周摆满了刑具,但还是搬了张椅子给庾庆坐。

    审问人员则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正与嫌犯问答。

    之所以如此优待,还是因为庾庆那探花郎的身份,西擎月是知道他身份的,也知道可能有不少人正盯着,故而事先打了招呼,交代了下面,先不要乱来。

    见到西擎月来了,审讯人员立马起身,以示尊敬。

    西擎月看了下审问内容,摆明了油盐不进,眉头皱了起来,稍沉默后,回头挥手,后面跟着的人立刻将托盘里的东西奉到了庾庆跟前。

    庾庆定睛一看托盘里的两只金属套筒,立马心知肚明,却故意装作一脸疑惑的样子,不知何物的样子。

    负手踱步走近的西擎月伸手拿了一只金属套筒,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在王雪堂房间的着火点找到一只,里面的残留中还能嗅到硫磺味,结合案发情况,不难猜出,这可能是一只特制的火折子。于是又立马详查琅嬛居柴房的着火点,果然又从灰烬中找到了另一只。结合两处着火点的情况,再反推,这两件东西是火折子无疑。”

    他放下金属套筒,又拿起了一只金属盖帽,“火折子的盖帽不可能轻易脱落,就算遭遇了火灾也不会轻易脱落,这是人为打开的,谁会在王雪堂的房间打开火折子还连同盖帽扔在那?只能说明不是纵火犯想扔下,而是因为带不走。

    和正常火折子不同的是,这盖帽上还有拉环,结合着火点的情况和现场的遗留情况,便不难想象,是有人悄悄将一只火折子暗布在了着火点的窗口附近,连接盖帽的暗线经由窗户角落通往了外面,只待时机一到,在外面将暗线一拉,火折子便打开了,又因窗户关闭,拉开的盖帽没办法拉走,便遗留在了现场。

    而这只火折子里正好藏了需要以火来催发的毒物‘白罗纱’,所以这支火折子并不是普通的火折子,而是用来暗杀的特制之物。

    ‘白罗纱’虽毒,却不足以置王雪堂于死地,所以除此物外,凶手还做了非常巧妙的策划,策划了第一场在柴房内的火灾,借着火灾的混乱,到处人来人往,没人会注意到有人在窗外拉那条预设火折子的暗线。

    更妙的是那场火灾燃烧的烟气,误导了王雪堂,麻痹了王雪堂,才导致了其未能察觉到室内的烟毒,等到他发现便已经晚了,这也是为什么王雪堂连里面的房间都没能跑出来的原因,是有人通过种种精心设计才导致王雪堂丢了性命。

    说实话,若不是有现场的遗留给予了推测途径,还真难以想象有人能设计出这么高明的暗杀手法,说来真是让人佩服,难怪都说探花郎是天下第一才子,果然是名不虚传!”

    探花郎?天下第一才子?刑讯室内的其他人闻言皆面面相觑,显得非常惊讶,这猥琐小胡子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大才子?

    庾庆貌似听故事似的,听到最后目露讶异,“你不会说凶手是我吧?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是去过王雪堂的房间不假,但我可没有安装什么火折子,我们进去前被遮罗山的人逮住搜过身的,连武器什么的都被扣下了,不可能带什么特制火折子进去,大人这玩笑开大了。”

    他目前还不知道眼前的人是镇海司的大掌卫。

    被搜过身?西擎月一愣,这倒是一个他不知道的新情况。

    要知道是不是真的很简单,屠休魁及一干遮罗山的人员都被扣押在此,问一问就知道了。

    他当即偏头对身边人示意了一下。

    其部从会意,立刻快步而去。

    稍等了那么一阵,其人才回来,也带回了一份口供递予。

    西擎月拿起口供一看,越看越皱眉,没错的,当时在场的守卫及屠休魁都证明了,庾庆和南竹进王雪堂房间时确实被搜过了身,可疑之物都扣在了外面没有让带入,没有什么类似火折子的物品。

    有这么多人证在,应该不会有假。

    这个结果确实令西擎月大感意外,他第一时间没想别的,倒是怀疑到了青牙身上,会不会是青牙在配合,帮忙带了东西进去,毕竟闻侯死的时候,青牙和这位探花郎也同样有来往。

    他怀疑青牙和庾庆本就是一伙的,奈何有人把青牙从这事里面给摘了出去,以他的地位也没办法再继续审问青牙。

    稍琢磨后,徐徐道:“不愧是探花郎,手段果然是高明,把自己给撇了个干干净净,然有一点你是撇不清的,毒杀闻侯的毒物也是‘白罗纱’。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没有证据奈何不了你,也确实是这个理,然而你这次不该在琅嬛居惹事,你的命不如琅嬛居的招牌金贵。

    事已至此,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招供,但我不妨跟你明说了,摆在你面前的路只有两条。

    第一条,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你不招,必死无疑,这间刑讯室就是你最后的归宿,你会死的很惨,死也是白死。

    第二条,老老实实招供了,你的死活便不由我处置,以你的名气,掌令大概是要把你交由千流山去发落的,能不能活命就看你自己的运气。”

    话毕,他转身面对了一干手下,“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探花郎,不要弄的惨兮兮不好看,给他盖被子。”

    “好嘞。”

    一帮人吆喝一声,迅速上手,直接把庾庆给逮了,扯去了一旁,摁在了一张宽厚的铁板凳上躺好绑了,然后又抬了一块厚厚的铁板往庾庆身上压住。

    有人好心提醒道:“探花郎,久仰您大名,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您,您先受着,若是想招了就赶紧吭声,我们立马罢手。”

    庾庆搞不懂这些人要干什么,用刑又不是什么好事,说一点都不慌是假的,当即怒声道:“你们想干什么?想屈打成招吗?”

    “探花郎,没你们文人那么文绉绉的词,就是刑讯逼供。来,开始吧。”

    好心人话落,左右两边的人各自抡起了一只大铁锤。

    轰!左边一只砸在了铁板上,扬锤后右边的大铁锤又砸了下去,轰!

    仅第一锤,庾庆就感觉身上有电流在激荡一般,浑身发麻,五脏六腑在震荡。

    开始并不觉得太难受,等到轰隆隆的一锤又一锤下来后,他才体会到了其中的销魂滋味。

    视觉恍惚,花了,努力瞪大了眼睛,却什么都看不清,眩晕的光影在晃动。

    他想努力呼吸,身体能吸入空气的空间却感觉越来越少了,吸入的气越来越不够用了,那种即将窒息的感觉,却迟迟又断不了气的感觉,将窒息濒死的痛苦拉长了,令人一直在濒死边缘徘徊。

    什么都听不到了,连巨大的轰鸣声都听不到,死亡边缘的痛苦煎熬下,他很想说自己招,脑海里快要涣散的声音又在告诉自己,会害死老七、老九和柳飘飘的。

    脑海里反复在以这句话提醒自己。

    他的眼球已经开始往外凸,眼球上布满了血丝,看着吓人。

    一口鲜血呛出,顺着脸颊旁落。

    然后又是一口接一口的鲜血呛出。

    砸一锤子,他口中就会呛出一口血,七窍都在渗血。

    大头的小小身形不知什么时候爬在了刑讯室的大门上面。

    刑讯室的门也在此时打开了,连跑几间刑讯室的齐多来赶到了,见状苦笑,发现掌令说的还真没错,就算不交代西擎月用刑,西擎月自己也会动刑的。

    他又大喊了一声,“住手!”

    你一锤,我一锤的动静立刻停下了。

    西擎月回头看,发现这位怎么又来了,皱眉盯着他。

    齐多来走近刑具边看了看神态间似乎要魂飞魄散的庾庆,立马回头看向西擎月,惊疑道:“上这个,你不会是想直接弄死他吧?”

    西擎月:“不会让他死那么轻飘。”

    齐多来叹了声,继而赶紧招呼人手,“撤了,赶紧撤了,别把人给弄死了。”

    行刑的都是西擎月的手下,又知西擎月和齐多来平常不太对付,自然都回头去看西擎月的反应。

    西擎月沉声道:“齐多来,你又有什么理由放人不成?”

    齐多来叹道:“我也不想过来看你那嘴脸,可是没办法,下面人过来怕喊不住你,我只能是亲自跑一趟。你听我说,不罢手不行,冥寺过来要人了。”

第四九八章 借口

    冥寺要人?要他?刑房内干活的一帮人惊疑相视,陆续盯向了目光涣散、七窍渗血的庾庆。

    西擎月略默,沉声道:“他们说要人,我们就给吗?凭什么?”

    齐多来唉声叹气,“敢来要人自然有理由。那边来人说了,一直在追查这位探花郎和鲛人被杀之间的真相,获悉了这位身边还有两个帮手,正要再次核实,忽又惊闻镇海司内部有内奸,恐要对他们三个杀人灭口,故而紧急派人来提他们三个过去。那边说了,鲛人被杀之事在前,大家要讲道理,凡事要有个先来后到。”

    西擎月顿冷笑,“那还真是巧了,早不找他们,晚不找他们,等人落在了我们的手上就来提人,闹什么鬼毛病?”

    齐多来:“说这些个没用,人家把话讲到了这一步,反正我也及时过来通知你了,还要不要弄死他们三个,你自己看着办。我再提醒一下,人家担忧镇海司内的内奸要对他们三个杀人灭口,你现在杀了他们,恐怕冥寺就要找镇海司提你过去审问了,进了冥寺,一道白骨院墙分生死,外人不得插手,届时你的死活只怕五洞主都未必敢保证。”

    闻听此言,一帮下属一个个心惊肉跳,都知道冥寺历代冥僧和千流山历代大圣是有契约的,互相尊重!

    总之就是千流山不以势压人,冥寺也不会号令海族作乱,维持这冥海地域的正常秩序,大家相安无事。

    已经不用西擎月交代了,一帮下属一副为西擎月好的样子,赶紧抬开了压在庾庆身上的厚重铁板,稀里哗啦解开捆绑的铁链。

    西擎月沉声道:“这是掌令的意思吗?”

    齐多来:“掌令暂未说放不放人,只让我赶紧来通知你一声,这三个家伙,让你不要弄出了人命。”

    听说并未决定放人,西擎月甩袖而去,“要交也是把人直接交给千流山,我去找掌令理论。”

    见他大步而去,齐多来直摇头,也未去追,知道人家也有人家的压力,琅嬛居出了这样的事,给不了一个交代的话,打的是五洞主的脸,人家自然要为上分忧。

    回头见到哼哼唧唧意图挣扎起来的庾庆,齐多来挥手示意扶他起来。

    当即有人将庾庆扶了起来,然松手后,庾庆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涣散的目光,踉跄的步子,突然腿一软,噗通跪地,口中更是“噗”出一大口触目惊心的鲜血,咣当扑倒在了地上,再无了动静,布满血丝赤红的眼睛还是瞪着的。

    齐多来大惊,立马过去单膝跪地,伸手紧急为其检查,稍后扯着嘴角慢慢收回了手,唏嘘而叹,“据说这厮要弃文从武,这次恐怕得弃武从文改回去了。”

    他的检查结果是,人伤的很重,五脏六腑都伤的不轻,只要能及时救治,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目前也只是昏死了过去而已。然而有一个结果对修行中人来说,恐怕是很难接受的。

    这位探花郎行功运气的经脉受创严重,说是支离破碎也不为过,一身修为被毁都是其次的,修行根基怕是废了。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立马伸手去检查,之后皆讪讪收手,都明白了大掌目的话是什么意思。

    “看好他吧,真要出了事,只怕你们那位大掌卫要不好过了。”

    齐多来扔下话后,拿起庾庆的审讯口供看了看,发现没什么内容,因为压根就没招什么,若有所思一阵,放下东西后就走了……

    楼顶天台,一夜不得安宁的朱轩正负手看着远处天际的鱼肚白。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已经差不多要天亮了。

    西擎月找到了朱轩,行礼后正要说什么,又被朱轩抬手阻止了,指了指空中。

    西擎月顺势看去,只见一飞禽掠来,腾空化作人形落地,双手奉上一份密信。

    朱轩接了密信打开看过后,微微点头,待挥手示意送信者退下后,他方问道:“你想说什么?”

    西擎月:“掌令,冥寺要人的意图很明显,什么鲛人被杀一案,纯粹是借口,我看就是想保人。”

    朱轩负手身后,呵呵笑道:“借口?借口怎么了?有借口就已经很不错了,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你觉得冥寺想保个把人很难吗?只要不是捅破天的事,你觉得大圣会不给冥寺面子吗?他如果不找借口,直接登门甩脸色要人,凭你我的身份又能奈何人家?”

    西擎月嘴唇紧抿了一阵,无法反驳,但还是说道:“掌令,这位探花郎身上的嫌疑很大,前后两件‘白罗纱’案件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此时,齐多来到了,束手站在了朱轩身边。

    朱轩声音大了几分,有警告意味,“嫌疑就是嫌疑,不能当做证据,你有证据吗?现在人家的靠山出手了,由不得我们想怎样就怎样,证据,我要的是证据,你现在能拿出证据来吗?只要你能拿出证据,人我可以不交给冥寺,你有吗?”

    西擎月:“再给属下一点时间,我想办法撬开他们的嘴巴。”

    朱轩:“屁话!你当人家天不亮就赶来捞人是为什么?”

    西擎月深吸一口气,“属下建议先把人交给千流山,如果千流山要把人交给冥寺,咱们也无话可说,届时有什么责任也到不了我们身上。”

    朱轩两眼瞪大了,“你那点心眼还惦记着给第五洞交差呢?我前面说了一堆,都白说了不成?你不知道我们在抢时间吗?我说了,要在地母介入此事之前,把案子给坐实了,你把人送来送去就能推掉责任了?真要是让地母纠缠上了,咱们就算送一万个人给千流山,也没办法向千流山交代。”

    西擎月也有点火大,“左蹦出个人来捞人,右蹦出个人来捞人,前脚被人捞走了一个地头蛇,后脚又要被人把这探花郎给捞走,两个嫌疑最大的人都给放了,那还查什么查,拿什么去坐实这个案子去?”

    朱轩也沉默了,皱着眉头思索,这就是他这个位置的难处,靠近中枢,大人物太多,关系户也多,居中协调很难。

    一旁的齐多来忽道:“就用那个屠休魁去顶罪结案吧。”

    此话一出,朱轩和西擎月皆看向他。

    朱轩忍不住问了句,“屠休魁?什么人?”

