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买卖
我一边宽慰着腊玖,一边琢磨着是不是能凑一点是一点。
可腊玖瞬间又粉碎了我的想法:“那血约文书上有我的精血,哪怕欠一个都算我违约。只怕我这次真是在劫难逃了。”
“所以,究竟是个什么惩罚?赔钱?赔人?”
“赔钱赔人都好说,可惜丹心阁要的是我家铺子。”腊玖此时更是无助,“我这铺子可是我奶奶亲手建立的,现在她老人家仙去了,我爹娘又远游去了。若是此时被我赔给了丹心阁,我这辈子都不得安心的……”
“无妨,我先出门给你凑凑。你不是还有几个伙计么?把他们也叫来,我们一齐出门给你凑药材去。大不了我跑得远些,去远些大些的修仙城镇,我还就不信凑不到呢。”
虽是如此安慰她,但我也心知此事怕是不妙。
“不必了,大不了我先跑路吧!丹心阁虽大,但人也少。我若是真铁了心跑到天涯海角去继续我家铺子,他们也拿我没辙。”腊玖平时看上去挺成熟老练的,此时竟然像个孩子般赌气。
我叉着腰笑了她好一会儿,才领着她那些伙计出门寻药材了。
哦对,小玉好像也是丹心阁的弟子来着,也不知道若是跟她求求情,她可会卖我一分薄面?
“不会。”怀盛很是不屑。
是了,毕竟是怀盛前主人的后人来着。我有些沮丧。
烛月认了小玉做妹妹不说,连我的灵兽也处处护着小玉。我倒是头一次开始可怜自己是个孤家寡人。
怀盛又没说话了,怕是被我说中了心事。
可当我挨个问遍药材铺,我才知晓为何丹心阁当初偏偏瞅中了腊玖那间三百年老字号——因为她们要的这些,其他药材铺里都不怎么有。
我好不容易才寻着了二十颗碧玉果,可我连光净叶和花莺草的影子都没见着。
真是要了我这老命了。
好在有间药材铺的老爷爷建议我去找些药材书籍瞅瞅,看看能不能找到光净叶和花莺草适宜生长的地方,再来循着踪迹去寻,估计也能找到一些。
于是我很快找到了一家书籍铺子,买到了几本书籍,便蹲在街角看了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些药材,竟都与摄魂相关。
丹心阁里都是女子,善媚术,这些我都是知晓的。
要说起来,媚术和摄魂总归是相关,倒是不算奇怪。可这些药材竟大多用于外力摄魂。
我正还在云里雾里的,就听见有人喊我,说我占了他的位置。
我赶紧起身,面前这人却是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
咦,修士也有叫花子的么?
“你是修士?”我不禁有些好奇。
“是啊,很奇怪么?”这小叫花子竟然修为还不低。
神识扫过,我竟被他的修为骇住了。
同样,他也用神识扫过我,可他却只是轻嗤一声:“原来只是个妖物。”
我敲!我赶紧给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不怕我?”
“怕你做什么,修为还不如我高。”他倒是淡定,抚了那破破烂烂的袖子就盘腿坐到了地上,“你啊,修为不高,胆子倒是不小。看在你把位置还给我的份上,我倒可以好心提醒你一句:赶紧走吧。这镇子看上去不大,修为比我高的却是不少。若是再被人发觉你的真身,只怕你就是走不了了。”
“……多谢前辈。”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我咬了咬唇只得唤他一句“前辈”。
“行了行了,走吧。”他朝我摆摆手,很是悠哉地闭目养神起来。
我想问问他为何修为这么高还在此流浪,可想着自己任务还未完成,也就朝他鞠躬离开了。毕竟他也算是出言提醒我了,这份恩情我也算是记下了。
接下来的情况也就好了许多,我很快便查清了光净叶和花莺草喜爱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地方徘徊许久,虽然我没怎么见着这俩货的影子,但我还是见着了附近以采药为生的修士。
她长相与修为均是不俗,穿着却很是一般。
我还道这几日怎么碰上的都是些修为很高的人,她却率先发了话:“你是来找灵植的?”
“嗯。我叫怀阳,想问问这位姐姐,手上可有光净叶和花莺草这两种灵植?”我不懂修士们之间讨价还价的道道,干脆一股脑儿地把自己所需要的东西说了出来。
她倒是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我这么直白:“就这俩?”
“嗯。”我挠了挠脑袋,有些不自在。
“好。”她性子也算是直爽,很快从灵袋中取了些东西出来。
虽然样子大大小小,但确实是光净叶和花莺草不假。
我数了数,总归十三片光净叶和五支花莺草。
虽然离我所需要收集的数量还有一定距离,但也占了大半。我心内欣喜至极:“多少灵石?我全要了。”
“三千五百块。”她略微轻抬下巴,唇角勾起。
我敲!
“这么贵?”我倒抽一口凉气。虽然腊玖店里卖的也不便宜,可这数字起码比我预期的多了一千块灵石。我特么哪儿这么多钱?
“因为你要,所以我贵。”她竟然回答得如此自然。
我:“……”我果然应该好好讨价还价一番的,怎么能因为她长得好看而觉得她是好人呢?商人!黑心商人!
她反正是没怎么在意我怨念的目光,只是依旧轻笑:“那交换也可以。”
“拿什么换?”我若是有尾巴,此时该是摇起来了。
“虬龙骨血。”她朱唇轻启,笑容明媚,可这回答却让我心惊胆战的。
“啊?什么?”我故作不知。但她其实早该看出我的身份了吧?否则为何会有此一说?
她还未来得及作答,我的灵兽袋内灵气一阵暴动,怀盛几乎是飞也般的冲出灵兽袋,挡在了我的面前:“你是谁?”
“与你无关,我在和你家主人说话。”她似乎毫不介意怀盛这般冲出来又怒气冲冲的样子,只是信步慢踱,抬眸稍瞥我一眼,“若是没有,我也不会强迫于你。”
“骨血要着何用?”我哭丧了脸,“……又不能吃。”
第100章 可能
“你觉得无用,未必别人就觉得无用。”她居然开始教育起我来了,“你现在身上有多少灵石?”
“两千八百块,还是朋友的。”我丧气地告知于她,也没管旁边怀盛瞪我的一眼。
“那就欠我七百块。”她若有所思道,“我可以把这些灵植全部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算是你欠我这七百块灵石的条件,如何?”
“什么条件?你先说我再考虑一下。”有了之前被她耍了的经历,我这次没敢随便应下,先是有些防备地问了一句。
“对你有好处的。”她只是淡淡瞅我一眼,轻咳两声,甚至有些郑重其事,“若是有一天,有人找你要虬龙骨血,就算是再亲近之人,也望你莫要随意交待了自己。仅此一事,你应还是不应?”
我赶紧点头。哪有人会找我要骨血来着?这人真是疯子。只这么一句承诺,就把这些灵植给了我?怕不是傻。
“好。”她也是爽快,很快把十三片光净叶和五支花莺草装进了灵袋,利落地递给了我。
本来我也想过要不要抢了就跑,可惜她修为高于我,甚至还知晓我的身份,我也不大敢在她面前造次。
于是我还是老老实实地送出了自己手上的这堆仅剩的灵石,好在腊玖知晓我没什么钱,提前把采买灵植的灵石都给了我。
这姑娘倒也未作停留,取了灵石后也就兀自离去了,只剩了怀盛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你认得?”我有些好奇,伸手拍了一下怀盛的肩膀。
唔,好像这几日生活的还算不错,竟还把他养壮实了些。
“不认识,但是这人的气息……很奇怪。”他没管我在他肩膀上捏来捏去的手,“好像有些熟悉,但是又有些不一样。”
“什么熟悉?气息和谁相似么?”我依旧捏捏他的肩膀,果真还是肉实些的肩膀手感好啊……
“任书双。”他白我一眼,似乎有些气了,干脆拍掉我扶在他肩膀上的手,只是嫌弃地盯着我。
书双啊……我想了想,除了气息有点相似,连面容也有点相似呢。
可她说的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当我把这些灵植全部带去给腊玖的时候,她是极为欣喜的。
“你居然真的找到了这么多?”她眼睛里几乎冒着花,“你怎么找着的?这些东西可是不大常见哦!”
“有个药材铺的老板建议我先去查查书籍,所以我按着书籍上记载的生长地点摸过去,居然还真给我找着了一个采药材的姑娘,她卖给我的。”我颇有些得意洋洋。
“原来你不傻嘛!”腊玖很是开心,“我还以为你这……”
啊呸,你这是在夸人么?
眼见着我的表情垮了下来,她赶紧转换话头:“……嘿嘿,多谢你了。”
“不必。你那几个伙计呢?找着多少了?光靠我这么点,估计还是不够呢?”我懒得与她计较,“对了,你给我的那包灵石,已经花了个精光,好在那个采药姑娘最后还是把这些灵植给我了,不然我都凑不齐这些。”
“我那几个伙计哪有你聪明啊?”腊玖提起他们就有些生气,“一个一个的,迄今也就一个小姑娘找着了五片光净叶,其余人连个毛都没摸到,真是气死我了。”
“啊?那剩下的可怎么办?还是不够啊……”
“我这里有。”
随着这么一句,烛月从门外信步而来,一副胸有成竹之色:“怀阳,你遇到困难该与我说的。”
“你怎么在这里?”我还当他会在原地等我,没想到竟是跟着我出来了?
“你教我的术法我已经练得差不多了,想着出来寻你,正好碰见了腊玖老板娘。”烛月微笑着朝腊玖点头示意,“她跟我说你们在找这些灵植,所以我想着也来帮帮你们。”
说罢,他竟真的从储物袋中搬了一堆灵植出来。
其中碧玉果有十五枚,光净叶和花莺草各二十五支。
我:“……”早知你有这能力,我还出门找什么?
好了,虽然腊玖的伙计们不大给力,但好歹还算是勉强完成任务。
再加上腊玖这几日在药材铺里没日没夜地为灵植去除妖气,此时离丹心阁来取灵植的日子不多,但也算是不必再担忧了。
闲下来的这几日,我一边找腊玖问着关于炼丹的事情,一边研究她店里的这些灵植。
果真不愧是三百年老字号的药材铺,其中的药材灵植数量虽是不多,但当真是种类不少,也难怪腊玖宁可跑路也不肯把药材铺乖乖交给丹心阁了。
还真别说,我在这里待的这几日,在腊玖的指导下,我竟真是对药草的了解更深入了。
可了解得越多,我就越是觉得奇怪。
当我把心底的问题提出给腊玖的时候,她只是嗤之以鼻:“丹心阁你还不知道么?媚术本就是主修功法,修习摄魂之术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这些都是外力摄魂啊……”我还是有些不解。
“那又如何?你还当她们一直只靠自身媚术修习不成?自身灵气有限,媚术所用范围更是狭窄。在必要情况下,将自己的摄魂之术转嫁于外界物品上,岂不是更加好用?你这脑子也算是不傻了,怎么这么点问题都想不通透?”
可惜我心思在别处,根本没有想要反驳她的想法:“那这种外力加持的摄魂术一般是怎么作用的呢?”
