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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跃千愁     半仙txt下载     半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啃骨头

    虫儿就一小书童,哪知道他这些花花肠子,只感觉士衡公子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搞他也有些忸怩不自在,双手捧着喝完水的碗轻轻放回桌上。

    他碗刚放下,庾庆手里啃干净了的骨头也当啷一声扔进了那碗里。

    然就在这时,庾庆腰间的金属罐子忽然又当当当的响了起来,响的还蛮激烈的。

    “咦!”庾庆好奇一声,低头看着腰间挂的罐子,里面的小家伙长时间不进食蔫不拉几的,已经很久没这么刚烈过了,怎么突然又脑袋硬了起来?

    难道是喝水喝饱了?

    难道这小家伙本来就是喝水的?

    他想想又觉得不对,小家伙以前是不吃不喝,给过水,不喝。

    奇怪之下,他又解下了腰间的罐子,直接拧开了盖子。

    盖子刚一挪开,火蟋蟀嗖一下就冲了出来。

    “呀!”虫儿惊呼一声,表达的意思是跑了,转瞬又愣住,发现火蟋蟀已经被一根丝线栓在了罐子上,跑不掉。

    火蟋蟀似乎也没跑的意思,蹿出来乱飞一通后又一头扎下去,竟直接冲进了虫儿刚才喝水的碗里。

    确切的说是趴在了那根啃光了肉的排骨上。

    咔嚓咔嚓的嚼碎声响起。

    庾庆和虫儿同时一愣,又同时弯腰,还同时将脑袋凑到了碗边,两人能闻到彼此间的呼吸,双双瞪大了眼睛盯着骨头上的火蟋蟀,确认了,也看清了,火蟋蟀的确在抱着那根骨头狂啃。

    观察了好一阵,也确认了火蟋蟀的确在把啃下的骨头渣子往肚子里咽。

    骨头上啃出了大颗的缺口,碗里又没有骨头渣子,的确是吞进了肚子里。

    两人在碗边面面相觑,庾庆忽回头,看向了虫儿刚才吃过了又没吃完的饭菜,再看向虫儿。

    两人一句话都没有,却心有灵犀似的,虫儿连连点头,立刻跑去端了饭碗过来,用筷子挑了点菜放桌上,又挑了团米饭在桌上。

    庾庆提线,将火蟋蟀拎了起来,小家伙却抱着骨头不放,竟把比它体格大好几倍的排骨给一起抓了起来,被人扯着脖子还在那疯狂乱啃,不要命似的拼命吃。

    庾庆一手钳住了排骨,再用力一扯线,终于把小家伙和骨头分开了,骨头扔回了碗里。

    小家伙似乎不甘心,又振翅朝碗里的骨头飞。

    庾庆用力一甩,一个定点到位,直接将火蟋蟀砸在了那团米饭旁,摆明了让小家伙吃。

    火蟋蟀却不干,嗖一下又飞了起来,又往碗里的骨头冲去。

    庾庆又挥手一甩,又将火蟋蟀砸在了挑出的菜上,再让小家伙选择一次。

    小家伙不识相,也不领情,又嗖一下飞了起来,又不要命似的往碗里的骨头扑去。

    这次,庾庆没有再阻止,任由了小家伙饿狼扑食。

    当啷,冲击过度,火蟋蟀将碗里的骨头扑了个翻转,却仍抱着不放,倒吊在骨头下面咔嚓咔嚓啃咬不停。

    看了一会儿,虫儿试着问道:“士衡公子,火蟋蟀是吃骨头的吗?”

    他之前在归途上也看到了铁妙青等人为火蟋蟀进食的事而操心的过程,他亲眼看到了把一群人给急的,那叫一个什么都不肯吃,都以为这地下抓出来的东西气大,以为失去了自由就要绝食呢。

    庾庆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又俯身盯着观察了一下,确认还在吃以后,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居然真的是在吃骨头!这一路的,水不喝,汁液不饮,肉不吃,草不啃,果子也不碰,好吃好喝的统统不要,居然能为了块骨头像条疯狗似的?铁妙青怕是做梦也想不到,也不知那三只火蟋蟀不吃不喝的能不能挺到他们赶回幽角埠,现在就算想知会他们一声也来不及了。”

    小家伙牙口确实锋利,啃骨头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把是它身体数倍大的排骨给啃掉了近半。

    庾庆和虫儿都有些看呆了,真不知道火蟋蟀那肚子是怎么装下比自己块头还大的食物的。

    眼睁睁看着火蟋蟀的肚子撑的圆滚滚的,再看它吃下去,庾庆都怕了,生怕它撑死了,拉扯丝线,“大头,大头,差不多就行了,放开,改天再捡骨头给你吃。”

    然而小家伙就是不放,咔嚓咔嚓继续狂啃。

    虫儿在旁明眸忽闪,试着问了句,“士衡公子,您给它取的名字叫‘大头’吗?”

    庾庆嗤了声,“看它脑袋大,随口叫的,它哪能有什么名字。”偏头看他,“饭凉了,你去吃你的饭。”

    虫儿还是挺听他话的,双手正要去端碗,目光忽落在桌上,落在了自己之前挑出的饭菜上,于是纤手伸了过去,指尖将米粒一粒不剩的刮拢,混着桌上的菜捏在一起,默默纳入了自己的口中。

    庾庆愣住,愣愣瞅着他,“你至于吗?这是火蟋蟀碰过的,你不怕火蟋蟀有毒吗?”

    虫儿意识到了自己捡饭粒吃的样子不好看,脸刷一下红了,有点尴尬,默默摇了摇头,端了饭碗又去了角落里低着头慢慢吃自己的。

    回头凝望的庾庆很无语,想到那碗骗虫儿喝下去试毒的水,感觉有点枉做小人。

    等到虫儿将饭菜一粒不剩的全部吃完了,碗里的火蟋蟀也将那根排骨全部啃完了,原本半截拇指大小的锥形小肚子已经撑的像个鸡蛋似的,那大头脑袋反而显得小小的。

    “还好,你没撑死就好。”庾庆又提线拎起了小家伙。

    他正准备放回罐子里去,却陡然出现了惊人的一幕。

    噗……

    悠长的放屁声突然响起,虫儿瞪大了双眼,只见火蟋蟀的屁股上喷出了一道黑烟。

    黑烟喷了差不多十个数才停下,屋内转瞬已是灰蒙蒙一片。

    门开了,庾庆和虫儿从屋里逃了出来,又紧急把门一关。

    再看看手中拎着的火蟋蟀,虽然还像吊死鬼似的,气势却已经是不一样了,是吃饱喝足了懒得动的感觉。

    重点是吃撑的鼓胀的大肚子已恢复了原样。

    放了个屁就好了?逃到门外的两人相觑无语,算是大开眼界。

    庾庆看了看外面走廊,手中领着的‘吊死鬼’赶紧放回了罐子里。

    待到屋内的烟尘消停了,两人再开门进去,桌上、地上、床褥上已是淡淡一层灰。

    桌上、地上还好说,人家睡觉的地方给搞脏了确实不合适,两人再次面面相觑。

    “我会打扫干净的。”虫儿立马挽袖子要干活。

    “来不及了。”庾庆一把勾了他脖子过来,与之勾肩搭背地半搂在了一起,顿令虫儿霞飞双颊,“不仅仅是一点灰尘,他们的垫褥上被大头喷的火星子给烧出了好多洞眼,那个…回头他们回来看到了,你就说是许沸不小心弄的。”

    虫儿啊了声,抬头看着他,一脸为难,摇了摇头,表示不能栽赃自家公子。

    庾庆:“你还没看出来吗?你家公子现在是大红人,一帮考生都要巴结他,他若说是自己失手,大家肯定很宽容,我就不一样了。”

    “可是…可是…”虫儿低头着,又很为难地摇了摇头。

    庾庆:“没让你冤枉你家公子,你现在立刻去找许沸,把情况悄悄告诉他,就说我说的,他会同意你这样说的。懂了吗?”

    虫儿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庾庆松开了他,抬腿朝他屁股上来了一脚,“快去。”

    踉跄两步的虫儿又红了脸,先跑到一旁快速收拾了食盒,才赶紧走了……

    驿站一处小厅内,拼出了一张长桌,聚集了十来名考生。

    推杯换盏的几乎都是乡试成绩排名在前的,包括解元郎詹沐春在内。

    也有例外,譬如许沸,譬如苏应韬四人的乡试成绩也进不了前二十。

    但例外自然有例外的理由,这本就是款待许沸的压惊宴,而苏应韬四人则是攒局的,虽打着詹沐春做东的名头,实际上掏钱的是他们四个,半个做东的人自然有资格在场。

    席间,众人问许沸这些日子的经历。

    许沸除了苦笑也不好说什么,借口有些事未经护送官员的同意他不好乱说。

    众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瞬间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自以为真的懂了其中内涵。

    几杯酒下肚,兴致起来后,苏应韬终于问到了大家都感兴趣的事情,驿站外一骑风华而去的铁妙青。

    许沸依然推诿不肯多说,也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说自己连铁妙青真面貌都没见过大家也不相信,只能是被罚酒。

    当晚,又陆续有人来房间拜访许沸,导致房间内颇为热闹。

    窝在通铺角落里靠墙坐的庾庆也算是听了一些赶考队伍的近况。

    说是护送人马的数量少了,防御也松懈了。

    说是朝廷派了人来安抚大家,说袭击考生的幕后主谋已经被司南府给解决了,后面的途中不会再有类似的危险了。

    只说了司南府解决了问题,未说事情是司南府惹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朝廷为了给大家压惊,通告了一则重大利好消息。

    考虑到列州考生受惊,可能会影响到会试的发挥,皇帝陛下特别开恩,额外给了列州考生五个金榜题名的机会。

    界定之外,顺位录取——这是皇帝的御笔亲批。

    也就是说,会试成绩出来后,假如朝廷的录取名额是前一百名,那么会在一百名后的顺位排名中专门录取五个列州考生。

    这意味着这批列州考生中,考一百五十名的,甚至是考两百名或三百名后的都有机会金榜题名,毕竟列州考生不可能刚好把一百名后的一二三四五名给占了,肯定会被其它州的考生排名给隔开。

    所以这五个名额的意义非同小可,给了许多人机会,真正是让列州考生欣喜若狂的天大好消息,皆赞陛下英明!

第六十二章抵京

    夜深了,好不容易把客人都给应付走了,许沸又开始向住同一间的其他考生赔礼道歉。

    为垫褥上烧出了好多孔眼的事道歉,算是帮庾庆背了黑锅。

    同住的考生很是大度,表示没事,并不影响睡觉,区区一点小事不足挂齿。

    许沸本以为庾庆要感激他,谁知庾庆却在他烫了脚要睡下前给了句话,“许兄,你京城真有个舅舅在做买卖?”

    许沸一愣,一听就懂,不会无缘无故问到这头上来,这是在提醒自己四千两银子的事。

    他有点感慨,今天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小人,这才帮你背了黑锅,你连过个夜再提都不行,连个舒心觉都不让睡,翻脸就开始算账啊!

    不满的话在心里,四千两银子的许诺他敢赖别人的,却不敢赖庾庆的。

    知道这位是个见钱眼开的主,为了钱能变疯狗的主。

    为了两千两银子就敢玩命,四千两便可想而知了,也知道这位士衡兄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实在是不敢赖,怕不能活着抵达京城。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若不是这位士衡兄,怕还真不能活着回来。

    有一点必须承认,只要钱给到位了,这位士衡兄是个值得托付的。

    没办法,许沸只好找人借了笔墨纸砚,避人耳目,写下了四千两银子的借据奉上。

    庾庆顾左右而言他地收下了借据。

    借据到手立刻揣进了怀里,倒下便休息,心情比较美好,想着到了京城把这四千两兑现了,再把火蟋蟀高价卖了,考试再顺利糊弄过去后,就能风风光光的回玲珑观了。

    他的世界不大,他的心眼也很小,目光也看不远,玲珑观便是他的世界,那是他从小穿开裆裤长大的地方,一直生活在那里,然后他又成了观主,还没到京城就已经想着回去了……

    清晨,听到外面官兵整顿的动静,地铺上的虫儿迷迷糊糊醒来,隐隐约约看到眼前有个人影。

    他揉了揉眼睛睁开眼一看,只见一张男人的脸贴近在跟前,顿时吓了一跳,噌一下坐起后退靠墙,破旧被子扯着捂紧着胸口,也看清了是谁,竟然是士衡公子,不由一愣。

    庾庆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做噩梦了吧?”

    虫儿摇头,见好多人还没醒,低声道:“士衡公子,有什么事吗?”

    庾庆立马又笑嘻嘻,“那个,虫儿,昨晚上到现在没什么不舒服吧?”

    虫儿想了想,又茫然摇头,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位是什么意思,感觉听着不像是关心。

    庾庆笑道:“没有就好,那个,记住了,身体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立刻告诉我。”

    “嗯。”虫儿点头。

    拍了拍他肩膀,庾庆起身而去……

    太阳升起,用过早餐,一行赴京人员离开了驿站,再次出发。

    再次坐上马车的庾庆有点不适,忍不住伸手四处摸了摸车厢,发现没有暗藏精钢囚笼才放下心来。

    同车的几人不时打量这个奇怪的‘阿士衡’,公然蒙着脸跑来跑去,也不说话,别人问什么都不答,怎么看怎么古怪。

    庾庆出这种‘不要脸’的下策也是没办法,谁叫他贪财误事,又想继续完成阿士衡的托付,如今再见人便只能蒙着脸了,公然让大家记不住他的长相。

    只要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马车的速度不快,毕竟还有很多随队人员是步行,其实一直以来就是步行的速度。

    白天走晚上停,白天走又晚上停,走了两天后,队伍终于离开了古冢荒地境内,前方陆续有村镇、城郭出现,有了属于人间的人气。

    离开古冢荒地的第一站是在一个小县城内歇脚,不少人道,还是人间好。

    “许兄,你怎么又在捡骨头,养了狗不成?”

    一顿吃喝后,见到许沸又在拎个小手袋收桌上吃剩的骨头,同吃喝的苏应韬忍不住好奇一问。

    “没有,想练练雕刻而已。”许沸随口应付了过去。

    他一个不太喜欢撒谎的人,现在渐渐养成了谎话随口就能来的习惯,练到了自己内心还能波澜不惊的境界。

    他捡骨头也是没办法,他也不想做这种丢脸的事,偏偏庾庆非要他帮忙。

    虫儿吃饭的地方没这伙食待遇,也进不了考生吃饭的地点,庾庆又整天蒙个脸不合群,一直让带饭,收集骨头的事便只能是他干了。

    他没有养狗,庾庆倒是养了只狂啃骨头的‘小疯狗’,那叫一个能吃,吃再多都没问题,放个屁就烟消云散消化掉了,他也真是大开了眼界,世上竟还有这种奇葩东西。

    用庾庆的话说,‘小疯狗’地上能蹦,天上能飞,火里能钻,水里能游,简直是四栖神虫。

    那位士衡兄把那虫子夸的天花乱坠,然后老是鼓捣他高价把火蟋蟀给买去,还说什么友情价一万两银子就行。

    一万两是小钱吗?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问题是自己花一万两买这么一只破虫子能干嘛?脾气大,速度快,自己不是修士难以控制,还容易把房子给烧了。什么用都没有,搞不好还会给自己惹麻烦,买来做甚?那位还真是觉得他有钱把他给当冤大头了。

    好在那位士衡兄还算有点良心,现在知道每天烧水泡茶给他喝,也算是没白帮忙捡骨头……

    日出日落,一路的风吹雨打,历时三个多月的长途跋涉,一行终于抵达了锦国都城。

    一辆辆马车的车帘子都掀开了,还有两边车窗,都冒出了考生的脑袋,眺望那巍巍浩大的都城,仅凭路边贩夫走卒人来人往的气象就不是其它地方能比。

    终于到了,众考生叽叽喳喳,兴奋不已。

    都在憧憬未来,若是能金榜题名,若是未来能成为这浩大都城内执掌权柄的人员之一,那该是何等的风光!

    车队还未接近城门,便有一支京城驻军人马赶来拦住了他们,当场将列州兵马调离,暂不准他们进城。

    这是规矩,除京城守军外,各地甲士一旦过百,未得允许不得着甲持械进城,会将他们带往别的地方安置。

    列州军士没有任何意见,反而很高兴的样子,一路的辛苦奔波即将迎来回报。

    去了临时驻地,解除了他们的甲械后,他们就可以进城游玩了,他们就放假了,要一直等到大考结束后,他们的假期才算结束,因为要将返回列州的考生护送回列州。

    山高路远的,一般的军士一辈子也难来京城见识一趟,这有吃有住还给军饷的,对他们来说自然是苦尽甘来。

    调走了列州军士,京城驻军分了一小队人马护送随行。

    各地考生要安置在各州驻京城的会馆,已有列州会馆的主官亲自来迎接,与解送使傅左宣傅大人相谈甚欢,一行就这么进了城。

    京城繁华不提,车队一路抵达列州会馆后,会馆外面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来了,列州的举子来了。”

    继而立马响起了一阵欢呼,附近的商铺、茶楼、酒肆里立刻跑出了不少人,纷纷涌了过来。

    “统统退下,冲撞者严惩不贷!”