    齐多来道:“遮罗山长老,也是王雪堂的结拜兄弟,是王雪堂心腹中的心腹,他没什么靠山和背景,从现在开始,王雪堂就是他杀的!”

    西擎月:“你这不是瞎扯么?”

    齐多来反问:“哪里瞎扯了?我刚才看了那位探花郎的口供,他进王雪堂房间时,是被搜了身的,那毒杀用的火折子带不进去,什么人能轻易在王雪堂身边布那杀招?自然是能轻易进出王雪堂房间的人,自然是熟知王雪堂习性的人才好下手,屠休魁最合适了。”

    西擎月嗤道:“你自己都说了,他是王雪堂心腹中的心腹。”

    齐多来:“因为王问天活不了,王家后继无人,如果王雪堂再一死,遮罗山那些个什么肥呀好呀的,西擎兄自己想去。”

    “……”

    西擎月哑口无言。

    朱轩稍加琢磨,颔首道:“要做缜密一些。”

    齐多来:“那个屠休魁已经被西擎兄拿下了,已可以任由摆布,完全可以再造一场我们想要的审讯,顺便把司南府和大业司在海市的人请来于暗处旁听,再有星罗岛那边抓到的人佐证王雪堂倚仗地母之势在这一带胡作非为。之后嘛,那就是屠休魁听说我们要把他交给司南府,不想再遭罪,为求个痛快,自寻了短见。”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西擎月冷眼斜睨着这位同僚,也知道这位在镇海司没少干这种事,果真是轻车熟路的很。

    朱轩眉头舒展开了,慢慢偏头看向西擎月,“冥寺的人还在等着,去放人吧!”

    西擎月欲言又止,发现说什么都是屁话,最终还是拱手告退了。

    没了旁人,齐多来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其它事都好办,只是梁大先生那,他是想把探花郎往死里搞的,他想把罪名往探花郎身上弄,我们这样做合适吗?”

    朱轩递出了手中的密信给他看,“冥寺的人一来,我就让人紧急去联系了梁大先生,你看回信就知道了。冥寺一出手,梁大先生也不敢硬碰了,捞走了青牙,不让冥寺带走阿士衡,冥寺盯着这一点咬的话,他也招架不住。让咱们自己看着办,能妥善善后便可。唉,碰上了更不讲理的,缩了。”

    齐多来唏嘘,将密信奉还。

    朱轩将密信搓成了齑粉,眉宇间又有狐疑,嘀咕自语,“冥寺要捞人的话,就算阿士衡坐实了罪名,也能捞走,感觉冥寺这次很急,有点不像冥寺少问世事的行事风格。

    似在利用地母和千流山的恩怨,像是要把阿士衡从这事里面摘干净,似乎想要保阿士衡全身而退。还有那些捞人的理由,一套一套的,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感觉不像是冥寺在操持这事?”

    齐多来道:“阿士衡恐无法全身而退了,西擎月下手较重,已经将他搞成了重伤,阿士衡的一身修为和修行根基怕是要废了。”

第四九九章 放人

    朱轩错愕,“西擎月废了他修行根基?”

    齐多来点头,“一上手就给他动了‘盖被子’的刑罚,您知道的,这招伤里不伤外,很容易受内伤,已是经脉尽损,支离破碎。待会儿人到了冥寺,还得及时救治,不然怕是连命都要保不住,五脏六腑尽损,体内在渗血。就算保住了命,估计不躺上个把月也下不了地。”

    朱轩忍不住掐了胡须,有点牙疼的感觉,嘀咕着,“西擎月这家伙…”

    回头又叮嘱齐多来,“事情做干净点,探花郎和青牙与王雪堂之死无任何关系,下面参与审问和刑讯的人,还有琅嬛居那边也让西擎月去打招呼,该警告的警告,该封口的封口,总之不得对外泄露半个字。王雪堂就是屠休魁杀的,与其他人无关!”

    “是。”齐多来恭敬应下。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梁大先生捞走了青牙,冥寺又捞走了探花郎,说什么有证据再审都是扯淡,大圣逼死了地母的亲传弟子,地母能不耿耿于怀才怪了,这里没办法不尽快结案。

    说白了,不管是梁大先生还是冥寺,把人捞出去了就是在保人。

    总之,屠休魁一旦做了替死鬼,此案就和别人无关了,再牵扯出什么内幕来的话,连镇海司都要跟着吃不了兜着走,还得把冥寺和梁家给得罪了,这边肯定要把屁股擦干净的,王雪堂的死绝不许有人再往青牙和探花郎身上扯。

    不过他又因此想到另一件事,“掌令,在琅嬛居那边扣了不少人,如今既然要让屠休魁顶罪,那其他人是不是可以放掉了?”

    朱轩斜睨:“怎么,有人找你打招呼了?”

    齐多来干笑,“是的,您也知道,能住在琅嬛居的人,非富即贵,大多都有关系有门路,这人一扣下,结果可想而知了。就跟有人找您一样,一些联系不上您的,就找到了我疏通,有些人的情面我也抹不开。”

    朱轩负手身后,淡定道:“不要都放了,白白放了人家,人家未必领你的情,扣着慢慢放,有人打了招呼的,再卖个情面放了也不迟。至于那些没有关系背景和人来疏通的,就当来路不明的先扣着,琅嬛居的招牌再多抹点黑也没关系,人反正是西擎月抓的,西擎月的背后大家都懂。”

    齐多来顿时乐了,拱手道:“是,属下明白了。”

    朱轩忽又回头道:“还有,你赶紧下去盯着,要把人顺利交接给冥寺,西擎月这家伙我不放心,不要又搞出事来。”

    “好。”齐多来应下后,赶紧离去了。

    躲在窗户后面偷窥的柳飘飘忽打起了精神。

    她看到了三辆镇海司本部的马车停在牢狱外,关键还看到了马车旁的两名黑袍僧人,她一看便知是冥寺的僧人,已经联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估计是来捞庾庆他们的。

    心里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令她揪心的一幕就出现了,三张板子抬了三个人出来,都蒙着白布,看不到面容,但是南竹的体躯还是比较容易辨认的,刚好又是三个人的数量。

    白布上都染上了血迹,白布下的人没有任何动静。

    三张板子连同人一起推进了车厢里后,镇海司的人把三件佩剑及一些清缴的嫌犯物品一起交接给两名黑袍僧人,齐多来不知道在那说什么,西擎月亦抱臂在旁。

    后来两名僧人上了马车,还有镇海司派出的随行护送人员。

    然后马车就那样离开了。

    躲在窗后目送的柳飘飘心绪难宁,不知那三张白布下的人是死还是活,偏偏现在有关庾庆的任何事情她都不便去打听,更不敢跟上去查看。

    待齐多来等人都离去后,西擎月挥手招了大牢门口观望的几名手下过来,问道:“那胖子和那大块头招了点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有?”

    一人道:“没有啊,那大块头死硬死硬的,硬是连声惨叫都不发出,不管怎么弄,伤口撒盐泡药什么都试了,昏死过去了几次,还是咬牙硬抗着,问什么都说不知道。说实话,生扛啊,真是条汉子!”

    另一人道:“胖子倒是痛的哭爹喊娘,眼泪鼻涕都不知道流了多少,一个劲的求我们饶了他,可就是死活不招。铜炮上已经绑上去三回了,下来再各种折腾,昏死过去了七八次,醒来还是不招。换一般人,真招架不住,就算没问题也屈打成招了,大掌目,我也算是服了。”

    西擎月回头看向马车离去的方向,一脸的颇感意外,庾庆也就罢了,天下第一才子嘛,他没想到庾庆身边两个看起来挺二逼的人,居然也有这么硬的骨头,居然能扛镇海司的牢狱大刑……

    三辆马车一路到了海峡旁,车上的人再次抬了下来,由镇海司的人抬着,跟在两名黑袍僧人的身后过那吊桥。

    一辆马车顶上,不知什么时候趴在了上面的“大头”突然振翅而起,飞在了空中盘旋,跟随。

    三具蒙在白布里的人直接被抬到了“扫尘寺”门口,两名黑袍僧人推开门进去了,却并未让镇海司人员抬人进去。

    一行并未在门外等多久,突然皆有些手忙脚乱,只因躺着人的三床板子连同人一起凭空飞了起来,一床接一床地飞了进去,门外只剩镇海司人员面面相觑。

    后来一名黑袍年轻僧人出来了,站在门口向众人合十鞠躬了一下,之后才关了寺院大门。

    门外一群镇海司人员相视无语,还以为能进去开开眼界呢,没想到连大门都进不去,也没办法,只能是转身离去。

    这些人上了吊桥后,盘旋在空中的大头忽俯冲向了寺院,然这看似简陋的寺院上空似乎突然弹出一股无形阻力,竟又将大头弹飞向了空中。

    大头似乎受到了惊吓,迅速振翅远去。

    然没一会儿,它又化作了一个黑点飞了回来,只不过这次是低空飞行,贴着地面飞回来的,似还知道借助地势的掩护,给人偷偷摸摸的感觉。

    它落在了寺院的围墙外面,钻进了骷髅头的眼眶里躲藏着,不时探头探脑往外东张西望。

    后来,似乎有点受不了骨头的诱惑,竟然咔嚓咔嚓啃咬了起来……

    日头跳出了远方天际的云海,焕发出万丈金光渲染天地间的一切,景致辉煌。

    海绡阁顶层,灰衣儒衫,丰神俊朗的年轻人从屋里走出来,踱步在天台上,眺望海市万象。

    天台上种了不少的花花草草,有一老头正侍弄打理浇水,见到年轻人后,放下了东西,客气行礼道:“徐公子。”

    年轻人名叫徐文宾,乃锦国重臣玄国公身边新崛起的最年轻的幕僚,颇得玄国公器重。

    玄国公的人在这军方哨点自然是受人尊敬。

    “早。”徐文宾笑着点头回应。

    老头:“可是老朽惊扰了公子休息?”

    徐文宾未说话,只是笑着摆了摆手,表示并没有,然后就走到了天台边缘的凭栏处静默远眺,时有风来,助其衣袂飘飘,身长隽永的儒雅,因此而风韵越佳。

    头发纹丝不乱,头巾却在风中猎猎,修长身段负手,皮肤白皙,眉宇间的慧意迎照阳而亮堂堂,明眸映日灿烂含辉,却又思绪沉沉模样,不知心向何方。

    天台上的花草亦在风中、在他身边摇曳多姿。

    老头感觉到了他的心事重重,不知在想什么,不敢打扰,悄悄从楼梯口退下了。

    好一阵后,屋内传来女子清脆的叫唤声,“公子?”

    徐文宾闻声醒神,回头转身,向房间走去,刚好撞上了到门口张望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是他在玄国公府挑选的贴身侍女,名叫娥眉。

    娥眉把他让进门后,赶紧关了门,又去关了窗,然后才蹲地去捡一张张从案上吹落的纸张。

    徐文宾坐在了案后,问:“说吧,人怎么样了?”

    娥眉将收理好的纸张放回了案上,“冥寺那边传了消息来,说三人中,那位探花郎表面上看起来没其他两位伤的厉害,实则是伤的最重的一个,五脏六腑俱损。

    这都没什么,冥寺还能救治,问题是其行气的经脉都已支离破碎,无法再运气施法,修行根基怕是毁了,以后可能无法再修行,只能做个普通人。冥寺说会尽力而为,能不能治好不敢保证。

    其他两位,南竹受了炮烙火刑,后背的肉已经烫焦了,惨不忍睹,恢复不易。牧傲铁的脚趾只剩了三根,看得出也是饱受了折磨。三人都是昏死状态中送到冥寺的。”

    徐文宾凝听完后,沉默了许久,只冒出一句,“不能修炼的普通人?那回去了还不得挨揍…”

    娥眉宽慰道:“以他的才华,就算做个不能修炼的普通人,也一样能活得很好的。”

    “他的才华?”徐文宾面露苦笑,徐徐轻叹,“我是真没想到,以胖子和那大块头的秉性,也敢跟着这胆大包天的家伙跑出来到处瞎搞。”

    娥眉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密信递予,“这是从镇海司内传出的消息,说本来是要拿那位探花郎顶罪的。”

第五百章 有主之虫

    徐文宾接了密信摊开细看,看着看着,陷入了沉思。

    娥眉与他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对其神情反应是有一定了解的,察觉到了不对,耐心等待,待其回过了神后,才试着问道:“公子,有什么不对吗?”

    “顶罪…”徐文宾疑惑着嘀咕自语,“凭海绡阁在镇海司内的耳目层次,怎么会轻易探听到如此机密?”

    娥眉:“那是之前的打算,只是一开始准备拿探花郎顶罪,之后冥寺出手了,自然也就作罢了,也谈不上了什么机密。”

    徐文宾略摇头,“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牵涉到地母亲戚之死,就算要拿人顶罪,那也一定是秘而不宣的,至少是极为机密的,正常情况下,知道的人肯定是屈指可数的,且会只做不说,就算不做了也不会张扬。

    换句话说,起码在真正执行之前,知情的也一定是镇海司高层,消息不太可能扩散。镇海司在这种地方周旋,其高层不至于连自己嘴巴都管不住,连这点自律都没有,那还得了?”

    这么一说,娥眉也感觉到了些许异常,“公子觉得这消息有问题?”

    徐文宾目光落在了密信内容上,沉吟道:“不是消息有问题,就是有人故意放出的消息。若是前者,消息打听岔了都没什么,问题是,地母亲戚死了,镇海司要拿人顶罪,散播这种谣言可不是儿戏,你觉得镇海司内部这个时候会出现这种错乱消息吗?若是后者,若是有人故意放出的消息,意欲何为?”

    娥眉惊疑道:“如此说来,后者,有人故意放出消息的可能性很大?”

    徐文宾放下了手中的密信,忽微微一笑,话锋也转了,“娥眉,找那位天下第一才子要字的事,恐怕要搁置了。”

    “啊?”娥眉明显意外了,先是提了裙子跪在了案前的蒲团上,然后拿起火折子打开吹燃,拿了刚才的密信点燃了,放进了火盆里烧掉,火折子重新收好放回了,才试着问了句,“来之前,公子不是说自己跟探花郎是旧识吗?我想要探花郎的题字,您不是说就是见面打声招呼的事吗?不是让写个七八十来幅都没问题的吗?”

    徐文宾忍不住抬手挠了挠额头,哭笑不得道:“有种大话说早了的感觉,话又说回来,就他写的那几个破字…不就是写几个字么,有你们想的那么好吗?”