腊玖皱了皱眉,连手上的活计都停了下来:“唔,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之前我也只是偶尔听人提起过,好像是把术法加持在某样物品上,待到目标之人取到或是拿到,便就这么被术法所控了。”
我惊惧不已:“那么中这术法之前,是不是会看见那物件上的灵气一闪而过?”
腊玖这才愣神看我:“……我也不知。怎么,你中过?”
我语塞,却又不知从何解释起。
倘若真有这么一个术法,可在我不知不觉下让我中了摄魂,那么我化妖却无法还原为人形的事情也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可若真是如此,那么可能朝我下手的人便只剩一个了。
第101章 招生
我找了个僻静处布下隔音禁制,把怀盛叫了出来。
他大约也知道我要问他何事,此时出来并没有带上那只兔子。
见他垂眸不言的样子,我只觉得心里有气:“你其实能感觉到的吧?小玉往丹方上下了摄魂术的事情?”
“……”
好,不回答便是最好的回答了吧。我更是气急:“我才是你的主人?她不过是你前主人的后人而已,你有什么好护着的?她那么多年都没把你放在心上,你还这么偏向她?哪怕是成为了别人的灵兽也要偏向于她?”
怀盛轻轻叹了口气:“我大概感觉到了一点,但我也不确定。只是那丹方上有她一点气息罢了,我也未曾想过她会做出这种事情。”
啊呸。没想到就可以等同于不告诉我吗?亏我跟个傻子似的天天在那瞎转悠,还差点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
我心中委屈之际,又当真是拿他没辙。
虽然是我的灵兽,我也知晓一些管教灵兽的法诀,可每每看着他的断腿和脸上遍布的疤痕,我就觉着我肯定是下不去手了。
无可奈何之下,我还是选择摆摆手将他收回了灵兽袋。
这能怪谁?还不得怪我不及小玉。
本还想趁着此时怒气,找烛月说道说道,可话到嘴边,我看着烛月澄澈的双眼,竟是开不了口。
罢了罢了,也算是我这辈子的冤孽吧。
我选择了将此事掩埋在心里,虽然脑中清清楚楚地听见了怀盛轻嗤的那么一声。
可即便我想要掩藏,却还是被一向心思深沉的烛月给看了个彻底:“你在想什么?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么?”
我:“……”难不成还要我告诉你,你那个什么妹妹,差点要了我的老命?
本想换个话题就离开的,可任凭我怎么转换话头,烛月只是一直不依不饶:“怀阳,你我认识这么久了,早已互晓心意。你这表情,一定有什么话想说,告诉我。无论是好是坏,我也好和你一同分担。”
唉,我真是服了自己这徒弟。这聪明劲怎么不用在小玉身上呢?
好在这几天他也没逮着机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正巧丹心阁的女修士们来了。
几名姑娘皆是貌美如花,媚眼如丝,身段窈窕却不失清丽,果真都是些练媚术的好苗子。
这下子,我才明白小玉时常带给我的那种惊艳之感究竟来自于何处了,分明就是师门必备啊?
她们均是橘粉或是青紫色长衫,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露骨,反而都是中规中矩。
她们仪态举止具是上佳,此刻在腊玖跟前稍稍行礼,倒是连我这个女子也被她们狠狠地惊艳了一把。
腊玖大约是与她们还算熟络,此时很是笑盈盈地迎了上去,很快就跟几个女孩子说起了私房话。
我也不大懂她们说的那些,所以干脆错身离开。
可就在我和其中一位姑娘错身之时,她腰间的鹅黄色玉佩却勾住了我的长衫。
轻轻拽了两下,又给她道过歉之后,我才得以远离。
在外头晃悠之时,我也趁着此次机会多找了些关于炼丹的书籍。
有的较老些,是竹简状,有的较新些,是书本状。
好在这次帮过腊玖,她也支付了我两百块灵石以作谢礼,我的荷包才不至于空空。
炼丹的书籍也算不上贵,每本也就十来块灵石,可那炼丹用的炉鼎却是当真贵得可怕。
好的炼丹炉自不必说,就连差些的炼丹炉也得至少要个两三百灵石。
更别提还有药材、炉火需要置备了。
我肉疼地捂住了自己干瘪的荷包,这才不得不先把学习炼丹一事放置脑后。
“阴阳谷在招收弟子?他们多少年都不招收弟子了,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我只是听我在黄沙堡的侄儿说啊,阴阳谷最近动作挺大,似乎还有要跟黄沙堡一争天下的势头……”
“那怎么可能?黄沙堡现在一家独大,无论是堡主的修为还是天材异宝,可都不比阴阳谷谷主差的。更何况,人家黄沙堡占据了那么好几片灵山,灵气充沛,后辈力量充足,又怎么可能让阴阳谷尝到甜头……”
“那可说不准。阴阳谷多少年隐世不出了?现在定然也是有备而来。更何况,人家谷主的修为可不比黄沙堡秦贤厉害?还有着通阴阳晓世事的能力,又怎么可能会怕一个秦贤的……”
路人议论纷纷的,几句话不偏不倚地落入我的耳里。
阴阳谷?不就是那个招收弟子要求奇高的门派?
我啧啧两声又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这种势力与势力的争斗,我还是不参与为妙。
保不齐就给人捉去做灵兽了?一想到那日我差点成了秦贤的灵兽,我就心里梗的慌。
不过,顺着这几人的目光,我还是见到了阴阳谷的阴阳榜。
并非是我想象中的一纸文书,而是腾空而起的金色符文。
这一排排的招生文字以及几道金符就这么金灿灿地闪耀于人前,我差点被闪瞎了眼。
至于么?不就招收弟子而已?至于弄这么大阵仗?
果然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
而后我也没做停留,只是孤身回了腊玖的药材铺,把今日的所见所闻说与她听。
“阴阳谷?那还真是他们的作风。”腊玖已经将丹心阁的几个姑娘们送走,此时听我所言,有些失笑,“他们寻常不怎么出世,只是隐于山林。但听我仙去的奶奶所说,阴阳谷每每出山,都是摆了极大阵仗,就跟你今日所见一样,非要弄得人尽皆知不可。”
“那他们厉害么?和黄沙堡比起来?”我顺手接过腊玖递过来的一支长参,放进了她旁边的碧玉盒子里。
“不好比吧。”腊玖皱了皱眉,“要说单打独斗,我觉得可能还是那个隐士谷主强些。要说门派势力的话……大约还是黄沙堡厉害些了。”
“原来如此。那他们说的‘通阴阳晓世事’又是何意?”
“这我就不知晓了。只是世人传说罢了,又有谁真的见识过?保不齐还是瞎掰的呢……”腊玖如是说道。
第102章 乖宝宝
我使劲琢磨了会儿,但依旧没什么思路。
罢了,反正与我也没什么相干。
可腊玖却告诉我,烛月这几日没见我,性子越发暴戾起来。
据她所说的,这两日烛月总是在药材铺门口徘徊,甚至还问过左邻右舍关于我的去向。
原本腊玖只是以为他忧心我在外头迷路,可后来,烛月却开始常常莫名其妙发火,甚至还在昨日,把腊玖手下的几个小伙计给痛骂了一顿。
小伙计中有一个还是个姑娘,被烛月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过,那姑娘哭哭啼啼地就去找腊玖告状了。
腊玖本是想做个和事佬,让烛月给人家姑娘道个歉也就罢了,可烛月这个死脑筋,怎么也说不通,甚至还赌气离开了。
这才导致了今日腊玖与我说道了这老半天。
我狐疑地看着她:“烛月不是这般性子啊?你莫要骗我。”
“你怕不是傻了吧?他那性子,冷淡又易怒,前几日我不过碰了碰他的袖子,他就差点没用他那几只刀片给削了我。现在你跟我说,他性子不是如此?”腊玖反而用更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他作为你徒弟这么久,你都没发现?”
冷淡?易怒?
我简直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可能?我家烛月明明就为人温和,性子亲切好相处……”
可我才刚说完,我就记起了头一次见到小玉的那日,明明只是个路过的大汉,最终我临走前却只见着了点点血迹。
难不成……
“怀阳?你总算回来了?”烛月过来的时候,面上尽是欣喜,脚步也加快了些,“我还当你在外头迷路了呢,怎么走了那么多天?”
“没、没有。”我有些条件反射地后退,“你是不是把人家腊玖店里的小姑娘骂哭了?”
“是。”烛月眉头瞬间蹙起,抿了抿唇,“那日她整理药材的时候,把两个药材弄乱了,我有些没忍住,就……”
“不就是犯错么,你告诉她就好了,何必又再骂人一顿?”
“……抱歉,是我不好,等会儿我就去给她道歉,可以么,怀阳?”烛月的声音逐渐软了下来,似乎还有些小内疚。
腊玖这下可是瞪大了眼看着我:“这也可以?可他明明白天还……罢了罢了,你这徒弟,大约只听你一人的吧。”
我竟有些得意。
当然,我还是趁着无人时,好好教育了一顿烛月,也免得他又平白把哪家姑娘给骂上一通。
也不知是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烛月竟是真的一声未吭,反而让我开始怀疑腊玖是不是太护着她的伙计们,才给我描述得严重了些。
烛月分明就是个乖乖宝宝嘛。
得知我在想着学习炼丹,腊玖很快便从杂物柜里给我翻了一只炼丹炉出来:“给你,这个是我之前炼丹入门时所用过的,后来换了其他更适合我的炉子,这炉子也就没用了,你正好拿去。”
我有些瞠目结舌,干巴巴地伸手抹了抹丹炉上精美的花纹,又有些恋恋不舍:“……我没钱啊。”
“不用你的钱。”腊玖白我一眼,见我没动作,干脆又把炉子往我怀里塞了塞,“再说,你那么几百块灵石,还不都是我给你的么?有什么好找你收钱的,你个穷鬼。”
我:“……”好吧,我是。
又是惊喜又是意外地把这炉子抱在怀里,我眼巴巴地瞅着腊玖好一会儿:“多谢你了,真的谢谢你。”
腊玖面上红了红,似乎不是很习惯我如此向她道谢,略有尴尬地咳了两声:“没事、没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总是我最近用不着的。”
如是,我便莫名抱得一炉子归。
之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我本就购得了几本炼丹方面的书籍,又去隔壁杂货铺买了一坛炉火,我也就这么磕磕巴巴地自学起了炼丹。
说来也是巧,这次帮腊玖采购灵植的时候,我也顺带寻得了不少其他灵植,虽然卖不出什么好价钱,却正好可以拿来给我炼丹所用。
我在怀盛和烛月的帮助下很是认真地研读了几月炼丹书籍,又在腊玖的帮助下辨认好了药材,于是也就真的开始了自己炼丹的第一步。
可惜这第一步有点惨,非一般的有点惨。
我看着这一炉子漆黑的东西,竟是连个形状都没有。我简直是觉着自己大约是个手残。
更别提腊玖来的时候,叉着腰嘲笑了我半日有余。
我皱着眉头在屋子里闷了半日,也没发觉自己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对。
本想趁着天色还未全暗,出门透透气,却听得外头争斗声音渐起。
本着逃生的本能,我差点就以为自己虬龙身份被人发现了。
可好在那边的人只是争斗,却并未向我这边而来。
略略松了口气后,我这才发觉那边几人的气息很是有些熟悉哇?