    随队京城人马大声喝斥,勒令不许靠近。

    列州会馆内也立刻跑出了小吏,对挤上来的人拱手道:“诸位诸位,且容交割,待走完了规程,再领人走也不迟,这个时候惹出了事,取消了参考资格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

    一番话吓到了围上来的人,都老老实实退开让路了。

    马车内的庾庆有点懵,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满头雾水,完全不懂。

    待到大家伙下了马车,一个个核对身份进入会馆时,看到不少考生在和外面等候的人挥手打招呼,庾庆才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应该都是赴京考生的亲友,算准了大概的赴京日子提前在此等候。

    所有考生交割完毕后,解送使傅左宣可谓如释重负,与此地主官去了会馆里面。

    庾庆打量着会馆内部的环境,等着安排入住,谁知会馆并未急着先安排入住,而是让外面等候的人先排好了队,准许有公文的人一个个进来办理什么手续,办好了的就让带一个考生走。

    庾庆完全不懂,他是假冒的,心里没底,必须弄清楚才行,左右看来看去,目光找到了许沸,许沸在和身边人聊天,幸好虫儿刚好也在看着这边,他对虫儿使了个眼色。虫儿会意,立刻扯了扯许沸的衣袖,稍候便与许沸一起走了过来。

    “怎么了?”许沸近前低声问道。

    庾庆抬了抬下巴,示意办手续的地方,“那是什么意思,怎么还拿出公文来领人了?”

    许沸哦了声,慢慢做了解释。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京城有亲朋的考生,亲朋过来接人了。

    考生按理说,为了各方面的便利,也是为了安全,统一住在会馆是最合适的,吃住也都免费。然而这里毕竟是公家的地方,还是那句话,赴京赶考虽是大事,可官方没办法区别照顾每个人的生活习惯,毕竟这么多人。

    所以为了大家能考出更好的成绩,允许家里在京城有条件的把考生给接走照顾。但也不可能随便来个人就把考生给带走,否则大事就变成了儿戏,出了事的话这个责任可不好扛。

    首先各方面都要做出完备的证明,证明和考生之间的关系,要找人作保,还要有详细住址之类,能便于有什么消息时可以随时找到人通知,这一切最后都要化作京都官府核查后开出的证明。

第六十三章有钱就是这么简单

    大家手上拿的公文就是这东西。

    这一纸证明自然是在考生抵京前,就由考生在京的亲朋办好了的。

    只有拿着都府开出的证明,又由考生当面确认了,才能把考生给带走。

    对家里没条件的考生来说,这样也有利,京城寸土寸金哪怕是列州会馆这样的地方要做到一人一间房也有点紧张,少了人自然就能住单间,就能得了清净安心备考。

    没地方去的考生在这里所有费用全免,吃的东西也许未必合胃口,但却是一天三顿都有保障的。

    听完这些,庾庆微微点头,终于懂了,和他无关。

    看他连这个都不知道,许沸试着问道:“士衡兄家里在京城没亲戚吗?”

    庾庆呵呵摇头,真相不好说,站在阿士衡立场的话,京城是有去处的,就是阿士衡未来老丈人家,奈何那个未来老丈人家并不知道阿士衡今年要来赴京赶考。

    这京城中,阿士衡给他的只有一个地址,剩下的都要靠他自己。

    许沸眼神异样地看着他,现在不是刚开始初相逢的时候,还会认为这位穷,会同情他,见识过庾庆的身手后他就知道自己走了眼,年纪轻轻修为能到上武境界的人,没有一定的修炼资源做支撑怎么可能,修炼资源是要拿钱堆的,人家家里肯定比他家有钱。

    虫儿倒是满眼的同情。

    “许沸!”文案后办事的吏员喊了声,边上还有一名家仆打扮的老人家在朝这边点头致意。

    听到叫喊,许沸立刻过去了。

    走完手续后,许沸又和虫儿过来了,是来和庾庆告别的,那位老仆也跟来了。

    庾庆注意到是个穿戴用料比较讲究的老仆,看来背后的东家确实有点钱,当即笑问:“你舅舅家来人接了?”

    许沸点头,对面一提他舅舅,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欠条已经写了他也没打算不还,大考在即,若是被人拿欠钱不还的事告到官府去,是会惹来大麻烦的,朝廷不会录取信用缺失之人,搞不好会因此革除参考资格。

    尽管估计对方不至于如此,但念及此,他还是对老仆道:“魏伯,途中因一些事使了笔钱,我借了士衡兄四千两银子,你身上有没有钱先垫一下,我回头就给你。”

    “四千两?”老仆明显有些吃惊,想不通路上干了什么能花这么多钱,当即摇头道:“许公子说笑了,这可不是小钱,我身上哪能有那么多银子。不如这样,先回去和舅老爷知一声,让这位公子改天登门来取,或我们改天送上门也行。”

    许沸有些犹豫地看向庾庆,不知这位能不能答应。

    庾庆很大度的样子,摆手道:“没事没事,有空再给我也行。”

    “那就…”许沸说着又打量了一下会馆,“改天再见?”

    庾庆拱手,“不送。”

    许沸拱了拱手,之后转身而去。

    他其实有点不太愿意再和庾庆来往了,有把柄在人家的手上,加之庾庆的心狠手辣令他有些害怕。

    他还记得许诺了把虫儿送给对方的事,当时是形势所迫,不过对方似乎也不愿接受,他乐得不提,就当忘记了。

    老仆对庾庆略欠身致意,后退两步便转身去了。

    “士衡公子,您保重!”虫儿是正儿八经鞠了躬,才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他们一走,庾庆手中一块布帘子做的手帕又掩在了脸前,偶尔还干咳一下,一副咳嗽捂住口鼻的样子……

    一直拖到快到傍晚,该离开的考生才走光了,剩下的考生只有二十来个。

    两百多个考生,只剩下了不到十分之一,很显然这二十来个考生都是穷人家的子弟。庾庆终于切身体会到了那个说法,这世道有条件好好读书的人大多家境都还可以。

    直到此时,列州会馆的人员才对这等了差不多半天的二十来个考生进行安排。

    安排入住,房间供应宽裕,任由挑选。

    三餐有供应,不过要提前报备,不报的则当做出去吃了,免得做多了浪费。

    还每个人发了张能证明考生身份的盖了官府印章的文书,免得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遇上什么麻烦,遇事出示了这份文书,在这期间的京城应该没人敢对他们肆无忌惮乱来。

    到自己房间转了转,记好了房间位置,庾庆扔下途中置办的包裹就走人。

    晚餐未报备,吃了一路的大锅饭已经吃腻了,如今有的是钱,准备出去吃好的,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的那种。

    会馆门口亮出文书做了登记才准许了出门。

    走出会馆,站在大门外,看着京城的华灯初上,冲着那迎面而来的繁华气息搓了搓双手,随后便大步闯了进去。

    人生地不熟没关系,他站在街头稍一琢磨就有了主意,遇人便打听,随后直奔最近的车马行。

    租了辆马车,要了个熟悉京城的车夫,连问路都省了,在这京城内想往哪去就往哪去,连脚都不用动。

    一个银裸子赏给车夫,到了哪条街,左拐是哪条街,右拐是哪条街,即将到哪条街,这条街上什么好吃,哪家青楼的姑娘漂亮,那边桥下昨天淹死了人,车夫统统提点的一清二楚,不存在什么人生地不熟,有钱就是这么简单。

    为了便于观赏车外的情形,途中还买了把椅子搬进车内,门帘子和窗帘子都彻底掀开了,可直观前看,可左看右看。

    看到想吃的,往车窗外伸手一指,“买,两份!”

    车夫停车,拿了钱就跑腿,买来两份,你一份,我一份。

    两人一路吃,一路说。

    有的吃,有的拿,车夫自然是高兴,心里却对庾庆暴发户似的德行颇为不屑,一看就知道是刚有钱没多久的人……

    一条稍显僻静的巷子外,算是个十字路口,拐角的路边有一处卖羊肉面的摊子。

    灯笼两只,客人坐的桌子两张,灶台旁忙碌的摊主是爷孙俩。

    马车停在了面摊旁,庾庆从车窗内伸头说道:“面要老字号的才好吃,是老字号吗?”

    热气腾腾锅边搅面的老头大声道:“小老儿这摊位摆了五六年了,客官说是老字号就是,说不是也行。您是外地口音,本地风味未必合您胃口,好不好吃小老儿说了不算,要您吃过了砸话才算数。”

    庾庆笑道:“五六年也不短了,摊位一直摆在这吗?”

    老头道:“没挪过窝。”

    一听这话,庾庆对车夫道:“尝尝。”

    于是马车靠边停,车夫陪着他一起坐在了面摊闲聊……

    慢条斯理地干完一碗面,再次登上马车前,庾庆朝巷子深处灯火辉煌的那家豪门大宅院深深凝望了一眼。

    那里便是阿士衡给他的赴京地址,阿士衡未来的岳父家,钟府!

    马车摇晃前行,庾庆这次放下了门帘和窗帘,陷入了沉思。

    一碗面的工夫,他已从面摊老头的嘴里将钟府的情况摸了个大概的轮廓。

    不是他小心,而是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了,连阿士衡自己都一直没来往过,连阿士衡自己都不清楚钟家目前的情况,只说钟家现在成了富商,让他如何冒然登门?他肯定要先摸一摸情况。

    钟家在这京城算不上顶级富商,算个三流吧,但也非同一般了。

    需知京城豪门云集,哪怕是京城的三流富商,财力也是惊人的。

    那个钟员外家里没有男丁,就两个女儿,两个都没有嫁人,关键是面摊老头也没听说钟员外的两个女儿有定什么亲。

    外人不知钟家女儿有与人定过亲?不知钟家是没有声张过还是故意隐瞒了,庾庆顿时为阿士衡揪心了。

    当然,这些都是其次的,阿士衡家也让他感觉到不太对劲。

    根据面摊老头说的钟员外发家史,阿士衡一家被贬离京时,那个钟员外还没有今天的财力,手上好像只有一家商铺而已。问题就出在这,那时的阿节璋是什么身份?手握大权的虞部郎中!

    那时的钟员外只怕连巴结阿节璋的资格都没有,阿节璋居然让自己儿子和这么一个小商贾的女儿定亲,什么鬼?

    不是他太势利想太多,而是门当户对才正常,差距太过悬殊就会让人觉得不对劲。

    他有考虑要不要趁夜登门拜访,然而那位钟员外的日常应酬似乎颇多,据面摊老头说,早上出门到现在都还没回家。另就是,他还想再仔细了解一下钟家的情况,不急于露面,毕竟一个摆摊老头了解到的情况比较肤浅。

    如果钟家的情况比较复杂的话,那就算了,没必要一定要往钟家跑,不借人家的光他也一样可以想办法把会试应付过去。之前对阿士衡说的这不行那不行,其实就是想推脱而已,既然已经来了,又是另一回事。

    再则也是不想给阿士衡惹麻烦,他若不登钟家的门,以后阿士衡再露面就不用再解释什么。

    而多了解一点钟家的情况,回去后也可以转告给阿士衡……

    面摊上的老头揉着手中面,将面团翻转时,忽道:“小五,跟上去看看。”

    一旁擦桌子的小年轻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解下了围裙,迅速朝马车消失的方向追去……

第六十四章 钟府

    小年轻再回到面摊时,已经快到半夜,回来后系上围裙继续默默帮爷爷干活。

    对摆夜摊的来说,这个点已经很晚了,较为偏僻的街道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人,但面摊老头又给灯笼里添了灯油,显然是想再熬一熬,想再做点生意。

    将近凌晨,马蹄声和车轱辘声打破了宁静。

    夜色下的街头出现了一辆豪华马车,马车前后有七八名护卫人员。

    马车上挂的是钟府的灯笼,知情的人一看就知道是钟府的钟员外回家了。

    车队拐入巷子时,摊台上揉面的老头忽扯开面团上下甩动,在台子上“咣咣咣”连砸三响,继而又揉搓。

    车队领头的是个大块头,是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微动的目光时刻关注着前方左右的阴影。

    附近知情的人都知道,此人正是钟员外的贴身护卫,也是执掌整个钟府护卫安全的总管,名叫杜肥。

    他忽拨转坐骑,靠边停了,跳下了马,“有点饿,我去吃碗面。”把马交给了其他人牵走,自己则朝面摊走去。

    车队到了钟府大门口,杜肥也走到了摊位上坐下了,“来碗面。”

    “好嘞,杜爷稍等。”老汉招呼一声,转身揭锅,扯了切好的面条下锅,盖了锅盖,继续揉面,与杜肥背对背道:“刚才有人在探钟府的底。”

    杜肥同样背对,“什么样的人?”

    老汉:“坐马车来的,是个年轻人,长的还算英俊,腰悬重剑,不像京城人氏,像是列州那边的口音。”

    “列州…”杜肥稍加思索,又问:“都问了些什么?”

    老汉:“拐弯抹角的打探钟府人员情况,听说老爷不在家,问了老爷什么时候回来。对了,似乎特别关心两位小姐的情况,问的比较细。”

    杜肥:“知道人在哪落脚吗?”

    蹲在一旁洗碗的小年轻出声了,“列州的官方会馆。马车是从‘盛记’车行租的,车夫也是‘盛记’的。”

    “列州会馆?”杜肥明显愣了一下,疑惑,“大考将近,现在各州的会馆应该都腾给了考生住,难不成是考生?”

    小年轻:“不知道。有官兵守卫,进不去。”

    杜肥琢磨了一会儿,道:“你见过人,待会儿你一起走一趟。”

    小年轻“嗯”了声。

    面熟了,端上桌来,杜肥唏哩呼噜吃了,扔下钱便回了钟府。

    而面摊也做完了最后一单生意,开始收摊……

    街头巷尾,寅时更响。

    一盏孤灯在案,长案后的杜肥盘膝打坐闭目。

    月门外有人步履匆匆来到,近前俯身,双手奉上了一份帖子,端端正正摆在了杜肥跟前,“总管,基本情况在这里。”

    杜肥缓缓收功开眼,拿了案上帖子,打开了照着灯火查看念叨,“列州,长名府,梁陶县,安贵镇,九坡村,阿…”嘀咕的话卡住了,两眼骤然瞪大了几分,目光死死盯住了‘阿士衡’这个名字,人亦慢慢站了起来。

    案前人愕然,“总管,怎么了?”

    杜肥再次细看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慢慢合上了帖子,“原来是个考生。”

    案前人问:“需要细查吗?”

    杜肥挥手,“不用了,下去歇着吧。”

    案前人拱了拱手,后退两步方转身而去。

    没了其他人,杜肥再次打开了手中帖子,看着上面的内容喃喃自语,“原来藏身在列州,小少爷,你终于来了!”

    清晨。

    钟家内宅,钟夫人文简慧一袭锦衣长裙,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且不失端庄,女主人气派自然,盈盈笑语着帮两个女儿挑头上的首饰。

    首饰是宫廷内造,是钟员外昨天带回来的,是给家里三个女人出门见人的礼物。

    城外东南有一胜地,名为灵慈山,正是种植灵米之地。灵米花开最盛的时节,那一片花海风光无限,灵慈山会对外开放一天,供一些贵人来赏花,一般人则拒绝入内,那种地方人多了也确实不合适。

    对女人来说,又是花枝招展争奇斗艳的日子,期待已久,好看的衣服和好看的首饰必不可少,钟员外不弄点首饰给点交代的话也是吃不消的。

    一袭白裙眉目清秀如画的是大女儿,婉约矜持如亭亭玉立的夏荷般洁雅,映入眼帘便是一份清新爽目。

    黄杉纱衣罩裙的女子是小女儿,容貌清丽,眉目间透着机灵,同样长的好看,明显比姐姐活泼,母亲和姐姐说话,她叽叽喳喳插话不停。

    大女儿名叫钟若辰,小女儿名叫文若未,明显是按出生时辰取的名字。

    次女随了母姓。

    钟员外早年只是妻子家里的一个伙计,掌柜的无后,把女儿嫁予钟员外时,钟员外是答应了的,有一个要过继给文家。没想到的是文简慧自己肚子不争气,没能生出儿子过继给文家,生了两个女儿后肚子便停了,于是只能这般。

    好在文掌柜也算是没看错人,钟员外硬是把老丈人经营了几十年都在原地踏步的小商铺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

    只是造化弄人,如今的钟员外似乎又面临了已故文掌柜当年的老局面,没有儿子继承家业。也算是当年的文掌柜有眼光,哪怕面对这种情况,钟掌柜也没有干出纳妾生子的事来。

    在这世道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可不是当年文掌柜的小铺子,说给外人就给了。如今钟家偌大个家业,就这样轻易给出去,就真的一点都不心疼?