    娥眉温婉道:“跟了公子这么久,公子可不是说大话的人,更兼眼前行事,可见公子与探花郎一定是熟悉的。京城的时候我去榜前看过的,字确实是写的好呢,天下第一才子并非浪得虚名,听说弃文从武封笔了呢,如今是千金难买、一字难求呢,连玄国公府都找不到一幅,我也不要七八十来幅,公子能让他给我写一幅就好,就一幅!”

    伸出一根食指小小示意了一下,神态间确实很期待、很想要的样子。

    “天下第一才子…”徐文宾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好像一听到这个说法就想笑,不过稍作沉吟后还是摇了摇头,“拿大才子顶罪的事,如果是有人故意放出的消息,你可知意味着什么?”

    娥眉似乎联想到了什么,沉默思索了起来。

    徐文宾自问自答,“这事似乎已经变味了,气味上嗅着已不像是一桩凶杀案那么简单了,幕后似乎还藏了什么人在虎视眈眈,像是在拿大才子当饵!一个能左右镇海司配合的幕后人物,你觉得我们还能轻易去接触那个大才子吗?在不知祸福凶吉的情况下,不妨先冷眼旁观看看。”

    娥眉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手里突然蹦出一幅探花郎的字画,一旦不小心让人知道了,就可能被某些人盯上?”

    徐文宾点头,“是这个意思,问题是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幕后人想干什么,不宜盲目动作,否则后果难料。总之不急,只要人没事,以后还有机会的,若那家伙修为废了,不再冒险乱跑了,也有的是时间给你写字。”

    正一脸惋惜的娥眉被逗的噗嗤一笑,“探花郎都那么惨了,公子还拿人家开玩笑。”

    “活该!乱蹦乱跳拿脑袋到处撞墙很好玩吗?居然能干出在琅嬛居杀人的事来,杀的还是王雪堂那种身份背景的人。做就做了吧,做完了跑了只要没证据也就没事了,这边在地母介入前是必然要结案的,也不知他还要死赖在这干嘛,不是自找活该是什么?”

    “公子,能成为天下第一才子的,应该也是个聪明人,他留下应该有他留下的原因吧。”

    “没有消息渠道,对各方面情况无知,没有情报做支撑,再聪明也没用。蒙住自己的眼睛耳朵,缩在小云间门口等着被人抓的事不是他干出来的吗?这回杀了人,居然又能坐等着被人抓,总往同样的坑里掉,你让我说他什么好?人家守株待兔,他是守株之兔,这事也就他那种自信的聪明人才能干的出来。”

    见他把探花郎说的那么不堪,娥眉都有点听不下去了,岔开话题道:“公子,暂不碰面了,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你再去问问,让镇海司那边的耳目把得知顶罪消息的过程详细描述下来,我需要再确认判断一下是不是自己的猜测有误。”

    “好的。公子长途奔波至此,又等了一夜消息,如今人已经救下了,应该不会有事了,还是早点歇下吧,不要熬坏了身子。”

    娥眉一番关切后,一袭白衣起身,款款离去。

    室内安静了,独自一人的徐文宾又拿起了案上的一张旧纸,一张已经显得有些斑驳破旧的纸,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庾庆搞出的寻亲告示,让人从海市街道上小心揭来的完整一张。

    盯着琢磨了一阵,又忍不住自言自语嘀咕了起来,“寻亲,你有鬼的妹妹,这厮跑海市来瞎搞,到底想干什么?”

    扫尘寺。

    正殿内,两名垂垂老矣的白须白袍老僧盘膝对坐,闭目禅定。

    殿外台阶上站着那位身披黑色金格袈裟的眉清目秀中年僧人,扫尘寺主持,当代冥僧。

    院子里还有两名身穿黑袍的年轻扫地僧,法号长空、白云,冥僧的两位弟子。

    扫尘寺内不见金身,也不见鼎盛香火,更没什么人气,冷冷清清,总共就五名佛门弟子。

    此时,两名年轻扫地僧,还有台阶上静立的冥僧都偏头看向了一处院墙,只见一段墙体上又在冒出黑烟来。

    黑烟过后,寺内的白骨地面上又落下了一层灰,又弄脏了。

    白云终于忍不住了,拎着扫把快步到台阶下,“师尊,您看,那虫子又来了,又脏了一地,还是把它给抓了吧。”

    冥僧目光闪闪而笑,“要清虫害,何须劳我,目无尊上,自去抓便可。”

    说到这个,长空也走了过来道:“师尊,不是没抓过,之前和师弟几次欲抓,都被它给跑了,这虫子的警惕很高,正要靠近就跑了,而且速度贼快,我们追不上。”

    白云忍不住叹口气:“恼人的是,赶跑了它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回来,然后又继续啃墙,一天到晚啃个不停,夜里听的清清楚楚,还经常放黑烟挑衅,实在是太猖狂了。

    师尊,院墙已经被它日夜不停的啃出了好几个洞了,再让它啃下去,院墙都要被这蛀虫啃倒了。咬骨头的虫子必然不是好东西,要除此害,需师尊或两位太师傅才能拿下。”

    冥僧微笑:“之前你们可曾见过蛇虫鼠蚁为害扫尘寺?皆因我等修行气息所驱。此虫已通灵性,不惧我等佛息,当非阴邪歹毒之物。能栖佛门墙角,渡亡灵白骨,扬尘于寺内,岂不正应了‘扫尘寺’之名?既是与我佛有缘,又何必伤它性命,妄动必惹是非。墙倒了自有人来领罪去修,尔等无需烦恼,扫尘便可。”

    白云好奇道:“有人来领罪?师尊的意思是,此虫有主?”

    长空:“师尊既然这样说了,必然有主,不知主人是谁?”

    冥僧莞尔:“突兀而至,必有因果。若有蝶来,必有芬芳。”

    师徒两个一怔,长空很快醒悟,“主人在寺内?”

    然后师兄弟两个纷纷回头看向了寺内那座三丈高的骷髅塔。

    “换药吧。”冥僧给了句话,同时走下了台阶,手持乌溜溜的念珠,赤足前行,向骷髅塔走去。

    长空、白云当即放下扫把跑去了内院,不一会儿各抱了一只药箱出来,在塔门前追上了师傅。

    塔内,最底层的地上,庾庆躺着,南竹趴着,相邻的两人正在对骂,互骂的脸红脖子粗。

    一个怪另一个判断失误,害大家遭这么大的罪。

    一个骂对方自找的,让你们走不走,能怪我?

    两人要不是身体动起来不方便,搞不好要直接动手打起来。

    地上还有一张空着的木板,本该躺这的牧傲铁正在楼上窗口,倚靠在窗边看海,一脸萧瑟惆怅模样。

    突然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一躺一趴互相对骂的两人才闭嘴了。

第五零一章 医术高明

    看清门外来人,没什么意外,还是冥僧师徒。

    无论是躺着的还是趴着的,都以不同的奋力姿势露出和蔼的微笑,不仅仅是寄人篱下的原因,此时哪还能不知道是冥寺捞了他们出来,当然更清楚现在是冥寺在救治他们。

    哪怕是条狗被人扔块骨头也会摇下尾巴,何况是人。

    尤其是南竹,趴那笑的尤其谄媚。

    对他来说,这里可是传说中无人敢擅闯、罕有人能进入的冥寺,没想到昏睡醒来后自己能在冥寺,当年在那破山窝里的道观时哪能想到自己能有认识冥僧的这一天,而且还得到了冥僧的亲手救治,还和冥僧聊天来着。

    反正醒来后就感觉自己这次伤的很荣幸。

    之前在镇海司大牢遭的那些罪,在看到冥僧后,忽然感觉有点值了。

    进门的师徒三人则是满脸的意外,目光迅速审视现场的伤员。

    白云试着问了声,“你们刚才在吵架?”

    “呃…”庾庆有点尴尬。

    南竹也挺尴尬,谦逊道:“让大师见笑了。”

    长空和白云面面相觑,他们哪是什么见笑了,而是惊讶于吵架双方的精神头,伤的这么重,这两位不管哪个都是不在榻上休息一个月以上不能下地的人,这才过去了一天而已,竟然就能吵个脸红脖子粗,那叫一个精气神十足。

    师徒三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和看错了,要不是亲手诊治过,无法想象这两位之前是受了那么重的伤的人。

    看到地上空置的木板,白云忽又道:“还有一位呢?”

    庾庆:“去楼上看海了吧?”

    看海?长空和白云再次面面相觑,这就能楼上楼下到处跑了?

    南竹则已经是扯着嗓子喊道:“老九,老九快下来,大师来给咱们瞧病来了。”

    不用他喊,楼下“大师”连连的称呼,已经惊动了上面的牧傲铁下来,只是走的比较慢而已,动作小心翼翼的样子,明显不敢再触动伤口。

    他也近乎赤足,只是一双前脚掌都被白布包裹的严严实实,走路几乎都在用脚后跟。

    师兄弟三人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好评价谁伤的重、伤的轻,从伤后的角度来说,牧傲铁是属于残废的那种,而庾庆就算是废了修为,起码也还是一个正常的人。

    南竹则是表面上伤的最凄惨的那个,伤的惨不忍睹那种。

    长空招呼牧傲铁躺下了,给他解开双足上的包裹,做换药前的检查。

    白云则揭开南竹背后的覆盖,也在做换药前的检查,但那触目惊心的创疤,看的人想吐,就像是糊了一层厚厚的脏乱差的干涸的泥巴。

    冥僧则单膝跪在了庾庆跟前,一手搭在膝上拨弄着乌溜溜的念珠,一手落在了庾庆身上检查伤势,庾庆的伤也是最难办的,需要他亲自处理,不像其他两位换药就行。

    庾庆也借机说出了自己的恳求,“大师,您看,能不能解开我身上的禁制,让我能行功运气,这样也能好的快一点不是。这样一直躺着,一动不能动的,实在是太难受了。”

    冥僧瞟他一眼,淡淡回道:“不动,有助于你恢复。”

    他知道这位是昏迷中送来的,至今都还不知道自己的伤势,否则大概是笑不出来的。

    没解开伤者的禁制,不让伤者乱动也是有原因的,伤者行气经脉支离破碎,废了好大的工夫才重新收拢拼凑了起来,有些经脉甚至已被震碎的无法复原了。

    也就是说,庾庆体内的行气经脉有不少地方已经有了缺失,这玩意能不能倚仗药理重新修复,哪怕是冥僧也无把握,恢复不了自然一身的修为就废了,修行根基自然也就毁了。

    这个时候,行气经脉还是刚拼凑起来的,不可能解开庾庆身上的禁制,一旦从气海导气入经脉,立马会将刚拼凑的经脉重新给冲溃。

    不让动,确实是为了固定经脉便于恢复。

    见人家那样说,庾庆只好干笑道:“那就听大师的。”

    南竹身上的禁制也没有解开,外伤太重,也是不宜乱动,否则会撕裂伤口,要趴着好好修养。

    躺在板子上的牧傲铁悄悄看了庾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悲哀,他知道冥僧那含蓄的话是什么意思。

    师兄弟三人唯独他身上的禁制是解开的,他运气行功的话,是有助于疗愈的。

    而他醒来后,也是第一时间查看了南竹和庾庆的伤势,没办法忍得住不关心,必然是要查看的。

    结果发现,老七的外伤也就罢了,无非是多遭点罪,迟早还是能回复的,而真正有问题的是老十五,五脏六腑俱损,行气经脉支离破碎,也就是说一身的修为废了!

    堂堂玲珑观掌门的修为废了,他都不知道回去后如何面对小师叔。

    他也不知道老十五知道真相后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他不知道镇海司是用了什么样的刑罚才能将老十五给搞成这样。

    面对老十五的这个伤势,他自己少了七根脚趾反倒没什么感觉了,他的性格还是挺大男人的。

    正因为如此,他才一声不吭声,哪怕听到老七和老十五吵架,他也不作声,默默回避在一旁,生怕老十五又问自己的伤势如何,他不敢面对回答,怕让老十五看出端倪受刺激。

    当老七和老十五互相指责、互相比惨的时候,他其实还挺想劝劝老七的,想告诉老七真相,想让老七让让老十五,毕竟确实是老十五更惨。

    双目微垂的冥僧,手上慢慢拨动的念珠忽然一顿,念珠垂在他手上微微摇摆着,而另一只放在庾庆身上施法检查伤势的手,突然弹离了一般,像是触电了一般。

    陡然全开的双目,充满了惊疑不定的神色盯着庾庆。

    这反应,把庾庆给看的心里有点发毛,这种人物怎么会这么大的反应?令他忍不住试着问了声,“大师,我的伤很严重吗?我自己感觉吧,好像还挺好的,也就是感觉躺久了难受,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闻听此言,躺在板子上的牧傲铁偏头看着他,眼中再次浮现哀伤神色。

    正这时,给南竹检查换药的白云忽然“咦”了声,又急道:“师尊,您快来看?”

    南竹脑袋是能动的,他趴那左右摇头,奈何看不到自己的后背什么情况,只能是干着急,不知自己的伤怎么了,令人这般大惊小怪的。

    冥僧闻声转头看去,南竹就在他另一边,什么情况一扭头就能看到了。

    只见一旁的白云一只手上揭开了南竹背后恶心创疤的一角,露出了创疤下的新的粉嫩肌肤。

    白云刚才清理伤患处时,见到有烧焦的肉要掉,本想顺便清理掉,谁知轻轻一扯就扯起了一大块,然后就看到了创疤后面的新嫩肌肤,他简直是不敢相信,赶紧喊师傅来看。

    往这边瞅了一眼的长空,还没来得及帮牧傲铁把双脚的包裹给完全解开,便忍不住起身过去了看个究竟。

    冥僧已经伸手接手了徒弟掀开的创疤,惊疑之余,继续慢慢拉起恶心的创疤,继续缓缓揭开状。

    直至一整块创疤全部揭下了,冥僧也扯着东西站了起来,目光紧盯在南竹的后背。

    南竹背上出现了大块整片的粉嫩,揭开的创疤下的肌肤粉红粉红的,真正的吹弹可破的那种,跟身上其它完好部位的肌肤区别明显,不自然,如同塌陷了一般。

    白云和长空又继续清理南竹屁股上、大腿上的残余创疤,发现创疤底下都一样,受了那么重的伤,只一天的时间就长出了新的娇嫩肌肤。

    庾庆身子主体虽不能动,但眼睛还是看到了,这一幕令他眼睛眨了又眨,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忍不住坐了起来的牧傲铁自然也看到了,脑海里闪过了师兄弟三人切开自己后颈棘突部位的情形。

    唯独南竹看不到自己背后发生了什么,总之自己很担心,胆怯的语气问道:“怎么了大师,可好?”