我蹑手蹑脚地隐了气息过去,看到的却是烛月和怀盛。
我敲。
他们以前也吵过不少次,可这次怎么竟然打起来了?
难怪前几日怀盛在我炼丹期间说要出门走走,敢情是出门打架来了?
我这下连气息也不隐了,上前就是一人一个爆栗:“你们干嘛呢?”
烛月脸色微变,怀盛却只是沉默不言。
“说吧,怎么回事?”我很是有些气了,“趁我不在,你们就打上一架?”
“不是,怀阳……”烛月声音很柔,“我们只是有些意见不合……”
“不合?也亏你说得出口。”怀盛本就矮他许多,此时更是猛然抬头,面上的伤痕更显狰狞,“你敢说你不知道她做的那些事?你敢说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是要我一件一件数给怀阳听?”
烛月微微眯眸,向着他时声音很沉却又狠厉:“你在瞎说些什么?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我一头雾水,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你们在说什么?”
烛月拉了我的手腕就要走,可我还是选择了甩开,转头看向怀盛:“你刚刚说的,是什么事?”
怀盛挑眉望向我,面上戏谑闪过:“郭玉在给你的丹方上下了摄魂的事。”
第103章 吵架
我心内微凛,转头看向烛月:“你知道?”
“怀阳,我不觉得小玉会做这种事情。”烛月倒是实诚,此时也不想着安慰我,只是老老实实地冲着我解释,“她虽然性格不太讨人喜欢,但她真的不是个会下手害你的人。反而是这个怀盛,莫名出现在你跟前,又莫名做了你的灵兽。凭借他的水平……”
“……凭借他的水平,根本不该做我灵兽的是么?根本可以找更厉害的修士,对么?”我很快接了话茬,心内隐有愤怒作祟,甚至头一次向着烛月如此发火,“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救我,护着我,帮着我。你的小玉呢?从第一次见面就没对我安好心,更别提后面忽悠我去找暨水了。若说不是她,我才觉得奇怪得很。”
“怀阳,你总不能以偏概全。”烛月竟是继续与我顶嘴,“小玉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心内所想?即使她是有些看不惯你,也不会真的伤害你。”
“你看着长大的?你当你今年几岁?”我更是气恼,“分明是我把你捡回家养着的,你又何来看着她长大一说?真是瞎掰。”
烛月这下子没再辩驳,只是垂眸会儿又抬头看我:“所以你也认定是她害了你?”
“不然呢?丹方是她叫我去要的,初元丹用作何用也是她告诉我的。还能有谁?再说了,那丹心阁的姑娘们个个会摄魂,我怪在她头上又有什么好奇怪的?整个丹心阁我也就认识小玉一个罢了。”我气得转身欲走,本想着烛月会不会来挽留我,可他偏偏毫无作为。
心内难受之下,委屈更是层层。我在踏出院门的最后一步处顿了顿,回头又冲着他吼道:“所以呢?你跟她也没什么区别吧,一个忽悠我,一个骗我。”
“……我没骗你。”烛月轻轻叹口气,又如往常一般温柔,“我与你相依为命的。”
“那你要不要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为何身上常带魔气?为何神识与五感皆比我强?为何你老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似的?”
“没有,真的没有。怀阳,你不要多想。”烛月踏步朝我走来,可他面上一贯温和的表情此时却让我觉得有些莫名的毛骨悚然:“你别过来。”
烛月自是不听我的。或者说,他从来也就没有听过我的。
他继续迈步而来,明明身上魔气该是消无了才对,可我却仍然敏锐地感受到了一股令我背脊寒凉的魔气。
“我与你相依为命,同生共死。你得相信我。”他的目光仍然清澈明亮,看着我的眼神也是万分真挚。
可他腰间略动的一只大花儿却是让我忽然记起一事:“你这大花儿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什么?”他明知故问,但面上表情依旧疑惑。
“余才艺为人订做法器,最好的法器皆是出自客人们自带的材料。”我想了想,不由得咬了咬下唇,“我记得长尾鸟的尾羽,是众修士求之不得的法器材料。”
“不……”
他这个字才刚出口,就被我截下:“所以,你怕我伤心,就骗我说你从未用过长尾鸟的材料。并且……”我心内更是寒凉,“……并且,正如长尾鸟自己所说,她还未报仇呢,怎么能死?可你却说她自戕了,你觉得我是信还是不信?”
烛月本就离我只剩一步,此时怔在原地,没再上前。
是了,我猜对了吧。
心中有些难过。倒不是为了那个伤人性命的长尾鸟,而是为了面前骗我老久的所谓的徒弟。
最差劲的师父也不过如此了吧。我暗自苦笑。
“你这武器,叫什么?”我最终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残念。为了长尾鸟未完成的念想而取名。”烛月面上有些挣扎,但这次还是老老实实地回了我。
“残念,名字取得可真好。”我轻笑两声,可脸上却无法控制地滑了泪水下来,“我猜,你以前是认识我的吧?所以才为我取作怀阳。”
烛月不言。虽然他表情有些苦涩,这次我却是万万再不敢信了:“烛月,你可真是……让为师刮目相看啊。”
再懒得与他废话,我拂了袖子就收了怀盛入我的灵兽袋,而后干脆极其决绝地离开了。
烛月并没有追上来,可我却哭成了狗。
“哎哎,我说你啊,怎么这么没有骨气?我还以为你走得潇洒,结果却在这里哭得鼻涕眼泪一地,你这样骂他还有意思么?”怀盛一边拿我的袖子边给我擦脸,一边嫌弃得很。
“你哪里能懂我!毕竟烛月也是我捡回来的,我哪里狠得下心?”我边哭边哽咽着,发觉自己的袖子已经湿透,干脆顺手又拽了怀盛的袖子过来,揩了揩眼泪。
“噫——你帮我洗衣服么?!”怀盛好气又好笑,手边猛地用力,很快就把他的袖摆抢了回去,“要擦就用你自己的,你又不帮我洗衣服。”
“我洗就是了嘛!借我用一下会死吗?!没看见我袖子都湿透了么?!”我伸手又把他的袖摆抢了过来,这次还揩了鼻涕。
大约是我承诺会帮他洗衣裳吧,怀盛这次并没有再抽回去,只是伸手摸了摸我脑袋上的头发,难能可贵地柔声道:“不哭了,以后我会陪着你的。”
“谢谢。”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甚至连刚刚准备再揩鼻涕的手也停了下来,没好意思再用他的袖子,“你把衣裳脱了,我帮你洗洗。”
他只是瞅我一眼,并没有多说,便回身在一块石头后面把衣裳脱了,扔了出来:“可别给我洗破了,我只这么一件。”
我扁扁嘴,很是不屑:“这有什么难的?我以前可是丫鬟,专业的!”
而后我潇洒转身走向小溪,却一个没注意被脚下石子儿绊了一下。
我敲!
我并没有担心我脑门上的那个大包,而是在担心刚刚落地之前听见的那么清脆响亮的“撕拉……”一声。
好嘛,我再买一件不就好了。
“怀——阳!!!”我听见石头后面这么一句暴怒。
呼……还好他没穿衣裳,不好意思出来。我唏嘘着。
第104章 躲债
我躲了他两年。
啊,确切地说,应该是两年零五天。
我这段日子也没算白费,只是闷着头自顾自地研究着炼丹之术。
还真别说,竟是被我练的小有所成。
太好的丹药我没有丹方,无法尝试。但那些街边能买到的小丹方倒是给我练了个七七八八。
原本我还在为自己买灵植的事情忧心着,可没想到腊玖却给了寄了一堆过来。
美滋滋地躲在一处僻静的灵山之下练来练去,虽然成丹率不过十之一二,但这门技艺总算也是能拿得出手了。
只是怀盛身子却越来越虚弱,连带着兔子出门遛弯的时间也日渐减少。
即便我每日都会弄些补气血的丹药给他,可依旧没什么成效。
哦对了,在刚遇见他的时候,他似乎就说过自己命不久矣。
虽然近八十岁的年纪不大,但后来和他相处久了,我逐渐发觉他的身子似乎曾经受到过什么重创,才导致了如今这副病怏怏的样子。
我很是有些心疼,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帮他。
只是他那只兔子,叫什么来着?哦,慈仁,已经能够长期化为人形了。
怀盛还教了他不少关于隐匿妖气的术法,现在那兔子已经跟我水平差不多了。
虽然遇见修为高些的修士还是容易露出马脚,但在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够用。
可惜我那个吃素的怀盛,现在每日都得咳个半宿。
“你这病不能医治的吗?”我今日又问他一遍,他果真还是同以往一般,对我的问话不理不睬。
但今天我没有就这么放弃,干脆拂了拂裤摆坐在他身边,以我过人的耳力目力以及感知力,飞快而又……
啪。
“你打我做什么?!”我揉了揉吃痛的手背,很是委屈,“我就是帮你把个脉,看看你身体还能不能撑得住。”
“不劳你费心。”他很快朝我翻了个白眼。
嘴上是这么说着,但我再次伸手过去的时候,他并没有躲开了。
我静心帮他探了探体内经络,却发觉他的五脏六腑以及各处经络均是显相不稳。
甚至,有隐隐爆裂的趋势。
我给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体内气息如此紊乱?你怕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是啊。”他看着我,目光微动,“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我活不了多久。现在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听你说和自己感受到,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啊。
我心里有些堵得慌,又不知道该如何帮他,索性连刚刚插在火堆旁边的烤鱼也懒得管了,起身就走。
“你去哪儿?”他忽然一问。
“去散散心,等会回来。”我心想着他竟是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又琢磨着是不是该给他弄点更厉害的补品。
在凡人界待了那么久,虽然脑子依旧不大好使,但我还是晓得隔壁江大姐经常给村头的老婆婆煮些山里的药草,说是补身子、续命用的。
那这方法,是否也能用到怀盛身上呢?
“姐姐。”
咦。我对这个称呼很是陌生,但我还是回了头。
不远处的慈仁笑着朝我招招手。
啊,这孩子眼力劲真好。我心下满意之际,回头朝他笑笑:“你怎么不陪在怀盛身边?”
“哥哥心里难过,让我来陪陪姐姐。”慈仁不仅是长相秀气,连声音也是细声细气的,让我不由得从心底涌出一种慈爱之意。
“心里难过?他有什么好难过的,刚刚可不就是趾高气昂的么……”我正打算吐槽两句,隐隐却觉得身边有些不对劲。
妖气,很浓烈的妖气。
我的天?怎么又是妖兽潮?
这时候被褚尤看见可不大好,我赶紧伸手拉了慈仁的爪,向着怀盛的方向狂奔。
还好他依旧在原地等我,只是,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不远处那阵不妙的气息。
我连话也懒得多说,伸手就将他与慈仁一起塞入我的灵兽袋里,而后飞速念下法诀,将自己隐了起来。
好在这次妖兽潮并不在我头顶,只是从我们不远处的山头呼啸而过。
颤颤巍巍之下,直到他们走得老远,我才敢起身。
我还真是运气背得很,躲在这深山老林里,怎的又碰见了他们?
况且,他们分明不久前才组织过一次妖兽潮,为何这段时间又来一次?怕不是人族妖族冲突又起?