    钟夫人也颇为有愧,也急过,甚至用了不少偏方,但肚子就是没反应,后来年纪大了,也就顺其自然了。她自己也对钟员外暗示过,只要将来肯拿出一半的财产给她两个女儿当嫁妆,其它的事情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暗示的已经很明显了,但钟员外并未那样做,外面最多偶尔会有个把红颜怡情。

    也曾出过事,某个红颜想借腹上位,但轻易就被钟员外处置了,未能翻起浪来。

    娶了钟家的女儿,就等于是分到了钟家的产业,何况钟家两个女儿又漂亮,不知多少人垂涎。

    挑到了喜欢的首饰,急于展示的文若未有点呆不住了,蹦蹦跳跳道,“娘,爹怎么回事,这都什么时辰了,该出发了,怎么还没来?”

    “你看你背个手溜达来溜达去的样子,哪像个姑娘家?”钟夫人一边帮大女儿头上配首饰,一边训斥小女儿,首饰从大女儿发髻上拔下后,又换了一支比对,“你爹昨晚回来的晚,让他再睡会儿,耽误不了你去玩。”

    文若未走来,一手撑腰,一手搭在了母亲的肩头,“娘,知道您看我碍眼,放心,这次去灵慈山,我一定随便拉个公子哥回来给您做女婿。”

    “死丫头!”钟夫人恼怒,操起发簪就扎。

    年轻人反应快,文若未蹦蹦跳跳闪开了,在旁做了个鬼脸,笑嘻嘻道:“开玩笑嘛,放心,姐还没出嫁呢,哪能轮到我。”

    坐在镜子前的钟若辰温柔一笑。

    钟夫人却是忍不住一声叹,说到这个大女儿的婚事,她也愁啊,其中内情又不足与外人道……

    内院,一位面白须长、两鬓稍有斑白、气度雍容的男人从屋内走了出来,走到院子里临时抬来摆放的躺椅旁,躺下了闭目养神。

    不是别人,正是钟府的主人,钟粟钟员外。

    边上下人早已准备好了热水,毛巾浸水拧干热敷在了钟员外的脸上,稍后取下,再用胰子涂膏抹脸,后取锋利剃刀为之净面刮脸,最后又用湿毛巾仔细将脸给清理干净了。

    护卫总管杜肥走来后就站在了一旁,也不打扰,静等。

    一切完毕,钟员外起身又进屋,杜肥跟了进去,对洗漱后习惯性一杯茶的钟员外道:“员外,昨晚有人在摸钟府的底。”

    慢慢品茶的钟员外不以为意,吹着热气,“没什么特别的话,你看着处置就好。”

    杜肥:“是小少爷,小少爷回来了。”

    “呃…”钟员外抬头,有些茫然,“哪个小少爷?”

    杜肥摸出昨晚的那张帖子,递给他。

    钟员外放下茶盏,接了帖子打开一看,起先看着费解,待看到‘阿士衡’三个字后,骤然站起,竟撞倒了身后的圆凳,又再次反复查看了一遍,抬头问:“你确定是他吗?”

    杜肥:“这名字会出现同名的可能性不大,何况又在探钟府的底,基本可以肯定是他来了。”

    钟员外又看帖子,呵了声,“总算是来了,我女儿都快等老了。”复又皱眉,冲杜肥瞅去,纳闷道:“他探钟府的底?我们什么底他不清楚吗?他鬼鬼祟祟几个意思?”

    杜肥:“来了京城不来钟府,我也纳闷他是什么意思。还有,他是来赴京赶考的,按理说老大人应该会事先来封信知会我们一声,我们也好安排接应。”

    “是啊,老大人三年前来了封信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了。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等等,赴京赶考…”杜肥又低头看向帖子,“考生,他是来赴京赶考的,看来老大人是要让他金榜题名,唔,列州乡试排名一百零六…”嘴角略有抽搐,抬眼看向杜肥。

    杜肥微笑,笑的有些尴尬,“这乡试成绩想金榜题名怕是没什么指望。”

第六十五章 绑架

    钟员外的眼神就是这意思,锦国几十个州,一个州起码两三百人赴京,哪届会试不是过万人参加,就这成绩做底子,会试成绩出来后怕要排到几千名后面去。

    这乡试排名看着都寒酸,他忍不住叹道:“一百零六名,按理说,老大人是心里有数的人,他调教的,不该这底子就让跑出来啊!考上的希望不大,偏偏还要来考,来了又不来钟府,他想干什么?”

    杜肥也迷糊,无法回答。

    钟员外看着帖子,“列州梁陶县,这大概就是老大人隐居的地方了,老大人老家也不在列州,怎跑去了列州?”

    杜肥问:“看样子,他还不想露面,不想让我们知道他来了,怎么弄?”

    钟员外反问:“由得他吗?我女儿都快二十了,你见过几家的女儿二十芳龄了还不嫁人的?多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我夫妻是一年比一年压力大,憋的慌,就算是老大人亲自来了也得给我个交代才行,来了还躲着不见算怎么回事?”

    杜肥小汗一把,“这倒也是。”

    钟员外:“我怎么感觉那小子有点鬼鬼祟祟的,别让他闹出什么妖来,你亲自走一趟。”

    “好。”杜肥应下,顺手将倒下的圆凳扶了起来才离去。

    钟员外再次坐下,茶盏端了几次都没能送到嘴边,喝不下去,看着帖子上的内容反复唉声叹气,“怎么会是一百零六名,这成绩没办法留京补缺…”

    正这时,门外蹦蹦跳跳冒出一人,正是文若未,“爹,快点,该出发了。”

    钟夫人的身影随后出现,“是该快点,起码要赶到灵慈山用午饭吧?”

    钟员外看向门口两个女儿,“我跟你娘有事谈,你们两个先回去等着。”

    “那你们快点呐。”文若未有些不满,结果被姐姐钟若辰给强行拉走了。

    钟夫人坐在了丈夫对面,“有心事的样子,怎么了?”

    钟员外:“灵慈山那边,就算了,不去了。”

    钟夫人一愣,下意识抬手扶了下发髻上的金步摇,好不容易打扮的让自己满意了,这突然不去了那多不乐意,“灵慈山一年只对外开放一次,一年就这一次机会,你两个女儿都做好了准备,管家那边也准备好了,就等你一个人了,有什么事要闹得大家伙都不高兴?”

    钟员外将手中帖子递给了她,让她自己看。

    钟夫人狐疑着拿了帖子翻看,看着看着,脸上神情逐渐凝滞,慢慢站了起来,小心问:“那位的儿子来了?”

    “嗯。”钟员外点头,抬了抬下巴,“上面的东西你不会看不懂吧?赴京赶考来了。”

    钟夫人:“事先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说?”

    钟员外:“人家没声张,先在钟府外面兜了一圈,不知道几个意思。”

    突然发生这种事,钟夫人就算想去灵慈山,眼下也没了兴趣,她又看了阵帖子,看后狐疑道:“乡试怎么排到一百名后去了,这能考的上金榜吗?还是说凭那位的能力有关系帮他儿子走后门?”

    “不知道,见到了人自然就清楚了。”

    ……

    花园里,被姐姐拉着走的文若未忽道:“姐,你有没有发现爹的神色有些不对?”

    钟若辰发现了,颔首。

    文若未:“姐,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妙,不会去不成了灵慈山吧?”

    钟若辰默了默,“去不成就不去了,爹的事要紧。”

    “那怎么行,一年才一次的机会哦。”文若未一把甩开姐姐的手,转身就跑,“我去偷听一下。”

    “未未。”钟若辰喊了一嗓子,人已经跑了,未能喊住。

    文若未一路跑到父母的院子外,继而做贼似的拎着裙子,慢慢摸到了正房门口,趴在墙边悄悄偷听。

    也不知听到了什么,忽然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满眼震惊的样子。

    继续偷听了一阵后,胳膊上突然一痛,回头一看,一颗小石子打了胳膊,抬眼,发现院墙上站了一名护卫,指着她警告的样子。

    文若未吐了吐舌头,又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一出院子,又赶紧拎着裙子快跑,一路跑到了花园。

    钟若辰刚想训斥她两句,文若未却趴她肩头抢先低声道:“姐,灵慈山肯定去不成了,也不用去了,就算让我去,我也不去了,我肯定要留下来看看的。”一脸的我有惊天大秘密的样子。

    钟若辰讶异,“留下来看什么?”

    她不太明白今天这个日子里,还有什么比灵慈山花海更好看的。

    文若未连连眨眼,“看未来姐夫啊!”

    “……”钟若辰一愣,旋即一把推开趴自己肩膀上的妹妹,扭头就走,觉得妹妹又在拿自己寻开心。

    “哎呀。”文若未跺了下脚,跑去拉住了姐姐,在姐姐耳边道:“姐,我现在终于明白家里为什么不急着让你出嫁了,原来你早就跟人定过亲了,你的未婚夫好像是个大人物的儿子哦,虞部什么,对,虞部郎中,未来姐夫好像是前虞部郎中的儿子。人好像已经来了京城,正在什么会馆落脚,是来参加这次会试的,杜总管好像已经接人去了呢。”

    “……”钟若辰本能的认为妹妹在说谎,因为这个妹妹爱开玩笑,也可以说是经常骗人,可又越听越不对劲,‘虞部郎中’这种字眼可不是妹妹正常情况下能说出来的用词,也不太可能说马上就能见分晓的慌。

    哪个少女不怀春,她自己以前也常暗暗纳闷,自己早就过了出嫁的年纪,家里为什么一点都不急?

    现在听了这番说辞,她那一颗心顿时被搞的忽上忽下起来,又推开了妹妹,“胡说什么,有这种事怎么可能隐瞒。”

    这次轮到她逃也似的赶紧走人。

    “姐,是真的,杜总管已经接人去了呀,待会儿就能见到了……”

    列州会馆。

    登记后,庾庆又晃晃悠悠出门了,就在会馆大门外伸了个懒腰。

    等候在会馆一侧的马车立刻踏踏过来停下,车夫跳下来笑道:“是阿公子吗?我是盛记车行的李贵。老孙出门的时候被歪倒的楼梯给砸了,抬不起了胳膊,车行只好让我来顶一下,您请上车。”

    庾庆多了个心眼,拨开车帘子看了眼,见到里面有自己昨天买的椅子,这才上了车。

    车夫李贵坐上了车辕,问道:“阿公子,今天准备去哪看看?”

    庾庆:“去皇宫周围逛逛。”

    他头回来京城,还没见过皇宫长什么样,肯定要去见识见识。

    “好嘞,您坐好。”李贵一声吆喝,马鞭一甩,马车不疾不徐地前行。

    庾庆又把车帘子和窗帘挽了起来,三面通透正好赏景,昨天时间晚了,天也黑了,看了个夜景,今天大白天正好一览京城风光。

    什么温书备考之类的,他想都不会去想,因为不需要,到了时间把事办完就走人。

    钟家的情况他已经不打算再碰了,昨晚好好考虑了一下,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此行不去钟家。

    没别的,实在是觉得和阿士衡的未婚妻见面太扯淡了。

    做出这个决定不容易的,钟家那么有钱,就是块大肥肉啊,过把手都能一手的油啊!

    做出决定后也就轻松了,还是好好逛逛京城,摸清自己想要的情况好,到时候把火蟋蟀给卖出个高价来,那才是正当收入。

    许沸那四千两银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给自己。

    他今天特意从会馆那边要到了许沸登记的住址,回头还要摸清地点,防备许沸赖账。

    就在他看着车外街景思绪良多时,忽警觉坐起,发现马车已经脱离了街道,进入了一条僻静的巷子里。

    感觉有些不对,他立刻问道:“李贵,这是去哪?”

    李贵回头笑道:“抄近路去皇宫。”

    他这里话才刚落,马车经过的一户人家门口,突然闪出一人,直接蹿入了车内。

    庾庆大惊,骤然拔剑。

    来人隔空一掌,庾庆顿感雄浑之力袭来,拔出半截的剑硬生生被隔空之力摁了回去,所坐椅子顷刻间坐了个四分五裂,人已被带飞。身形再定住时,来者已经锁了他的咽喉,带着他一起坐在了后面的座位上并排。

    “哟,警惕性还挺高,反应还挺快。”来人戏谑调侃,眼中有讶异感,一动手才发现庾庆居然有上武境界的修为,看了看庾庆欲拔剑的姿态,“还能文能武的,有点意思。”

    说这话,实则是出现了误判。

    能考上举人的,就这年纪,肯定大部分时间精力都在读书上,以为庾庆的佩剑属于配饰,现在才发现误判了,不禁庆幸是自己亲自来了,否则搞不好要让这厮跑了。

    他不是别人,正是钟府的护卫总管杜肥。

    对方一出手,便压制的自己一点都不能动弹,庾庆也立马判断出了对方的修为,玄级高手!

    他心里已经是骂娘了,不知自己这次出山走了什么霉运,玄级高手那是一堆一堆的撞见,一窝一窝的碰上,坐个马车逛个街也能被玄级高手给绑了,真他妈的活见鬼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马车已经出了巷子,又到了繁华街头,帘子什么的也放下了。

    庾庆紧绷的心弦稍微放松了些,看起来不像是要杀他,的确像是在绑架。

    可他又想不通,自己到了京城后好像也没有招谁惹谁,怎会值得玄级高手来绑架自己,难道是自己露了富?

    他怀疑是自己租这一两银子一天的车太招摇了,有点后悔钱财之类的都在身上,应该放在会馆才是。

    当然,他也怀疑是不是许沸派来的。

第六十六章 登门

    毕竟是四千两银子,许沸跟自己舅舅把事情一说,人家舅舅不愿出这钱要给自己点教训或要抹掉那笔欠账也是有可能的。在京城这一块,跟自己还有账没扯清的也就是许沸了。

    苏应韬那四个家伙就跟自己吵了两句嘴而已,应该不至于这样吧,何况是请来玄级高手动手。

    还是说,铁妙青一行没能顺利逃回幽角埠,被鉴元斋的人给拦了下来,获悉自己杀了程山屏,杀了他们的人,追到京城找自己算账来了?

    转念又排除了这个可能。

    因为来者刚才的话,没想到他能文能武的话,若是鉴元斋的人来收拾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具有一定的武力修为。

    又或者说,自己一到京城,‘阿士衡’这个名字立马就被当年截杀阿家的幕后主谋给发现了?

    这一瞬间,庾庆想了很多,想了很多种可能性,他最怕的是最后一种可能。

    驾车的车夫李贵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一看就知道是同谋。

    庾庆立刻暗骂了自己一通,发现自己的警惕性太低了,还是缺少江湖经验呐,明明感觉有些异常,自己居然还能上当,这不是该死是什么?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锁住他咽喉的三根手指竟然慢慢从他脖子上松开了。

    庾庆这才偏头看清了人家的样子,并排而坐的是位络腮胡子的大汉,人家双手扶膝端坐,静静看着前方。尽管如此,庾庆握在剑柄上的手犹豫再三还是没敢再轻举妄动,也慢慢松开了,试着问道:“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为何劫我?”

    杜肥:“你猜。”

    这个怎么猜?庾庆一阵无语,后又试探:“尊驾想干什么?”

    杜肥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没做任何回应。

    庾庆:“尊驾可知我乃赴京赶考的新科考生?”在提醒对方,我要是出了事,朝廷不会不闻不问。

    杜肥:“知道,列州来的新科考生阿士衡。”

    不存在误会的可能,就是冲自己来的,庾庆嘴角略绷,搞不清这位究竟是什么人,又问:“我们这是去哪?”

    杜肥给了句,“到了地方自然就知道。”

    话毕便不再做任何回应,庾庆再说什么都不理了。

    庾庆没了办法,跑又不敢跑,也知道自己的实力在人家眼皮子底下硬跑是跑不了的,只能是看情况伺机脱身。

    门帘和窗帘都遮挡着,看不清马车究竟行驶到了什么地方,问题是庾庆对京城一点都不熟悉,通过帘子缝隙看到了外面商铺的招牌也搞不清地段……

    钟夫人推开了长女闺房的门,走了进去,见到两个女儿都在,且都神情不自然的样子。

    她径直走到两个女儿身边,突然出手,一把拧住了文若未的耳朵使劲一拧,训斥,“趴墙根你倒是越来越利索了,还有没有一点女儿家的样?”