    手上拎着大块恶心创疤的冥僧又慢慢扭头看向了庾庆,这胖子身上的强大恢复能力,他刚才已经在庾庆身上先一步发现了,就刚才,惊得他从庾庆身上缩手,以为是错觉来着。

    他检查时发现庾庆的五脏六腑已经痊愈,身体机能已经运转正常了,还有就是那支离破碎的行气经脉,也已经是完好如初了,好像从未有过任何损伤似的,不见任何破绽。

    看到了南竹的恢复情况,他就明白了,刚才庾庆身上的发现不是错觉,而是确确实实恢复了。

    他忽然又看向了坐起的牧傲铁,“解开他脚上包扎。”

    长空和白云立马快步过去,蹲下后各自抓了牧傲铁的一只脚,手上动作飞快,释放出了包扎的双脚,露出了醒目的残缺脚掌,上面只有三个脚趾。

    但是,九根断趾处的痂壳也跟着解开的包扎陆续掉了下来,九道伤口处的惨况不见,也长好了新嫩粉红的皮肤。

    扔掉了手上扯着的大块痂壳,慢慢走来的冥僧驻足凝望了一阵,也略松口气,差点以为连短肢也能重生来着,徐徐道:“看来你们已经不需要换药了。”

    长空和白云则先后有了同样的反应,都跑到了庾庆身边蹲下,皆出手检查起了庾庆的内伤。

    不一会儿,两人又陆续站了起来,相视无语状。

    师徒三人的目光开始在师兄弟三人的身上来回扫视打量,现在他们总算是明白了,为何伤的那么重的情况下,还能精气神十足的吵个脸红脖子粗,敢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庾庆忽冒出一声恭维,“大师医术果然高明!”

    目光从地上大块痂壳上收回的南竹似乎也明白了什么,闻声醒悟,立马和牧傲铁一起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第五零二章 灵宠

    医术高明吗?长空和白云一起看向了师父。

    冥僧思绪似乎也有一刹那的恍惚,俯身捡起了牧傲铁的裹脚布,不嫌脏地放在鼻前嗅了嗅药味,目光再一扫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师兄弟三人,神色间闪过若有所思。

    手中的裹脚布落地,对于医术高明的说法,他没有回应什么,看了看三人的状况,“药不用上了,重伤初愈,为免意外,还是继续躺着趴着别动,再静养一天看看。”

    庾庆忙道:“好,大师医术高明,就听大师的。”

    “是是是。”南竹和牧傲铁又连连点头。

    冥僧转身赤足而去,念珠慢慢拨动在手中。

    长空和白云跟外人也没什么废话,迅速将这里收拾了一下后,也离开了。

    没了外人,庾庆缓缓松了口气,问:“老七伤成那样,才一天,伤处就脱了痂壳,这事你们怎么看?”

    南竹偏头问牧傲铁:“老九,我真差不多好了?”

    他对自己被拉铜柱上去烧烤的情形也是记忆犹新的,尽管看不到,也能想象到自己伤的有多重,那真是遭了大罪了,否则也不会跟庾庆吵个脸红脖子粗。

    牧傲铁却没理他,赤足走到了庾庆跟前蹲下,伸手给庾庆做检查。

    南竹当即喊道:“他嗷嗷叫的,身上也没半点伤,你管他干嘛,先给我看看呐。”

    庾庆也道:“我没事。”

    给他检查完后,牧傲铁却陷入了沉默,搞的庾庆开始忐忑不安后,他才给了句,“其实你原本是伤的最重的。”

    “我?”庾庆意外。

    南竹也意外,偏头上下打量着庾庆。

    牧傲铁略点头,“昨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冥僧从你胸腹内放出了小半盆的积血,你五脏六腑都遭遇了重创,有性命之忧,幸亏有及时救治。经脉更是支离破碎,冥僧花了好长的工夫才帮你把那些支离破碎的经脉给凑合起来,但并不能完全凑合,有些部位确实被损毁了,我以为你修行根基被毁,修为要废掉了。”

    他罕见说这么长的话,南竹听愣住了,没想到老十五之前伤那么重。

    庾庆惊疑道:“我现在恢复了?”

    牧傲铁再次点了点头。

    于是塔内陷入了安静,至于大家伤那么重为什么会恢复,师兄弟三人心中都有答案的……

    次日,冥僧又带着两名徒弟再次来到白骨塔内。

    又是白云揭开了南竹身后的盖布,此时南竹后背新的肌肤已经褪去了粉嫩,颜色也已经和正常肤色差不多了,只是明显白皙很多,比起没受伤部位的塌陷感也消失了,丰盈度已经很均匀了。

    不过南竹整个人看起来明显瘦了一圈。

    冥僧见状微微摇头,对南竹的伤势恢复情况明显有叹为观止的感触,然后又蹲在了庾庆跟前,再次伸手,检查确认后,忽出手解开了庾庆身上的禁制,站起道:“你行功运气看看是否如常。”

    庾庆已经感觉到身体能动了,试着爬了起来,然后盘膝而坐,闭目行功运气一周后,睁眼点头道:“大师医术果然高明,已经恢复如常了。”

    对这位抓住机会就夸赞自己的医术,冥僧笑而不语。

    那边的长空要去给牧傲铁解开包扎检查,却遭到了牧傲铁的拒绝,“我就这样了,好的差不多了,不用再看了。”

    长空回头看向师父。

    “由他吧,不勉强。”冥僧轻轻点头回应了一句,同时挥手示意白云,待白云解开南竹身上禁制后,方道:“扫尘寺难容滚滚红尘客,伤既然已经好了,便不留诸位了。”

    爬了起来正活动身体的南竹一怔,师兄弟三人面面相觑一番后,庾庆干笑道:“大师,是这样的,镇海司冤枉我们杀了人,故意迫害我们,大师既然救了我们,不妨好事做到底,再宽容宽容。”

    南竹和牧傲铁闻言又连连点头附和,说白了就是怕离开后再被镇海司抓去折腾。

    冥僧知他们的担忧,出声解忧道:“放心,杀人凶手已经找到,是遮罗山的一位长老,已经定案,镇海司不会再找你们麻烦,这件事已经过去,你们可以安心回去。”

    凶手找到了?师兄弟三人再次面面相觑,可谓有点懵,凶手明明就是他们,怎么会冒出个遮罗山长老是凶手?

    南竹忍不住问道:“大师,行凶的是遮罗山的哪位长老?”

    冥僧淡然道:“不清楚,贫僧只是略知了一二好知会你们,未曾过多关心这些个,不知那些林林总总的人物,总之你们可以放心离去。”

    见如此,师兄弟三人只好放弃了这个问题,不过好歹是安心了,事情能这样过去是再好不过了。

    庾庆道:“既如此,那我等就不打扰,就此告辞。”

    谁知冥僧道:“也不用这般着急,贫僧这还有一桩心愿未了,要麻烦诸位。”

    师兄弟三人顿感惊疑,凭这位的身份地位,什么事情不是打声招呼的事,能有什么未了心愿是需要他们这种小人物出力的?

    庾庆客气道:“大师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只要是我三人能做到的,定尽力而为。”

    冥僧目光澄明,“扫尘寺的院墙上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甚是能咬,把院墙上的白骨啃的一片狼藉,到处漏风,还能吞云吐雾释放黑烟,长空、白云不胜其扰,每日里需打扫多次,却又拿它无可奈何,想必三位是能为贫僧弟子解忧的。”

    一听此言,师兄弟三人立马知道是大头,想到大头喜欢吃骨头,再想到这冥寺就是用白骨搭建的,不由小汗一把,就大头那有得吃能一直吃下去的吃货德性,要是在冥寺待一个月,非得把这传说中的冥寺给拆了不可。

    何况听人家的意思,似乎已经知道了大头和他们有关。

    想想也是,大头逃跑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躲得过冥寺的出手,若不是知道和他们有关,恐怕已经把大头给收拾了。

    之前他们还担心大头跑哪去了,没想到已经是在冥寺为祸。

    庾庆忙尴尬道:“其实就是养的一只灵宠,没想到跟来了这里,大师勿怪,我这就去收了它。”

    赶紧的,出了白骨塔,光着膀子的南竹和赤脚的牧傲铁也跟了出去,都很关心大头,因为都把大头当做了宝贝。

    三人到了庭院里到处东张西望。

    那师徒三人也出来了,白云走到他们跟前,指点了几处地方,“你们看,那边墙上几个窟窿,还有这边墙上,还有后院的墙上。这都是能看到的,还有些地方,墙体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实则里面已经被蛀空了一大片,已经是摇摇欲坠,遇上大一点的风,肯定就得垮塌了。”

    汗!师兄弟三人真的是小汗连连,然看来看去也看不到大头在哪。

    长空也走来多了一句嘴,“那虫子鬼精鬼精的,你在屋里时能听到它啃咬的动静,人一出来发出动静,它立马就没了动静,还没等你靠近就跑了。”

    庾庆连连点头哈腰赔罪,懂的,太懂了,大头是他亲手抓来的,焉能不知其尿性,确实是不好抓的。

    见不知在哪,他只好大声喊道:“大头,出来,大头,快出来……”

    连喊几声后,众人的目光陆续集中在了一面墙上的,只见一骷髅眼眶里爬出了一只探头探脑的大蟋蟀模样的虫子,正是大头。

    见到庾庆三人,又见庾庆在招呼,大头才从骷髅眼里跳了出来,然后左飞一阵,又右飞一阵,见确实没有阻碍了,才嗖一下如同离弦之箭落在了庾庆的肩头,还有小心躲避冥僧师徒的小动作。

    谁知突然一股澎湃气机涌来,如同一股春风拂了庾庆的面,而大头也从庾庆身上缓缓浮了起来,慢慢飘向了冥僧。

    众人立刻纷纷转身看去,只见大头定格在了冥僧的眼前挣扎不停,可见冥僧只是想仔细瞧瞧,并未强行压制,可大头似乎不服气,火气立马上来了,立见身上裂纹中红光流转,身腹开始涌现出了高温红光。

    冥僧见之讶异,“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火蟋蟀?”

    见认出了,庾庆只好老实承认道:“正是。当年赴京赶考经过古冢荒地时无意中抓到的,养着养着就当了灵宠养。”

    冥僧仔细观看一阵后,颇为惊叹,“观其行,辨其韵,此虫确已通灵性。周天内有五虫,蠃、鳞、毛、羽、昆,此虫看似虫身,实乃地阴之阳孕育,跳出五虫之内,位列阴阳之中,乃非凡之身,若无机缘傍身,恐难令其认主。”

    言及此,不由上下多看了庾庆两眼。

    师兄弟三人其实读书都不多,听了个似懂非懂,总之不管懂不懂,都唯唯诺诺称是就好,都认为这样在冥僧跟前就不会有错。

    正这时,冥僧身上袈裟、僧袍突然无风自动,周身幻化出虚影,快速膨胀高大起来。

    看似虚影,实则却蕴含巨大威力,直接将其他人给荡涤开了。

    赶紧后退的众人看到一尊虚幻的冥僧影像呈现,从冥僧本体释放出来的,高大威严如神佛,合十闭目喃喃,令人仰望不已。

    被逼开的众人不明所以,庾庆第一次来冥寺时见过这一幕还好,只感觉这幻影更加高大了而已,南竹和牧傲铁却是头次见识,倍感惊讶。

    虚幻影像中,只有一僧一虫对峙。

    僧人闭目合十喃喃,袈裟僧袍翻飞。

    虚浮空中的大头则是在继续挣扎,一身红光闪烁不定,抗争着。

第五零三章 百年修为

    这一幕对旁人来说,有些怪异,皆搞不懂冥僧这是要干什么。

    师兄弟三人倒也没有阻止,虽有些担心大头,但也能感觉到冥僧不像是要伤害大头,真要伤害的话,凭冥僧让他们近不了身的修为,要收拾一个大头犯不着搞出这般法相。

    让人仰望的巍巍神佛幻影忽在众人眼前崩溃,崩溃成火星飞舞,火星纷飞如雨,落在了一片红彤彤的熔浆火海中。

    庾庆等人顿感惊奇,目睹了一场奇幻光景又如何能不惊奇。

    更有反应的显然是大头,挣扎中的大头突然就安静了,似乎看到了自己熟悉的环境,左右扭动着脑袋,似在打量。

    眼前的光景又似乎是错觉,似乎是误看成了火星,实则是漫天繁星,星辰天穹下是脊背如龙的连绵山脉,有一条火龙在山脉间行走,隐约是一群人举着火把迤逦前行。

    光影中,大头似想飞近了去看那火龙队伍,越飞越近,越接近火龙场景也就越光亮,近前后才发现都是错觉,其实是一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蜿蜒河流,一路奔流不知向何方。

    大头似追逐着河流一直远飞而去,河流跨过山川,能见山川中的鸟兽奔逐、嬉戏或猎食。河流跨过平原,能见大军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动静,征战厮杀,尸横遍野。河流跨过草原,能见牧羊成群。

    无数变幻无穷的光景皆在沿河两岸,大头时而停歇在花枝上般,时而攀附在屋檐下看街头贩夫走卒人来人往般。

    顺着河流一直飞去,大头似落在了一艘船上,看船夫升帆,看船只乘风破浪直达沧海,于碧波上看海天之辽阔,看惊涛巨浪之凶猛,群鱼突然越出水面,溅起的无数水花又化作了无数的春花,各种蜂蝶采花,各种虫蚁在植被间忙碌,蚯蚓被鸟儿叼走,蛇鼠之猎在那隐藏的动静之间,万千生态在春光下或欣欣向荣,或酿成蜜汁,或食猎果腹。

    一阵风来,摇曳的花朵变成了夏荷,园景旁的大树上,大头似歇在枝头,旁有蝉鸣。树旁的书塾内,先生摇头晃脑教读,一群稚子朗朗上口跟读,分心的小孩在往树枝上瞧蝉鸣处,似也看到了大头。天空突然几声雷鸣,飘来乌云,很快覆盖了天穹,下起了一场大雨,雷雨声压不下稚子们的读书声,在哗啦雨声中反而有种别样的清晰,朗读声越来越大,小孩们也已慢慢长大,变成了一群少年郎,朗读的声音字字清晰,击溃了雨点,无数雨点变成了文字,水写的文字慢慢变成墨写,又渐渐转变成了金色,最后一个个文字变得金灿灿的,朗读的每一个声音都精准对上了每一个落下的文字,围绕着这座书塾下起了一场金灿灿的字雨。

    雨下着下着又变成了金灿灿的麦浪,正是秋收季节,土狗田野间嬉戏,农人男女老少齐上阵农忙。有人享受着丰收的喜悦,也有人病去,坟冢前家人的哀泣,纷飞的白纸在天上飘。

    飘啊飘的白纸落下原来是雪花,一场大雪。大雪磅礴,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寒江孤舟老叟蓑衣独钓。

    纷飞大雪后又成漫天黄沙,浩瀚沙海依然有虫蚁艰难求存,鸟雀渡沙海。

    种种不断出现的光景让旁观的众人都忘却了时光的飞逝,似沉沦在了虚幻的沧海桑田、岁月变迁中,直到发现虚幻光景在缩小,缩小到已经让他们看不清了,大家才陆续清醒了过来。

    醒来后的众人惊骇,发现刚才沉沦光景中时,竟然听到了光景中的声音,风声、雨声、读书声等各种声音,若说是错觉,可他们现在依然记得光景中出现的一些金灿灿的文字,一些他们不认识的字,读书声教会了他们怎么读。

    还有光景中的气味,他们刚才闻到了街头巷尾的餐食气味,还闻到了旷野中的花香,似还感受到了冰天雪地中的冰寒及酷暑。

    这一切都是幻象吗?身在幻象之外尚且如此,身在幻象之中又该是何种感受?