心中念念老半天,怀盛却幽幽地从灵兽袋中冒头:“没事,反正你这修为,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敲。
“对了。”我没太记仇,只是忽然记起一事,“怀盛,你之前的修为,应当是高于我的吧?”
怀盛默然,但我却知道我是对的。
“可你为何最近连修为也低于我了?还差了许多?”我伸手抓了他的手腕,“你告诉我,你之前,究竟发生过何事?”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伸手朝着一处指去。
顺着他指向的地方,我才感应到有人,有一群人,似乎都是修为不低的修仙者。
因为距离太远,我也看不着他们的面容,更不敢随意拿神识去探。
可我却在这依稀之间,瞥见了他们身上黄沙堡的衣衫。
是黄沙堡的弟子们。
来这里,大约是来查探妖兽潮动向的吧?
久违的,我眼尖地瞅见了其中一人的形态衣帽很像宋斌。
他手起戟落,不过片刻之间,便要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妖兽性命。
果真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妖兽丝毫不留情啊……我心有余悸着。
可他好像也并未真的伤害过我,真是奇怪的人。
虽然也算是旧识,但我还是没有找死地前去跟他打招呼。
好在他是那群人里修为最高的,此时即便是察觉到了我,也并没有暴露我的行踪。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我带着怀盛与慈仁躲在一边,在心内默数了二十八个数后,宋斌果然支开了众人,孤身一人过来了。
“好久不见!宋师兄的修为又精进了。”我大大咧咧地上前,宋斌却朝我皱了皱眉:“你怎么在此?你和那妖兽潮……”
“没关系、没关系。”我赶忙撇清,“不是我,和我无关,我只是路过。”
“呼……那便好了。”宋斌似乎松了口气,眉头也舒展开来,“这次妖兽潮动静太大,似是在向人修示威,所以师父才派我来查探一番。你就莫要掺和进去了。”
“好,多谢宋师兄提醒。”我嬉笑着朝他像模像样地行礼,他只是瞅我一眼:“你听说昌莲的事了么?”
第105章 死讯
我有些搞不清状况,但我还是摇了摇头:“什么事?我离开黄沙堡已久,已经很久未见着她了。”
“……她过世了。”宋斌虽然有些哀伤,但还是冲着我来了这么一句。
五雷轰顶。
我似乎被身边的冷风刺激着了,竟是在这青天白日下,打了个寒颤。
呆愣了也不知多久,我的泪水才顺着面颊流下:“为何?是被人暗害了吗?还是出门执行任务之时太过凶险?还是修炼时走火入魔?还是……”
宋斌皱了皱眉,单手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肩膀:“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说是暗害也不为过,但你放心,这件事情黄沙堡也很是看重,已经派遣我们几大弟子查探许久了。”
“查探?怎么如此严重?”我咽了咽泪水,又伸手给自己面上扇了扇风,想着要让自己的泪水干些,可却越流越多。
怀盛忍不住递了个帕子过来,我伸手接过,狠狠地往面上揩了两把,吸了吸鼻子,才努力镇定了心神:“好了,你可以告诉我了吗,宋师兄。”
宋斌抿了抿略微干涸的嘴唇,很是犹豫。
“昌莲她救过我很多次。若不是她,只怕我也没法活着出黄沙堡了。我只是想要问问我这个小恩人的死因而已,这不过分吧?”我心中难受,说的话也不太好听。
“当然可以告诉你,只是我怕你此时精神状态不佳,告诉你又怕你闯了大祸……”宋斌俊眉深深蹙起,双手握拳,而后又忽然盯着我瞅了半晌,“罢了罢了,告诉你便是了。但你得答应我,不许冲动,一切,只要你愿意,我都会帮你的,好吗?”
我心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他此话的意思是……昌莲的死,怕是很难看。
我挣扎了许久,还是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昌莲竟死得那般凄惨。
虽然宋斌只是寥寥几句,甚至有意简化了昌莲的死状,但我也知晓了她是被人欺辱致死。
无法想象那么一个鲜活漂亮的姑娘,连死都不能瞑目。
可我意外的是,一个修士,就算是被恶人看上,逃不了打不赢,但自爆内丹也并不是不可能。
那昌莲她究竟为何连死都无法,却肯屈从于那人的淫威之下?
我无法相信这个结局。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天色已经全黑了,连宋斌也不见了踪影。
怀盛倒是一直安然地坐在旁边瞅着我,见我清醒,才幽幽道:“你总算神游完了?”
“他人呢?”我仍旧有些恍惚。
“早走了,一个时辰前就走了。说是师弟师妹们等他许久了,不得不先离开,以后再与你多说些。”怀盛声音轻飘飘的,让我又是一阵茫然。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跟着他回到我们的那处简陋小屋的,但在走近之前,我就闻到了一阵饭香。
好久没吃饭了,这是谁做的?
只是简单的几道炒青菜和一壶小酒,但我吃得很是尽兴。
自打我躲避烛月了两年多,我一直都没大敢在人前露面,更别提买菜买米了。
好奇之下,我还是把饭菜扫了个精光,这才打着饱嗝撑着肚子:“这谁做的?真是好吃。”
“慈仁做的。”怀盛瞥我一眼,伸手拍掉了我油腻腻的、正在往身上蹭来蹭去的爪,“他怕你心里难过,所以特意溜出去买的食材,还找人家酒楼的老板娘,撒娇卖萌地学了一手,这才做给你吃的。”
我愣了许久,缓缓道:“怀盛……这是你叫他备下的吧?”
怀盛看着我的目光略有波澜,但还是沉着脸点了点头。
甚至,借着这摇曳的烛光,我发觉他面上竟是多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我眨了眨眼,心下一个念头闪过:“……难怪都是素。”
好咧,又收获一记白眼。
水足饭饱过后,我很是清闲地靠在了自己的木头小床上,瞥眸看向窗外洒了一地的月光:“我要再去一趟黄沙堡。”
“什么意思?”正在收拾碗筷的怀盛陡然停下,回眸定定地看向我。
但我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在他惊诧的目光下呆呆地神游。
他似乎最近身子越来越不好了,咳喘几声后,也没再多问我一句。
也许,他也知道我是几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死心眼吧。
捡日不如撞日,我第二天一早就收拾了自己的法器出发,但我还是把这屋子留给了怀盛和慈仁。
“你俩在这好好待着等我回来,哪儿也不许去,知道吗?”我简单吩咐一句,把整理好的法器飞快塞入储物戒,就打算出发了。
慈仁往前踏了一步,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怀盛只是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便让他把话咽了回去。
我愣了会儿,这才记起,倘若我死,怀盛作为我的灵兽,怕也是活不了多长,至少也得落个修为大跌的结果。
脑子飞快转动之下,我忽然记起怀盛之前说过他前主人的事情。
我飞速掐诀又咬破指尖,精血一闪而过,在怀盛未来得及后退之时,我便已经将自己的精血打入了他的体内。
他额前金光微动,灵契陡现,我左手轻抬,又是飞速将灵契收回了掌心。
“唉……”他一字才刚出口,我已经将这灵契捏了个粉碎。
嘻笑之下,我伸手如同哥们儿般的搂了他的肩膀:“好了,从此之后,你我再不是主仆关系了。如此,我只问你一句:可愿当我朋友?”
他眯眸挑眉,虽然未如同往常一般伸手拍掉我的爪,但依旧出声:“不愿。”
我扁扁嘴,还是没再多纠扯,回头大踏步离开,只背着他们招了招手:“……有缘再见!”
去黄沙堡的路我竟还是铭心刻骨。大约是因为在那处吃了太多苦头,这次我竟一点儿都没迷过路。
只不过黄沙堡的防备似乎更严了。
我为难之际,还是在不远处的镇子上找了个活计给人看着肉摊。
那肉摊铺子老板是个中年大叔,虽然年岁不小,但一直单身多年,似乎对异性完全没什么概念。
第106章 肉铺
我才刚刚见着他的肉摊铺子招人,便抬脚上去自我介绍,那中年大叔头也懒得抬,就道了好。
有些疑惑之下,我还是给他当了下手,毕竟他开的价格可是五块灵石每日。
真是高价。
但我很快就发觉这肉铺的不同寻常,特么的居然是个妖兽肉铺!
瞧瞧这块肉上黏着的角,那块肉上粘着的金线羽毛,还有老远处的那颗形状诡异的内脏……
我通常以为修仙者是不需要肉的,毕竟修仙都辟谷。但这妖兽肉显然是真的有市场的。
从我第一日开始给他守摊起,我便发觉这几日来买妖兽肉的人修络绎不绝。
我一开始看着这肉都会胃里一阵犯呕,但没几日过去,我已经能淡定地跟客人们闲聊两句了。
原先我还在担忧着该上哪探听情报去,现在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一边忽悠着他们别买,一边打听着黄沙堡的近况。
好在他们心思也没太复杂,才不过几天时间,便被我把黄沙堡内的状况给摸了个差不多。
昌莲并不是黄沙堡中唯一出事的姑娘,其余还有十多个。
无一不是遇害身亡,且都是黄沙堡弟子。
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黄沙堡众人人心惶惶。
男弟子们都开始担忧自己心仪的女修,而女弟子们都是连门都不大敢出,几乎已经没日没夜地开始闭关修炼。
虽然已经派出了宋斌一小队修为高深的弟子们探查实情,但这事似乎更加扑朔迷离了,查了这许久,宋斌他们竟然连个门边都没摸到。
我想了许久,还是选择从我这肉铺大叔入手。
毕竟他修为算是不错了,实战经验也足得很,似乎还在黄沙堡弟子中有着一定的威名,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可惜,他很快横我一眼,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要跟着他出门的想法:“你好好在铺子里待着,等我回来摆摊。”
“可我也想和大叔学学猎杀妖兽嘛……”我极尽所能地卖萌,尽量让自己显得更求学好问一点。
他默了默,回头竟是朝我一个眼刀下来:“你这副样子,分明就是想出去玩。”
“……”
尽管被拒绝了,但我还是决定跟着他偷偷走。
我穿了那件隐匿气息的袍子,又用耳坠换了另一幅面容,便悄悄跟着他出门了。
他一整个上午都徘徊在隔壁村子里,时不时地斩杀几只准备吃掉小孩的妖兽,而后拎着它们的脖子扔进了储物袋。
听着它们一声声地哀嚎,我真是有些于心不忍。
但再之后,有一只小小的树妖刚刚化了人形,才不过从土里冒头,便被大叔盯了个正着。
我还在想着又要被大叔给弄死了,却看见大叔只是伸手拎着它的衣领,手臂微甩,竟是生生凭蛮力把树妖给扔进了山里。
我愣了愣,忽然不懂为何这个小树妖会被放生。
难不成他是惩恶扬善之辈,只是看着树妖未曾杀人,便放它一条活路?
可我又很快否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因为除非杀了数以万计的生灵,否则身上那点煞气又怎么可能会被人感知得到?
就这么默默地跟了他一上午,我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也该是他给黄沙堡送妖兽肉的时辰了。
哦对,妖兽肉虽然并不能吃,但还是有许多修士喜欢拿来炼制丹药的,所以这大叔的肉铺生意才会这么好。
黄沙堡这么大门派,当然也有专门炼丹的弟子。
所以大叔才会每七日给他们送上一批妖兽肉,这也就是我为何一定要今日出门的原因我想跟着大叔混进黄沙堡。
可惜我给算错了,午后才不过跟着他走了会儿,他便回身抓了我现身:“跟着我干嘛?”
