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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蟹道人     朕这大明还有的救txt下载     朕这大明还有的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九章 辽人四恨

    此时袁四爷茶足饭饱,准备夹着《京报》回府呢,黄栋连忙将其拦下。

    “袁四爷,您稍等下,小子有个事想找您商量下。”

    “啥事,赶紧说,我可有事赶着回去呢”

    黄栋连忙躬身拱手说道

    “四爷,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一直准备举业。今天读了您买的这份《京报》,我想着应该对他有所用,于是想把这份《京报》拿给我朋友瞧瞧,当然也不白要,我花原价从您手里面买,您看行吗?”

    袁四爷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这《京报》也是他为了炫耀才买的,今日看了也没甚意思,还不如原价卖给他呢,于是就点头同意,黄栋立刻拿出银钱递了过去,钱货两清。

    “好嘞,四爷您走好啊。”

    黄栋送走袁四爷,看了看手中的《京报》,准备把他放回后房,生怕有什么褶皱。

    他买来自然不是为了给他朋友看,他只是从今日所见明白,这报纸所载消息必然会牵动很多人的利益,因此定会有人多人想要了解,袁四爷不也说了嘛,有许多达官显贵派人排队来买。

    当听到此话时,他就想买下来再去通政司门口去卖,没有买到《京报》的人肯定会加价去买,赚个差价也是好的。

    但就在他心里计算筹划之时,下午看书的书生走了过来,对他作揖道:

    “这位小兄弟,实不相瞒,我是来京赶考复习的士子,今天这里听到你在读《京报》,对里面的题本与翰林评论甚是感兴趣,也想买下来看看。但你先买了,于是就过来叨扰,看小兄弟转手于我,我可以出四钱银子。”

    四钱银子的价格很高了,这让黄栋颇为心动,但心想他是进京赶考的士子,那就是举人了。

    在明代举人的地位很高,也是可以当官的,他不由的重新审视了下这个书生,看他貌似刚过如冠之年,甚是年轻,心里一想,连忙说道:

    “这哪里话,我看您最近也常来,估计也是街坊邻居,这样,这本册子先给您,您几时看完给我就行。”

    说完就把《京报》递了过去。

    书生接了过来,拱手谢道:

    “那多谢兄台,我就在这坐会,花一个时辰看完就给你,也不耽误你用。我是宜兴卢象升,就住在不远处,如果你以后有什么笔墨上的事情可以找我,在下十分乐意效劳。”

    卢象升虽是书生,但为人豪爽,看见这茶馆活计也是个爽快人,也不扭捏,也就答应下来了。

    “您太客气了,我刚跟掌柜商量了,茶馆以后每天都会买《京报》回来。以后您就每天来,我下午读完报纸就给您看。”

    于是也不打扰,给卢象升重新沏了壶茶就忙去了。卢象升就回到原位,津津有味地阅读起来。

    京报上面所载题本内容不仅在这小茶馆中引起波澜,也在京城内引起轩然大波,并不断向周边乃至江南扩散。

    自万历以来,地方赋税上缴不足的比比皆是,以江南最甚。

    那些钱是收不上来,还是中间被贪墨了,朝廷并不知道,但现在居然有人提议要追逃历年逋欠的赋税,如果真追补起来,查到什么那就难说了。

    再说还有开放鼓励海贸,设关税。

    朝廷自隆庆开关后,也在海澄设县开关,实行船引制和饷税制收取关税,收获颇丰,每年关税高达“23400两”!(万历四十三年的数据)

    海贸利润是很高,但很多利润有被南北直隶豪族勋贵商人所占,所以为了保持这么高的利益,他们经常建议朝廷实行海禁,好让他们独占利润,现在有听说朝廷准备鼓励商贸,在多地设关税。京城有利益的商人勋贵开始相互串联,看看有无办法。

    ·······

    宫外的波涛汹涌,一切都在朱由校预想之内。

    这也是他让邸报刊登题本的目的所在,不把这水搅浑,他怎么从浑水中摸鱼呢。

    不过他现在却没心思关心这些,现在他正在看杨涟的上的题本,题本的内容让他有些瞠目结舌。

    杨涟那日从京城带两个锦衣卫起身,连忙起身出山海关,驻留两日,便继续出发,经喜峰口,宁远等地,现在已至广宁。

    广宁位置极其重要,统辖辽东的三大官员(辽东总兵、辽东巡抚、辽东太监)的衙门均设在此处。

    他到了以后也没有直接去衙门拜见,而是直接去当地去了解,微服私访,得到的结果触目惊心。

    “臣自从京城出发,夙兴夜寐,写题本前两日便已至广宁,一路臣观民间穷困,多欲经山海关前往顺天就食,问起缘由,边说今岁大旱,盘剥甚多,不得不如山海关苟活。

    臣又走访宁远、广宁等地,发现辽人多穷困、富人多剥削之,土地广袤至千倾。今年大旱辽东粮价甚高。

    小米、黄豆斗值二钱七分,草一束值二分五厘,葛柴一束值一分五厘矣。

    又问路途所遇军士,说每军一日连人带马须得一钱三四分方能过活,而所领月饷及马止于八分。军兵如何盘缠得过?如何不卖袄裤什物?如何不夺民间粮窖?如何不夺马料养自己性命?而马匹如何不瘦不死。”

    朱由校看了,也是触目惊心。古代银制是一两等于十钱,一钱等于十分。

    而现在辽东军士,每天军饷每天加上马匹,一天才八分钱,但每天要差不多双倍才能活命,导致必须倒卖自己的物件、衣服、乃至买自己的马匹、巧取豪夺才能活命。

    但钱去哪里,每年朝廷拨银可是有五百万两啊,贪墨这么严重,让他心中也是愤恨,不过现在也补纠结于此,因为杨涟在题本中说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由于客兵饷银不足,为了活命生计,多抢夺辽民的财物粮食。臣又问辽人,发现其多恨朝廷、多恨客军。乃至有人总结辽人有“四恨”:

    军兴以来,援卒之欺凌诟谇,残辽无宁宇,辽人为一恨;

    军夫之破产卖儿,贻累车牛,辽人为再恨;

    至逐娼妓而并及张、刘、田三大族,拔二百年难动之室家,辽人为益恨;

    至收降夷而杂处民庐,令其淫污妻女,侵夺饮食,辽人为愈恨。

    有此四恨,而冀其为我守乎?”