    大头还在静静漂浮中,没有了丝毫动静,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一切虚幻光影在快速缩小,化作了一滴小小的洁白辉芒,比米粒还小许多,合十中的冥僧睁开了双眼,一手拈花指出,食指指尖托住了那点洁白辉芒,他凝视着漂浮跟前的大头,“既与贫僧有缘,贫僧便渡你一场!”

    话毕,拈花指一翻,指顶洁白辉芒,如轻触平静水面般温柔,隔空点在了离大头脑袋一指远的地方,洁白辉芒瞬间化作千丝万缕的圣洁佛息,丝丝缕缕地不断钻入大头的脑袋。

    待最后一缕辉芒钻入大头的脑袋后,冥僧才收手垂放了,另一手又慢慢拨动着乌溜溜的念珠。

    浮空的大头身上还有若有若无的淡淡佛息白辉笼罩,业已飘了回去,飘落回了庾庆的肩头,落在他肩头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后,才见白辉佛息全部收敛进了大头的体内,但大头还是迟迟没有任何动静,沉寂着。

    庾庆扭头盯着自己肩头看了一阵,“大师,您这是?”

    他也不知刚才一幕的好歹,想问对大头做了什么。

    冥僧拨动着手上念珠,反问一句:“何谓灵性?”

    庾庆当场哑巴了,这个问题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真没有好好琢磨过。

    师兄弟三人再次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南竹试着回道:“应该是指比较聪明吧?”

    冥僧自行解答道:“山林野兽若不通人性,终其一生所求也无非饱暖。周天万物,得道者先近人,近人者先通人性,先通人性则先得道。周天五虫之中,能脱胎换骨修行化妖者,以血肉之躯为先,何以为先?乃近人者,与人类似,皆是血肉之躯,故而五虫中昆类极少有修行化妖者。

    也不比草木精怪,深山千年木,比比皆是,能历经漫长岁月渐通人性开悟修行。昆类寿短,这火蟋蟀虽不在五虫中,但这天地法则终究是给了它昆类体窍,自也难逃天地法则。”

    庾庆若有所思道:“大师的意思是,要助它修行成妖,好与我等修士一般,强身健体,修炼精魄魂,与天争寿?”

    冥僧:“这火蟋蟀虽已通灵性,其智却如未开蒙小儿,你与它并非同类,何以教它,何以为其开蒙?能遇见贫僧,是它造化,也是与贫僧有缘,贫僧赠了它百年修为。此修为非彼修为,你可明白?”

    大家都是修行中人,当然知道修为分功力和心性境界两种,此修为当是后者。

    此时师兄弟三人终于明白了那一场如梦似幻的虚幻情形是怎么回事。

    许多妖修在修行化形前,若无前辈调教,仅靠自己的话,那真的是要在漫长岁月中一点点去感悟,直至悟出窍门为止,这也是为何许多妖修要动辄上百年后才能成精的原因。而眼前的冥僧显然是恐大头活不了那么久,故而将一段漫长岁月的历练以佛法渡给了大头。

    说是给了大头百年修为,那真是一点都不为过,大头可谓真真切切获得了一场大机缘。

    庾庆稍怔,明白是怎么回事后,顿欣喜若狂,差点就叫大头跪下磕两个头感谢了,然大头好像不懂这个,他只能是连连拱手道:“晚辈代大头谢过前辈恩赐,大头若能修炼成妖,晚辈定叮嘱它来厚报前辈。”

    说到这又顿了下,试着抬头道:“我等皆不知让它修炼成妖的法门,大师可有办法帮它到底?”

    冥僧:“昆类寿短,能修炼成妖者少之又少,何况它不在五虫内,乃天地孕育的灵虫,普通的五虫妖法并不适合它。贫僧给它百年修为,只是给它一个机会,待它将这百年修为融为己有后,遇见了修行良机自然能悟,不至于入宝山而空手归。你若非要问贫僧能不能帮它,贫僧也不能说绝无办法,让它在这扫尘寺内朝夕听诵经文、沐浴佛法,兴许能开悟,兴许能自成一道也不无可能,你愿意吗?”

    “呃…”庾庆愣住,如今的大头只要把其妙用公开出来,可是能卖不少钱的,估计把所有欠账还清都不成问题,这是他们师兄弟三个商量过后,做好的实在没办法的退路,这么值钱的东西留在这里不合适吧?

    要将这么多钱白白送人?南竹已是听的心惊肉跳,感觉师兄弟三人也没受人家多大的恩情,重伤是靠自己身体自愈的好不好?他们也没求人家给大头什么百年修为,是人家主动自愿的。

    他偏头与牧傲铁心有灵犀的碰了一下目光,随后悄悄扯了一下庾庆后面的衣服,示意不要,并干笑着帮忙婉拒道:“大师,这破虫子跟我们相处习惯了,呆这里肯定要把你们寺庙给拆了,那我们就罪过了,它肯定还是习惯跟着我们,就不留这给大师添麻烦了。”

    牧傲铁也点头道:“还是不打扰大师的好。”

    庾庆也连连点头,一脸谄媚的笑,多少有点怕人家强留,三人绑一块也打不赢人家不是,也不需要动手,人家只需一句话,他们就得没脾气。

    冥僧淡淡一笑,“随你们。”

    闻听此言,三人都松了口气,庾庆又忙道:“那我们就不打扰大师了,就此告辞。”

    想着快点走,免得人家反悔,这和尚明显对大头有好感,不然干嘛送百年修为。

    谁知冥僧道:“不急,还有点现实的问题要跟你们谈一谈。帮你们疗伤的事就算了,就当贫僧慈悲为怀了,只是那院墙怎么办?既然那虫子不愿皈依扫尘寺,那就得一码归一码,你们说,院墙搞成这样该谁赔?”

第五零四章 不欢迎你们

    赔院墙?扫尘寺的院墙那得赔多少钱?

    师兄弟三人瞅着那漏风的院墙,皆傻眼了,脑海里闪过同样的念头,一个个都吓得不敢吭声了。

    在镇海司面对严刑拷打,三人还能喊上两声,谈到钱的问题,立马就英雄气短了,畏缩的神情都很明显。

    冥僧等了一阵不见回复,奇怪道:“难不成你们觉得和你们无关?”

    庾庆左看右看,见两位师兄都各看一旁当做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此时似乎也只能是自己这个掌门上了,当即小心着试着问道:“大师觉得该赔多少钱?”

    冥僧略怔,旋即道:“要你们钱做甚?”

    师兄弟三人也愣住了,庾庆又试着问道:“那大师的意思是?”

    冥僧反问:“难道你们不觉得应该先修缮好了再走?”

    腰上围着块布的南竹接话,“就这个?”

    冥僧:“那你们还想怎样?”

    南竹连连摆手,“挺好,这样挺好,应该的,我们修!”拍着自己光着的胸脯保证了下来。

    庾庆暗中手指戳他后腰都没用,他还是大包大揽的答应了下来。

    确定下了修缮院墙的计划,冥僧也就转身回了正殿里,然后就是长空、白云指点三人去干活,去峭崖下捡骷髅头,那里有海族不断从冥海中收集来的头骨,堆积如乱石。

    南竹借口没衣裳穿,问能不能给他一件僧袍遮羞,长空、白云倒是没有吝啬,加之也确实觉得他光着身子在冥寺干活让人看见了不雅,于是给了他一件僧袍。

    衣服到手,南竹很是欣喜和爱惜的样子,不断拉扯着欣赏。

    到了山崖下搬骷髅头时,见老七和老十五看自己的眼神不善,知道两人对自己大包大揽答应的太积极有意见,当即摆出安抚手势,看了看崖顶上站着的长空、白云,估计不会听到,才小声嘀咕道:“能不答应吗?咱们不答应也不行呐,再说了,这可是一桩美差,冥寺的院墙是咱们修的,天下有几人能有这机会,说出去是长面子的事情。”

    事已至此,庾庆嘴里也只能憋出几个字,“你真贱!”

    搬了一趟骷髅头后,庾庆和牧傲铁便不跑了,开始有撂挑子的嫌疑,老七那家伙不是喜欢干活么,两人磨工夫,让老七一个人跑来跑去多干。

    偏偏南竹还乐此不疲,对长空、白云殷勤的不行,搞的庾庆和牧傲铁都有点怀疑老七是不是想背叛师门改换门庭。

    没人注意的时候,连牧傲铁也忍不住埋汰了一句,“难怪当年要找太守的女儿。”

    “嗯,禀性难移。”庾庆也给了句,不时关注自己肩头的大头,发现还是一动不动的样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活泛过来。

    ……

    镇海司天台上,朱轩正在招待贵客,快步来到的齐多来见状站在了一旁束手待着。

    贵客前来也不为别的,还是因为王雪堂被杀一事,案子虽然已经有了定论,可还有不少琅嬛居的客人被镇海司关押着,理由是要彻查凶手是否还有同党。

    牵涉到地母亲戚的死,一开始哪怕许多被羁押人员有关系,那些关系大多也不敢擅动帮忙,都要等等看。

    如今获悉案子有了结论,各种关系才陆续找了上来,希望镇海司这边能给面子放人。

    旁听的齐多来不时微笑,其实内心也感到好笑,这次的事情,掌令顺势而为,不动声色的这么一搞,西擎月当时不打招呼抓人是痛快了,现在大概知道了颜色,琅嬛居的招牌也是真的砸在了地上,估计五洞主脸上也不好看。

    事情谈定,贵客不再多扰,起身告辞,“朱兄,那事情就拜托你多关照了。”

    起身送客的朱轩道:“陈兄亲自过来打招呼了,这个面子朱某怎么的都要给,我回头就让人先处理你的人,争取今天就给他出个结论,只要没有大问题,一点小干系我来担着,今天就让他结案出去。”

    于是宾主皆大欢喜,客人领了情面高兴而去。

    陪着送走客人后,齐多来才禀报道:“掌令,据观察,重伤进了冥僧的那三人,如今正在冥寺干活。”

    负手而行的朱轩愣怔,“干活?干什么活?”

    齐多来:“目测应该是在翻修冥寺的围墙。”

    朱轩奇怪:“伤成那样就能干活了?”

    齐多来:“我也纳闷,还特意去附近亲自看了看,看起来三人的伤势似乎已经好了。”

    朱轩惊疑止步,面对,“伤成那样,一两天就能好了?冥寺医术竟如此高超?”

    齐多来:“救治肯定是得了冥寺救治的,具体情况还有待了解。”

    朱轩捋须沉吟,“寻常人连冥寺进都进不了,那三个家伙竟能在冥寺鼓捣围墙,看来那位探花郎还真是颇得应小棠器重,不然哪来那么大的面子。”

    齐多来点头……

    哪里要修补,哪里要重修,长空、白云也不客气,把早就该翻修的地方一起给算上了做指点,于是师兄弟三人差不多把整个寺院三分之一的区段给重新翻修了一遍。

    这可不全是力气活,不是把骷髅头堆上去就行的,要砌合的实用还得整齐,那是要一颗头一颗头的花点匠心的,因而这点活愣是让三人干到了第二天清晨才算完工。

    活干完了,三人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去了正殿向冥僧拜别。

    殿内左右枯坐的白袍老僧让师兄弟三人侧目不已。

    辞别话后,盘膝打坐在正位的冥僧忽盯着庾庆肩头的大头问出一句,“火蟋蟀啃白骨,是否以骨为食?”

    庾庆略怔,但还是回道:“是会啃食骨头。”

    冥僧当即奉劝,“既如此,当切记,不可让其啃食新鲜人骨,一旦食髓知味,或视人命若草芥。妄造杀孽必坠落邪道,为世间所不容,恐非你能保全。”

    庾庆神情一肃,合十回拜,“晚辈谨记前辈教诲。”

    南竹又接了一句,“有空定常来拜会前辈。”

    庾庆和牧傲铁知他心思,差点忍不住翻白眼。

    冥僧淡笑,“免了,这里不欢迎你们,去吧。”

    话说的直白,有点出家人不打诳语的味道,顿令企图破灭的南竹一脸尴尬。

    长空当即伸手送客,庾庆还是抬手打住请稍等,问出了心中一直的疑惑,“大师为何要及时出手搭救我等?”

    冥僧:“自然是有人拜托。”

    庾庆立问:“谁?”

    冥僧莞尔:“自去猜。”

    对方不告诉答案,师兄弟三人也不敢勉强,只能就此告别。

    出了冥寺大门,身后咣当一声门关,三人回头望,至此大摇大摆离去,疑惑仍在心头的南竹忍不住嘀咕,“谁能拜托动冥寺救咱们?”