我使劲挤了点眼泪,又伸手揉了揉被他抓痛的肩膀:“我就是想跟着你多学点东西嘛,早都说过了……既然大叔你不同意,我也只好悄悄出来了……”
“你是妖兽,到底意欲何为?你跟了我这许久,怕就是为了混进黄沙堡吧?那你若是不告诉我为何,我便打了你的原形将你交给黄沙堡堡主,可好?”他面色如常,说出的话却让我心惊。
“不、不要。”我自知再瞒不过去,只得丧气垂头,“别啊,我也只是想打听点事情而已,并非是要对黄沙堡不利。”
“什么事?”大约察觉到我说的可能是真话,他扣着我肩膀的手松了松,“你说实话,我倒是可以考虑看看要不要帮你。”
“……那你能先告诉我,你是从何时发现我真身的?”我瘪着嘴反问一句。
“从你第一天过来。”他声音沉沉,捏着我肩膀的手又紧了紧,“再说,哪有人天天忽悠客人不买肉的?”
我:“……”那你居然忍了这么久。
好吧,我承认自己水平不够,干脆和他道出了实情:“我有个朋友,是黄沙堡的弟子,就是前两天他们说的受害者之一……”
“所以你想去查查?”他竟是戏谑笑笑,“宋斌那个愣头青查了那么老久也没查到什么,你觉得你这脑子就比他好点?”
愣头青?我还是头一次听人这么评价黄沙堡大弟子,忍不住一笑。
“笑什么笑,说的就你。”大叔这次当真松了手,只是嫌弃看我一眼,“你这脑子,连个灵石也算不清楚的,还指望着查案伸冤?你怕是别把命给搭进去了。”
我被他逗得直笑,忽然又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大叔,你既然知道我是妖兽,为何不杀了我卖肉啊?”
他深深吸了口气,更是上下打量我一眼:“其一,你身上没什么肉;……”
我竟是心中有些兴奋的,这是不是说明我苗条呢?
“……其二,傻子的肉是卖不出去的。”
我敲。
得了,竟是个毒舌。
最终他还是答应了要帮我,但有个条件不许在人前暴露我的身份,否则他也帮不了我了。
我很快点头应下,美滋滋地乘着他的法器飞向黄沙堡,顺便嘴贱地问了一句:“大叔和宋斌很熟么?感觉好像和他很熟悉的样子。唔,好像连口气也有点像……”
第107章 帮忙
“所以,你从来不知道我姓什么?”他这句话说得艰难。
我:“???”有什么好知道的,不就是一大叔么。
“……我姓宋,宋骅。正是宋斌的亲哥哥。”他横我一眼。
我敲。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无巧不成书。
但我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大叔模样的人居然是宋斌的哥哥。
那也就是说,他和宋斌年岁相差很大咯?那宋斌算不算是父母的老来子呢?
话本子里常说,老来子多么得宠什么的……
“咦。”我忽然记起,“宋斌不是很恨妖兽的么?那你为何要帮我?”
“他痛恨妖兽?那他伤害你了么?”宋骅白我一眼。
“啊?没有。”我不明所以。
“那不就结了。又没伤害过你,何谈痛恨妖兽?”宋骅这个性格倒是和宋斌不大相似。因为宋斌很少与我说话,就算是就我们俩人,也跟个闷葫芦似的。但宋骅显然更为健谈。
在前去黄沙堡的路上,我随口问了句关于刚刚那只被他放走的小树妖的事,没想到他给我的答案却是:“它没杀过人,所以我放了它。”
我思索了许久依旧不明白他是如何知晓树妖杀没杀过人,但我可以知道的是,他似乎很是不简单啊……
他倒是如我所愿,真的带我进了黄沙堡。
我总在想着该如何混进去,现在毫不费吹灰之力地进去了,却有些茫然我该从哪查起呢?总不能随便抓个人来问问:是你杀了昌莲吗?
我当然没有这么傻,于是我想从昌莲生前的最后几日查起。
宋骅和他弟弟似的,对我这个妖兽竟是格外宽容。
我只不过与他传音了些自己的想法,他便轻轻点头:“好,你且注意安全。”
哎嘛,被人担忧的感觉可真好。
但我并没有查到些什么,因为黄沙堡的弟子们似乎都得了命令,对此事缄默不言。
任凭我撒娇、卖萌、打滚,都没人跟我透露半句。倒是其中有个修士回头给我说,不要再纠结于此事了,否则会惹来麻烦的。
我还是有些不信。怎么,难不成还会引来什么凶手来杀我灭口?
想我堂堂一虬龙,全身都是鳞甲,又何惧他这些言论?
于是我便被尚凝那个臭丫头逮住了:“你哪儿来的?跑黄沙堡鬼鬼祟祟为何事?”
唉,这丫头还是如此聒噪。只不过若她知道我便是上次被她妖石伤了的妖兽,她得该多咬牙切齿。
“我是跟宋骅一起来的。”我晓得她喜欢宋斌,所以我干脆把宋骅搬出来,看她还嚣不嚣张。
果真,她对这个名字是有反应的。
很快她身上杀气敛下一半:“你跟宋骅大哥认识?”
“是啊。还算熟识吧。”我冲她笑笑,得意洋洋,“宋骅大哥可是亲自送我进来呢……”
尚凝皱眉上前,可还没与我再多说什么,身后便传来一声猛咳:“好了,我们回去吧。”
我一愣:“怎么这么快?”
宋骅只是冲我眯眸勾唇:“呵,你还敢问为什么?”
我怂了,但我又很想留下来。
于是趁着尚凝不知所措地在原地呆愣,我很快把宋骅扯到一边,传音道:“宋骅大哥,你能不能想想法子让我拜入黄沙堡?我刚刚问了一路,都没人肯告诉我。看来我还得多花点时间在调查上。”
“你以为黄沙堡是哪?我家吗?我随便想进就进,想安排人就安排人?”宋骅白我一眼,但还是给了我一个重要情报,“他们最近有几场试炼,要考考弟子们的水平。你若是能……”
我懂了,飞快谢过宋骅,拔腿就朝着他指向的地方冲去。
可惜我才刚到试炼场,便被身后一只大手给拎了回去:“慌什么慌?跑什么跑?你怕自己身份暴露的太慢吗?”
宋骅狠瞪我两眼,单手青光一敛,一串血玉珠子从他掌间而起,绕了我两圈,我竟觉着自己身上的妖气更是平稳许多。不但更好控制了,我还能将妖气尽数敛于体内。
“好厉害,这什么?”
可我才刚一问出口,就被宋骅猛地推上了台:“这是我远房亲戚,也想上来试炼一番。”
我敲,怕不是在坑我?刚刚那试炼,我可看得真切:不算大的试炼场地,以及攻速既快又猛的术法,那分明就是考人的闪避能力。
刚刚下台的那位弟子,才不过与台上那人过了五招,便被击落下来,那我……
可我还是硬着头皮上去了。
台上那人胡子拉碴,看上去毫不起眼的,但下手确实是真狠。
我左躲右闪之下,连裙子都给烧糊了两块,才勉强在他面前过了八招,总算也是及格了。
但这才是第一关卡。
也不知道宋骅后来到底与黄沙堡的人说了什么,那监考人居然把我的名字给补上了这次黄沙堡弟子参与试炼的名单,让我受宠若惊。
但当我想要跟他道谢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咬牙之下,我还是跟着这位貌美的女修考官进了一扇翠玉色的山门。
这里面除了那女修手上的火把,已是全黑,就连我想要打探一下,都无奈发觉自己的神识根本无法出体。
我瞟眼看了看周围,似乎其他考生也是与我一般的状况。
不过我倒是没有料到,这第二关卡居然是凭肉眼辨识灵植。
这可是我的专长啊。我一边窃喜,一边听着这女修考官的说法。
“如今能走入这场地的,都是资质与反应能力俱佳的弟子。倘若你们能过此关,也便能有机会成为黄沙堡堡主门下的亲传弟子了,所以,还望各位尽力而为。”她面容姣好,身段窈窕。看得我心理膈应极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但这次考题不难,只不过是找寻几颗龙兰果罢了。
可人多果子少,不仅要在这黑灯瞎火中辨认快,还得抢在人家前面。
于是我思索几瞬,还是拒绝了旁边那位姑娘想与我同路的邀请。
哼,我自然是要比你们快的。
很快,关卡开始,考官女修也掐灭了火把。
在黑暗之下,我摸索不过一炷香时间,便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
第108章 关卡
倘若真是想考验辨认灵草的能力,又为何故布疑阵,搞这么个黑灯瞎火无法展开神识的地方?
不详的预感接踵而来。
我凭借着往日逃跑的一流能力,往身边一块石头上靠去,却果真听见了当啷一声响。就在我耳边。
我飞快闪身,这才意识到这人大约是想取我性命。
为何呢?我身上又没龙兰果。
诧异之下,我还是悄咪咪地摸到了边缘,不敢与这下杀手之人正面对上。
原本觉着这人大约是看不得别人比他先找着龙兰果,所以干脆痛下杀手,可时间一长,我便更觉着不对劲。
随着不远处惊叫皆起,我有些愣,这简直就是屠杀啊?
来不及再想缘由,我飞快闪身拽了旁边一修士的衣角,才堪堪带着他躲过了一击。
“你还好吗?”我有些无奈出声,想要宽慰他一下。
“……”
“怎么了?没找着龙兰果吗?没事的,反正也不过是个测试而已。找着了更好,没找着你也是黄沙堡弟子。”我感受到了他的颤抖,幽幽道。
他没说话也没向我道谢,只是颤着手在我手上写着什么。
“魔……”
大约是这字儿笔画太复杂了,他还没来得及写出下一个字,身后冷冽风声划过,我与他都意识到有武器朝我们而来。
同时闪身侧过,他又着急地拉着我想要写点什么。
哎嘛,用传音不好吗?于是我传音过去,他却充耳不闻,依旧想给我写点什么。
怎么了?这次我的心神有些慌乱,并未察觉到身后的危险,还是他伸手拽我一把,我才感受到胳膊上皮肉破裂。
有点疼。
我原本想回头谢谢他,可身旁的生息却已经没了踪影。
心中一颤,我伸手便往旁边的地上摸去。
果真有个死人在我旁边,就在刚刚他站过的位置。
毛骨悚然之下,我感觉到身边的有阵阵奇怪的气息正在靠近。
说是奇怪,主要还是因为我觉得这气息并不像灵气,更不像魔气。反而像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亦正亦邪的气息。
我稍两步靠后,尽量敛下自己浑身的气息,想要借此躲过一劫,可这人却是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时间到!”那女修一声轻喝,火把重新点燃,瞬间点亮了我面前的一切。
心有余悸之下,我竟发觉自己左手中多了一颗果子,正是我一整场试炼中求而未得的龙兰果。
这是谁放在我这里的?为何我毫无知觉?……
在那女修赞许的眼神下,我有些茫然。
但她说,我和其他六人皆是通过了此次试炼。
而倒地的其他修士,则作为试炼误伤而被拖出了山洞。
说来也巧,我恍恍惚惚地出门,来接我们几人的却是宋斌。
大约是由于宋骅给我的妖身做了手脚,此时连宋斌也没有认出我,只是沉着脸一一扫过我们几人,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每个人听清:“恭喜各位通过试炼,从即日起,你们几人便跟着我吧。”
我还未说什么,其他几人已是炸开了锅:
“不是说好试炼过后可以成为堡主的亲传弟子么?跟着宋师兄算怎么回事?”