    最后一句话让朱由校默然,是啊,怪不得熊廷弼一直觉得不能用辽人,怪不得有那么多人辽人愿意逃命到关内,乃至流亡到建虏。如果自己是辽人,如此被欺负,也不想被朝廷所用!

第六十章 人心向背

    辽人问题,朱由校是知道的,后世争论也不少。

    熊廷弼也曾多次上书过,表示对辽人不信任,要求派客兵来辽作战,不能雇佣辽东本地人。

    理由是辽人浸染胡俗,贼杀其身及其父母妻子,不恨,而公家一有差役,则怨不绝口。遣为奸细,输心用命,而公家派使守城,虽臣以哭泣感之,而亦不动。

    这确实也是实情,明清战争的前期,辽军望风而逃、一触即溃,辽民甘为汉奸细作,辽人不肯报效朝廷,无心抗敌的现象确实很多。当然朱由校也明了其中缘由。

    根据杨涟所言来看,固然辽人确实不行,但并不都是辽人“浸染胡俗”造成的,而是明朝长期以来在辽东的苛税恶政造成的,并非“辽人皆贼也”,而是“朝廷相逼辽人为贼也”。

    也确实如此,“朝廷相逼辽人为贼也”的现象是李成梁晚年的贪得无厌与高淮乱辽造成的后果。

    万历二十七年三月,万历派太监高淮“往辽东开矿征税”,高淮仅仅到辽一个月后,就迫不及待掠夺民财官吏,并且干预辽东政局。

    比如万历三十四年(1606),贼酋长昂率领万人入侵山海关东,当地守军已经成功将其击退,可高淮得到消息后,非得逼着各城官军全面追击,致使辽东各城镇防卫空虚。

    其后罢辽东总兵马林,羞辱韩立功,活活打死巡捕张汝立,仅仅是因为他“不避参随”,亦视辽东官吏为草芥。

    其次就是疯狂搜刮。高淮的本行就是勒索,但辽东不同于别处,此地“种惟一黍,岁止一熟,而雨旸不若,处处皆荒”,加上地处边塞,所以经济十分落后。现在高淮又来刮地皮,敲骨吸髓,逼得辽人岂不为贼。

    当时的辽东巡抚李化龙曾说,辽阳大户原本有47家,皆有数千资产,但“为淮搜索已尽”,全都破败。大户尚且顶不住,普通百姓可想而知。所以当时的辽东百姓唱到“辽人无脑,皆淮剜之,辽人无髓,皆淮汲之”。

    而作为辽镇总兵,素有威望的李成梁不仅不敢反对高淮,反而随波逐流,勾结高淮,狼狈为奸。甚至当时就有流言两人深相结,辽人逾不可支矣。谣云:辽人无脑,皆淮剜之,辽人无髓,皆淮吸之。实成梁代剜之,代吸之矣。

    在他们两人狼狈为奸、荒唐不堪的共同作用之下,辽东形势全面恶化,辽人言我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再看几时不罢(矿税),也都钻入夷地,自在过活去罢。

    所以在努尔哈赤起兵前,辽人对朝廷已然不信任了,民心已经投向奴酋,有与老奴暗通款曲者,也有期待老奴攻取辽东解救辽人与水火者,更有为老奴出谋划策的辽人。

    乃至萨尔浒之战时候,竞相给老奴送情报,“奴酋擅东方富殖,馅饵辽人,而辽人久为所用故辽中举动,奴酋全知之。”

    后起兵攻明,多凭借辽人为奸细,破抚顺、辽沈、广宁,莫不如此。甚至出现破城后“民家多启扉张炬若有待,妇女亦盛饰迎门。”

    历史上的辽沈之战,辽阳就是在降夷和投靠清军的辽人里因外和下被攻破的。“以角楼火起破的,系辽人为内应。闻辽城中私通李永芳者凡数十家相与约期举事。”

    沈阳被攻破也是一样的,也是显示袁应泰战败,城中降夷与辽人内应鼓噪城破导致军心大乱。因此他也会派锦衣卫去辽东,纠察这些奸细。

    杨涟在题本上接着说道:

    “现今辽东等地流言,说建虏见辽人压迫如此,战前皆会散播谣言,说其有七大恨,辽人有四大恨,不入弃明而来,来者皆有房同住、有粮同食、有田同耕。此等谣言流传甚广,不可不察!”

    杨涟的题本让朱由校看到了辽东的另一暗面,辽人心不归朝廷,情愿敢当奸细。都是朝廷做的太过,既然朝廷都不让他们活,那他们就找活法,这也难怪熊廷弼这么不信任他们的。

    这也让他曾在后世某乎上看到个史料。

    说的是1634年于宣府大同俘获一批后金汉军,其多为辽东边军出身。问及为毛给女真卖命?答曰投降后,每人分得老婆1个牛羊8只外加1头毛驴。这与辽东明军每个月都活不下去真的是鲜明的对比。

    但他也知道这种努尔哈赤假意拉拢辽人的做法持续不了多久,再过几年辽东大旱,那个时候建虏的后勤压力必然增大,必然会把屠刀转向投靠的辽人。

    历史上也是如此,当境内遭逢天灾,粮草不济时,努尔哈赤竟“杀尽辽东『无谷』汉人”,就是不从事农耕、为八旗奴仆的汉人皆被他杀尽。

    所以这打仗打的不只是军事、还有经济,尤其是人心向背!