    庾庆一声叹,“还能有谁,唯一的瓜葛也就是玄国公应小棠了,肯定是他念阿节璋的旧情。”

    南竹颔首,“也是,把你当那谁了,也不知那谁如今身在何方,这些年一点音讯也没有,也不见往观里递个消息告知下落。”嘴里说着,一双手还在美滋滋地捋着自己的僧袍欣赏。

    庾庆鄙视道:“只怕冥寺里面的人拉泡尿,你都得当宝供着吧?”

    牧傲铁也看不惯的哼了声。

    南竹略怔,旋即反应了过来,嗤笑道:“不是我说你们,论江湖经验你们两个还嫩了点,这不是宝是什么?千金不换,就得当宝好好收藏起来,关键时刻穿出来,说是冥寺给的僧袍,打过来的拳头得软三分,砍过来的刀剑也得偏三分。

    退一万步说,冥寺僧袍挂出去,就这稀缺性,估计也能卖不少钱,这是一大笔钱呐,我费尽心思弄到手的,你们居然有眼无珠不识货。两位弟弟,将来走着瞧吧!”

    话毕,又美滋滋掸僧袍上的灰尘。

    “……”

    庾、牧二人却双双愣住了,又一起回头看向大门紧闭的扫尘寺。

    走过了的南竹发现身边没人了,回头一看,愣住,“走啊,你们发什么呆?”

    庾庆回头说他,“知道这衣服有用,当时为何不告诉我们,多弄两件不好吗?”

    南竹乐了,“你们傻呀,我当时没穿衣服才有借口,你们身上有衣服还开口,万一让人识破,岂不是连我也没得搞?走吧,别恋恋不舍了,你现在回去人家也不会给你,甚至未必会让你们进门,别提醒了他们把我这件也收回去。”

    想想也是,庾庆摇头转身,“算了,三个道士一起穿着僧袍到处晃,确实不太好看,祖师爷看了怕也会不高兴。”

    心里还有个念头没说出来,自己堂堂探花郎,江湖行走还要靠穿冥寺的僧袍自保,面上无光,容易让人笑话。

    三人继续往繁华海市方向走路,牧傲铁问:“去哪?回胡尤丽家?”

    庾庆:“先去找青牙。”

    南竹:“找他干嘛?”

    “王雪堂的死,镇海司那边虽说结案了,可究竟是怎么结的案,那和尚也说不清楚。事情有没有处理干净,地母会不会找我们麻烦,我们总得弄清情况才能安心,才能决定下一步怎么办,青牙消息灵通,他应该是清楚的,一问便知。”

    三人一路嘀嘀咕咕的背影在照样下离冥寺越来越远,一道海峡之隔,宛若两个世界。

    ……

    惊鸿殿,幽静楼阁之上,躺椅上的青牙架着一条固定捆绑的腿。

    躺着的他依然悠哉,手里依然剥着花生吃,听到脚步声传来,扭头一看是古清照上来了,这一分神,立马捂住半边腮帮子发出一声闷哼。

    古清照一看就知是怎么回事,花生又不小心咬进了缺牙的伤口了,当即笑骂:“这都几回了,牙都没了,让你别吃别吃,就是忍不住,活该!”

    青牙捂着腮帮子叹了声,“牙是不会再长了,这几颗牙算是彻底没了…西擎月,有本事一辈子别落我手里。”

    正这时,庞成丘又快步上楼了,对二人行礼后,禀报道:“青爷,那位探花郎来了,带着两名同伴,说是要来拜会您。”

    青牙闻言一惊,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都变了,蹭一下扶着扶手坐了起来,要不是腿不行,估计能直接站起来。

    呸了一声,吐掉了嘴里带血的花生,黑着一张脸沉声道:“狗探花,又来了!你去告诉他,就说我不在。记住,以后但凡是他主动来找我,都说我不在!”

第五零五章 断趾重生

    反应这么大,这是怎么了?

    古清照和庞成丘皆愣了愣,不过后者还是不问缘由的拱手领命了,转身而去。

    “等等。”青牙忽又喊住。

    庞成丘又转身回头看着他,古清照亦盯着他,只见他面色阴晴不定。

    稍作琢磨,青牙问道:“你说的是狗探花那三人帮亲自登门了?”

    庞成丘多少有点奇怪,不知道对方何出此言,点头:“没错,就是他们三个,青爷,我不至于连他们三个都能认错。”

    “就他们三个自己来的?”

    “是,没有别人。”

    “他们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没什么异常…哦,有的,青爷,那胖子好像瘦了点,身上还穿了件僧袍,看着挺扎眼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没受伤吗?”

    “受伤?没有,看不出来。”

    “那就奇怪了。”青牙瞟了眼反应了过来且若有所思的古清照,并对庞成丘挥了挥手,“行了,去吧。”

    庞成丘带着疑惑告退而去。

    没了旁人,青牙才问道:“你不是说他们三个伤的很重吗?”

    古清照迟疑道:“是啊,三人遭的重刑可比你惨多了,那探花郎的经脉更是支离破碎,一身修为基本上已经废了,已经被冥寺给暗中接走了救治,按理说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像没事人一样到处溜达。再说了,干娘那边的消息应该不会有误才是。”

    她说的这些事情,庾庆师兄弟三人被抓受刑,还有这边的青牙被抓受刑,如今都已经成了秘密,包括师兄弟三人被冥寺的接去了疗伤的事,镇海司那边已经封口了,对外的话,就是几人身上压根没发生过这些事。

    总之就是一句话,镇海司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几人是谋杀王雪堂的凶手,凶手从头到尾就是屠休魁!

    而如今的屠休魁已经死了,听说要把他交给司南府住海市的人员后,怕遭罪受折磨,在牢里面畏罪自杀了。

    人虽然死了,罪证却是确凿的,司南府的人暗中旁听了审讯,包括王雪堂所干破事的一些罪证都已经被镇海司掌握了,星罗岛的一些人证也已经被抓获了。

    说王雪堂仗着地母的势妄为,在外人看来也不足为怪,本就仗着地母的势干了不少缺德事,遮罗山崛起的过程中不知吞并了多少人的利益,不知搞的多少人家破人亡,有冤无处申,不是仗了地母的势焉能这般猖狂?

    外界基本上没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基本上没人知道庾庆师兄弟三人和青牙卷入过此事,青牙跟王问天混在一起参与绑架小黑的事情也被人摘的一干二净。

    胜者昌,败者寇,死掉的都是罪有应得的。

    青牙疑惑了,“这才两三天,伤就痊愈了?”

    古清照:“久闻冥寺的医术有独到之处,不过那么重的伤能这么快治好,也确实匪夷所思。对呀,你既然疑惑,干嘛不见见他们,当面探探虚实也是好的呀,好好的干嘛拒见?”

    “好好的,我这还算是好好的吗?”青牙指了指自己固定捆绑的大腿,再拍了拍自己的面颊,“你忘了?第一次见面,他就把幽差给搞来了,差点把我们给卷进去,把我们吓个半死,王问天现在还在幽崖等死呢,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再见面,又搞死了千流山的闻侯,我他妈成了同谋。这次见面干脆把王雪堂给直接弄死了,要不是干娘出手捞我,我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里面,就算躲过一劫也成了这样。他又找上门了,你能猜到还会发生什么吗?防不胜防啊,再不小心点,干娘交代的事还没弄好,我要让他先给办了。”

    经这么一提醒,古清照想想也是,忍不住蹙眉道:“还真是,找上门还真是没一回能有好事的。”

    青牙:“我就纳闷了,偌大个海市没别的活人吗?干嘛一有事就来找我,我跟他很熟吗?刚从冥寺出来,又奔我来干嘛?他还真是一点都不见外,当我是什么,他想见就见吗?不能惯他毛病。”

    古清照:“那干娘交代给你的事怎么办?”

    青牙:“干娘的事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人去唆使赤兰阁的那位少阁主过来,那位在海市比王家父子靠谱的多。”

    古清照:“那你以后不打算跟那位探花郎照面了?”

    青牙:“总之不能他说来见我就见我,我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要见也是我去主动找他,不能容他蓄谋而来。”

    古清照抬起团扇掩嘴笑……

    “人不在?去哪了?”

    惊鸿殿大门外,面对庞成丘的回报,庾庆颇感意外。

    庞成丘摇头:“青爷去哪不会事事告知我,也不是我该打听的。”说罢抱了抱拳就转身离开了。

    师兄弟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起转身走人。

    人来人往的街头,南竹问:“怎么办?”

    庾庆:“先回胡尤丽那。”

    南竹:“不打听了?”

    庾庆:“我们在这里也没几个消息灵通的熟人,找不到青牙,只能去联系那位了。”朝远处最高地势上的镇海司努了努嘴,暗示找柳飘飘。

    目前也只能是如此。

    三人一路兜兜转转,庾庆先找到了一个和柳飘飘联系的消息传递点,暗中将求解的消息预设在了那,然后才熟门熟路的找到了胡尤丽家。

    爬上阳台后,发现门锁了,前后四个阳台都看了看,发现都锁了,好在不是“千机锁”,普通锁对修士来说就是个摆设,三人直接运功打开了,也不怕被人发现会惹来麻烦什么的,街坊邻居都知道他们本来就是这里的住客。

    入内后,如他们所料,胡尤丽果然不在,小黑也不在。

    他们在楼梯口看到了一张留言,是胡尤丽写的,说不知道他们这几天去哪了,不好把小黑一人留在家里,遂带着小黑一起上街做生意去了。

    对此,师兄弟三人都能理解,在这海市,凭胡尤丽的条件,不努力赚钱那可就真是要坐吃山空了,不可能守着小黑什么都不干。

    看到留言知道没事,三人也就放心了,庾庆回头又去打开了窗户,向柳飘飘发出了信号,也不知这些日子没回来,柳飘飘能不能及时接收到信号。

    牧傲铁则坐在了地板上,脱了鞋,解开自己脚掌上的包扎。

    一只脚掌释放出来后,立刻吸引了庾庆和南竹走去,皆半蹲着围在了牧傲铁的臭脚前。

    缺了两根脚趾的脚掌,如今缺的已经长齐全了,只是对比原来老成的两只脚趾,新长出的三趾看着明显还太嫩。

    另一只脚掌释放出来后,缺失的五根脚趾也重新长齐全了。

    没事就好,庾庆和南竹算是重重松了口气,否则两人非要内疚一辈子不可。

    然而,三人也谈不上什么高兴。

    南竹嘀咕一句,“我说,金色骨骼扩散到全身后,咱们三个不会变成裂谷山庄那三位庄主一样的妖怪吧,面目狰狞,长两翅膀?”

    庾庆:“那三位庄主可没有长金色骨头。”

    南竹又嘀咕,“金色骨头吴黑父子有啊,实在不行,能变成他们父子那样也行呐,至少看起来正常,命还长,说不定咱们也能熬成上玄境界的高手。”

    庾庆嗤了声,“人家是命长,人家的血也是金色的,咱们有吗?”

    南竹顿唉声叹气,“这左右不靠的,椎骨上继续扩散下去,咱们最终是能落个好死,还是能落个歹活呀?”

    庾庆:“那位铁面人从泉里爬出来后变成了个三头六臂,可见确实是因人而异的,担心那么多也没用,能好好活一天算一天吧,至少目前看来,和那口泉有关的人,好像还没一个短命的。”

    话虽这样说,却都知道是在自我安慰,天知道某一天会不会突然就噗通倒在了地上。

    南竹苦笑着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僧袍,小心打理着收好,十分宝贝的样子。

    半下午时分,这边看到柳飘飘设置的那个监控点的窗户半开了,知道柳飘飘已经接收到到了信号,这边才把窗户给关上了。

    入夜后,胡尤丽终于带着小黑回来了,两人并不知道庾庆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所以也就没感到什么异常。

    当面确认了他们的安全后,庾庆三人又趁着夜色出门了,因为柳飘飘那边也发出了信号。

    繁华海市一通逛,三人溜达到了一处巷子里,从一块活动墙砖后面拿到了一张纸,避人耳目后看了上面的内容。

    柳飘飘的回复和冥僧告知的情况差不多,这一回,具体怎么回事连柳飘飘也打探不到,连她的上峰镇海司左使禹飞都搞不清楚,而柳飘飘自己目前的情况也不好过多打探什么,只感觉是拿了屠休魁顶罪。

    毕竟柳飘飘是知道庾庆有另一半“白罗纱”的,已猜到是庾庆下的杀手。

    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于是师兄弟三人又奔波去了惊鸿殿,再去找青牙,谁知青牙还是不在。

    没办法,他们也不能因噎废食,只能是把能做的事情先给赶紧了。

    三人又一路直奔北市,到了老井坑一带,东张西望的寻找“灵犀斋”的招牌,寻找那个有游鱼图徽的商铺。

第五零六章 灵犀斋

    老井坑,其实就是海市早年开埠的时候在各方位择地打的几个坑,目的是为了挖掘饮用水源,结果发现这片区域压根没有水源,于是就留下了几个没什么用的积水深坑,如今几乎都已经成了大水池子。

    北市的老井坑如今也成了北市的中枢地标,如此繁华地段的空间,以海市的建筑密集度自然是不会浪费的,哪怕是个大水坑,也被人修建成了一座华丽的水阁,夜间五彩灯光倒映水中,煞是好看。

    “这里哪有什么灵犀斋…”

    绕着大水池周围的街道几乎转了一圈,也没看到自己要找的目标商铺,南竹不禁嘀咕狐疑。

    然话才刚落,牧傲铁忽出声:“看。”

    他停在了一处巷口,手指向了一旁铺子墙角处挂的一个招牌,一串灯笼做的,每个灯笼上有一个字,合起来正是“灵犀斋”三字,最底下的一个灯笼上画的正是游鱼图徽。

    巷口左右的铺子各有招牌,而墙角“灵犀斋”的灯笼差不多是迎在巷口的,三人的目光直接投向了巷子深处,只见里面尽头果然还有家铺子门面,招牌也正是“灵犀斋”。

    三人相视一眼,颇有意外之喜的味道,带着对此行收获的期待,都走了进去。

    走在光线昏暗的巷子里,几只从脚下唰唰跑过的除鼠宛若鬼魅。

    没走几步,南竹便忍不住嘀咕,“好家伙,这铺子藏在这里面,转着找的都不容易发现,寻常来往的客人能看到?这生意能做的下去吗?”