    之前跟丈夫在屋内聊完出来,守卫本着应尽的责任,告诉了他们夫妻,二小姐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除了文若未自己外,谁都不知她究竟听到了什么,又听到了多少,但看长女低头不语的样子,她明白了,两个女儿已经知道了婚约的事。

    文若未好一番挣扎,才摆脱母亲的毒手,揉着耳朵缩一旁去了。

    钟夫人恶狠狠瞪了她一眼,一副回头再找你算账的样子,继而又面对低头不语的长女,问:“未未跟你说了什么?”

    钟若辰犹豫着,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抬头,颤声问:“未未说家里有为我定过婚约,是真的吗?”

    钟夫人凝视着女儿的双眼,微微点头。

    钟若辰又低头低声问:“女儿为何从未听说过?”

    钟夫人拉了女儿的手去一旁坐下了,露出回忆的神色,缓缓说道:“当年你父亲突然要为你订婚的时候,我也很意外,甚至是吓一跳。若辰,你要明白,家里那时只有一间你外公留下的小商铺而已,而对方却是位高权重的朝廷大员,且地位非同一般,我真不知你父亲是如何巴结上那般人物的。我本该为你感到高兴才是,然你父亲却再三交代,订婚的事要保密,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你父亲也不肯说。没几年,亲家被贬离京,我才隐约感觉到,保密的原因可能牵涉到朝廷内部的纷争,可能是为了避免被连累……”

    京城街头,马车内的庾庆不时偷偷观察身边人。

    总之马车着实行驶了较长一段时间后,从嘈杂的街道环境中抵达了一处清静之地时,才慢慢停下了。

    杜肥直接起身,撩开车帘就钻了出去,压根没管庾庆。

    庾庆心头狐疑,忽撩开左边窗帘往外看去,只见一堵不知谁家院子的围墙,看不出是在哪,回头又移到右边窗口撩开了窗帘,入眼便是一座豪门大宅的门庭,上书两个金碧辉煌的大字:钟府!

    钟府?哪个钟府?庾庆赶紧打量了一下这家门庭,再伸出脑袋往巷道前后看了看,没错,看到了昨天见过的巷口,除了那个钟府还能是哪个钟府?

    他当场傻眼,钟家的人?

    杜肥站在门庭台阶之上,居高临下负手而立,与庾庆目光对上后转身便进去了,连声交代都没有。

    放下窗帘的庾庆在车厢里犹豫了一阵,最后硬着头皮起身掀开了门帘,只见车夫李贵手执缰绳站在马匹旁一动不动。

    “什么意思?”庾庆指着自己问李贵,其实想问我该怎么办?

    李贵脸上没任何表情,不声不响,一副随便你怎么办的样子。

    庾庆直接跳下了车,看看李贵,又看看钟府的豪气门庭,心想,不说话是吧?不说老子就走了!

    谁想他还没走,李贵倒直接坐上马车挥鞭驱赶着马车先跑了。

    于是整个钟府门口就剩下了一人,偌大个门庭连个看门的或门房都不见。

    庾庆相当无语。

    发现自己被劫到了钟府大门外后,他就明白了,自己来京已经被钟家发现了,只是有点不太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按照阿士衡的说法,钟家也不知道他们家在哪隐居,也不知道他要来赴京赶考。

    明明已经把人给劫来了,都已经拉到自己家门口了,还摆出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这是闹哪样啊,庾庆搞不懂有钱人家是怎么想的,依照他的脾气是想立马甩手走人的,然而事情牵涉到阿士衡,就有点为难了。

    他一走了之是痛快了,惹的钟家认为阿士衡压根不把钟家给放在眼里,惹得钟家震怒悔婚了怎么办?

    介于此,庾庆不得不收敛了自己的性情,整了整穿戴,这才‘壮着胆子’一步步登上了钟府大门的台阶。

    一脚跨进大门的门槛,庾庆左右一看,正面除了一堵萧墙,还是不见一个人影。

    绕过萧墙一看,赫然是另一重风光,一座花团锦簇、亭台楼阁的锦绣华庭,男男女女的家仆下人来来往往。

    萧墙后面站着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正是钟府的管家李方长,一见庾庆露面,立刻笑着伸手相请,“阿公子请跟我来,老爷正在等您。”

    庾庆有些不知该如何应付的哦了声,跟着去了,假冒别人女婿上门的事他也是头回干,内心里是手足无措的,全然是凭着一腔胆大硬着头皮上。

    李方长边走边不时伸手请,很是客气。

    阖府上下不时经过的下人都感到很意外,不知来人是谁,看穿着也不像什么人物,却得到了李管家最高的礼遇。

    途径的下人纷纷让道,也有不长眼的迎面对上来,李方长脸一沉,正要发作,结果看清那丫鬟的长相后又哑住了。

    不长眼对着走来的丫鬟不是别人,正是钟家二小姐文若未。

    她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未来姐夫长什么样。

    然而介于礼数,未出阁的女子是不许随便跟外面的男人直面来往的。

    鉴于此,她干脆扮成了丫鬟,好当面看个清楚明白。

    看着迎面而来直勾勾盯着自己打量的丫鬟,庾庆心里哟了一声,这丫鬟长的还挺漂亮,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面对面撞来,他和李方长都下意识左右让开了,都下意识给这个丫鬟让了路。

    这一让,庾庆目光一闪,立刻盯向了李方长,再次打量对方的行头。

    “咳咳。”李方长干咳一声,“家里新来的丫鬟还没调教好,不懂礼数,让公子见笑了,请,里面请。”

    “没事。”庾庆摆手,旋即又问:“不知先生在钟府是做什么的?”

    李方长:“当不起‘先生’的称呼,在下是钟府管家。”

    “哦!失敬失敬…”庾庆嘴里说着失敬,脑袋却扭头回看刚才那过去的丫鬟,只看到了一个背影消失在一处连廊的拐角处……

    内宅正厅,不是大堂正厅,内宅正厅通常只有相当私密关系的人才会请入。

    钟粟和文简慧端坐正堂,男左女右,却又时而站起,皆有些坐立不安。

    门外,杜肥大步来到,走到厅内通报道:“老爷,夫人,阿士衡自己进了钟府大门。”

    闻听此言,钟粟和文简慧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但文简慧还是忍不住瞪了丈夫一眼,怪他多事的意思。

    门口那出冷落庾庆的戏码就是钟粟搞出来的,派了杜肥去接人后,钟粟左想右想后忽然觉得别扭,你一小辈不来登门拜访,还要我去请,这算怎么回事?我女儿嫁不出去求着你娶吗?

    太巴结了,感觉轻贱了自己的女儿。

第六十七章拜见

    做父亲的最是心疼女儿,思来想去后,钟大员外临时搞出了这么一出,要让未来女婿主动登门。

    有点最后的倔强的味道。

    钟夫人文简慧却不太乐意,女儿年纪一大把了,好不容易把女婿给盼来了,都已经把人给接来了,还在家门口给人家摆什么骨气,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所以啊,在庾庆没有主动走进钟家大门前,夫妻两个一颗心悬上了,怕碰上个愣头青,年轻人比较容易冲动,这样撂人家,万一甩手走了就是不登门,可如何是好?再把人给请回来岂不成了自己打自己的脸?

    这也是文简慧最不满的地方,也反复质问了钟粟。

    钟粟说不至于,说那位老大人调教出的儿子不至于那么不懂事。

    其实他心里也不是很有底。

    如今听到庾庆主动登门了,夫妻两个终于是如释重负。

    好好的事,非要搞这么紧张,也怨不得文简慧要瞪丈夫一眼。

    没一会儿,李管家带着庾庆来了,正厅内的夫妻二人立刻正襟危坐,开始盯着庾庆打量,那真是从头发丝到鞋底都不放过的那种打量。

    “这是老爷和夫人。”李管家介绍了钟氏夫妇后就退开到了一旁。

    庾庆被端坐的二人的眼神看的有点头皮发麻,恭敬行礼道:“晚辈阿士衡拜见叔父、婶婶。”

    这称呼中规中矩,钟氏夫妇相视一眼,感觉差了点什么。

    “不用多礼,坐吧。”钟粟伸手示意一旁去坐。

    庾庆谢过,解下了腰间的佩剑旁坐,循规蹈矩的样子。

    下人奉茶,庾庆又点头谢过。

    钟氏夫妇则又是盯着庾庆一阵打量,发现小伙子长的还算可以,精气神相当不错,不是一般的贩夫走卒能比的,至少外貌上是没什么毛病可挑的,文简慧暗暗点头。

    钟粟没提庾庆鬼鬼祟祟在钟府外转的事,抬手比划着高度,“当年你离开京城时,才这么点大,你年纪虽比若辰大一点,但若辰那时的个头比你还高那么一点。这一转眼,我们老了,你也成了大小伙子。”说着看向夫人。

    文简慧慈笑点头,“是啊,时间过的真快呀,转眼我们老了,年轻人都大了。”

    庾庆客气道:“叔父和婶婶正值壮年,一点都不显老。”

    钟粟摆手,表示言过其实了,继续照着常理问话,“京城一别,与你父母再未见过,你父母身体还好吧?”

    “……”庾庆缄默,下意识看了看杜肥和李方长。

    钟粟看出了他似乎有顾虑,笑道:“他们就是李方长和杜肥,都是你父亲当年安排给我的人,你父亲应该跟你说过吧?他们如今是钟府的管家和护卫总管,你我两家的事在他们面前但说无妨。”

    庾庆心中一愣,钟府的管家和护卫总管都是阿节璋的人?这事阿士衡还真没跟他说过。

    庾庆默了默后,缓缓说道:“父亲去年就过世了,母亲和兄长、姐姐们在当年离京的途中就遇难了。”

    “什么?”钟粟骤然起身,大惊失色,与杜肥和李方长异口同声。

    文简慧惊了个目瞪口度,难以置信。

    杜肥已从旁侧绕出到庾庆对面,沉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庾庆也站了起来,继续缓缓说道:“当年一家被贬离京,在途中就遭遇了一群蒙面人截杀,母亲和兄长们当场惨死。凶手意图赶尽杀绝,连随行护卫和家仆们也不放过,父亲为了保护我,也挨了数刀,落了个终生残疾,幸好父亲事先安排的接应人手赶到,父亲和我才捡了一条性命……”

    一段惨烈往事娓娓道来,一直说到阿节璋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了,开始让他正式参与科考。

    在场所有人皆震惊的寂静无声,钟粟夫妇更是惊呆了,都没想到堂堂前虞部郎中这么多年来居然是在一个山村里坐在轮椅上渡过的余生,简直是难以想象。

    李方长和杜肥则面露悲痛,最终又是杜肥打破了平静,痛声问:“凶手是什么人?”

    庾庆摇头,“不知道,我怀疑是朝堂上的人。”

    钟粟面色凝重,“你父亲当年虽被贬离京,但身边护卫力量绝不薄弱,能有实力对你父亲一行赶尽杀绝的人,确实不会简单。你父亲当年的处境很复杂,凶手是谁,也不好臆测,有些话你在这里说说便可,在外面千万不可妄言。”说罢一声叹,“难怪这么多年来阿大人一直不暴露隐居地,只偶尔匿名传信来,原来当年竟发生了那样的惨剧。”

    懂事的都能理解,彻底蛰伏,不危及自己,也不连累别人。

    也明白了这位赴京来赶考,其父为何没有及时传信来,儿子连乡试都没过,做爹的就已经死了。

    而庾庆也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们怎知我来了京城?”

    钟粟瞄了眼杜肥。

    脸上满是哀痛神色的杜肥没有瞒他,“面摊,是钟府布置在外围的眼线,每年总会遇上几个你这样的。”

    昨晚…庾庆凝噎,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面摊上,他还以为自己的小手段挺聪明,却低估了大户人家的能耐,这教训真正是让他长了记性,倘若这次出手的不是钟家,只怕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想想都后怕……

    梳妆台前,钟若辰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不出的紧张和不安。

    之前还可以怀疑是妹妹说谎,如今母亲已经亲口证实了她的确有个未婚夫,而且今日就要登门了。

    重点是母亲说了父亲的意思,这次对方人既然已经来了,给他们完婚的事就会提上日程,大概京城会试之后就要让他们小两口完婚了。

    这种事来得如此的猝不及防,她那颗心哟,那叫一个七上八下的。

    不知道未婚夫长什么模样,不知道自己的容貌能不能让对方满意,心中那真是各种忐忑。

    正这时,丫鬟打扮的文若未直接推门闯了进来,兴冲冲跑来,俯身压在姐姐肩头,在其耳边道:“姐,看到了,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姐,想不想知道姐夫长什么样?给我好处,我就告诉你。”

    钟若辰啐了声,“不想知道。”

    “哟,不想知道才怪了。”文若未倒是想憋着,可她的性子对上这种事实在是憋不了,忍不住又自己说了出来,“算了,好处先欠着,谁叫我是你妹妹呢。姐,我看到了,姐夫长的清清瘦瘦,人很精神,英气勃发那种,而且长的还算英俊哟。姐,你这些年没白等,爹娘还算是有眼光的,能考上举人的文采肯定也不缺,姐,你这回算是捡了大便宜哟!”

    钟若辰嘴上说不想知道,实则却竖起耳朵在那听了个仔细,听的心肝怦怦直跳,如小鹿乱撞,脸颊羞红醉人,有一丝小小的甜蜜,含情脉脉的眸彩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越发有些担心未来夫君能不能中意她的长相……

    曹府,大宅院一隅的小庭院内,许沸正领着曹家的家仆指指点点,让置办需要的东西。

    曹府就是他亲舅舅家,昨天到时再临时准备已经来不及了,何况一些东西也没办法提前准备,需要他自己的意见。

    留京不是一天两天,离开考还要将近一个月,这一个月的备考时间相当重要,所有置办的东西都要以合许沸的意为主,许沸觉得怎么舒适就要怎么置办,不能影响他备考,这是曹府目前的大事,且是家主亲口交代的。

    庭院外走来一名魁梧男人,锦衣华服,蓄着短须,器宇轩昂,和许沸竟有几分相似,正是许沸的舅舅曹行功,外甥多像舅的说法,在他们两个身上正好体现。

    忙碌的下人立刻停下了,皆规规矩矩朝向行礼,“老爷!”

    指手画脚的许沸回头一看,顿时满脸欣喜快步走近,拱手拜见道:“舅舅,您终于回来了。外甥许沸,拜见舅舅!”

    曹行功:“嗯,刚回来的。昨天未能给你接风,也实在是有事脱不了身,不要往心里去,今天给你补上。”

    许沸兴奋道:“不会,见到舅舅高兴还来不及。”

    曹行功拍了拍他肩膀,捏了捏,“三四年没见了,竟长这么大了,差点认不出来了。”

    许沸:“舅舅样貌没变什么,外甥我可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曹行功捏着他肩膀摇晃,颇为感慨,“没想到啊,当年抹鼻涕的小蛮牛竟然也考上了举人,‘横丘许沸’的大名连我在京城也听闻了,初闻时我还以为是同名,后确认了才敢相信呐!舅舅脸上也有光,我可是逢人便夸‘横丘许沸’是我外甥啊!”

    许沸看了看四周的下人,尴尬道:“侥幸而已,让舅舅见笑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曹行功摆手,不知是不是想说给下人们听,朗声道:“之前接到你家里书信,说你考上了举人,我也意外,也认同你家里的说法,认为是运气。之后你又以急智力压整个列州的举子,拿下了第一,连一方封疆大吏也为你高声唱名…一次还可以说是运气,接连两次那就不仅仅是运气了,还是要有点实力的,所以你也不必太过自谦。”

    好吧,许沸尴尬一笑,当外人面也不好说出真相。

    曹行功左右看了看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于是一群下人纷纷离开了这个院子。

    没了外人后,曹行功又抬了抬下巴示意,“去你书房看看。”

    许沸不知他什么意思,领着他去了。

第六十八章考题

    两人进了书房后,曹行功打量着走到书桌后面坐下了,盯着站对面的外甥问:“怎么样,这书房用来学习还行吧?”

    许沸嘿笑,“这般宽敞雅致的书房,再说不好就说不过去了。舅舅,我是真没想到,您已经置下了这么大的豪宅,在这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没相当的财力怕是想都不敢想。我听下人说,您不止这一处大宅院,还有不少的产业。舅舅,看样子您这些年生意做的很大啊,为什么我从未听家里提起过?”