    这让他更加坚定辽东屯田、开海运的决心,一定要干,还反腐、锄奸,只有与后金形成鲜明对比,让辽东人心归附朝廷。

    还要重用一些辽人,他心里清楚辽东并不是人人都心向建虏,大部分还是对朝廷是忠心的。将门也有许多人才,比如曹文诏、曹变蛟、祖大寿等人,都是可战之将。

    毕竟客军虽好,但是太贵了,千里调兵,要有月粮,行粮,盐菜银,还要有安家费,要建设营房,要工部发新武器,还可能有兵变之虞,说白了,用这些辽人守辽土,绝非为了平定辽东,就是为了给省钱,随后把更多的钱用在刀刃上。

    钱!钱!钱!

    后世有句玩笑话,叫做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只要钱到位,啥都好说。

    满清就是如此,乾隆年间征讨大小金川,大小金川兵不过15000,清朝花了7年时间,伤亡三万人,杀了四个大臣,耗银7000万两。

    朱由校不禁想如果自己有这等财力,何愁不能剿灭区区女真!

    因此明天与内阁、六部的诏对至关重要。只有想出开源节流的法子,执行下去,手上有银钱,才有可能度过危机。

第六十一章 中兴之主

    十月十五日,文华殿。

    朱由校乘坐龙撵抵达文华殿时,内阁与六部九卿要员早早就在此等候了,简单行礼过后,各自定座。

    今日来的是内阁三人以及六部九卿三品以上官员二十余人,这算是大明中央运转的核心了。

    其中除了内阁辅臣外,最核心的为六人,分别是:

    吏部尚书周嘉谟,东林党得力干将成员,掌握铨选。熊廷弼与他关系不错。

    就是在他的力荐之下,熊廷弼才得以出任辽东。在移宫案中也曾与刘一燝、杨涟等人齐心合力,共同促成朱由校登基。

    户部尚书李汝华,此人无党,理财能手,独立度支户部多年,辽东战事后,朝廷实在没钱,是他提出加征辽饷。

    兵部尚书黄嘉善,此人无党,曾安定西北,功勋卓著。认为熊廷弼在辽东尽用客军耗费胜多,与熊廷弼极不对付。

    礼部尚书孙如游,浙党,此人言官出身,深受方存哲信任,也是光宗朱常洛临终前任命的顾命大臣。

    刑部尚书黄克缵,无党,但与东林不和,为国分忧,曾引进吕宋大将军炮。

    工部尚书王佐,无党,目前负责修明定陵(神宗)、明庆陵(光宗)。

    这六人中东林两人、浙党一人、其余三人皆无党。但却各怀心思,为了今天诏对也是准备良久,知道定是一场唇枪舌战。

    这几日朱由校搞出的风波,在场诸人也早有耳闻。

    先是在皇城试射火炮,据说还亲自打了鸟铳,这已经让一些言官摩拳擦掌,写好题本,准备好好劝一下皇帝,必须行正道,千万不可效仿武宗故事。

    当然徐光启等人也逃不了被参,听说他还被皇帝委以重任,升迁为工部侍郎。这让浙党诸人,特别是沈灌知道后极其不喜,想着一定借此机会让言官上书,铲除这个奸贼。

    对于刘一燝等东林人士来说,这却是个好消息,徐光启这个西法党与东林关系密切,如果能相互支持,东林也不用在朝中单打独斗。

    特别是现在工部尚书王佐已到了退养之年,如果徐光启能再立新功,得到皇帝信任,再在他们帮助下,升任工部尚书也未尝不可。再加上即将接任户部尚书的汪应蛟,这样六部东林就得其四了。

    齐楚浙党也不是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所以这次他们也做好准备,定不能让东林在今天得势。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看了看身边的王安,王安身体不行,但是他还是强撑着身子,请求自己能陪着朱由校出席这次诏对,朱由校见他坚持也就同意了。

    只见朱由校给王安点了点头,王安会意后,轻咳一声上前说道:

    “诸位都是朝廷肱骨之臣,陛下御极以来,心忧国事,战事凶凶,靡费甚多,朝廷用度不足,边饷年年不济,辗转腾挪,乃至于此。

    因此陛下夙兴夜寐,宵衣旰食,思求良策,以济国用,但也不欲加田赋予百姓,做臣子为陛下分忧是其本分,陛下也欲求问开源节流治国之策于诸位大臣,诸位有建言均可上奏,畅所欲言,言不加罪。”

    此话说完,在座诸人齐身起身称是。朱由校见已到此,也点了点头,掷地有声地说道:

    “就像大伴所说的那样,朕欲求教与诸位,希望诸位畅所欲言,言不加罪。

    不过朕经常想,既然欲开源节流,但朕为一国之君,是万民之表率,就应该以身作则,先提一些开源节流之术并践行之。

    所以今日朕就开个头,也请诸位也可听一下,如果有异议也可提出,再说一遍,畅所欲言,言不加罪。”

    众人闻言,心里琢磨皇帝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事先也没有通知啊,不是先他们说,然后皇帝决断嘛。

    难道是陛下心中早有措施,这次诏对只是走个过场,再结合这几天皇帝特地让人对外发行的邸报,越想越琢磨是对的,也纷纷起了心思,不过还是先听听皇帝说什么吧。

    只见朱由校说完就从袖口里拿出一个折子,递给王安。

    事先朱由校也没跟王安打过招呼,王安也好奇朱由校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双手结果折子,打开念了起来。

    “朕常思开源节流之术,但又不欲加赋于民,也不想行苛政伤民,思前想后,想起圣人曰:发而不中,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

    朕也想之,开源节流之术只能求于自身,因此朕欲决心行以下几事:

    其一,自万历三十年以来,朝廷修三大殿、三大门耗费千万,现三大门已经修成,但三大殿仍内动工,朕也不欲靡费甚多,因此决定停修三大殿,何日辽东战事平息,何日再修!