“是啊,虽然宋师兄法力高强,但我们也不差啊……这岂不是欺负人么……”
“宋师兄,我们历经生死才站在了这里,就是为了能成为堡主的亲传弟子,可不是来给你做什么小跟班。”
听着他们议论纷纷的声音,我才从刚刚的恍惚间逐渐回神。
“让你们跟着我,也是堡主的意思。”宋斌目光冷冰冰的,“是堡主亲自吩咐我来带你们执行一项任务。如果有意见,大可去堡主那里问清楚了。”
“什么任务?”我的关注点并不在于什么亲不亲传弟子的,我只在意究竟何时有机会查清昌莲的死因。
宋斌看我一眼,并未察觉我的异样:“除魔卫道。”
众人登时一阵唏嘘。
我想了想:“什么意思?是什么很危险的任务吗?”危险我就不去了,我还得留着小命帮昌莲呢。
“除魔卫道之人怕什么凶险?既然进了黄沙堡,自然是要为黄沙堡以及万物生灵出上一份力的。你这胆小怕事的样子,怕不是会丢了我黄沙堡的脸!”宋斌没好气看我一眼,眼中什么闪过,目光又在我面上多停留了一瞬。
虽然我脑子不好使,但我也知道他这是在忽悠人。
好就好在,这种说辞总是能堵住悠悠之口。
很快,大家的议论声都纷纷停了,转而代之的是叫好声:“宋师兄说得好!我等黄沙堡弟子一定竭尽所能,维护万界生灵!”
额,行吧,你们乐意就好。
我弱弱出声:“那我可以申请退出么?”
很快众人的眼刀纷纷向我而来:
“姑娘,你这人也太自私了吧?”
“是啊,除魔卫道可是修仙者的本分……”
哎哎,你刚刚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哇?你个大胖子,我记得你。
宋斌轻咳几声,众人瞬间安静,等着他继续发言:“小姑娘,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这试炼可是自愿进行的,此时若是退场,你之前签过的生死契可就得生效了。”
我迷茫了,什么生死契?
但宋斌接下来对众人说的话语,就瞬间打消了我开溜的想法。
因为他说的是黄沙堡女弟子们遇害一事。
这可不正是我要查的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屏气静听,他说的那些也正是我这几日东一嘴西一耳朵听来的八卦,不过他说得更是详细些,就连每个弟子遇害的地点也都一一指了出来。
待到他说完之时,这几个弟子的表情已然千变万化。
大多都从刚刚的义愤填膺变成了如今的悔不当初。
我偷笑之时,顺便帮了宋斌一个大忙:“多谢宋师兄教导!如此除魔卫道之事,我等定不辱命,拼死维护黄沙堡!”
说得那叫一个义愤填膺,雄赳赳气昂昂。
其余几人都是眼神复杂地看我一眼,而后也只能附和我说道了几句类似的话语。
不过宋斌看我的眼神可就更奇异了。
第109章 怪人
虽然我也不大想骗他,但如今形势有变,我可不敢随便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黄沙堡内但凡有人认出我,凭我的声名狼藉,咳咳,只怕得被人麻袋套头,狂扁一顿。
这次过后,我与其他几位黄沙堡弟子被分配去了宋斌旁边不远处的院子里,每两人一间,也大概是为了方便一起行动吧。
和我同屋的是个小姑娘,康雨灵,年纪轻轻,倒是修为不低。
据我目测,她的修为和宋斌也能有的一比,只不过,不知道她的实战实力如何。宋斌可是个实战能力极强的黄沙堡顶尖弟子之一。
不过她倒是待人温和,一直对我温言温语,连说话也是慢吞吞的,极有亲和感。
我与她相处了两日,也算是成了朋友。无论是去找宋斌,还是去见堡主,我们都是相携一起,倒也是真真实实地让我体验了一把闺中密友之感。
宋斌毫无意外的是此次任务的带队人,但廖迁仅次于宋斌之下,负责与我们说道些之前已是查明的线索。
也不知是他表述得太难,还是我脑子当真转不过弯来,我总也听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好在康雨灵总是会及时出言解释,也让我总能在廖迁的白眼之下略带尴尬地完美收场,我还挺感激她的。
直到五日之后,这次任务的准备工作也才算是完成。我也是从这时才晓得,之前执行此次任务的弟子也都同之前的女弟子们一样遇害了。所以现在这批新选出来的弟子们,也就是专门用来填补空缺的。
一时间人心惶惶,连我也不得不开始找机会练习我的剑术。否则若是真遇上那般恐怖的对手,我这小命可就留不下来了。
点剑出鞘,我趁着练习场深夜无人之时,好好熟络了一下从景云那里学来的剑招剑式,却好死不死的碰见了同样前来练剑的廖迁。
廖迁那人,我是当真不大喜欢的。
可他哪里认得出我,现在见我在此练剑,只是沉着脸对我说教几句“黄沙堡弟子应以任务为重”“未经允许之下,弟子深夜不可随意出门”……
唉,一个头有两个大。
但我还是乖巧道好,转身离开。
我傻么?当然不。
于是我悄悄隐了气息折回来,这次果真被我看见了些别的画面。
比如他在练习场见了某一个人。
可离得太远,我又不敢展开神识探查,也就只看到那人长相古怪,额头很高,眉毛很长。可他气息隐匿得极好,我研究了老半天,也没看出他究竟是人是妖,是仙是魔。
有些懊丧之下,还没来得及回屋,就在门外头碰见了宋斌。
“宋师兄,这么晚了……”我笑得有些艰难,飞速想着该如何给自己找个借口。
“你也知道很晚了?那你还出门?”宋斌难得话多,“你是生怕我们黄沙堡养不起一个你?想找死看看?”
“我就是想去练剑试试……刚刚才被廖师兄教训过了,宋师兄就放过我吧……”卖惨,我的惯用招数。
“你?练剑?怕不是剑来练你?”宋斌没好气着,但好在他身后有小鹤轻鸣,估计是来传递消息了,所以他也没在多作停留,只是继续嘱咐了我几句关于深夜不许外出的规定。
我赶紧点头道好,目送了他踏出门口。
康雨灵见我进屋,只是笑着问我是不是给师兄们抓了个正着。
我摆了个苦瓜脸给她:“是啊,也不知这深夜不许外出的古怪规定从何而来的。”
“当然是怕你出事啊。”康雨灵轻笑着解释,“黄沙堡最近被暗害的弟子挺多,师兄们也是不放心咱们,才额外多了这么一条规定吧。”
“那男弟子呢?”
“上次廖师兄不也提过么,你看你,又没好好听着。”康雨灵一如既往地为我理清,“原先是只有女弟子遇害,可自打宋师兄他们开始排查此事,便陆续也开始有男弟子遇害了。这不,估计除了宋师兄他们,其他弟子无论男女,深夜都得在屋子里待着。”
“……雨灵,你知道我们黄沙堡里,有什么人额头很高、眉毛很长么?”
“嗯?倒是不大清楚。你问这个做什么?”康雨灵黛眉轻锁,一脸不解。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这几日见过,有些好奇罢了。”我简单洗漱,便把自己折腾上了床。
好久没睡过如此软和的被子了,我有些怀念起我那个被火烧光的小屋子了。
只剩了半夜,但我还是睡得舒爽极了。
起身的时候,康雨灵已经出门了。
我有些奇怪于她今日为何不等等我,但我也没放在心上。
兴许人家今日忽然兴起,想去练剑也不为过啊?
睡眼惺忪的,我听见外头康雨灵的声音:“知草,你可醒了?宋师兄叫我们去呢,你可快点。”
哦对,我现在叫知草。为啥取了这么个名?本来想给自己取名小草的,又觉得太过简陋,所以给自己改了知草。
唔,倒也挺好听。原来我也不是起名废嘛。
从今日起,我们便要开始真正和原先探查小队的弟子们一起齐心协力了。
等我们收拾好行装到了指定地点,才发觉原先的探查小队已经只剩了五个人。
还包括了宋斌和廖迁。
有的新来的弟子们立马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则是和其他人一道沉默不言。
片刻之后,无论愿或不愿,我们便与宋斌一道出发了。
早先就听说过此事与魔修有关,但真到了要直面魔修的时候,我还是有些心颤。
我见过入魔的信儿和入魔的烛月,无一不让我心惊。
无意之间,双拳收紧,却引来了康雨灵的好奇:“知草,你怎么了?是太紧张了么?”
“还好。”我回她一个笑容,旁边却陡然有哭声传出:“我不想去查魔修的踪迹!我修为不够!”
额,临时退堂鼓哪里是这么好打的?
果真,廖迁沉着脸,不过三两招之内,便将她给打得跪倒在地,不得不垂头丧气地听着廖迁的训话。
说实话,廖迁这人,长得还真是一副刚正不阿的样貌,也难怪能口若悬河地说上这么一堆大道理。
眼看着那小姑娘已经被说教得羞红了脸,我顿时开始有些怜悯她了。
第110章 怀疑
据说这个村子里曾有魔修出入。
根据宋斌等人的记载,这魔修手段残忍,与杀害黄沙堡弟子们的魔修只怕是同一人。
我除了偶尔还听见后头的姑娘抽噎几声,便专心致志的注意着前方动静了。
既然宋斌之前的队伍死伤大量,那也就说明这魔修早已知道我们的目的与实力。我们此行,也不知道宋斌是否安排了后手。
当飞行法器停稳,我便与众人一道轻跃而下。
可惜这地区平和的很,就跟普通村落一般,毫无特点可言。
若说有的话,那也就是村子口那个不算大的石碑引起了我的注意。
通常石碑上要么刻字,要么画画。但这个为啥是个空的啊,难不成还没来得及完成?