    曹行功略摇头,“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未必是真的,有些东西表面上也许是我的,其实未必是我的,只是挂在我名下由我代为经营而已,有些事情说不清楚,也不好说的太清楚,没必要告诉你家里。”

    许沸嘿嘿,“舅舅说笑了,既然是您名下的,自然就是您的,怎么可能不是您的,谁还能硬夺了去不成?”

    曹行功淡淡微笑,“你以后能明白的时候自然会明白,好了,现在不说这个,还是说说你的事吧。”之后伸手到袖子里,掏出了一张折好的纸条,递给他。“这东西要收好,看完后牢记,记住后就烧掉。”

    什么东西说这么谨慎?许沸狐疑不解,摊开了纸条查看,发现上面写了几行字,“国士蒙于圣恩、运承天命抑或图强自省……”嘀咕念叨了几句后,再细看其它,发现是策论、经史和诗词赋之类的开题,有题无文,不禁抬头问道:“舅舅,这像是我们平常考试的考题,给我看这个做甚?”

    曹行功淡淡冒出一句,“不是平常的考题,而是你们这次会试的考题!”

    他说来轻松,许沸却如同被惊雷劈中了一般,也可谓吓了一跳,愣愣道:“舅舅,莫要开玩笑,离开考还有一个来月,还未到出题的时候,您怎就先把考题给定了?这玩笑着实开大了。”

    曹行功平静道:“我没开玩笑,也不是我把考题定了。许沸,你是要出仕的人,当记住,有能力左右出题考官人选的人,就能决定以后的考题是什么。”

    道理不难理解,许沸惊疑不定道:“那…您是怎么弄到的?”

    显然还是有些不信,这泄露会试考题,可是惊天大事。

    曹行功叹道:“我刚才说了,你听到的和看到的东西未必是我的,而真正拥有这些东西的人恰好就是能左右出题考官人选的人。你知我昨晚为何很晚回来吗?我在人家书房外跪了半个时辰,才为你求来了这张纸,明白吗?”

    许沸鼻子一酸,有些感动,但依然惊疑,“舅舅说的是什么人?”

    曹行功:“这不是你该问的。我们家没出过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你家里来信说你考上了举人,我都不敢相信。既然你自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舅舅我也就豁出去了,怎么的也要求人家高抬贵手给你一次机会。你两个表哥是废了,将来曹家说不定还要靠你来扶一把,但愿你将来不要忘了舅舅今天的一番苦心。”

    许沸情绪激动道:“舅舅放心,既然是事先知道了考题,有这个把月的准备时间,我一定力争考个头名回来。”

    这话差点没把曹行功给噎死,他瞪眼站了起来,可谓当场急眼了,“说什么蠢话呢?刚才在外面讲的话是讲给外人听的,你还当真了不成?为了知道你会试有多大的机会,为了看能不能帮上你,你乡试的考卷作答当我没找人评判过?就一个中下刚刚勉强的水准而已,说碰运气不为过。

    你这次要不是闹了个‘横丘许沸’的名声,有封疆大吏为你背书,我还不敢求人帮这个忙,人家也未必会答应。就你这水准,你考个头名回来,大家还活不活了?你考了头名,得引起多少人的关注,不说你老家那边熟人会不会起疑,你想过殿试吗?那是陛下现场临时出题给你们。

    会试你能提前知道考题,殿试也能让陛下提前泄露考题给你不成?你以为你是谁?会试考头名,殿试考个狗屁不是,你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吗?你会试若考个头名,你我两家的脑袋加一起都不够砍的。”

    许沸宛若被惊雷炸醒,发现自己刚刚激动过头了,被骂出一头冷汗,也被自己的蠢话给闹红了脸。

    曹行功见说的外甥难堪了,遂换了口吻,轻言细语道:“不求排名在前,只求能混个同进士就行,这样人家不会怀疑你,最多当你运气好。只要能混个同进士的出身,只要能留用京城就够了,你舅舅我也在京城,剩下的,事在人为,考试排名在不在前面决定不了之后的成就和前途,懂吗?”

    许沸当即拱手道:“懂了,外甥记住了。”

    曹行功指着他手上的纸,“这东西收好,不要拿在手上到处晃,怕别人看不到吗?记下了立刻销毁。”

    “是。”许沸有点手忙脚乱,伸手翻开了案上的一本书,塞进了册页里,又将这本书塞进了案头一堆书的最下面。

    曹行功看的直摇头,也没再过于苛责什么,“好了,我中午还有重要的客人要见,就不过多啰嗦了,晚上再设宴给你接风洗尘。”说罢就走。

    “舅舅,我送你。”许沸赶紧跟上了,他还有事找舅舅,被舅舅这么训斥了一顿,又不知该不该开口。

    两人出了书房后,书桌后面的一道半屏风半书柜的立柜后面才传来一道轻微响声。

    是虫儿弄出的动静,他正蹲在后面,跟前放着一盆水,手里的一块抹布放进了水里弄出的轻微声音。

    他没有想偷听这对舅甥之间的谈话,他只是在后面默默擦地而已,想把公子读书的地方搞干净一点而已,谁知一不小心就听到了这般惊世骇俗的对话,搞的他想回避都不敢妄动了,把他给吓的大气都不敢喘。

    他也不傻,知道自己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

    趁着两人都出去了,他也想趁机赶紧离去,迅速从立柜后面出来了。

    然而还没走到门口,通过一扇半开的窗户,看到了庭院里的情形,发现许沸和舅舅又在院子里面对面的交谈着什么。

    他又吓得躲在了窗户后面,想等两人离开,他好立刻离去。

    然而等了好一阵,也不见两人有离开的意思,还隐约听到了‘阿士衡’的字眼。

    士衡公子?虫儿愣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了书案,凝望走神一阵又低头,反复如此之后,他咬了咬唇,似下定了决心,偷看了一眼外面的动静后,迅速从窗口离开了,到了书桌旁,颤抖着手搬开了一摞书,拿起了垫底的那本,一翻,就找到了曹行功给许沸的那张纸。

    之前躲在立柜后面时,他就从书架缝隙里看到了许沸把东西藏在了哪。

    打开纸张,看了下上面的内容,发现字不多,又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手忙脚乱的快速拿了笔架上的笔,快速蘸了蘸砚里的余墨,从桌上一沓白纸上抽了一张,迅速落笔,对着所谓的会试考题抄写了起来。

    没多久,所有考题便龙飞凤舞的抄完了。

    抄好的迅速藏进了怀里,原本的又夹回了书页,然后重新搬回一摞书压住了那本。

    做完这些,他脑门上都吓出了汗,然后又回到了窗后等着……

    许沸和其舅说的不是别的,说的正是四千两银子的事,想向舅舅借四千两。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曹行功表示怀疑,你们这一路被看护的紧,压根没什么开销的机会,怎么会弄出这么大的开支?他不是不愿给外甥这笔钱,连弄考题的事都做了,哪会在乎这点钱,而是想搞清是怎么回事。

    被舅舅一逼问,许沸只好老实交代了,说出了猜字谜作弊的事,一直到沦落古冢荒地妖界,再到逃出,最后抵达京城,整个过程大致诉说了遍。

    曹行功没想到自己外甥还有这般离奇的遭遇,听完讲述后,沉吟道:“如此说来,那个阿士衡是真的救过你的命?”

    许沸:“可以这样说,所以我才想给他这笔钱。”

    曹行功沉默了一会,说道:“钱先不给他,先熬熬他,看看情况再说。事我知道了,你好好备考吧。”

    许沸顿时有点急了,“舅舅,那家伙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他握有我把柄,还是给他吧,免得节外生枝。”

    曹行功负手道:“你不要急,也不要怕。正因他为了钱什么都干的出来,才不能轻易给,万一是个贪得无厌的人怎么办?给钱是要平事的,花钱是要消灾的,不是惹麻烦的。他若是个好说好散的人,就凭他救了我外甥的命,钱自然会给他。若是不识相,那就没给的必要,自然是另一种了结方式。好了,事情我知道了,自然会给你处理干净。”

    许沸大概懂了他的意思,微微点头。

    “放宽心,好好备考。”曹行功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大步而去。

    许沸嗯了声,又再次跟上,亲自送舅舅到大门外。

    而躲在书房内的虫儿也终于等到了机会,等到两人一出院门,他立刻从书房钻了出去,快速走向了庭院一侧的小厢房,轻推门,快闪入自己房间,又轻关门,躲在门后真正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心狂跳不止,手一直在抖。

    他自己都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干出这种事来。

分水岭

    写这个单章,是想表达对诸位粉丝榜盟主的感谢,前面加更一章聊表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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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沧水哥

    2我住黑山上

    3郑州宾哥

    4一拾肆秀

    5灵净9

    6飞天殇情

    7悠悠考拉666

    8禁东

    9嘴哥0

    10逍遥●

    11最强龙套牛有德

    12玄_烨_

    13山行者东

    14游牧的午柏

    15黄连上清媛

    16如意郎君0

    17三猫侠

    18牛有梨

    19只看跃大

    20赞誉

    21芝麻JuS

    22酱菜

    23茶泽舟自横

    24醉红尘之外

    25星域神族

    26a良人

    27牧猪的羊

    28玉树林风1

    29千古魔尊重楼

    30我为薇恩上王者

    31熊猫o公爵

    32想牛B的马

    33空留鱼香

    34弦月上的莲花狮子

    35照世明灯、慈郎M

    36一生何求a

    37厉某人

    38读者(数字)

    39牛有道德S不可能的

    40~空城

    41、青衣、

    42被遗忘的棋子

    43段水衣

    44沣清洋

    45云彩2011

    46驷言

    47转身不说再见

    48起点八百万大雕骑士总教头

    49久很久很久

    50007平安

    51炮兵、小玄子

    52行走者(打不来)

    53li书童

    54读者(数字)

    55老|牛

    56书友(数字)

    57闲人ol

    58影&:子

    59前谷

    60飞天闲人

    61万丈迷津

    62笑熬浆糊85

    63黑夜弥天

    64跃千愁的蛔虫

    65云中殿啊

    66九幺酱油

    67飞翔吧2019

    68珍珠港里的小菜

    69思流水梦无声

    70北极熊2018

    71胡萝卜鲜生

    72一个分身

    73老道啊

    74林枫语堂

    75南京信展

    76未知一族

    77111明月照我心111

    78上仙齐天

    79liuma_66

    80asher001

    81苦逼的程序员

    82北极找企鹅

    83人在梧桐下

    84指点星辰

    85姬水铁根

    86璾陽先生

    87逆袭的盖子

    88markwind

第六十九章 东院

    庾庆又离开了钟府,返回列州会馆。

    这次回去是收拾东西的,没办法,被钟家找到了,他不想去钟家住,钟家也不乐意。

    派人把他送回去,他收拾自己的东西就行,其它的都不用他操心,官府公文那边钟家自然会办妥,这些都不是问题。

    内宅正厅内,送走了庾庆的夫妇二人陷入了沉默,各有心思的样子。

    最终是文简慧打破了沉默,问:“你不是说他这次登门就要把女儿的婚事给敲定下来吗?为何一直没说?”

    钟粟哼了声,“我女儿嫁不出去吗?我求着他娶我女儿吗?这事应该他开口求娶才对。”

    他本来是想提的,结果发现庾庆压根不擦边,好像压根不存在什么婚约似的,这边在拿话暗示,那边好像在装听不懂,好像在有意回避婚事,他也就说不出口了。还是那句话,轻贱了自己女儿的话,他难以接受。

    又矫情上了,文简慧忍不住翻白眼,不过她另有想法,试着说道:“当家的,你觉得阿士衡金榜题名留京的可能性大吗?莫非真让女儿嫁到那山高皇帝远的乡下地方去不成?”

    之前她并无这想法,获悉阿士衡的父母家人都已经亡故了,她开始用另一种眼光审视这桩婚约了。

    她知道那位前虞部郎中在位时有多大的权势,哪怕是被罢官了,也足以威慑她。

    如今排除了这些,她还是希望女儿能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她早年嫁给家里伙计的时候,自己不这样想,现在经历了富贵,年纪大了,想法渐渐改变了。

    钟粟:“考不上也不一定要回列州那边,也可以留在京城继续攻读,也可以下届再考嘛,难道我们还供不起他们两口子的生活吗?”

    文简慧:“若是一直考不上呢?咱们家一直养着他不成?外人笑话时,是他能忍受,还是我们能一直忍下去?他回了列州说不定还能补个缺,说不定还能有一份前程,我们也没必要耽误人家…我女儿不能去那穷山恶水的乡下地方,必须留在我身边。”

    就差说出两边互不耽误的话来。

    钟粟冷眼斜睨,“你想说什么?知道他父母不在了,想悔婚不成?”多年夫妻,焉能不了解她。

    文简慧被说中了心思,不肯承认,嘟囔道:“不是我想悔婚,他什么态度你也看到了,你自己也不乐意。你是不是担心管家和杜肥有什么想法?”

    “李、杜二人,我经营多年,有些事情我还是有些把握的,与我们的情分不会差于那位。”钟粟捋须转身,凝视着夫人,“但有些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悔婚的代价…只怕我们钟家承受不起。”

    文简慧颇不以为然,幽怨道:“连那位的身份都有人敢对他一家子下杀手,他儿子是我们女婿的身份暴露后,你难道就不怕连累我们家?”

    “现在担心这个已经晚了,早就捆绑在了一起,你不会明白的。”钟粟仰天幽叹。

    半下午的时候,钟家就把庾庆给接离了列州会馆。

    钟府最东边的一座小庭院也利落收拾了出来,迎了庾庆入住。

    在钟夫人的交代下,除了几个知情人外,没人知道阿士衡的真正身份,下人只知是钟员外故友的儿子。

    为了便于庾庆备考,李管家亲自过问,文房需要些什么,让庾庆尽管提。

    庾庆对那些带不走的东西没任何兴趣,他没什么讲究,随便的很,有的用就行。

    何况这里的条件已经够好了,一个小庭院里还有亭子和小池塘,比他目前为止住过的所有地方都更讲究,更雅致。

    不过有些东西还是要开口的。

    李管家带着他把落脚的小庭院看了个遍后,他终于开口了,“李叔,能不能帮我找个先生来了,就是有会试经验的那种。你看吧,我毕竟是头一回参加会试,有个有经验的指点指点的话,可能有点益处。”

    还是阿士衡交代的那个意思,你考不上没关系,也没指望你能考上,但你不能考的人家一看你卷子就想查你,那就过分了。他对怎么答题之类的格式都一窍不通,不找个人来教教实在是不行。

    原本不想登门钟府,现在既然已经来了,自然就得利用这个便利,省得自己再想办法了。

    李管家心里暗暗苦笑,看来你也知道自己的乡试排名够呛,表面上笑道:“这个你放心,老爷已经想到了前面,已经派人去联系一位很有名望的先生。”

    庾庆忙摆手道:“不用不用,随便找个就行,不用花大价钱找什么有名望的。”

    李管家:“这种事岂能随便?既然要找,自然要找好的。”

    人家说的没错,人家也不差钱,庾庆没理由反驳,只好随便,反正不是花自己的钱。

    李管家:“不过也不能保证一定能请到,他这种人不愁没人聘请,都是高价抢着要的,好在他这两年一直在老爷的一位朋友家里教书,希望那边能看老爷的面子通融一二。”

    庾庆对‘高价’二字比较敏感,何况能让这位豪门管家说高价的,当即讶异道:“一个教书的有这么厉害?”

    李管家肃然道:“这位先生可不能小看,据说自称是将京城文官的文路都揣摩了个七七八八,极善于押题,只要出题考官一定下,他对出题考官的出题范围就能心里有个大致。这不是吹捧,而是有事实证明的,八届参考的举子中,他指教过十二人,他指教过的举子有两人考上了进士,一人考上了从进士。”说罢一脸佩服的样子。

    庾庆忍不住一乐,“指教过十二人,才三个人考上了,这也叫厉害?”

    李管家有些无语,上下打量他,不知他一个乡试考一百多名的,哪来的资格这般嘲笑,脸呢?

    遂忍不住叹气道:“公子,别说三个,一般人能指教出一个,能教出一个进士来,这辈子在京城就不愁饭碗了,便有的是人求着把自家子弟送给你调教。

    历届会试,参考的举子过万人,能上榜的不过二三百人,平均几十甚至上百人里面才能考出一个。他指点的十二人当中便能考出三个,四个人里面就有一个能中,这概率已经是相当惊人了,已经不是一般人家能请的起的人物。”

    听他这么一说,庾庆明悟了,算是开了窍,默默点头认可了,但又狐疑道:“既然他这么有本事,为什么自己还是个教书先生,自己考个进士当官不好吗?清高?不愿当官?”