    话虽这样说,实际海市这地方见缝插针的商铺还挺普遍的。

    巷子也没多深,灵犀斋的铺门几乎快要和巷子的宽度一致。

    停步在门口的三人看了看门上的招牌,庾庆再次抬起手上戒指对比了一下招牌上的图徽,确认是一样的,正要迈步进去时,忽一怔,又再次盯向了那招牌。

    南竹招呼一声,“走,进去看看。”

    庾庆却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低声问:“你确定那日打探到的消息说的是这家铺子没开张几日?”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南竹不解,顺势再看招牌,也顺了庾庆的思路,忽也愣住了。

    盯着招牌的牧傲铁道:“这铺子开张的时间应该不短,至少这块招牌书写的时间不短。”

    不用他解说,南竹自己也看出来了,这块招牌有岁月的痕迹,有些地方已经略显斑驳,一看就不太可能是新挂的招牌,他不禁迟疑道:“我应该没记错吧?”

    “看看。”庾庆说着已经先迈步进去了。

    内里光线也不怎么样,进入的第一眼感觉就是看什么都比较朦胧。

    正对门口的小小空间只有一张柜台,后面是一堵墙,墙壁架子上摆了一排大大小小的不同颜色的罐子,显得很杂乱。

    柜台上还蜷缩着一只雪白的猫,察觉到有人进来也只是睁眼看了看,然后又继续酣睡。

    三人往柜台后面看了看,发现没人,空荡荡的一张椅子而已。

    就这时,突兀冒出一个沙哑的老头声音,“三位贵客想买点什么?”

    师兄弟三人齐刷刷抬头向上看去,差点被吓一跳,只见正当门的墙头上架着一颗脑袋,一颗幽森森的老者脑袋,脸上笑容也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给人一种诡异感。

    墙上长了颗脑袋?三人瞠目结舌一阵后,庾庆喉结动了动才回道:“先看看再说。”

    “贵客里面请。”老头扔下话,脑袋也从墙顶收掉了。

    三人面面相觑一顿后,绕过了柜台,绕过了那堵墙,绕过了正门口的狭小空间,眼前空间倒是又霍然宽敞了起来,幽暗的光线下摆了一排排的货架和大缸。

    三人暂时无心观察此地环境,都齐刷刷回头看向了咚咚脚步声下来的地方,只见一个花白头发的佝偻老头笑出了一脸褶皱,手里提着一盏灯笼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灯光下正是之前看到的那张老脸。

    此时三人才明白墙顶上长脑袋是怎么回事,原来墙后面就是楼梯,人站在楼梯上往墙头上伸了脑袋而已,虚惊一场,还以为是什么术法花样。

    除了老头下楼的脚步声,这里很安静,一堵墙似乎隔去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贵客要看货,把灯都点上。”

    走到楼下的老头喊了声,然后将手中灯笼挂在了楼梯旁。

    一侧又有灯光亮起,师兄弟三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瘦高的独目人手里拿着火折子,正在将室内空间熄灭的油灯给一盏盏点燃。

    不一会儿,四处通明的灯火祛除了室内阴森森的气氛,老头的面色也显得正常了不少。

    “各种丹炉,各种炼丹所需物料,本铺大多不缺,就算是本铺没有的,只要贵客不急,也可以帮忙联系。”

    佝偻老头沙哑着嗓音介绍了一下,伸手示意请。

    师兄弟三人跟着他走进了那一排排的货架中,只见坛坛罐罐上标着各种标签,什么丹砂、肉灵芝、水犀桂、地藏红、十丈青之类的,名堂太多,看得到,记不住。

    师兄弟三人本就对这些没兴趣,观察的是其它方面。

    一排货架走到尽头后,庾庆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掌柜的,看你这铺子的一些摆件痕迹,应该不是新开张的吧?”

    佝偻老头呵呵笑道:“自然不是,任谁都能看出。”

    师兄弟三人相视一眼,庾庆又道:“不对吧,我前几日在街头看到贵号打出的揽客旗号,特意过去问了问,扛旗走街的雇卒为何说这‘灵犀斋’是新开张的,难道那揽客旗号不是贵号打出去的?”

    佝偻老头边走边颔首道:“前些日子确实雇了些人去扛旗揽客,这应该不会有错,至于为何会说成是新开张的,估计是接活的人没跟同伙说清楚吧,误以为是新开张的也不奇怪,毕竟大多派那种活的都是开张的新店。”

    听他这样说,师兄弟三人疑惑互看,但也不可否认,确实有人家说的那种可能,他们在这里没有势力也找不到当日扛旗的人去再次核实。

    慢步在货架中间同行的南竹,忍不住问道:“掌柜的,那你们这‘灵犀斋’究竟开了多少年?”

    佝偻老头摇头道:“实不相瞒,本铺开了多少年,老朽也不清楚,恐怕只有东家清楚,反正肯定比老朽年纪大。”

    这铺子背后还另有东家?庾庆下意识四周看了看。

    南竹奇怪,“你是掌柜的,会不清楚这铺子开了多久?看你的样子,在铺子里干的年头也不短了吧,这么多年,难道你能忍住不问东家?”

    佝偻老头呵呵道:“问自然是问过,东家语焉不详,我们给人干活的,也不好追问到底。”

    南竹:“你们东家可在?”

    佝偻老头:“东家是个心宽的人,甚少在铺子里露面。”

    南竹:“敢问贵号东家姓甚名谁,是男是女,家住何方?”

    闻言,佝偻老头停步了,转身打量起了师兄弟三人,“我说诸位,看你们的样子好像不是来买东西的。东家的事老朽不好多说,因东家特别交代过。总之本铺上下的一应事务老朽都能做主,有什么事尽管与老朽谈便可。”

    听话里意思都能感觉到这位东家是个神秘人,但也正因为这份神秘令师兄弟三人心里充满了期待,怀疑很有可能就是那位丽娘。

    庾庆默了默,当其面抬起了手,露出了手上的那枚戒指给对方看,“掌柜的,您看一眼,看眼熟不眼熟?”

    佝偻老头疑惑,但还是凑近了观望,细看之后“咦”了声,又继续仔细观察。

    庾庆大喜,立问:“是不是见过同样的戒指?”

    “这戒指还有同样的吗?”佝偻老头一脸不解的样子,把庾庆给问了个一脸寂寞,后又指了指大门方向,“倒是这戒指上的图文看起来跟我们铺子的图徽一模一样。”

    庾庆换手势,双手抱拳,拱手恳求,“掌柜的,能不能通融一下,跟你们东家知会一声,行个方便与在下面谈?”

    老头摇头摆手,“不行不行,东家说了,不管多大的买卖都不要打扰他,他严令在先,说什么都没用的。我看你们也不像是来做买卖的,倒像是来探人私密的,恕本铺不再接待,请回吧。”

    庾庆只好换个说法,“不如这样,见不见我,由你东家自己决定,掌柜的只需把我手上戒指图案和你们店徽相同的事告诉贵东家便可,我留个地址在这,静候佳音,如何?”

    老头一脸不耐烦地摆手,并轰赶,“不行不行,走吧走吧,再不走可就要招呼镇海司的人来请你们走了。”

    见如此,庾庆顿时变了脸色,“掌柜的可知青牙?”

    佝偻老头一愣,反问:“您是青爷派来的?”

    庾庆:“青牙是我兄弟,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问你一句,你这店还想不想开了?”

    佝偻老头明显有了忌惮,叹道:“老朽说了,东家是个心宽的人,就算是青爷来把这铺子砸了,东家也不会因事露面的。”

    庾庆:“就我刚才说的,我留个地址,让你给你东家带句话也不行吗?”

    他相信只要这铺子的背后是与丽娘相关的,知道这个消息后一定会联系他的。

    老头想了想,最终一叹,“好吧,不过东家会不会回应你,老朽可不敢保证。”

    庾庆懒得啰嗦,“借纸笔一用。”

    于是一行又到了前面柜台前摆出了纸笔,庾庆提笔留下了胡尤丽的住址,并在下面附上了一句话:寻找妹妹丽娘。

    之后,这事也就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师兄弟三人离开了铺子后,又去周围的铺子四处打听有关这个“灵犀斋”的情况,结果情况还真如之前那佝偻老头所说一般,连街坊邻居都愣是没人见过那位东家,确实有够神秘。

    行走在街头,南竹有些忧虑:“那位东家神秘到这种地步,你确定带句话就能见上?”

    庾庆:“那位东家不容易见,青牙总容易见到吧。”

    “青牙?”南竹不解,“什么意思?”

    庾庆:“青牙消息灵通、路子野,让他帮我们查出这东家的底细应该没问题,等几日若见不到人,我们就自己找上门去拜访。走,找青牙去。”

    他也是没办法,那位东家如此神秘,逼得他不得不穷尽所有手段去查,柳飘飘那边实在不太方便,在这海市他也只能是去找青牙了。

第五零七章 地头蛇在里面

    找青牙不仅仅是这灵犀斋背后东家的事,还有之前想了解的目前局势,担心会被地母给收拾。

    如今两件事情凑在了一块,师兄弟三人不得不再次往惊鸿殿跑,这次怎么的都要想办法先找到青牙。

    然跑到惊鸿殿门口请通报,其结果还是一样的,门口迎来送往的管事客客气气还是那番话,“三位爷,真对不住了,青爷外出办事还没回来呢。”

    庾庆问:“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管事苦笑道:“爷,您就别为难我了,青爷是什么人物?他的事怎么可能被人轻易掌握,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一番客气把这师兄弟三人给打发了,结果却与之前不同,发现这师兄弟三人并未走远,而是坐在了对面的路牙子上,坐成一排的眼巴巴瞅着这边。

    门口左右两名看门的凑到了那位管事身边,一人道:“黄管事,青爷好像一直在里面吧?”

    管事哼了声,盯着路对面的师兄弟三人,“这还不懂么,不想见。”

    另一看门的说道:“直接轰走不就行了。”

    管事白他一眼,“你们知道个屁,他们爱坐路边上就让他们坐去,过来了就客客气气应付,千万别招惹他们。”

    有些话他不好到处乱说,王问天在惊鸿殿被幽差带走的那一晚,动静一出他也跑去了现场,当时亲眼看到了对面坐路边的那三个家伙,何况庞成丘也特别交代过不要招惹。

    “是,明白了。”

    两名看门的伙计连连应下,大概听懂了,那三位应该是有些来路的,不是普通人。

    也不难理解,能屡屡直不楞登跑来找青牙的人,能是一般人吗?

    殊不知盯着这边的庾庆已经是骤然眯眼,紧盯了他们说话时的嘴唇动作。

    坐路边上听着惊鸿殿内隐隐飘出的欢乐歌舞声,南竹忍不住叹了声,“说起来咱们好歹也是一天赚过上亿的人…什么时候咱们也能像那里面的人一样挥金如土的快活一回就好了。”

    牧傲铁淡淡回了句,“庸俗!”

    南竹翻了个白眼,然跟老九这木头疙瘩练嘴也没意思,回头瞅向了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的庾庆,话锋一转,“我说老十五,咱们这大事小事不管什么事都找青牙,合适吗?我如果是他,只怕都要烦的慌,毕竟也没啥交情。

    老十五,别说我没提醒你,人家是有点把柄在你手里没错,可你若老是拿那点把柄去使唤人家,任谁都受不了,真把人家给惹腻歪了,这种地头蛇可是不好惹的,万一逼得人家灭口就不好玩了。”

    庾庆盯着对面的大门,徐徐道:“我不至于这么不识相,我敢烦他自然有敢烦他的原因,你放心,这位地头蛇没资格跟我们翻脸,能使唤就尽管使唤。”

    闻听此言,南、牧二人齐刷刷回头看向他,皆一脸讶异和不解。

    南竹自然要问,“怎讲?”

    庾庆:“因为我捏住了这条蛇的七寸。”

    南竹顿不满道:“在我们两个面前就别拽文了,什么情况?”

    庾庆看了看四周,抬手挡了口型,声音再压低了几分,“这条蛇可能是别人养的,他背后应该另有主人。我上回来弄药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他跟里面那老板娘的谈话……”

    他把那次来弄白罗纱时,无意中发现的谈话内容告知了两位师兄,只说是无意中听到的,没说是观字诀看出来的。

    南、牧二人听后颇惊,南竹疑问:“能做青牙的干娘,年纪小不了,背后居然躲了个老娘们要在暗中搞咱们,谁呀?”

    庾庆:“你问我,我问谁去,我问青牙他能告诉我吗?”

    南竹问:“你得罪过什么女人吗?还是一个老女人!话说,我们三个有谁得罪过这样的人吗?”

    牧傲铁沉默思索着。

    南竹忽又道:“不会就是地母吧?老十五,你想想看,你跟她那女弟子的事,说起来很有可能呐。除了她,我想不出咱们何德何能曾几何时得罪过能驱使青牙这种人物的老女人。”

    庾庆:“地母要弄我,还需要等到现在?鬼知道招惹了谁。自从知道他背后还躲了个什么‘干娘’后,我不得不怀疑一件事,他跟王问天凑在一块搞到我们头上真的是巧合吗?

    听说法,不单单是青牙的干娘,还是惊鸿殿老板娘古清照的干娘,而事发地刚好在惊鸿殿,加之古清照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古清照和惊鸿殿摆明了也参与了其中。现在我们都知道惊鸿殿的背景,那可不是什么遮罗山少掌门能驱使的,尤其是让古清照配合干这种可能会砸招牌的事。”

    南竹若有所思,也听懂了,神情渐渐变得凝重,“照你这么一说,从王问天找咱们麻烦开始,那位干娘确实可能就已经介入了。不对呀,既然知道人家要搞你,你还上赶着往人家跟前凑,找死吗?”

    庾庆:“青牙若真要弄死我们,早就下手了,凭他在海市的实力和势力,要弄死我们还真不难,犯不着一直拖着,也犯不着兜圈子…”他耸了耸肩,“反正我们也没人家势大,也搞不赢人家,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送上门去让他搞呗,与其让他闲着找事,搞我们满头雾水不明情况,不如我们帮他找事。”

    事实上他知情后就一直是那么干的,包括刺杀王雪堂也拉了青牙一块玩。

    南竹担忧,“话虽这样说,可灵犀斋的事让青牙介入,真的合适吗?”

    之前不知道青牙背后藏了这么一出还无所谓,现在知道了人家居心叵测,还让人家介入这种事,他开始担忧了。

    庾庆:“不合适的事找他做了也不止一件,怕什么?怕他不帮我们找到那位神秘的东家,还是怕他借机设计?”

    牧傲铁忽冷不丁冒出一句,“会不会是那个铁面人的幕后又盯上了我们?”