石碑自是不大重要,黄沙堡众人此时皆是神识全开,极为警惕。
宋斌只是给我们简单划分了两组,我和康雨灵被分到了廖迁一组,宋斌则带着另一半人马朝着另一边而去。
虽然廖迁这人我不大喜欢,但他实力总归是不俗的。
尤其是这许多年不见,他的修为似乎又是精进不少。
我偷摸着瞟眼看他,他很快察觉,回头却是瞪我一眼。
哦对,之前他好像就追求者不少来着,此刻怕是把我也当成爱慕他的姑娘们中的一员了。
暗自吐舌,我还是转头暗自开起小差来。
按照以前廖迁和昌莲的态度来看,只怕他是心仪我家小昌莲的。所以我也想着他那日见的人恐怕和此事并无什么关联,否则我还真是想象不出这人舍得昌莲死去。
这样想着,忽然周边景色微变。
我们几人能通过那几次试炼,修为自然是不低,此刻立马相聚一起,警惕着周边的动静。
廖迁还算是沉稳,此刻只是传音吩咐几句,也便以不变应万变。
周边景色则开始变得虚无,逐渐浓雾四起,更有隐隐向我们包围过来的趋势。
“这是什么阵法?”其中一弟子有些慌了,“魔气好重。”
“虫子!”康雨灵出声的同时,单手祭出一颗玄黄色珠子,珠子光芒大盛之下,珠子的光芒竟是骇退了一群正在我们脚下准备爬上人身的虫子。
这群虫子身上有灵气泛动,不是凡物。
我皱眉,正打算问出口,就听见康雨灵传音提醒着大家:“此物为玄云毒虫,虽不是妖物,却可被用作灵兽。生长在灵气旺盛的阴寒之地,钟爱血肉,万虫过处,只会留下森森白骨。”
我真是被她这幽幽的声线给吓着了,同时不由自主地往后稍退一步。
再看众人,皆是脸色一变。
“你这珠子可以坚持多久?”廖迁倒是反应够快,迅速发问。
康雨灵垂眸,面上有些艰难:“此物为我之前偶然所得的宝贝,以我现有的修为来看,只怕不过一盏茶时间。”
“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可以克制这些虫子吗?”
“没有,如我所知,仅我手中这参阳珠而已。”康雨灵无奈摇首。
参阳珠?好生耳熟。
我琢磨之下,身边景色又是一变。
这次周围雾气散去,变成了一片汪洋。
看不见尽头,只看得见身边几位黄沙堡弟子。
康雨灵面色微变,手中参阳珠收回,这次表情却更加严肃,拱手道:“廖师兄,这阵法怕是……”
“我知道。”廖迁点头,跟她递换了眼色,搞得我云里雾里的,他们在说什么?
“九宫!”此言一出,我只得随他们的步伐移动去自己的位置,又将长泪取出,飞速念下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口诀。
掐诀抬手,不过须臾,汪洋皆变,滔天巨浪朝我们袭来。
心中惊惧之下,廖迁也不知使了什么术法,此刻修为猛涨,竟是超了我许多。
九宫阵灵气旺盛,能力更是远胜于之前演练,竟是真在这巨浪朝我们袭来之前,在巨浪上撕裂了一道口子。
众人大喜,收回法器,抬脚闪身,飞速往那裂口冲去。
我虽然不会飞,好歹脚力不错。在巨浪合上裂缝之前,我也钻出来了。
再看众人,此刻已经气喘吁吁,仿佛经历了一场劫难。
但廖迁的身子就有些受不住了,浑身瘫软地靠在树干上,而康雨灵则是飞快从怀内掏出丹药往他嘴里送去。
果真不愧是廖迁啊,刚刚那修为猛涨之势,只怕也是修习过什么厉害术法吧。
据我所知,这种忽然间提升修为的术法并不是没有,但通常都是以损害身体为代价的,所以修习之人很少。
这次我倒是有些佩服起他了。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做出牺牲自己的决定,还真是不容易。
再后来,两名弟子架着廖迁,我们才能重新探查起来。
可惜的是,这布阵之人,竟是除了一丝魔气之外,丝毫线索未留。
但好歹证明了这魔修是有备而来,否则又怎么会正好知晓我们的行动呢?
本想去跟宋斌那一队碰头,可就这么个小村庄,里里外外探查之下,竟是丝毫没见过宋斌他们几人。
真是奇了怪了。
但这村子里的人……
“这村子好奇怪啊……”康雨灵若有所思道,指了指旁边那个砍柴人。
“什么意思?”有人发问。
“有魔气。”
“哪儿呢?这不就是个普通的……”
砍柴人回眸诡异一笑,手上的斧头更是瞬间化了巨大。
长泪出手,一击将那斧头击倒在了地上,可那砍柴人也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我们还没出阵。”廖迁气若游丝,但还是冷静分析道。
好在康雨灵在此时展现了出人意料的带队能力,很快将众人以及廖迁的站位分配好。
唉,我又想起了烛月,他好像对阵法也颇有研究,此刻若是他在,我们又何必在此徘徊不前。
咦?他好像对很多东西都很有研究嘛。阵法,禁制,法器,材料……
“知草,你怎么面色如此难看?是发觉什么了么?”康雨灵倒是对我的一举一动很是在意。
“没,就是有点害怕而已。”我假意道。对于我的事情,还是暴露的越少越好。
康雨灵也没再多问,只是抬眼看我一眼,再就继续分析起目前的形势来。
我此刻已经无心再听,脑子里被烛月莫名的举动和实力塞了个满。这孩子,究竟还得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第111章 心累
既然知晓了仍旧被困在阵法中,众人自是不敢马虎,几乎每个人面上都写满了戒备。
长泪在掌中轻颤,我总觉着好像从刚刚起就有哪里不大对劲。
那虫子,也太巧合了吧?
可惜事实不允许我再继续多想,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持续而来。
我只能说,好在我逃命满分。
无论是刚刚落下的羽针,还是再前一刻烧起的火星子,我都比别人逃得快上三分。
呵呵,果然这么多年的逃命不是白练的。
但其他就没有如此幸运了,此刻每人面上身上都灰尘仆仆,就连康雨灵的襦裙也被烧毁了一个袖口。
在村口见着的那个石碑又重新回到我的脑海里。
无字碑。
无名。
我忽然记起了什么。
再一波攻击到来之前,我手持长泪狠狠地往那无名碑而去。
在康雨灵的惊叫声中,那无名碑在长泪剑下陡然碎裂,其间有无数黑色魔气冒出,细看之下,竟是无数人面状的黑色图腾。
整个空间登时抖动起来。
再一剑,我剑尖稍转,很快封了康雨灵一击过来的参阳珠。
但我还是失策了。
从那石碑里蹦出来的人面图腾下,竟是黑黝黝的一把剑。魔剑。
我来不及闪避,就给那魔剑击了个正着。
看着自己被洞穿的左边侧腰,我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知草!!”宋斌的声音自不远处而来,我便知道,这阵总算是破了。
他与其余弟子进来,不过片刻,便将康雨灵制服。
果然不愧是黄沙堡最厉害的弟子之一。
他飞快过来扶住我徐徐落地的身子,惊讶道:“还好你找着了阵眼。”
“唔……那是无名剑……”我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就再没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原先与康雨灵一起居住的小屋子里只剩了我一个人。
头疼欲裂,腰上还被缠绕了厚厚的纱布。
我竟还活着。
“你醒了?还真是厉害,受了这么重的伤,竟也能被救回来。”一个姑娘迈脚进来,笑嘻嘻的面容让我又有些想念昌莲了。
“你是……”
“我叫厉若,是这两日负责照顾你的医女,也是黄沙堡中弟子。”她声音明媚,倒是和昌莲秀气的性格不是很一样。
“谢谢。我叫知草。”我努力转动脑子,“那天……康雨灵呢?”
“她已伏诛,现在被锁在牢里等待堡主审问。话说你那日可真是厉害。宋师兄说,那日若不是你,廖师兄几人只怕得被困死在那个阵里。”厉若麻利地为我换药,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宋斌向堡主夸奖我的事情。
我这才记起无名剑:“那剑去哪儿了?”
厉若倒是一头雾水:“什么剑?”
哦对,那是魔剑来着,宋斌他们肯定会防止消息泄露的。
于是我闭眼装傻:“我记错了,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了一把剑。”
“知草,你醒了?”宋斌好巧不巧地进来了。
厉若很快在他的示意下离开,我则是眨着眼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你究竟是谁?”宋斌有些好笑地看着我,“你的长泪,很眼熟嘛。”
唉我去,忘了收了。
我面上有些尬色:“嘿嘿,你发现了?”
“是啊,那日你倒是机灵。”宋斌难得夸我,而后瞬间垮下脸,“不是说了要你别轻举妄动么?怎么还是混进来了?还借着我哥的名头?”
“抱歉、抱歉。遇见你哥还真是个意外。”我哪儿能知道他有个长相如此清奇的哥哥。
“你怎么知道无名剑在下面?”他眸光微动。
“不知道。我就是看那儿魔气挺重,又有一块没有名字的石碑,所以想着是不是‘无名’的意思。”我还真不知道那时怎就如此鬼使神差的蒙对了。
“无名剑,第一魔剑。你能认得?”他依旧不大相信我。
那我也没辙:“你要如何?把我拿去关了?”
“……当然不。”他微微叹了口气,“你总归是个好妖。”
“哇,你对妖兽也有好坏的认知?”这回轮到我惊讶了。
“以前没有,认识你之后就有了。”他唤了厉若进来,又嘱咐我,“你好好休息,过两天我师父……就是堡主,要见你。”
“好。”先应下再说,“所以查到了究竟是谁祸害昌莲?”
“还没。”宋斌眸色微闪,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了,总觉着他好像在瞒着我什么。
秦贤想见我,不过也就是褒奖我那日的英勇行径罢了,我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但怪就怪在,自打那日之后,我们这个探查小队,竟就悄悄地散了。
心中恐惧更甚。
我趁着没人的时候找过宋斌,他却什么也不肯说。
无奈之下,我趁着夜色出门,再次来到了上次廖迁和一人会面的地方。
埋伏在那六天,还真给我守到了他俩的再次碰面。
可惜他俩会面的时间和地点都已经如此谨慎了,竟然还没忘下隔音罩。
这下好了,我又是一个字没听见。
“你可以求求我。”怀盛的传音而来,吓了我一个猛跳。
“你怎么在?”我仔细分辨了他的位置,小心翼翼地传音回去。
这许久不见,他的面色越来越差了。
我心里有些难过,又不想表现给他看,所以尽量给自己挤了个笑容出来。
“别假笑了,难看。”怀盛笑着回声,“你还是真笑好看。”
我呆了呆,被表扬的有些不习惯了。
“我把他们的聊天内容传音给你。”他再没多说,只是闷声调用着自己的灵气。
我很想说不用了,但好奇心作祟,我又没有制止他。
等他气喘吁吁地传音给我,我才晓得廖迁和那人究竟在商量些什么了说是探查小队,其实不过是想要寻找无名剑而已。
而那人,只是个负责帮堡主私底下传话的人罢了。
我忽觉心累。
折腾了这么久,原以为离真相越来越近,得到的却是这么个消息。
我把怀盛送出黄沙堡,孤身一人返回了屋子,正好碰见厉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的伤势,该换药了。”厉若只是有些好奇,“你怎么大半夜的还出门?”
第112章 他知道
“你不也出门了么?”我笑笑,“不是规定不许出门的么?”