    李管家摇头:“这倒也不是。那位先生姓‘明’,据说出身贫寒,却是少年聪慧,十六岁便通过了乡试赴京赶考,结果没能考上,于是便留京再读再考。奈何在京花销大,才顺带教书赚点外快,于是便出了笑话,他自己落榜了,他指教的学生却考上了。

    可能是人有命数,三年一届,他连考了九届未成,等于是从十六岁考到了四十岁,也不知是不是年过四十后开了窍,或是陷入了不惑,此后便不再考了。后来他老家也不回了,当地每月发给他的俸银也不领,都留给了家里的糟糠妻,也许是自感无颜再见家乡父老。当然,他自己在京的教书收入也足以让他逍遥快活。”

    庾庆听的啧啧不已,没想到还真有这样执迷不悟的傻鸟,为一场考试竟考了快三十年,人生中最好的年华竟这般白白浪费了,关键是连家都不要了,若回家谋个缺当个地方官的话,有这毅力和苦心又何须在乎什么金榜题名,说不定也入京位列朝堂了。

    当晚,钟粟夫妇设晚宴款待庾庆,两个女儿并未露面,理由是闺中女子。

    宴后,钟粟说是要去看看庾庆住的地方布置的如何了,陪着庾庆一起散步回了东院,没让其他人跟着。

    书房、卧室、厅堂到处看了看后,两人最终又绕回了正厅。

    钟粟在主位坐下后,明显在思考斟酌什么。

    庾庆感觉这位不像是过来看看那么简单。

    果然,钟粟一开口就让他牙疼,“士衡,你爹可对你说过你我两家有婚约之事?”

    庾庆纳闷,不想面对这个,还是来了,想装傻混过去都难了,问题是他没办法帮阿士衡否认,不可能帮阿士衡说没听过,只能硬着头皮道:“知道。”

    钟粟又道:“当年我和你爹曾约定一物为婚嫁信物和聘礼,你可知道?”

    庾庆含含糊糊嗯声,“知道。”

    钟粟又问:“可带了聘礼登门?”

    他开不了口主动求人家娶自己女儿,遂酝酿了这说辞前来,你若带了聘礼登门,那自然是你来求娶我的女儿。

    庾庆心中颇为无奈,难不成要说忘了带?这么大的事都能帮阿士衡忘了不成,这得把钟家人多不当回事,他又不好说阿士衡已经残废了,自己是替身。

    他也不傻,自从说出阿士衡父母过世后,已经感觉到了钟夫人言语间态度的微妙变化,越发不敢说阿士衡残废了。

    有些事情不是你说有机会能治好人家就愿意相信能好的。

    默了默后,他伸手进了怀里,抽出了那支阿士衡再三交代不能遗失的金属轴筒,双手奉到了钟粟跟前。

    一见此物,钟粟眼中闪过异样光彩。

第七十章 字画的秘密

    这金属轴筒,他很熟悉,甚至是连上面的花纹都不会记错,因为他也有一只。

    此物有两只,正是当年的虞部郎中阿节璋亲自命人打造的,一只在阿节璋手上,一只则给了他保管。

    钟粟接到了手中又细细翻看。

    庾庆略感意外,感觉钟员外接此物时,手似乎有些颤抖,心头不禁闪过疑惑,凭这位的财力怎会将一幅破画看的如此重要?

    转念一想,可能因为是自己女儿的聘礼吧。

    但心中曾有过的一个疑惑又再次闪现了一次,这两家怎会用一幅破画当做儿女终身大事的聘礼?尤其是凭阿节璋当年的身份。

    从钟粟的反应上,他隐隐感觉这画只怕没那么简单。

    又不由想起了阿士衡再三交代此画不能遗失,他感觉阿士衡似乎有什么事情瞒了自己。

    翻看后,钟粟拧开了一头盖子,倒出了轻薄似绢布的半幅画,仅凭画布的材质手感他就知道应该不会有误。两手再摊开画一看,眼中越发呈现异彩,没错,是他见过的那幅画的裁剪后的另外一半,不会有错。

    还有一半本就在他手上,如今两张半幅都到了他的手上。

    他表面克制,心中实则是激动翻涌。

    激动之余,唏嘘复唏嘘,感慨复感慨。

    别人不知道这幅字画的意义,他却是清清楚楚。

    也正是因为这幅字画,他才和当初的虞部郎中阿节璋走到了一块。

    当年的阿节璋执掌虞部,权势正隆,而他只是一个小商贾,按理说两人是很难有什么渊源的,他倒是想巴结,奈何地位相差悬殊,想见人家一面都难,根本巴结不上。

    只因那时的他继承的是夫人家的家业,一些风言风语不好听,他不甘心只守着文家那间铺子,遂想尽办法搭上了工部的线,好不容易才从工部捞到了一点小规模的活干,组织了一批人手经常往山里跑,也是在那时才接触到了虞部。

    有一天,他的干活队伍突然接到虞部的紧急调用,同时被调用的还有其它几支队伍,抵达现场后才知道虞部郎中阿节璋也从京城赶来了,同来的还有不少司南府的人员。

    之后,一群人按指示进入了一座地势凶险的大山深处,抵达地点后才知道是要挖一座古墓。

    而挖出墓志铭后才知此地埋葬的居然是一位前朝大将,他也不知京城这些人是如何找到如此隐秘之地古墓线索的,总之挖墓这种事肯定是他们干,费尽艰辛掘出入口进入墓中后才发现犹如一座地下迷宫。

    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古墓中竟然有妖邪守墓。

    之后经历的是他钟粟永生难忘的恐怖,不断有厮杀惨叫的动静,或慑人的声响,不断有人倒下,差点吓的他魂飞魄散,他带去的人都是普通苦力,哪扛得住,都死光了。

    他也以为自己死定了,最后是怎么活着出来的他也不知道,总之见到感觉是活路的路就逃,完全是凭本能和感觉逃命,结果还真的就稀里糊涂的从一座深坑里爬了出来。

    然而他刚爬出坑,便目睹了匪夷所思一幕,一名司南府人士似乎受了重伤,显然是刚从地下脱险的,手里拿着一只古铜长匣,正向外面等候的阿节璋禀报情况,说什么找到了,可以通知大家撤退了。

    结果阿节璋趁其不备,突然一剑将那重伤的司南府人士给刺杀了。

    措手不及的后者仓促回击,亦一掌将阿节璋打的飞了出去吐血。

    而那司南府人士也摇摇欲坠地掉向了下方的深坑,被一只石笋给贯穿了。

    他钟粟真的是惊呆了,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而阿节璋也看到了他,拄剑爬起,向他走来。

    他感觉到了不对,吓坏了,自然就跑。

    阿节璋已受重伤,在崎岖山地根本追不上他,无法灭口,便喊住他,告诉了一些情况。

    是关于这座墓的。

    修行界一直有传言,说这世间有几处仙人居住的洞天福地,其中一处名为‘小云间’。

    传说‘小云间’的仙人返回仙界前,遣散了侍奉的侍女,其侍女回到人间后嫁给了一位大将军。后来侍女染了重疾,临终前才透露了自己曾侍奉仙人的过往,并给了一幅字画给那位大将军,说此画是她描绘的一副地图,依图能找到‘小云间’所在。之后是一场亡国大战,大将军战死,追随其血战的心腹手下抢了他的尸体,舍命杀出了重围,之后无人知道那位大将军被安葬在了哪。

    传言那幅能找到仙家洞天福地的字画已做了大将军的陪葬。

    据说传言源头来自埋葬那位大将军的心腹手下,其人临终前把这个秘密告知了后人,而其后人起了贪心,又无能力独自达成,找人合作时导致秘密流出。

    就因为这个传言,那些寻找仙家遗迹的人都想找到大将军的坟冢,而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找到那些参与过埋葬大将军的人。

    之后有没有人找到过大将军的埋骨地谁也不知道,随着岁月流逝,传言也就成了世间流传的一个传说而已。

    听到这里,钟粟已经大概猜到了这次挖的那座古墓是谁的。

    果然如此。

    湮灭于漫长岁月的古墓,所有痕迹都已经被尘封,阿节璋说他也不知道司南府是从哪挖出的寻找线索,竟然真的找到了古墓,就说明传言很有可能是真的。

    而从开挖的情况来看,竟然有妖邪沉寂于古墓中守墓,明显不正常,阿节璋怀疑那位大将军生前已经去过了‘小云间’。更何况从墓中出来的司南府人员已经找到了那幅陪葬的字画。

    正因为如此,阿节璋才杀了那位司南府人员,杀人灭口!

    只因阿节璋不想这挖出的字画再传出去祸国殃民,他在虞部多年,深知这种开山辟地的寻找有多劳民伤财,他对皇帝寻仙的行为早已经是深恶痛绝。

    钟粟当时不解,问道,既然如此,让皇帝找到了长生术,以后自然就不用再劳民伤财去寻找了,岂不是好事?

    阿节璋说他想的太简单了,说皇帝若得长生,皇室父子必相残,锦国皇室必成众矢之的。

    阿节璋断言,皇帝若得长生,那才是锦国大乱之伊始,无数百姓将陷入一场浩劫!

    总之,阿节璋因受伤无法杀钟粟灭口,又不想钟粟泄露秘密,不得不与钟粟谈妥了条件,后一起隐瞒了这个秘密。

    后来,古墓的传说也许只是个传说,后续司南府也有更多的人赶来了,又与墓中妖邪大战一场,将古墓搜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那张传说中的宝图。

    好在,这种事情司南府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这么多年针对各种线索的核实往往都是如此,哪有那么好找的仙家福地,只是白费了那些心血未免可惜。

    再后来,钟粟得到了来自阿节璋承诺的回报。

    生意人发财,不一定要顺风顺水,也不一定要有多强大的能力,有时候一辈子只需要一次机会就够了。

    在阿节璋不动声色的安排下,钟粟自然得到了那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这些事情,他的夫人文简慧都不知道,也不会告诉她。

    而为了安抚钟粟,也是为了两边都能安心,阿节璋更是不惜降贵纡尊把自己亲生儿子和钟粟女儿定了婚。

    那幅字画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一分为二的。

    参与了那样的秘密,钟粟也没了回头路,隐瞒多年不报,一旦被朝廷或司南府发现,还不知是什么下场。

    但当时为了改变命运是豁出去了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再后悔已经晚了。

    此时再见到这半幅画,往事历历在目,试问他钟粟如何能不感慨万千。

    这也等于是一件信物,等于是确认‘阿士衡’身份的信物。

    虽然能通过列州乡试,列州那边肯定已经检验过‘阿士衡’身份的真伪,但见到了这东西心里也能彻底安心,毕竟这东西的秘密阿节璋不可能告诉别人。

    半幅字画看过确认后,钟粟又装回了金属轴筒里,而后塞进了袖子里,也终于能底气十足的开口了,“士衡,婚约你也知道,迎娶的聘礼你也主动送上门了,我既然与你父亲有约,就不会食言。这样吧,你父母都不在了,一些事情我们就代劳了。你们小辈的婚事我们大人会操办好,你安心备考,待会试之后,就让你们小两口择吉日完婚。”

    “……”庾庆脑袋嗡一下,有点懵,脱口而出道:“这么快?”

    几个意思?钟粟脸色瞬间难看,“委屈你了不成?”

    庾庆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忙改口道:“叔父,小侄不是这个意思,小侄的意思是说,小侄至今一事无成,实在有愧,待到金榜题名后再风风光光迎娶令爱也不迟。”

    原来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钟粟脸色稍霁,淡淡问道:“那你觉得你何时能金榜题名?”

    庾庆尴尬道:“这个…小侄暂时也不知道,但小侄一定会尽力。”

    钟粟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一届考不上,我女儿就再等你三年?你要是十届都考不上,难不成我女儿要等你三十年不成?与若辰同年的女子,儿女都满地跑了,你见过几个快二十的姑娘家还不嫁人的?你若是觉得我女儿配不上你,你大可以直接挑明了,我绝不勉强!”

第七十二章 明先生

    他本来想过要不要把火蟋蟀卖给钟家,后来一想不合适,价低了自己不甘心,价高了坑阿士衡老丈人家又有点说不过去,以自己目前冒充的身份向‘老丈人’推销东西也确实不妥。

    想来想去,还是要出去找买家,钱能赚的安心点,找到个好糊弄的,说不定能卖出个天价来。

    李管家一听是要出去逛,立马摇头道:“马车没有,有也不给。”

    庾庆一愣,“什么意思?”

    李管家反问:“公子,你自己的乡试排名不用我再提醒了吧?你觉得你有把握考上吗?到了这个时候,最后的关头了,临阵磨枪不亮也光,努力一把吧!老爷不惜花大价钱请那位明先生来为的是什么?三年一次的机会,在此一搏了。成了以后,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大家脸上都有光。”

    道理,庾庆懂的,只是自己不是枪,是块木头疙瘩,磨不出光来,只会磨成木头渣子。

    说白了就是懒得做无用功,他拱手告饶,“李叔,我就随便逛逛,午后一定回来,一定赶在明先生到之前赶回来。”

    李管家直截了当拒绝,“不行!这是老爷的意思,会试之前,你必须集中所有精力备考,不许你跨出钟府一步。公子,就一个月的时间了,一个月后你想去哪逛都行,这一个月你无论如何都得收收心。有些事情你也清楚,把小姐嫁给你,钟府是承担了巨大风险的,你能不能考上的差别是很大的!”

    庾庆当然懂他的意思,钟家一旦嫁女,和钟家有来往的人肯定会打探女婿来路,很容易就会查出‘阿士衡’的父亲是谁,风声要不了多久估计就要在京城传开,谁也搞不清当年的幕后凶手是什么情况。

    因此,钟家为了兑现当年的婚约确实承担了巨大的风险。

    可关键是庾庆知道事情会朝另一个方向发展,他不会让钟家嫁女的事情走到那一步,会试结束后他就会告知钟家真相,表明自己是假的。

    所以他无所谓的一甩手,转身自己走自己的,“我知道,我会把握分寸的,就是出去逛逛而已,不能死读书,张弛有度才对。算了,不用钟府的马车,我自己想办法。”

    李管家脸色一沉,快步追上伸手一拦,“不行,老爷说了你不能出去,必须留在家里安心备考!”

    挡我财路?庾庆两眼一瞪,“李叔,你可是我爹派来的,你究竟帮的哪一边?”

    李管家沉声道:“都是自己人,我只帮道理!老大人的为人我略知一二,换了是他,这个时候也不会让你乱跑,就你这随意放纵的样子,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老大人调教出来的。老爷也是为了你好,就一个月的时间,你若非要乱跑,非要欠管教,那你试试,看杜肥会不会放你出去,你不听话乱跑,他可是真会揍你的!”

    一句身份怀疑,令庾庆心弦一紧,再一琢磨和杜肥初相逢的情形,人家确实直接对他动手了,顿时看了看四周,心态上有些投鼠忌器,嘴上给了句,“你们这和软禁有什么区别?”

    说完就转身回屋了,行动上服软了。

    李管家也跟了回来,苦口婆心劝他,“就一个月,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你此时不努力,更待何时?这个时候也确实不易到处乱跑,京城鱼龙混杂,万一在京城出个什么事,无法参考,我们没办法向老大人的在天之灵交代。你要知道,连你的日常饮食老爷都亲自做了交代,万不可让吃坏了肚子……”

    他噼里啪啦安抚个没完,庾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听进去几句,心里琢磨着只能等会试结束了,等到会试结束再去卖东西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估摸着许沸也不太可能会试一结束就走,肯定要等到放榜,等到成绩出来。

    心头有了定意后,他打断了李管家的话,“李叔,晚上给我弄点大骨头来。”

    “大骨头?要那干嘛?”

    “哦,我习惯晚上熬一锅骨头汤喝,能静心安神。”

    “大骨头汤还有这作用?”