    其二,朕即位后,内阁便奏言求选贤良淑德之人为婚,朕思天子大婚靡费甚多,但国不能不一日无母。

    因此决议朕大婚之事所以耗费均减半,并且以后朕的用度也减半而行,以身作则。

    其三,现今外廷用度甚多,内阁多次上书用度不足,因此朕除之前助辽饷一百三十万外,再从内帑中拿住两百两入太仓,以度支国用。

    以上三者,均是行节约之事,朕再思之,决意行开源之术,但朕也无点石成金之术。因此决定改以往却榷关所得一般归内帑之规定,以后榷关所得均归户部,一分不入内帑。

    朕年未弱冠,思来想去能做之事均在于此,此意已决,绝不更改,还请诸位大臣能更出良策,为国分忧!”

    等王安读完,殿内诸人都惊呆了,大明立国二百五十年,从未有如此天子。

    以往都是内廷哭着喊着向皇帝要钱,希望皇帝的小金库能拨点款,但从皇帝那里拿钱比登天还难,特别是朱由校的爷爷明神宗,连自己的儿子结婚都要向户部要钱。

    更何况现在皇帝还要节约,吃穿用度要少一半,连结婚花费也要少一半,还不修宫殿,这跟他爷爷神宗皇帝比起来,真的是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殿内诸人放下了心中的计较,不由的想道,我大明终于出了中兴之主!

第六十二章 朝廷的收支

    殿内诸臣想到如此,纷纷表态。

    “今岁以来,二龙归天,天下震动,但幸得圣上如此爱民,臣想若先皇泉下有知,必定欣慰!”

    刘一燝率先表态。

    也确实,神宗在位时期,他们就对光宗朱常洛十分拥护,争国本争了十几年,最后终于成功了,光宗即位以后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在位一个月,也是选贤才,发内帑等等,只是没想到一个月就暴崩了。这就相当于投资了个公司,没想到刚上市没几天股价闪崩,他们这些投资者能不绝望嘛。

    但今天发现朱由校品行、能力丝毫不逊色光宗,更重要的是比以前好几任都有担当,这让在场诸人更是感动。

    朱由校颁布这个诏令也是深思熟虑的,其实这些花费也不多,不修三大殿、婚礼以及用度减半本来就是他早就想好的。

    身为皇帝,婚礼与生活用度,生活质量也降不到哪里去。至于三大殿修好干啥,现在花这钱修好,等二十多年后建虏过来直接用嘛。

    还有拨款,他算了下,完全够用。内帑即位之初就有1660万两,拨了10万买炮,雇佣铸炮师,又拨了130万接济辽饷,10万给锦衣卫,现在再拨200万,现在内帑还有1310万两,完全够用(魏忠贤搜刮的130万两给内阁用于屯田海运了,就不算入内)。

    并且这次自己主动拨了,还把每年榷关所得三十余万两,都交给户部。后面内阁或者户部再要从自己内帑拨款,就不会那么大方了,也有理由阻止户部要钱了。

    不过现在也不都是吹捧,还有提出向皇帝学习的。

    户部尚书李汝华站了出来,他这几年也殚心竭虑,四处筹措,勉强支撑,今年以来,体力不支,早就想有退养之心,之前也跟朱由校上书,也被允许,现在只是等汪应蛟来京接任即可。

    因此这次诏对没有心里负担,心想就算是最后一次为国分忧,不怕得罪人,现在又见朱由校如此,于是站出来说道:

    “陛下身为天子,却能勤俭以做表率,君父如此,作为臣子更应该如此,臣建议,为了开源节流,朝廷俸禄、办公、等开支均酌情削减,以效陛下爱民之情。”

    此言一出,刘一燝等人纷纷赞成,觉得也应该如此。

    朱由校看着他们,心中不由的冷笑,他们这些朝廷高管缩减点俸禄自然没事,但中层和底层待遇低了,岂不是会更加上下其手,甚至后果更严重。

    君不见崇祯即位,为了省钱把驿站裁剪了三分之一,导致下岗青年李自成为了活命再就业,直接把大明干翻了。

    表个态就行了,现在大明还没到这个份上,于是摆手说道:

    “诸位爱卿此话不要再提,我朝官员官俸本来就低,如果再低他们如何做事,再说大明也没有穷到这个份上。

    朕这么做就是想以身作则,切实实行开源节流之策,诸位如果也想为国分忧,那就在这里畅所欲言,为国献策,也是好的。”

    心想自己能做的也做了,开始你们的表演了。见皇帝如此说道,王安也上前接话:

    “诸位大人,皇上说道这个份上了,那就开始吧”

    在场众人见势如此,也纷纷准备进言,只是心里已经默默地把之前想让皇帝节约的话给省略了。

    “李汝华,自万历四十四年起,你就担任户部尚书,,至今也有四年了,算是朝廷的财政大管家。我们既然要议,就要明白朝廷度支情况,这你最清楚,先来讲讲吧。”

    李汝华早有准备,闻言拿出手中的题本,开始说了起来。

    “臣查《会计录》,朝廷每年正常的岁入额为1461万两,三次加派辽饷额为520万两,共计总额应收为1981万两。

    其中归入内府的约600万两,真正属于户部作政府开支的,除本色(物料、粮食等)以外,折色银子应为920万两左右。但今年户部太仓银实际入库总额为583万两,相差337万两。

    所幸陛下英明果决,前拿出130万助辽饷,今日拿出200万两接济朝廷。这才堪堪度支平衡,不然臣哪怕左右腾挪,也怕是无回天之力。”

    李汝华把朝廷财政的账算的很明白,朱由校也听得很明白。但他也有两个疑问,内帑收入他是知道的,不可能每年收入这么多。于是问道:

    “如果每年有600万两归内帑,十年可就6000万两,而现在内帑也堪堪能够维继,不可能这么多,其余的去哪了?”