“那个凶杀案不是被破了么?前两日说是康雨灵承认了与魔修有所勾结,为了让魔修修炼,而选取了我们黄沙堡的弟子们作为炉鼎。真是可怜了那些被糟蹋的姑娘们……”厉若有感而发。
我心里很难受,还是乖乖地让她重新给我上过药,见她离开后,我才又合衣而睡。
猛然间风动不同寻常,我一跃起身,之前见过的那个长眉怪人已经劈烂了我的床铺。
“何人在此?”我厉声问道。
“小姑娘,你倒是警惕得很。”长眉怪人唏嘘一声,令牌随手祭出,一阵火浪朝我扑面而来。
我飞速后退,可竟是出不去了。
我这小房间,不知何时被他下过禁制,竟是把我和他封在了其中。
我伸手抽了长泪出来,剑尖一点一挑,把他逼退两步,再朝他继续攻去。
他倒也不是善茬,五招剑招之下,他居然还胜我一筹。
我敲。
真是难缠。
我心念急转,从先前与他交手改换做了破坏这道禁制。
黄沙堡内守卫众多,只要我能坏了这禁制,守备闻讯而来,我也至少能保条小命。
他似乎一开始并未料到我并不是废柴,这禁制下的也是简陋。
长泪已出的情况下,我不过片刻便把这禁制给划了个七零八落。
可惜此番代价是,我的伤势更重了。
不仅原先的伤口裂开,连面上也被这人划了道深痕。
反正一副皮相而已,我是当真没太在意。
但守备似乎来得慢了些,我一时不察,他手中剑光一起,我竟然来不及躲闪,就差点被他给贯了个透心凉。
嗯,差点。
因为烛月来了。
他比我厉害得多,流明匕在我面前划过,竟是将长眉怪人的长剑给击了个碎。
还真是厉害的武器。
我与他难得并肩作战,此刻配合不佳,但我也知道不能把这长眉怪人给扣下。
这特么可是堡主的人啊……
烛月原本也有此意,但他回眸看我之时,面色微变,手起匕落,须臾间将那长眉怪人斩杀。
我惊愕之下,感觉到了周围其他人的气息。
赶紧推他两下:“你赶紧走!”
他自然也知道我此话何意,抬手收了流明匕,但却在临走之时伸手把那长眉怪人的尸体收入了灵袋。
好在宋斌他们赶来之时,他已经走远,我只剩有些虚脱地坐在地上。
廖迁看我的眼神满是戒备,但厉若显然是毫不知情的,担心地过来给我塞了两颗丹药:“你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之前的伤势还没好全,现在又给撕裂了?唉,你可真是……”
我抬眼看了看宋斌,但宋斌的眼色也是有些怪异的。
“那剑失窃了。”宋斌趁着旁边的人皆已走光,给我传音一句。
“什么意思?什么时候?你们这么多人看着还能丢?”一连三个问题脱口而出,扯得我流血的嘴角有些痛。
“嗯。所以今夜我们才来得晚了些,因为大部分人马都去找剑了。”宋斌皱眉看向我,“是谁伤了你?他人呢?”
“你知道的对不对?你毕竟是堡主的亲信,不该不知道那人。”我其实并不生气,但宋斌听了我的话,面上却很是难过:“我知道,但我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出手了。否则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不必,你我本就不是同路人,我不怪你。”我更在意的是那剑去了哪儿,“你能跟我说说那剑的事儿么?我很在意。”
“无名剑?你不也知道么,那就是第一魔剑,与之前大悲宫的一念剑同出一位炼器师之手。”
“嗯,我知道。可为何会有人偷走?不该是把消息封锁了么?”
“我也不知道消息是如何走漏的,但我总觉着我们中间有奸细。”宋斌顿了顿,看着我的目光微敛,“堡主和廖迁觉得是你是外界来的奸细,所以才商议着要对你动手。我是真没想到他们下手这么快,竟都没给我警示你的机会。”
“……那只能说明,他们未必也信任你。”我失笑着,“宋斌啊宋斌,你还是别再偏帮我了。再这么下去,你们秦堡主怕是得把失窃扣到你头上了。”
“我不介意。”宋斌朝我皱了皱眉。
“我介意啊,我不喜欢带坏小孩子。”我起身伸了伸懒腰,又扯动了伤口,但我已经不以为意了,“我的宋师兄啊,你该不是对我动情了吧?”
“怎么可能。”宋斌虽然如此说着,但面上的表情却是怪异得很。
欲语还休?嗯,就是这个感觉。
于是我继续调戏他:“别啊,你都脸红了。放心,我不会老牛吃嫩草的。”
宋斌气急要走,我也没拦着。
但他走了两步又回头,伸手从灵袋中取了几颗龙兰果丢给我,面色微红:“女孩子总归是不喜欢面上留下疤痕的。”
我颠了颠手中的果子,又调笑两句,待他走远,我才面无表情地冲着夜色:“你出来吧。”
“你倒是好心情,和人调笑这么久。”烛月面色难看得紧,似乎对我手中的果子也不甚满意。
但他还是没有过来抢走。
“就想把他气走而已。就猜到你还在。”我没好气白他一眼,依旧没忘了之前跟他吵过的架,“你怎么过来了?”
“我在黄沙堡外见着你徘徊老久,又去人家肉铺子里当帮工,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混进来看看情况。”烛月瞥我一眼,竟是有些气闷的样子,“谁知道你在里头过得挺好,甚至还有心情找男人了。”
“谁找男人了?我都多大年纪了还找男人?我找孙子还差不多。”我忍着腰上脸上的痛,伸腿踹他一脚,差点没站稳,还是他伸手给我扶住了。
“别逞强了,跟我走吧。”烛月搀着我的胳膊,有些无奈道。
“不行,我还没查清昌莲的死因呢。”我咬牙想了想,“可秦贤他们对我起了疑心,否则也不会派人来弄死我。现在那长眉怪人有去无回,我更是洗不清了。”
“别查了,你想查的,我都知道。”烛月竟是如此道。
第113章 这次我没有错过
“是、是谁?”如此简单的两字,到了嘴边,我竟然结巴起来。
“是廖迁。”烛月直视着我的眼,叹息一声。
“什么意思?你又如何得知?”我着急地追问,烛月却只是先扶我坐下,顺便在我俩之外下了禁制,让守备之人难以察觉。
“我在黄沙堡外好几年了,自然是对昌莲的事情有所调查。”烛月沉声,“毕竟也有过点头之交,我是不想见着她含冤而死的。但我查了这许久,后来发觉是魔修需要炉鼎,才对这么多弟子痛下杀手。”
“那和廖迁有什么关系?”
“他就是那日凌虐昌莲之人。”
我倏地站起,全然不顾身上的痛楚,几乎是吼出声:“什么意思?他不是喜欢昌莲吗?怎么就会下如此杀手?”
“当然是喜欢的。”烛月顿了顿,也知道无法让我安然坐下,干脆继续道,“但喜欢,是会变为占有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何他如此狠心,但据我这些年的调查,在附近作恶的魔修并不止一个。而他,就是那群魔修安插在黄沙堡的奸细。”
“秦贤不知道吗?是不是瞎?”
“当然不是。”烛月垂眸摇头,“只怕连秦贤也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我不想知道秦贤到底入魔了没,只想知道昌莲的死因:“你刚刚说作恶的魔修不止廖迁一人,可你又如何知晓是他所为?”
“因为昌莲之死曝光前,廖迁独自喝醉许多次,又在昌莲的住所外徘徊了几日,所以我才觉着是他。否则他哪里知晓昌莲会死?”
分析得也对,于是我更想杀了那个畜生。
拎着长剑就要出门,却被现在已经高我一头还多的烛月给单手拎了回来:“你干什么?你可能打得过廖迁,但你打得过入了魔的廖迁吗?你记不记得,他的修为是可以在短时间内猛涨的。”
我虽然气急,但我也意识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
烛月愣了愣:“我一直跟着你啊。”
“你怕不是来偷魔剑的吧?”我惊骇之下,脑中念头飞转,将此事从前到后连续起来,“在你小时候,我曾经要给长泪起名为‘无名’,却被你制止了。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无名’是魔剑的名字。……而后你魔气显现,所以和郭玉串联起来,骗我去取初元丹,重塑你的资质?……在那个试炼的山洞里,你其实就是那个给我龙兰果的魔修对不对?我周围的修士都死伤了个差不多,偏巧就我还活着,也是因为你留了我一命,并且把龙兰果塞给了我,对不对?”
我这段话怕是差点用尽了我这辈子的脑子。
烛月大约也是没料到我此刻反应竟是如此之快,就这么呆愣在了原地。
我上去伸手就想给他一个巴掌,可当我的右手抬了起来,却怎么也挥不下去。
难受,憋屈。
我解开禁制,飞跃而出。
遥望了我的住所一眼,本想趁着天还未亮赶紧离开,却迎面撞上了廖迁。
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长泪在手,我几乎拼尽了所有在景云处所学。
可剑招越来越乱,我心中更是恨意丛生。
廖迁倒是临危不乱,此刻见我剑招微乱,竟瞅准了我的破绽就朝我一击而来。
我差点被伤,但也已经无力再战。
他正打算置我于死地,我竟是运气不知是好是坏的撞见了妖兽潮。
眼看着远处的妖兽潮朝黄沙堡而来,廖迁也不淡定了。
是啊,就算他是魔修,和妖族也没什么关联吧?
我竟是有些感激起褚尤他们那帮人。
啊不,那帮妖兽。
但我也不打算见他们。
廖迁御剑回去向秦贤报告,我则是飞身下山,给自己躲起来养伤。
唉,这世道,我竟有些摸不透了。
啊呸,我好像就从未摸透过。
譬如这褚尤,最近妖兽潮频繁,是闹哪样?
昏昏欲睡之前,我总还是记得给自己下个禁制的……
伤口痛感传来,生生给我痛醒了。
阴雨绵绵,我又是躲在树下,此刻身上衣服黏腻得紧,混杂着血和雨水,难怪很痛呢。
颤颤巍巍地起身,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了落枕。
我还真是老了。
无可奈何之下,原本想找个地方换身衣物,可走来走去,我的路痴感又回来了。
唉,人生处处不如意啊。
可当我一抬眼,怀盛就撑着伞站在我的面前,手中是一套干净的布袍。
我的泪水扑簌簌落下,就这么一件衣物,竟给我找着了绝处逢生的感觉。
找了个山洞换上衣裳,我才记得问他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他支吾不言,我嘲笑他该不是在这附近找了好几天?
他居然沉默了。
我敲。
他该不是真找了好几天吧?
眼看着怀盛越发干瘪的小身子,我心内愧疚更甚。
“你这能养回来吗?”我捏了捏他瘦弱的肩膀,有些心疼。
“……不行。”他执拗得很,硬是把我的手从他肩膀上拽下来,“你别管我,我已经不是你的灵兽了。”
我愧疚着,忽然记起这事:“那你炼化的那片丛林呢?”
“没事。”
真的没事吗?我眨了眨眼。
灵兽不是不该离开被炼化之物吗?否则他也不会在被前主人解除灵契之后,不得不待在原地等郭玉去找他。
我又想不通了。
但这个问题和黄沙堡的问题比起来,显然简单了许多,因为我很快就见着了褚慈仁。
他焦急得很,还甚至眼中泛着光,泪光。
原来怀盛已然命不久矣。
眼看着他在我面前咳得满嘴鲜血,我竟是除了哭一点儿办法也想不出来。
我怪他为何不跟我说说身体状况,我怪他为何从未向我求救,我怪他为何明知身体不好还要逞强离开那片续命的小丛林。
可这些都再无任何意义。
我抱着他满面伤痕的脑袋,哭得像个傻子。
但他却是边咳边笑,此刻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却没忘了嘲笑我哭得太难看。
足乌的死我错过了,昌莲的死我没见到,但怀盛是真真正正死在了我的怀里。
我哭得直到音都破了,也没舍得放开他冰凉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