    “习惯,喝着骨头汤温书更入心。”

    “那行,你什么时候要,我让人熬好了给你送来。”

    “不用,我习惯自己熬,闻着烟火气看书,也是一种境界。”

    “唉,随便你,只要你能用心备考就行。”

    李管家一番唏嘘后走了。

    庾庆则往地席上一躺,在想这一个月怎么熬过去。

    至于什么大骨头,那是他给火蟋蟀备的。这一路上把火蟋蟀给养过来,和火蟋蟀之间都有了些默契,他也了解了火蟋蟀的习性,两天不给吃的,就“笛笛”怪叫个不停,声音嘹亮到能吵死人。

    再不理就当当乱撞个不停。

    而只要定时给吃的,火蟋蟀那暴脾气也认命了,安安静静在罐子里睡觉。

    如今钟府不让他出门,那他只能在钟府对喂食。

    没办法,目前为止,发现火蟋蟀只吃骨头。

    下午,午时刚过,未时初,那位钟府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明先生来了。

    钟员外、李管家一起陪着来的。

    来者不高也不矮,据说四十出头,可看着像是五十出头的人,鬓角的头发有些松散,衣服有些松垮,走起路来也是松松垮垮的,看的出是个不喜欢受约束的人。

    两鬓斑白,一揪胡须也有斑白,鼻头略有些酒糟感,脸肌松弛,脸色苍白,两眼精气神不足。

    看样貌,长相底子应该是很不错的一个男人,只是明显已经被酒色给掏空了身子。

    打量了一下来人,屋檐下等待的庾庆立刻快步下了台阶,恭恭敬敬去迎接。

    钟员外在旁把学生和先生互相做了介绍,让庾庆行了拜师礼。

    明先生嗯声应付了一下,之后便趾高气昂地对钟家宣布规矩,“我教人不喜欢被打扰,也不喜欢被人在旁盯着,没有我的招呼,任何人不得进这个院子。答应我就教,不答应我就走人。”

    微微垂首持礼的庾庆立马抬眼看,眼中闪过羡慕神色。

    他就佩服这号人,能大把赚人家的钱,还敢对人摆臭架子。

    钟员外立马客客气气道:“一切按明先生的规矩办。”

    “好了,请吧。”明先生不啰嗦,直接伸手示意钟员外等人可以走了。

    “呃…”钟员外有点不适应,不过还是唯唯诺诺地退下了。

    出了院门后,李管家忍不住埋怨了一句,“架子够大的。”

    钟员外摆手,“没本事的才奉承,这种人有恃才傲物的本钱。”

    李管家想了想,倒也点头认可。

    而那位明先生已经直接让庾庆带了他进书房。

    人到书房里一转悠,鼻翼翕动着嗅了嗅,然后斜眼瞅了瞅庾庆,问了句,“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庾庆恭敬道:“刚来,也就算是个两天吧。”

    明先生立马不再多言,直接朝一旁的矮榻去了,把上面的茶几给搬了放地上,然后又出去了一下,再回来已经把庾庆卧室的一张毯子和一只枕头给抱来了。

    东西往矮榻上一扔,人往矮榻上一躺,抖开毯子一盖,便开始舒舒服服的样子睡觉了。

    庾庆有点懵,束手在旁等了一会儿后,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先生,您这是…”

    他没正儿八经读过书,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见识少,一时也不敢完全质疑。

    侧卧的明先生睁了一只眼瞅他,“这书房没有墨气,至少十天没开过墨,我一闻就知道你不像个读书人,你居然能考上举人,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上的。你这种大户人家的子弟我见得多了,十有八九是被家里勉强着学的,我不为难你,你也不要为难我,我昨晚没睡好,我补个觉,你自便。”

    “……”庾庆目瞪口呆,惊为天人,不是因为这位的经验,不是因为这位的鼻子一闻就知道自己不是个读书认,是没想到还能这样赚钱的,两天才来一下午,就这一下午还打算睡觉混过去,这哪是来赚钱的,简直是来捡钱的。

    简直太过分了,但是他不反感这个过分,还正怕这学业该如何熬过去呢,结果来的这位太体贴了,什么多话都没有,就知道你这样的学生想要什么,一点都不为难你。

    他忍不住想请教一下,“先生,您之前就这样指教人家子弟的?”

    又闭上了眼的明先生也实在,伸了个懒腰道:“看情况吧,愿学的就教,不愿学的,你教了也没用,何必勉强彼此。你这种,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早就定型了,哪是这点时间能调教出来的。等吧,等朝廷定下了出题考官,我再给你判一判他们的出题范围,到时候划给你,你针对着补一补,兴许有用,能补进去多少全看你自己。当然,你现在若想学,也可以,今天下午先把书架上所有书的书目给我抄一篇,抄好了叫醒我,我再教你下一步。”

    庾庆扭头往书架上一看,好家伙,也不知钟家摆这么多书放书房干嘛,至少几百本起步,光翻一遍怕是都累人。当即放低了姿态服软,“先生说的都对,我听先生的,只是…回头我叔父他们问起来,我怕不好交代啊!”

    明先生闭着眼睛冷笑了一下,一副我早知如此的样子,翻了个身,侧身向里,慢吞吞给了句,“放心,我会说你非常刻苦用功、用心,一定多说你的好话。若问到我,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第七十一章 临摹

    你是可以不勉强?庾庆心里嘀咕,但他哪能帮阿士衡悔婚。

    转念一想,罢了,绕了一圈还是得按照阿士衡吩咐的去办,先装下去混过了会试再说,决不能让钟家有什么想法导致会试出现任何意外。遂顺服着拱手道:“小侄全凭叔父安排。”

    他想好了,会试一旦结束,他就向钟粟吐露实情,然后立刻跑人,剩下的不关他事,让阿士衡自己头疼去。

    总之,他不可能和钟粟的女儿成亲,杀了他也不会干出抢阿士衡老婆的事来。

    见他顺服了,钟粟气也顺了,双手一拍座椅扶手,站了起来,以长辈的姿态道:“好了,你今天跑来跑去也累了,又刚换了新环境,要适应一下,早点休息吧。明天给你物色好的先生就来了,不管这次会试能不能过,都要尽力一试。”

    “是。”庾庆恭敬应下。

    钟粟这才负手而去,而庾庆又恭恭敬敬将他送出了院门,态度令钟粟颇为满意。

    夜幕下,亭台楼阁和屋檐下处处挂有灯笼照明。

    钟粟先回了趟自己的书房,再出来,穿花园,过连廊,来到了两个女儿居住的院子。

    专在此地伺候的丫鬟拜见,他挥手示意免礼后问:“两位小姐呢?”

    丫鬟回道:“大小姐在书房练字,二小姐被夫人喊去学女红了。”

    钟粟闻言莞尔一笑,这是两个女儿每天的日常,大女儿钟若辰喜好笔墨丹青,写的一手好字,画的一手好画,而小女儿则没那耐性,他甚至能想到小女儿被逼学女红时的不甘又不敢不从的场面。

    小女儿不在正好,否则还得防止谈话被偷听。

    交代了院子里的丫鬟看着后,他便去了女儿书房。

    书房里灯火通明,四周墙上到处挂着各种字画,一脸文静的钟若辰正斯斯文文端坐,在一张大白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端正小字。

    “全家就属你字写的好看。”

    忽听父亲声音,正全神贯注练字的钟若辰抬头,见父亲正侧头看自己写字,当即搁笔起身行礼,“爹。”

    钟粟手指敲了敲桌上字,“可惜是个女儿身,不然今年的会试也能去试试。”

    钟若辰莞尔道:“爹说笑了,就凭女儿肚子里这点墨水,怕是连参加乡试的资格都没有。”继而让开,让出了位置请父亲坐。

    钟粟也不客气,书案后坐下后,说道:“我刚才去了东院,已经跟你未婚夫说定了,待他会试后,就选定吉日给你们完婚。我过来问问你,你有没有什么意见,或者说想有什么讲究都可以提,家里尽量满足你。”

    钟若辰脸颊唰一下红了,羞赧低头,低声道:“女儿一切全凭爹娘做主。”

    钟粟:“你娘不让你们见面,我也算是赞同,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所以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们已有婚约的事暂时还不能对外公开,他父亲当年在朝廷可能得罪了一些人,我们不希望有人干扰他参加会试,这也是他自己的意思,你不要想多了。”

    说到这事,他也有些忧虑,但是没办法,已经上了贼船,下不了船。

    钟若辰文静含羞,轻轻嗯了声,“全凭爹娘做主。”

    钟粟稍沉默,最终还是伸手袖子里拿出了两支看起来一模一样的金属轴筒,放在了桌上,指了指,“你看看这两样东西有什么区别。”

    钟若辰疑惑,当即拿到了手中查看,发现没什么区别,直到看到一头盖子上,才发现上面的字不一样,一端是‘辰’字,一端是‘衡’字。外人可能看不懂,她一下就感觉到了点什么,两个字亮给了父亲看,问:“是字不一样吗?”

    钟粟点头,“是的,这两样东西是你那已过世的未来公公打造的,写了你的在我手上,写了阿士衡的在对方手上,这便是你们婚约的信物。我和你那已过世的未来公公当年就约定好了,在他们手上的那只是要做聘礼的,如今人家已经把聘礼给我了,我也答应了把你嫁给他。看看吧,看看里面的东西吧,当年和你公公约定好了的,这东西还是要给你们的。”

    钟若辰文文静静的脸蛋羞红难消,唯唯诺诺着打开了两只金属轴筒,倒出里面的东西,发现居然是一裁两半的两幅画,她试着拼凑好了看画的是什么。

    结果越看越疑惑,发现三分之二的篇幅是山水画,这山水画还有点奇怪,主要场景是各种大大小小的山峰,有二三十座的样子,另外三分之一是一篇赞美山水的词赋。

    这幅拼凑在一起的字画,画艺谈不上高超,词赋也谈不上写的好,唯独画纸好像有些特殊。

    她抬头看父亲,满眼不解。

    钟粟已经站了起来,看着那副画直摇头,苦笑自语,“阿节璋啊阿节璋,论老谋深算,我比你差远了。”

    他感慨的是阿节璋既扶持了他,还主动搭上了一个儿子给他做女婿。

    有些事情他之前并未想到,直到‘阿士衡’这次孤身前来,他才隐隐感觉到自己可能只是阿节璋预备的一个后手,就算是个两手空空来自乡下的小子又如何?他这些年经营的财产和人脉都不得不倾力相助。

    当然,这幅画他也不是第一次见,无论是他,还是阿节璋,两人都参详了许多次,但始终无法参透其中的秘密。

    后来干脆一分为二了,再合一就是两家彻底绑在了一起的时候,再也不用担心各自的后手会捅破此事。

    钟若辰却听不懂父亲在说什么,试着问道:“爹,这画有什么深意不成?”

    钟粟叹道:“现在不用多问,问多了也是徒劳神。待你和阿士衡有了孩子后,到时候我告诉你或者你问阿士衡都行。现在你只需好好把东西收藏好便可,不要丢了,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东西在你手里,包括你娘、你妹妹甚至是阿士衡,明白吗?”

    孩子?钟若辰既疑惑不解又害羞,只能唯唯诺诺应下。

    钟粟没再多说什么,惆怅一叹便离开了,想着牵挂多年的一桩心事终于要了结了。

    其实,按照他和阿节璋当年的约定,要在两个小辈有了小孩后,再把画给阿士衡。

    然而东西一到手,他并未久留,立马就秘密交给了自己的女儿。

    所谓的仙家福地,他并不贪恋,因为他进过那座古墓,亲眼见到过此生最恐怖的场景,那已经成了他的噩梦,深知那不是有点钱就能玩的,远超出了他的能力之外。

    何况那幅画的秘密他也一直解不开。

    钟若辰将父亲送到了门外的台阶,才听话止步,目送了父亲消失在大门外后,方又转身回了书房内,又站在了二合一的那幅字画前。

    想到这是自己的婚约信物,想到这是未来夫君送上门迎娶自己的聘礼,纤纤素手试图抚平画上褶皱,脸上和眼中满是柔情,脸颊浮现淡淡羞涩,憧憬和遐想。

    奈何褶皱能抚平,那道一裁为二的裂痕却难抚平。

    对向往即将来到的美好的她来说,这道裂痕寓意着不完美,有点不愿接受,遂转身在书架上一阵翻腾,找到了一匹能用来作画的丝薄布料,大多时候用来画刺绣底图的,裁剪了一块。

    之后,将两张半幅的画拼凑整齐,画布摆好,对比画上颜色,调和色料,丹青妙笔就此对照临摹。

    带着一脸的温情耐心细致的一比一临摹,想要消除那道裂痕,想要破镜重圆,想要在自己心中留下一份完美,想要给自己将来一份完美,想必未来夫君看到后能知道自己的一片心意……

    东院,庾庆盘膝打坐修炼了一夜,清晨神清气爽的收功站起。

    他一开门,外面立刻有送来热水的下人,洗漱后用膳。

    庾庆吃完东西后,李管家也来了,主要是问昨晚住的还适不适应。

    “很好。”庾庆随口回了,惦记着今天怕是要应付一下的事,问:“那位先生什么时辰到?”

    李管家笑着摆手道:“不急,上午来不了。明先生又号‘午后先生’,他一般晚上很晚睡,上午起不来,下午才会授课,晚上也有自己的去处。”

    庾庆狐疑道:“也就是说,他每天只教一下午?”

    若是这样,正合他意,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外面跑。

    结果却比他想象的更好。

    “是。”李管家点头,“不过我们这里是隔一天来一天,这还是老爷的朋友帮忙通融。明先生不愿两边跑,他那人确实比较懒散,有些钱送到眼前也懒得赚,说是不愿操两份心,钟府是花了大价钱才请动了他。”

    有一点他没好跟这位说,那位明先生不但是要花钱,聘用期间还要为其包养一位红颜侍奉才行,姿色不够还不行。这边见实在请不动,干脆直接先请了一位佳人先登门亮相,才打动了那位明先生。

    庾庆啧啧两声,实则腹诽不已,自己赚点钱拼死拼活的玩命,再看看人家,人比人气死人。

    算了,既然上午来不了,他也要想办法去赚自己的钱,话题一转,“李叔,家里有马车吗?给我备一辆。”

    李管家疑问:“要马车做甚?”

    庾庆:“刚来京城,出去逛逛,熟悉熟悉。”

    这是借口,实际是想找到合适的买家,争取把自己手上的火蟋蟀高价卖出去,然后顺便把许沸欠自己的帐给收了。

第七十三章 奇货可居

    庾庆眉开眼笑,这下不用再担心了,乐的拍手,真正找到了一拍即合的感觉,“先生放心,若问起您教的怎样,我一定夸先生学识渊博,令学生受益匪浅,您看如何?”

    明先生裹着毯子嗯声道:“做样子也得有个起码的样子,你最少要开笔写几张吧?随便找点东西抄几张纸吧。”

    “行,听先生的。”庾庆很顺从的应下了。

    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这位明先生能睡着觉把钱给赚了,他也不能没作为,在这点上,他也不是自甘堕落的人,眼珠子一转,又试着问道:“先生,听说您还兼顾另一家的学生?”

    明先生嗯了声,要睡着的样子,含含糊糊道:“跟你不一样,那家还是个循序渐进学习的少年。”

    庾庆要问的不是这个,“先生,那家应该也是个有钱人家吧?”

    他觉得能跟钟员外成为朋友的人,又能请得起这位的,应该也是个有钱人。

    明先生又嗯声,“是个富贵人家…”忽感觉不对,霍然睁眼,一下就清醒了,当场转身翘首盯着他,“你问这个干嘛?”

    那眼神,似乎怀疑庾庆要打劫。

    庾庆忙摆手道:“先生不要误会,不要误会,我先给您看样好东西。”话毕立刻跑了。

    什么鬼?明先生的睡意被搞没了,慢慢坐了起来,接连打着哈欠,昨夜确实放纵了。

    没一会儿,庾庆又回来了,还搬了整套的茶具进来,往矮榻前一摆,坐在对面指着一只金属罐子,“这可是好东西。”

    明先生曲一腿抱膝,拭目以待。

    庾庆拧开了罐盖,扯着一条细细的丝线拎出了一只脑袋大身子小的奇怪虫子,正是火蟋蟀。

    火蟋蟀也被他拎习惯了,六条带有锋利倒刺的节肢动弹了一下,便老老实实像个吊死鬼似的,挂在了那一动不动。

    “……”明先生眼睛眨了又眨,还以为是钟府昨晚送来的女子让自己纵欲过度了花了眼,揉了下眼睛,没错,是只虫子,最多算是一只奇怪的甲虫。

    他还以为金属罐子是茶叶罐子,以为弄了上好的茶叶来让他饱口福,没想到竟是一只虫子。

    他忍不住嘬牙花,“遛狗斗鸡养虫子,你们有钱人的爱好怕是不适合我,你自己一边玩去吧。”就要躺下继续睡觉。

    庾庆忙喊住,“先生误会了,稍等,定让您大开眼界。”

    “哦。”明先生遂耐心等待。

    庾庆立刻往小茶壶里添了点水,然后拎着虫子往茶壶的水里沉。

    明先生看的眼皮直跳,茶壶里放虫子,怎么看着有点恶心?