    李汝华早就想到皇帝会这么问他,这也是他准备向皇帝建言开源的措施之一。

    “陛下,每年内帑确实岁入600万两,只是这么只是把许多物料价格简单相加。内府之600万,除了金花银、籽粒银等是银钱外,余皆丝绵、绢匹、蜡茶、颜料等物之用也。

    臣想每年皆收丝绵、绢匹、蜡茶、颜料等物,朝廷每年用度不完,导致许多物料都积朽腐烂而不能用,其中又有中饱私囊者不计其数。

    因此臣斗胆向陛下建言,每年可将朝廷征解京城与南直隶内库的丝绵、绢匹、蜡茶、颜料等物一半以折色(换成白银)征收,押解太仓。如此,可获银百万,即可足陛下之用,也可减少耗费,弥补国用。”

    他这么一说,朱由校就明白了,明代虽然实行了一条鞭法,但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用白银征收,特别是交给内库皇帝的用物,许多都是实物缴纳,损耗有多,不易征收,如此还不如换成白银呢。

    不过李汝华说的是把这钱交给户部,这让他有所顾虑。

    李汝华见朱由校有所究竟,于是乘胜追击道:

    “陛下,哪怕折色一半,内帑物料也足够内廷度支,并且每年发往内库的金花银、籽粒银都是没变的。”

    他这个心思朱由校哪能不知,不过想了下既然都给了两百万,那就再给点也无所谓,反正很多不用都浪费了,与其烂在仓库里,还不如用作国用。不过朝廷这么搞,那自己也得想办法赚钱了。

    “那可以,那就按你所奏,把一般物料折色归户部。内帑现在也度支困难,以后此等事就休要求助于内帑了。”

    李汝华自是连忙点头答应。

    “李爱卿,除了此事外,朕还有疑问,为何今年太仓银实际入库总额会差337万两?”

生病了,更新可能会不稳定

    今天下午发现在即喉咙痛、浑身乏力,越来越没精神,想着自己是不是中了。

    河蟹也没有存稿,只能码一章,发一章,现在就尽力码字,但更新会不稳定,还请见谅哈!

    大家千万注意身体,备好药!

第六十三章 江南欠税

    索逋赋(欠税),逋赋索不得。

    不是县家苦催征,朝廷新例除本色。

    东封西款边功多,江淮陆地生洪波。

    内库马价支垂尽,民固无力官奈何?

    苏州旧逋七十万,漕折金花居其半。

    安得普天尽雨金?上为明君舒宵旰。

    嗟乎!

    民日难,官日苦。竹开花,矿生土。

    ——《逋赋谣》

    李汝华看皇帝继续发问,整理下思绪后,随后回答道:

    “陛下,如今朝廷赋税缺额之大,主要是地方拖欠甚多,许多税银多被地方留用。”

    “地方拖欠朕也知晓,但这数额未免也太大了,如此胆大妄为,视朝廷为何物!究竟哪个省拖欠的多?”

    之前刘一燝等人也提到过此事,那时候也说是朝廷的地方官多有缺额,导致许多赋税收不上来,所以要求选任官员加强对地方治理,他那时听了以后也就同意了,只是没想到现在缺额这么大。

    李汝华随即又从袖口中拿出一份题本,举过头顶解释道:

    “陛下,臣查了历来各省所拖欠朝廷税赋,自万历四十四年至泰昌元年,拖欠最重者唯南直隶、浙江、江西三省。

    其中南直隶所占拖欠四成,有一百三十余万两,浙江拖欠有两成,有六十余万两、江西拖欠有一成,有三十余万两。”

    说完便把这个题本递给王安,交由朱由校查阅。

    朱由校打开后简单略看一下,越看越气愤。刚才听李汝华的话,光南直隶、浙江、江西一共就拖欠两百多万两,金额如此之大,这难道就没人管吗?

    看到李汝华这么分析,还向皇上说了实情,这让在场诸人特别是浙党等人真的快把李汝华恨死了,李汝华呀,你自己要退休了,不要临走前,搞这么一出让我们不好做啊。东林党肯定会为此事大做文章。

    “刘一燝,你现在暂代内阁首辅,你来说说,为何如此?”

    刘一燝心里不禁嘀咕,今天诏对跟他的预期完全不一样,意外太多了,现在皇帝亲自下场,要以身作则,让他们想建议朱由校节约的话无从说出。

    现在又是李汝华说明朝廷赋税缺额这么严重,还点出了南直隶、浙江、江西三省,这三省从大明朝开国起就是赋税欠缴大户,李汝华难道不知道?不过刘一燝心里也明白,皇帝既然关心了,那不免没有文章可做。

    “陛下,江南一带,为我朝赋税最重,这地方拖欠自开国后便有,永乐、宣德、嘉靖时期朝廷曾下令追补税款,但只能解一时之需要,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现今缺额如此之多,更是前所未有,臣请命派朝廷重臣下江南,追讨欠额。”

    “派重臣去就可以追讨回来吗?之前年年有拖欠,朝廷怎能不知,为什么朝廷就没有动作,朕看这是朝中有人暗自庇佑,刻意有所蒙蔽,才让朝廷不追究!”