    仨人瞬间一静,不是没这个可能,那是一段惨痛的往事,记忆犹新难忘,也许幕后黑手又想重演寻找金墟那一幕。

    庾庆:“如果真是那幕后黑手,就眼前来说未必是坏事,我们反而更安全…应该不是,若是,幕后黑手会希望我们尽快找到,而不是使绊子阻拦我们。”

    说罢朝对面大门抬了抬下巴,“老七,你不是想进去挥金如土快活一回吗?今天成全你一回。”

    南竹眼睛一亮,“你请客?”旋即又醒悟了一般,嗤了声,“开什么玩笑,就你身上这点钱,进去了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行啦,坐路边寒酸就寒酸点吧,总比进去了掏不出钱丢人的好。”

    庾庆盯着对面大门冷笑道:“我不请客,有人请客,那条地头蛇就在里面,压根就没离开过。”

    两位师兄骤然紧盯他,南竹:“你怎么知道?”

    庾庆:“因为我比你们聪明,会判断,不然掌门之位凭什么传给我?”说罢起身就走,“实不相瞒,我之前又欠了青牙两千万,不在乎再多欠点。狗东西居然缩在里面耍了我半天,进去了放开了玩,咱们今天也见见世面!”

    又欠了两千多万?南、牧二人惊了,不过很快又明悟了什么,赶紧起身跟上了。

    惊鸿殿门口刚送出了几辆马车,门口看门的见到师兄弟三人又来了,一人赶紧回头招呼了一声,把那位黄管事给招呼了出来。

    庾庆也不管他黄管事还是李管事,当面怼上就嚷,“让开!”

    黄管事挡住,连连作揖道:“爷,青爷真的还没回来。”

    庾庆:“外面孤寒凄凉,坐的不舒服,我想进去花钱找找乐子也不行吗?”

    “……”黄管事语噎,左右看门的也愣住了。

    不过黄管事很快又陪笑道:“爷,真的,我没骗您,青爷真的没回来,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为难?”庾庆眉头一挑,突然就是一拳照对方的脸面呼。

    咣!一声哎哟的黄管事措手不及,被砸了个满脸开花,踉跄后退。

    “打他。”庾庆嚷了一声,上前就继续拳脚相加。

    南、牧二人一愣之后也冲了上去,师兄弟三人联手围殴,拳打脚踢,连两名劝阻的看门的也一起打翻在地。

    这些门口招待客人的,待客算是八面玲珑,但打架的实力确实不怎么样,有点出乎庾庆的意料,他本还想借机打斗把惊鸿殿大门给拆了,结果未能得逞。

    然而里面有很多看家护院的打架厉害,门口这动静一出,立刻唰唰闪出好些条人影。

    这些人刚要冲上来动手,立刻有人喊道:“住手!”

    是庞成丘紧急现身了,闪身落在了门口。

    庾庆抬眼一看,就忍不住一阵冷笑,他就知道这里面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果然一招惹就露面了,不过还是挥手示意了南、牧二人罢手。

    里面人手迅速将受伤的三人给拖开了。

    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及来往的马车都停下了看热闹,都很惊奇,居然有人敢在惊鸿殿门口闹事?

    庞成丘目光一扫师兄弟三人,沉声道:“你们惹事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庾庆:“我想进去花钱快活,他们拦着我不让进,说是青牙不让我进去,我想青牙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毕竟青牙也不是惊鸿殿的人,遂帮青爷教训教训他们。”

第五零八章 得逞

    一听这说法,庞成丘感觉不太可信,立马回头看向被拖开的刚挨揍三人,喝斥道:“你们这样说了?”

    脚都快站不稳需要靠人扶着的黄管事正口鼻流血,闻言尖叫,“庞爷,没有,绝无此事,我哪敢编排青爷,他在胡说八道。”

    庞成丘立马扭头恶狠狠盯向了庾庆,师兄弟三人则几乎同时抬头挺胸的动作,一副不落下风的样子。

    其实南竹心里已经在暗骂了,骂年轻人办事就是冲动,他都没想到庾庆能一走来就直接动手,这像是要进去快活吗?

    庾庆也已指向了黄管事,“那你说说,我是不是说了我要进去花钱找乐子?”

    下意识感觉话里有坑,黄管事犹豫了一下。

    庾庆紧跟着逼问,“你有没有拦我?你确定你没搬青牙出来拦我?”

    门外聚集的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惊讶于此人是谁,敢开口闭口的对青牙指名道姓。

    见看热闹的人多了,南竹和牧傲铁的腰板也挺的更直了,不畏强权的样子。

    庞成丘对自己这边人的信任有所松动,目光已经盯向了另两位看门的,求证的意味很明显,若真是这位探花郎说的那般,敢拿青爷出来造作,那还真是要立立规矩了。

    黄管事赶紧解释道:“庞爷,我没有搬青爷出来阻拦,我只是误以为他又是来找青爷的,说不在而已。”

    庾庆立刻出手指了另两位,“来,你们两个证人来说,把我们刚才过来后从头到尾的对话向你们的庞爷好好详述一下。若敢撒谎,老子也不是泥捏的,哪怕血溅三尺也要争口气!”

    话毕,唰一声拔剑在手,斜指地面。

    动家伙?南、牧二人有点被他唬一跳,心里已经有些犹豫,但还是跟着一起拔剑了。

    且不问事情谁对谁错,这拔剑的动作有点激怒了庞成丘,他指向了三人手中剑,“你什么意思,故意来找事是吗?”

    庾庆指了指身后,“门外这么多人看着,你若非要讹我们找事,那我们也没办法,就当我们找事好了,想动手尽管放马过来,我们要是退一步,就是小娘养的。”

    这话当场把庞成丘逗了个恼羞成怒,然他毕竟是知道点内情的人,真被逼到了这个地步后,他自己才发现,他还真不敢不清不楚就挥手下令让惊鸿殿的人去打这三个家伙,真要又搞出什么事来的话,他也兜不起来。

    庾庆就这么冷眼旁观瞅着,算是越看越明白了,可谓不出所料。

    就在庞成丘有点下不了台的时候,闻讯紧急赶来后又躲在了一旁的悄悄观望的古清照终于现身了,“一堆人挤在门口挡了客人进出,什么事吵吵闹闹的?”

    里面挡着的一排人赶紧让路,庞成丘也侧身让开了,拱手行礼之余,也可谓是松了口气,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问题是青牙没有发话,他也不敢动庾庆他们。

    他虽不知是怎么回事,但跟了青牙那么久,有些事情是能感觉到,青爷在这几个人身上好像是有什么盘算的。

    “是你们呐,哟,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舞刀弄剑了?”

    古清照故作惊讶的样子。

    见到正主之一出来了,庾庆手中挑衅的剑锋下垂了,杵在了地上,“老板娘,你这惊鸿殿还真不好进呐,我想进去大把撒银子花销,你们拦着不让进也就罢了,居然还想仗势欺人,几个意思,是嫌我们钱臭,还是怕我们花不起钱呐,当我们好欺负是吧?”

    古清照当即咯咯笑道:“怎么可能拒客,定是误会,虽然惊鸿殿确实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不过庾兄弟自然是例外,都别站门口了,有什么话进来找地方坐下慢慢说。”

    她不想被这么多人堵在门口看热闹,跟庾庆之间的事也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先把师兄弟三人拐进去了再说。

    至于下面人被打的事,她权当没看见。

    干她们这一行的,许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常事,客人有时在她身上揩把油,或者不高兴了扇这里姑娘一巴掌,或伙计们有什么地方没让客人顺心被客人打了一顿,能息事宁人过去的都会尽量忍让三分,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基本都不会跟客人太过较真,本来就是寻开心的地方嘛。

    重要的是,来这里的客人大多身份不一般。

    门口撤换了门子,加派了几名守卫,开始将堵在门口的人给驱散。

    庞成丘则盯上了被打的三个人,对身边几人道:“谁也别想糊弄,把他们三个分别带开问话,弄清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摆明了不给被打三人串供的机会,事情搞成这样,他也是要弄清楚了好回去向青牙交差的。

    陪着剑已归鞘的师兄弟三人在明明暗暗的华丽夜景中穿行,古清照念及庾庆的真实身份,忍不住窃笑一声,“探花郎刚才可是有辱斯文了。”

    庾庆:“老板娘,你说我做错了可以,说我有辱斯文就有点扯了,你这里是玩斯文的地方吗?”

    古清照团扇掩嘴一笑,笑的略显尴尬。

    更有辱斯文的还在后面,进了一奢华典雅的单间,几人刚落座,就有伙计照例过来问要不要伺候的姑娘。

    庾庆立马回头问两位师兄,“一个人要几个合适?”

    一本正经在旁的南竹顿露破绽,笑脸嘿嘿道:“一人两个就行了。”

    牧傲铁则是不屑一顾的表情,那股时常散发的高傲劲又出来了。

    庾庆却大惊小怪道:“一人两个怎么够,去,给我们一人找十个过来,要你们惊鸿殿最漂亮的姑娘。”

    南竹一听,又在旁嘿嘿个不停,不吭声,也没反对。

    古清照这下算是完全看出来了,确实不是来玩的,那她就不能坐视了,否则就算把姑娘们都喊来了,哪怕拼了命的当皇帝伺候,这边也照样能找借口找事。

    她手中团扇对伙计扬了一下,偏头给了个眼色示意,伙计会意,立刻将斟茶倒水的人一起给喊了出去。

    屋里顿时安静了。

    此时古清照才正儿八经出声道:“探花郎,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庾庆装作不解,“什么事?来玩能有什么事?”

    古清照:“你三番两次来找青牙,必然是有什么事,青牙不在,你跟我说也一样的。”

    庾庆貌似漫不经心道:“你能做青牙的主?”

    古清照:“看什么事吧,也许不用经过青牙,看天下第一大才子的面子也许我就能给你办了,至少说出来我能帮你转告给青牙不是?”

    话说到这个地步,人家坦诚,庾庆也就不装了,“想拜托青爷帮我查一个人。”

    ……

    楼阁上,固定着一条腿的青牙依然躺在躺椅上,听着庞成丘禀报之前的事发情况。

    听完后,青牙一声冷笑,“说到底,还是想变着法子见我。”

    话中语气透着我偏不见的味道。

    庞成丘:“青爷,我差点被他搞出火来,太嚣张了,真以为自己探花郎的身份能横行无忌不成?真想把他给收拾了。”

    青牙:“人家就是一路嚣张过来的,京城摔冠而去,敢不给皇帝老儿面子,还跟千流山、大业司和司南府一起闯过小云间,连海族鲛人都敢杀,朱轩的铺子也砸了,王雪堂是地母的亲戚,他也照杀不误,还有这狗探花不敢做的事吗?那狗探花经常豁出去玩愣的,把小命当纸烧,他能把惊鸿殿大门当回事他才怪了。”

    这番数落的话念叨完后,他自己反倒惊奇发现,自己居然舒出了胸中郁结已久的那口气,发现自己居然把自己给开导了。

    庞成丘听后想想也是,发现自己跟那位探花郎做过的事、经历过的人比起来确实不算什么,顿也释然了,不过还是忍不住一叹,“这哪是什么探花郎,分明就是个无赖。”

    青牙剥了个花生米纳入口中慢慢咀嚼,“人家不是早就扬言弃文从武么,看这不要脸的德行,这江湖他倒是能混…”

    回头似又想起了什么,交代道:“你别杵我着,去关注下老板娘跟那三只傻鸟是个什么情况。”

    “好,我这就去。”

    “另外,楼下给我备好马车,一旦发现那三只傻鸟来了,我们立刻转移。”

    庞成丘哑了哑,甚至惊疑,不见就不见,至于这般偷偷摸摸躲避么。

    心里疑惑,嘴上还是应下了,转身就去执行了,然刚到楼下就遇到了前来的古清照,双方稍作交涉,古清照上了楼。

    一见青牙,古清照便忍不住笑,“人已经送走了,不用担心了…居然还让备马车,至于么,见一面也死不了。”

    “见他大爷!”青牙呸了声,指了指自己的断腿,“杀人凶手活蹦乱跳的好了,我一个走过场的成了这样,让人怎么看,让人怎么想?我在海市好歹算号人物,我不要面子的吗?”

    “呵呵……”

    古清照顿时笑的花枝乱颤,好一会儿才在对方的恼羞反应中制住了癫笑,摆着手道:“不过还真是的,三人的伤应该是真的好了,那位探花郎的经脉居然在短短两三天内就恢复了,冥寺的医术确实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这个,青牙已经从庞成丘口中知晓了,他羡慕也没用,人家冥寺可不会给他这个地头蛇面子,别说求治,估计连门都进不去,宁愿慢慢恢复,也懒得去自取其辱。

    他现在主要关心的是来意,“狗探花跑来究竟想干什么?”

    古清照慢慢收了笑脸,沉吟道:“让你帮忙找一个人,或者说是查一个人。”

    青牙疑问:“那个寻亲告示上的妹妹?”

    古清照摇头:“不是,有一家叫‘灵犀斋’的出售丹料的铺子,他想知道这铺子后面是不是有个东家,他想知道这个东家的情况,并找到他。”

    “灵犀斋?”青牙愣住。

    以自己对他的了解,古清照听出了弦外之音,“怎么,难不成你知道?”

    青牙微微点头,疑惑道:“一个犄角旮旯里的不起眼的铺子,他找这铺子的东家做甚?”

    古清照感觉不对,“海市商铺无数,一个犄角旮旯里不起眼的铺子,你怎么会记住,有什么不寻常之处不成?”

    青牙:“这个铺子虽然不起眼,却没那么简单,是海市少有的历经了千年的商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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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7642/ 第一时间欣赏半仙最新章节! 作者:跃千愁所写的《半仙》为转载作品,半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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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仙介绍:
深山有道观,香火早凋零。
鄙人不才,年方十九,打小就是一名道士,上有师兄十数位,下惟余最小,俗称关门弟子。师门太穷,师兄们难耐清苦,幸掌门师尊豁达,任由众师兄散伙而去。
后有三位师兄迷途知返,年纪颇大,皆有四五十。
蒙师尊垂青,逝前传掌门之位于小道,然无论年岁或资历皆不能服众,三位师兄不服。师门不幸,小道不是软柿子,绝不退让,与之内讧。
山下村中,有新举人,乃小道发小,师尊逝前亦有交代,护送其进京赶考。义不容辞,且容小道人间走一遭,回来再与众师兄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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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628634(普通群)半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半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半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