    不过奇怪的事情很快发生了,茶壶里似乎在冒红光,渐渐有热气升腾。

    什么情况?明先生立刻跪坐了起来,够着脑袋往壶里看,看到了泡在水里的虫子在发红光,茶壶里的水也很快沸腾了,咕咕响。

    庾庆拎着丝线起起落落,“不用担心虫子不干净,先用开水涮涮。”

    涮过后,虫子拎起,虫子一出水,稍微挣扎了一下又安分了,身上的红光渐渐隐没。

    小茶壶里的水倒掉,清水涮了涮再倒掉,又重新往壶里添水,这次的水添加的比较满,庾庆随后又将虫子沉入茶壶水底。

    问题是入水后没什么动静,老老实实沉底,然后身上开始涌现红光。

    “不会淹死?”明先生试着问了句。

    “不会,这小家伙火烧不死,水淹不死。”庾庆满口保证,这倒没有说谎,熔浆里都淹不死,水里自然也难以淹死。

    而这火蟋蟀被他玩了两个多月,一路上每天被他用水泡的,已经是被驯出了节奏,只要是一入水,它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然庾庆会奇怪它怎么没有反应,老是会拿筷子戳它肚子。

    时间一久,次数一多,傻子也能形成习惯。

    每到这个时候,火蟋蟀就知道它自己该烧开水了,连声都不吭就配合了。

    很快,一壶水就给煮沸了,明先生看的啧啧称奇。

    庾庆提线拎出火蟋蟀扔回了罐子里,然后扔了茶叶进开水。

    茶泡好了,庾庆给老师先斟一杯,伸手示意请用,然后再给自己斟一杯,放下茶壶见老师很犹豫不敢品尝的样子,顿哑然失笑,自己先端茶连嘬了几口,才道:“先生不用担心,没有毒,干干净净,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句话的底气是他拿不少人试验出来的,先是虫儿,再是许沸,后来又让虫儿不时送茶水给其他考生喝。这一路上,起码有几十个考生喝了至少个把月,见一点问题都没有他自己才敢放心喝着做最后确认的。

    堂堂玲珑观掌门为了赚点钱,也算是有心了。

    明先生也有些好奇,见庾庆自己都喝了,遂也捧了茶盏,慢慢嘬了几口品尝,结果尝后摇头,“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也就茶水的味道。”

    这是否认自己两个多月的试验结果啊!庾庆瞪大了双眼,提醒道:“先生,没别的味道就对了,有味道谁还敢喝?”

    明先生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茶还不错,又端起慢慢品尝。

    庾庆放下茶盏,搓了搓手,指了指金属罐子,“先生可知此物是什么?”

    明先生喝着茶嗯了声,“愿闻其详。”

    庾庆:“此物名为火蟋蟀,幽角埠的幽崖,先生可曾听说过?此物是连幽崖也发出任务寻找的东西,平常生活在地底深处,生存于地火熔浆之中……”噼里啪啦一通介绍。

    明先生耐着性子听着。

    他长期混在京城里的人,也算是经常出入富贵人家,这妖与人并存的世道,什么稀奇东西没有?他也算是开过各种眼界的,所以这什么能烧开水的虫子也不会让他感到有什么吃惊。

    至少比庾庆这个乡下人见识多。

    听完后,他放下茶盏,有点不明白对方啰嗦半天是什么意思,问:“你想说什么?”

    庾庆自喜道:“难道先生不认为此物是奇货可居?”

    明先生哦了声,“然后呢?”

    庾庆赶紧再为他添茶:“先生教的另一户人家,说不定对此物有兴趣,不妨帮学生探探口风,看愿不愿买。或者说,先生有认识的其它大户人家,都可以帮忙问问,学生诚心出售。”

    明先生眼皮跳了跳,问:“你的诚心出售是多少钱?”

    庾庆双手比划出了一个‘十’字。

    明先生叹了口气,“十两银子就别麻烦别人了,算了,我要了。”

    庾庆脸一沉,“先生这玩笑开大了,幽崖出任务的火蟋蟀,怎么可能只值十两,我是说十万两!”

    “多少?”明先生吃惊追问。

    庾庆价钱拿的稳稳的口吻,“十万两!”

    明先生立马伸手,提丝线从罐子里拎出了那只吊死鬼似的火蟋蟀,转着圈的瞅了遍,还真看不出什么卖相。认真看过了又放了回去,问:“买你这个有什么用?”

    庾庆:“能烧水泡茶啊!比炭炉烧水快的多了,五个数就能烧好一壶。”

    明先生眨了眨眼,抬手摸着下巴上的一揪揪胡子,不吭声,等下文。

    庾庆干咳一声,话一说完,也感觉价值上有点单薄了,遂补充道:“也能烧更多的开水,出门在外不方便的时候,别说泡茶,连洗澡用的热水都能帮忙一起给烧了。”

    明先生:“就这些?”

    庾庆嘿嘿干笑道:“能烧水就能烧火,还能放火。”

    明先生纳闷了,“还有吗?”

    庾庆尴尬道:“先生,就一条虫子,也别太为难它了,有这本事已经很不错了,已经很稀罕了,奇货可居啊!”

    “奇货可居?”明先生瞅他一眼,那眼神就差说出你当我傻吗?端茶喝了口,“有钱人家缺烧水泡茶的吗?有钱人家出门在外能有多不方便,非要倚靠一只虫子?”

    庾庆忙道:“这不是先生的面子大嘛,有些人家说不定就看了先生的面子。不让先生白帮忙,只要卖出去了,分先生两成,如何?”

    “一只虫子十万两,你还真敢开口,行了,我无福消受,你还是找别人卖卖看吧。”明先生说完就扯了毯子盖身上,又躺下了。

    庾庆立马绕到他跟前,蹲在矮榻一头,伸出五根手指,“五万呢,先生觉得如何?”

    一下就腰斩了一半?明先生睁眼瞄了瞄他,又闭上眼,这回是彻底不理了……

    临近傍晚时,明先生才醒来离去,未接受钟府的宴请。

    当晚,大骨头送到,庾庆让火蟋蟀啃了个饱。

    趁着天黑,他几次拎着肚子撑鸡蛋那么大的火蟋蟀到院子里的小池塘边,将火蟋蟀沉入水中,让它在水里放了几个泡泡才拎回,让火蟋蟀吃饱了几次才作罢。

    次日清晨,李管家例行来东院走走时,经过小池塘忽止步,蹲下嘀咕,“水怎么变黑了?”

    这般无聊的日子庾庆足足过了半个月之久,才出现了那么一丝波澜。

    钟府大门外,一个少年模样的小子怯生生靠近了,不是别人,正是虫儿。

    虫儿在门口徘徊了几次,想靠近又犹豫的样子。

    后来还是门房觉得不对,主动露面喝斥,“鬼鬼祟祟,干什么的?”

第七十四章 送题

    被这么一逼,虫儿才不得不鼓起勇气上前面对,“叨扰。请教,阿士衡阿公子是在贵府吗?”

    刚到没几天,他就想找庾庆来着,结果跑到列州会馆一问,才知道庾庆如他家公子一般,已经搬出去住了,遂向列州会馆的人打听住址,奈何人家懒得搭理他这么一个下人,以不宜泄露考生驻地为由把他给打发了。

    他当然知道这并非什么机密,而是会馆小吏看他地位低贱不屑理会罢了。

    做下人的,这种场面见的多,心里明白。

    没办法,他只好回了曹府。

    一直等到前两天,曹府给下人发薪,把他也给算上了,而且较比其他下人的发放还给予了优待,有赏钱的意思。

    他手上有了点钱以后,才在昨天找了个出门的机会,再次跑到列州会馆,拿了钱给会馆小吏做打点,这才弄到了庾庆在钟府的住址。

    其实许家除了供他吃住外,每月也会给点钱,虽然不多,但他省着用,也算积攒了点,差不多半两银子的样子,藏在赴京的行囊中,结果行囊丢了,他攒的那点钱也就没了。

    搞到庾庆地址后,一打听,发现路途较远,他在许沸那边还有日常的活要干,时间上来不及,只好先回去了。

    直到今天,才在上午抓紧着把活给干了,用了午饭后向许沸请了个假,得许沸准了他一下午的时间后,他才有了充足的时间一路走到了钟府大门外。

    门房一听是找阿士衡的,看家护院的嘴脸立刻松懈了下来,站在台阶上问道:“你是何人?何故找阿公子?”

    虫儿一听这话便知列州会馆的小吏没有蒙自己,士衡公子果然是住这里,当即借口道:“我是阿公子好友许沸的书童,一路陪同阿公子进京赶考的,我家许公子托我带了东西来给阿公子,能否通报一声?”

    闻听是这关系,门房不敢怠慢了,略拱手示意,“稍等。”转身快步而去。

    正在屋内盘膝打坐修炼的庾庆是被院子外面‘阿公子’的叫唤声给惊醒的。

    收功起身,特意拿了卷书在手,才开门出去了。

    今下午刚好是明先生隔一天的日子,尽管小院里只有他一人,也还是以安心温书为借口,不轻易让人打扰。

    门外不敢进来的下人见他露面了,这才小跑着过来了,恭恭敬敬道:“阿公子,外面有一位自称是您好友许公子的书童,说许公子托他带了东西来给您,您看要不要见?”

    许沸?庾庆瞬间两眼放光,许沸还能让人带什么东西来?他第一念头便是还钱来了,当即欣喜道:“有请,快快有请。”

    “好的。”下人点头哈腰赶紧去了。

    负手身后捏了卷书的庾庆,满心期待,廊檐下来回走动,还真有点读书人的样子。

    没多久,下人领着虫儿出现在了院门外。

    屋檐下的庾庆已是哈哈笑着招手,“虫儿,这里。”

    虫儿亦两眼一亮,瞬间没了拘谨,直接扔下领路的下人欢心跑去,跑到廊檐下鞠躬,“士衡公子。”

    庾庆手中书一挥,“走,泡茶喝去。”

    “嗯。”喜笑颜开的虫儿用力点头。

    庾庆背着手进书房,虫儿跑上台阶尾随,入室打量着书房的环境,越发感到意外。

    初识时,许沸就和他断定了庾庆是穷人家的子弟,现在这么一看,这豪门大宅的,比起曹府也不遑多让啊!

    早先没看出士衡公子有一身好武功,现在发现又走了眼,虫儿觉得这位士衡公子真的很低调啊!

    庾庆往书案后面一坐,手中书往案上一扔,遥指那只金属罐子。

    虫儿一看罐子,立马就熟门熟路了,快步走去清水涮茶壶,再蓄水,又拧开金属罐子,提线拎出了吊死鬼似的火蟋蟀,提到眼前嬉笑,“大头大头,我们又见面了。”

    庾庆顺手拿了折扇,扒拉开,双脚架在了书案上,靠在椅背轻摇纸扇。

    虫儿抬头看来,“公子,大头这些日子还听话吗?”

    庾庆呵呵道:“还行,只要让它按时吃饱肚子,还是挺老实的。”

    于是虫儿很熟练的将火蟋蟀沉进了茶壶的水里。

    茶壶里很快便咕咕冒着热气。

    虫儿又拎着火蟋蟀在开水里涮了涮,然后倒掉水,再蓄干净清水,而后再把火蟋蟀沉入了茶壶水里。水开后,拎出火蟋蟀扔进金属罐子里,拧好罐盖,再从茶叶罐子里抓了撮茶叶泡入开水中。

    从头到尾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用火蟋蟀烧开水泡茶的手法一点都不违和。

    没办法,其实之前赴京的途中,大多时候干这事的就是虫儿,他手法肯定比庾庆更熟练。

    第一杯香茗,虫儿双手奉给了庾庆,在庾庆示意下放在书案上,回头坐在茶具旁捧了一杯小小浅尝了一口,抬眼发现庾庆正笑眯眯盯着自己,遂报以梨涡浅笑。

    庾庆自以为这一路下来,自己还算是了解虫儿的,虫儿有事向来不会拖拖拉拉的,所以他也不急着‘催债’。然而虫儿这次似乎有些异常,茶小口小口的嘬了近半,却迟迟不开口进入正题,庾庆自己先绷不住了,呵呵笑道:“虫儿,我听府中下人说,说你说许沸让你带了东西来给我,先拿出来给我呗,茶待会儿再慢慢喝也不迟。”

    虫儿倒是听话,茶盏慢慢放下,只是表情明显变得忐忑了起来,十指局促不安地纠缠在了桌下。

    什么情况?庾庆架在书案上的双脚放下了,坐好了问:“怎么了虫儿,东西呢?你千万别告诉我说掉了。”

    虫儿立马摇头,明显很纠结,不过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起了身,走到书案前,袖子里摸出了一张折好的纸条递给庾庆。

    庾庆满脸狐疑地盯着那张纸条,这不是银票,他就算闭着眼睛也能看出不是月票,不知虫儿这小子搞什么鬼,慢慢接到了手中一看究竟。

    摊开了纸条一看,发现上面写了几行字,嘀咕念叨了几声,“国士蒙于圣恩、运承天命…”快速扫了眼下面的内容,没头没脑的不知什么鬼,复又抬头问:“虫儿,这是什么?”

    虫儿银牙都快咬破了嘴唇,才艰难吐露出真相,“是这次会试的考题。”

    “考题?什么会试考题?呃…”庾庆两眼珠瞪大了,再问:“你说什么?”

    于是虫儿又艰难地重复了一遍,内心里的惶恐难以言表。

    庾庆顿时坐不住了,他再不懂也知道会试考题提前泄露是什么性质,何况他现在跟明先生这种十分懂行的接触了小半个月,也懂了一些事情,出题考官都没有定下来,哪来的考题?

    他手中扇子一收,站了起来,扇子挑起了虫儿低垂的下巴,与之对视,“虫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虫儿满脸不堪,不知如何作答。

    其实他自己也不能完全搞懂自己为什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来,这次真的完全是凭感觉行事。

    庾庆手中扇子又敲了敲虫儿肩膀,狐疑道:“许沸让你送这东西给我?”

    虫儿摇头了,说出了大实话,“我一个下人,钟府门房不会让我轻易进入,只好找了我家公子当借口。考题…考题是我从我家公子书房偷来的。”

    偷来的?庾庆心中已是疑云一片又一片,内心充满了怀疑,问:“你怎么知道这是会试的考题,许沸书房里又怎会有会试的考题?”

    虫儿又低了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感觉自己做了错事,但又忍不住凭着自己的感觉去做了。

    庾庆从他反应上看出了不对劲,坐回了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等着,淡淡给了句,“虫儿,此事非同小可,你不说清楚的话,那我只能是把你押去送官了。”

    先拿话试探,更狠的吓唬话还没说出来。

    虫儿怔怔看着他,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滚落脸颊。

    “呃…”庾庆被他突然这么一下子给闹了个手足无措,打开扇子朝他脸上扇风,“打住打住,大男人哭什么,跟个娘们似的。”

    虫儿没按他的节奏来,直接说出了真相。

    “那天我在书房书架后面擦地,舅老爷和我家公子突然进了书房,公子应该看到我端了水进书房打扫的,我没想到公子还会和舅老爷在书房谈论机密之事……”

    前后经过在那条理不清的叨叨,说到最后虫儿已是泪流满面,哽咽,抬袖抹泪不停。

    庾庆大概也听明白了,许沸的舅舅搭上了京城的某个大人物,为了给自己外甥的前程谋方便,利用关系弄来了考题。

    这事他听着也挺心惊的,连出题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居然就能知道考题,没想到有些人还能这样玩的,实在是高估了某些人的节操。

    但他又不明白了,给不停抹泪的虫儿脸上扇风,“别哭了。虫儿,我问你,你为什么把这事告诉我,为什么把考题给我?”有点想不明白啊!

    虫儿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公子一路上数次救了虫儿的性命,虫儿就是个下人,拿不出什么,又没本事,不知该如何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说着慢慢蹲在了地上,抱着双膝埋头呜咽,哭的伤心,似知道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最终哭的撕心裂肺,哇哇哽咽着,断断续续泣声,“虫儿对不起许家,虫儿今生为许家做牛做马报答。”

    感觉哭的瘆人?庾庆有点牙疼,原来是那种所谓的报答救命之恩,他挠了挠头,这小子难道不知道是许沸答应了出钱,他才保护着两人给带出了妖界?

    许沸居然没告诉虫儿?庾庆现在有点担心了,担心许沸不说这个是不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欠钱的事,想赖他的账?

    那可是四千两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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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仙介绍:
深山有道观,香火早凋零。
鄙人不才,年方十九,打小就是一名道士,上有师兄十数位,下惟余最小,俗称关门弟子。师门太穷,师兄们难耐清苦,幸掌门师尊豁达,任由众师兄散伙而去。
后有三位师兄迷途知返,年纪颇大,皆有四五十。
蒙师尊垂青,逝前传掌门之位于小道,然无论年岁或资历皆不能服众,三位师兄不服。师门不幸,小道不是软柿子,绝不退让,与之内讧。
山下村中,有新举人,乃小道发小,师尊逝前亦有交代,护送其进京赶考。义不容辞,且容小道人间走一遭,回来再与众师兄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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