    刘一燝解释显然不能让朱由校满意,欠这么多钱,是没收上来?还是收上来被挪用了。没收上来不收了吗?如果被挪用,那又挪用到哪里去了,这些都得好好查办。

    对于朝廷来说,江南赋税极其重要,如果收不上来税,那很多事情是做不了的。

    朱由校心里也清楚,江南缺钱嘛?一点都不缺,几十年来海外白银流入江南,让江南极其富裕,如果连赋税都不交,那就不要怪自己手狠了。

    “刘大人此言差矣,臣太仆寺卿毕自严有本要奏。”

    一个年逾五十,含齿戴发的人出列说道。

    毕自严,这个人朱由校早有耳闻,天启崇祯时期的理财能手,在任户部尚书的时候,殚精竭虑,在财源枯竭、入不敷出的情况下,毕自严精心协调、精打细算,支撑明朝财政近十年。

    “哦,那你说说。”

    “陛下,臣曾任松江推官,对南直隶赋税两京一事,据臣有所知,南直隶中苏松常镇四府,经济繁荣,也是朝廷重赋之地,也是内库金花银收入所在。

    但自万历三十年以来,此等地方拖欠严重,并不是小民拖欠,主要是地方大族,尤以江南地区乡官、豪民最为猖獗,有些退休官员,目下乡官,凭借门生故吏遍天下。

    经常令本地地方官甚至封疆大吏都头痛不已,无法能制。

    此外便是江南官府节流、乃至许多地方官吏“侵蚀挪借”,臣曾查看从万历三十年到现今江南奏报税赋押押解情况。

    发现无论是丰年还是荒年都有拖欠,丰年没有灾荒理由,就常常以修工程、或者请求赋蠲免(免税),有些甚至丰年比荒年拖欠的还要多。

    臣担任松江推官,发现万历以来,江南富裕前往未有,其中以苏州为甚,整个城市有机匠达一千多户,而为之打工的机匠保守地估计也有数万,百姓富庶、物产丰足、何以连赋税都交不了呢?

    因此臣斗胆认为,朝廷如果只是派重臣去江南,就怕到时候蓄意阻挠,受制于地方豪强,怕收效甚少啊”

    毕自严这一番话说到朱由校心坎里了,也让他明白其中拖欠缘由,如此大规模拖欠肯定是有组织、有缘由的。

    但没想到毕自严的话刚说完,吏部尚书孙如游闻言便立马出面驳斥。

    “太仆寺卿此话严重了吧。

    江南赋税本就是最重,就以苏州税额为例,臣查之比宋则七倍,比元犹四倍。

    陛下,臣怕万一大规模追补欠税,就怕会激发起民变!各位难道忘了,神宗时期苏州抗税一事嘛。”

    在场诸人乃至朱由校当然知道此事,明神宗为了搜刮钱财,派宦官为矿税使四处收取矿税,导致民怨沸腾。

    苏州就派的是织造太监孙隆,本来要打击偷税漏税行为,结果反而被苏州丝织业工人打死手下人员,驱赶出苏州,再不敢过问收税之事。

    这话一出让朱由校对此事也有所顾虑,不过这是两回事,收矿税跟追讨欠税是两回事,难道追逃欠税还没理?

    不容朱由校反驳,毕自严立刻回怼道:

    “陛下,孙尚书此言不知有何居心,臣怀疑孙如游本就是江南余姚人,此话根本不为朝廷所想,只为自己私利。”

    朱由校真的是越看毕自严越顺眼,于是顺着他的话说道。

    “不可乱说,有事实就说事实,切勿以地域攻讦之。”

第六十四章 请夺南京户部之权

    毕自严本身就善理财,又曾在南直隶任职,自然对那里的情况一清二楚。

    “陛下,臣并非妄言,这朝廷赋税本就有制度,有定额。这与当时矿税使滥收赋税能比?

    孙尚书刚才说,怕万一大规模追补欠税,怕会激发起民变,臣适才也说了,江南欠税主要是地方大族。

    臣想问尚书,不知道是怕会让地方大族不满,还是真怕激起民变。

    孙如游一看毕自严如此说他,怎么能忍,当即反驳道:

    “江南赋税重地,既然有苏州先例为鉴,就不可不察,毕大人切不可血口喷人。”

    毕自严听了更是不以为意,他心忧国事,对于江南这一套极其看不惯,听孙如游如此说,也不给其面子,回怼道:

    “尚书说神宗朝苏州抗税一事,那臣甚觉好笑,臣尝查当年事迹,也素了解苏州等地民风。

    时任苏州矿税使孙隆,代管税事。因为苏州当地偷税漏税实在太过猖獗,本就很低的商税收还不断缩减,以至于挪借其他银子填补。

    因此这才要打击偷漏税行为。当时苏州黄建节、汤莘等人投附孙隆,提议对丝织业征税,每机一张,税银三钱。

    这税额极低,臣曾任松江推官,知道这织机如果干得好,一年最少可得利六两,三钱银子相比一年利润何其少。

    但一时有人肆意讹传,说朝廷施以重赋,导致当地的丝织业工人在各种流言煽动之下,发动暴乱砸死倡议者黄建节、汤莘等人,尽毁其家。

    臣又写信询问其中原委,当时苏州有人说,人皆赤身,不持一械,不抢一物,矿税使孙隆逃走后,苏州官府出面,居然就停止了。

    并且首恶葛成被官府羁押,但当地官府居然不施惩罚还将其名字改为葛贤,然后上报奏闻。导致苏州城中居民多歌颂其人,待其出来后,缙绅皆待以宾礼,称曰义士。

    臣想如此有组织抗税行为,定会有当地大族官绅指使,不然不会如此。怪不得张太岳曾言苏州以赖粮著名,其乡人最无赖,此地可称‘鬼国’,果实如此。

    孙尚书是江南人士,又是万历二十三年进士,不可能不知道此事缘由,现在身为朝廷重臣,不仅不为朝廷分忧,还在为其说话,实在不知是何居心!”

    毕自严一点面子都不给孙如游,孙如游被他这么一说,脸色更是难看,在场诸人看了一会的戏,心中也感叹这毕自严言辞犀利,以后怕不好对付,是不是要多加拉拢才行。

    不过他的话也确实有些道理,也让朱由校明白其缘由,甚合他的心意,但现在也不欲让他们这般争吵下去。

    “好了,不要吵了,毕自严你说的看似也有道理,但光说不练假把式,只说问题谁都可以说,那朕就问你,你觉得江南三省前税这么多,应该怎么办,在场诸位也可建言献策,多多商议。”

    毕自严也在等这个机会,现在终于可以向皇帝上述建言了。

    “臣认为例行追补欠税,不能只派重臣前往,还要权归一、设专职、严考成、多惩治!”

    毕自严说完,户部尚书李汝华立刻会意,捋须点头,面露敬佩之情。

    毕自严的嫉恶如仇,极擅长理财,也经常跟他讨论财赋之事,但今日之举却跟他没有商议,估计是知道他这么做会得罪太多人,不想连累他。

    “哦,那你具体说说,此四策何解。”

    毕自严闻言,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他要说的必将引起朝中乃至南直隶官员不满,到时候必定弹劾如雪,自己也怕死无葬身之地,只是他来之前就已有决断,只希望皇帝能够听进去去自己的奏言。

    “陛下,江南赋税屡有拖欠,那就要设专职督职,之前朝廷就因为此事曾设应天巡抚、苏松巡按等职追逃,但只能管一时,不能长久,原因就在于其权责不大,受地方牵扯太多。

    其中最大的便是南京户部,其掌管全国的盐业和黄册,负责南直隶的税赋,代管浙江、江西和湖广的赋税,以及南京各机构的薪俸,我朝一半的赋税会经过南直隶。

    南直隶、浙江、江西拖欠甚多,皆是南京户部作为主管,怎可不担责。

    因此臣特请将南京户部掌管全国的盐业和黄册,负责南直隶的税赋,代管浙江、江西和湖广的赋税之权归于北京,这样才能赋税统一,政令出于一,同时新设南直隶总督,专管南直隶之事,亦可督促南直隶追讨欠额。

    此臣所说权归一、设专职之论。”

    毕自严一说完,在场群臣炸开锅了,他们万万没想到毕自严居然会动南京户部的心思,这可是违反祖制,连张太岳可都没提过,他现在一个太仆寺卿就敢如此口出狂言。

    孙如游见毕自严如此意见,就知道他定会触犯众怒,于是马上出言抨击:

    “毕大人此言真是悖言乱辞、口出狂言,我朝廷自成组以来,南直隶六部职掌就早已确定,现在你却要改变祖制,可谓是居心叵测啊。”

    沈灌也闻言出列,他曾主政南京,知道利害关系,确实许多赋税被南直隶以各种理由节流,但一直都是这样,朝廷历来也没有动过南京户部的心思,这毕自严怎么敢如此说。

    “陛下,此乱言,有违祖制,于社稷不利呀。”

    东林党虽然也同意追补欠款,甚至多收商税,但毕自严这个提议确定有点太过重大,他们也不敢这么做,于是刘一燝、韩爌也纷纷上书建议不可。

    但也不是赞成跟声援的,户部尚书看到李汝华被群起而攻之,立马出声声援。

    “陛下,毕自严此言为朝廷着想,臣觉得不是完全不可,南京户部职掌就早已确定,但未尝不能改,只是如果全部归一,怕引起动荡,臣建议还是从长计议,选其一归北京户部也不是不可。”

    见李汝华站了出来,袁可立也心有意动。他与毕自严素来相识,知道其嫉恶如仇,但不畏权势。今日闻言就知道他的提议虽然很难成行,但如果做成确实有利于朝廷,于是也站出来为其说话。

    你一言我一语,因为毕自严的惊天大论,让文华殿中诸人吵作一团。

    朱由校看着这形势,心里也是感叹,他心中何尝不知道明代财政体系极其复杂,先分南北,然后每个单位都有自己的收入,导致户部掌握的钱极少,因此早有赋税归一的心思,但此时牵扯甚多,连他都不能不慎重考虑。

    只是惊讶于毕自严居然有如此高见,还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提出来,心中不由的敬佩。

    既然毕自严都这么做,这么尽心国事,那自己也不能只是干瞪眼了,也要想办法把这个事情给定了。

    只是此事他一句话,盖一个印,让内阁发文就可以了解决的,得让朝中诸人亦或者大部分同意才行,让其明白此事对他们也有好处才行,看来得找几个关键人物谈谈,换其支持才行。

    心中有了定计,他就示意王安让在场诸人肃静。随后说道:

    “兹事体大,不可不察!这样吧,现在快到午时了,各位也累了,先休息一下。朕今儿个特意吩咐给诸位准备了膳食,等吃完饭再议吧。”

第六十五章 妥协

    说完朱由校就先回到了乾清宫。

    一路上他也在想,要使得这提议通过,光有自己的支持不行,必须让内阁也同意,站在他这一边。

    于是他就嘱咐王安先把刘一燝、韩爌二人叫过来。

    此时二人还在跟吏部尚书周嘉谟商讨刚才文华殿的争论,他们虽认为财赋之事确实重要,但毕自严的提议真的是太鲁莽了。

    而刚才皇帝闻言后却选择休朝,让他们三人不得不琢磨皇帝的用意如何。

    此时却何昶走了过来。

    “刘大人、韩大人、万岁爷在乾清宫召见二位。”

    在场诸人一听,便知道这是皇帝要跟他们商讨刚才毕自严的事。这也让沈灌、孙如游等人不由得揣度皇上的意思。

    等刘一燝两人到了后,朱由校也在用膳,见他们二人来了。

    “你们二人估计也没的急用膳吧,就跟朕一起吃吧。何宁,赐座,再拿两幅碗筷。”

    刘韩二人见此也不坚持,就坐下一起用膳了起来,见朱由校也不继续问话,只能也默默吃了起来,如坐针毡。

    “刘爱卿,你说如果南京户部职权真归于京师,并设南直隶总督,专督欠额之事,那朝廷就不会有那么多欠税了。”

    刘一燝心里一愣,果然皇帝对毕自严的建议十分心动,于是放下食筷,起身答道:

    “此事对朝廷有利,但问题是这事牵扯太多,光江南赋税与盐税两项就有数百万两。用有从长计议,不可贸然骤行,不然怕是派去官员只怕也会被掣肘,难以行事。”

    朱由校心里猜到刘一燝会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希望他能有担当,于是才会这么一问,只是没想到还是这答案,不由的摆摆手道:

    “这些事情朕知道,但怕难就不做了,现在朝廷如此艰难,而江南却欠税这么多,还是李汝华给朕说朕才知道,更奇怪的是这件事情朝廷居然没有任何行动,你们内阁是干什么吃的!是不是想拖,等拖到有一天朕忘记了,那就自然不用交了。”

    二人闻言立刻起身跪下赔罪,韩爌见皇帝动怒,立刻开解道:

    “陛下息怒,此事是朝廷顽疾,早已有之,也不是一下就改变的,所以需要从长计议为好,欲速则不达。”

    朱由校看着二人,心里充满了失望,这就是所谓的东林党,还是内阁辅臣,这点担当都没有,但是他现在也无奈,自己刚即位不久,没有自己的班底,也只能先用他们了。

    缓缓深吸一口气,内心让自己不要动怒。

    “你们起来吧,你们也是今年刚入阁,所以也不能全怪你们,不错此事朕意已决,削南京户部之权,利于朝廷,等汪应蛟来了,他也能更好的处理国家度支之事吧。所以朕要你们想出一个办法来。”

    刘一燝也是第一次见皇帝如此动怒,看来这事不行不可了,不过皇帝说的也有些许道理,这汪应蛟跟他是好友,也是东林人士,如果权归京师户部,那东林岂不是更容易做事。

    于是转念一想,心中有了个折中办法。

    “如果陛下非要如此做,臣等定当竭力,但臣想此事骤行,太过于仓促,之前也没有准备,如果一下子把南京户部所有权都归京师,确实较难行事。

    因此臣想了个折中办法,不如就以这几年江南拖欠税额为由,派朝廷重臣前往江南担任南直隶总督兼南京户部尚书一职,先把南京户部的负责南直隶,代管浙江、江西和湖广的赋税之权归于京师,至于盐税与皇册,还要请事后再行。”

    这样一个折中的办法,也未尝不可,朱由校听完后有点意动,慢慢来,先改变再说。

    “那总督人选应该选谁?你们有无人选?”

    刘韩二人闻言,相互对视一下,就见韩爌立马建言:

    “臣推举前户部尚书李三才,此人曾治理漕运、整顿盐税,有经济之才,可任南直隶总督。”

    李三才,这人不是东林党中的巨贪嘛,如果他任南直隶总督,怕不是要贪污更多。但朱由校也直接拒绝。

    “朕知道了,下午诏对的时候你们也知道该怎么说,至于总督人选,到时候可以再议议。”

    见皇帝如此说,二人也只能如此了,一席无话,他们简单吃完就告退了。

    出了乾清宫的门,就看见沈灌在何昶的带领下,入了殿门,相视无言,不过也心里琢磨,皇帝这是要铁了心要做,内阁成员也要一个个说服。

    朱由校也在殿内等着沈灌,浙党的根基便在南直隶与浙江,如果要行此事,必须要浙党予以支持才行。

    “韩爱卿,朕这次叫你来,想必你也知道缘由,朕对毕自严的奏言很是中意,所以想让你在下午诏对时出言支持此议。”

    朱由校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告诉沈灌的目的,这也让沈灌有点错不及防。

    之前方从哲致仕的时候就嘱咐自己要跟着皇上走才能更好地对付东林,但现在夺南京户部之权如果自己同意,怕不是要成为众矢之,如何浙党诸人交代。

    朱由校看他沉默不语,心中也明白,刘韩之所以同意,是因为此事对东林有利,对浙党无利。如果要沈灌同意,那就得给出更多筹码了。

    于是他示意王安等人退下,只留他们二人详聊,缓缓地端茶抿了一口道:

    “沈爱卿,朕记得你现在已经过了花甲之年了吧”

    “启禀陛下,臣现在六十有三了”

    沈灌如实答道,他也不知道这皇帝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他年龄干啥。

    “不容易,你也六十三岁入阁,还可以再干几年,但现在内阁的事都不好做,朕也知道刘韩二人与你意见相左,并不对付,但现在才两个人,等明年何宗彦、叶向高来了后,怕是更不好受。”

    这话说道沈灌心坎了,他现在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内阁中浙党就只有他一个人,未来四个东林党,必要把他弄下去。但朱由校这么一说,他也不敢随意吐苦水,只能说道:

    “多谢陛下厚爱,朝中议事,意见相左也是正常,我想诸位阁臣都是想尽心用事的。”

    “好了,情况朕还不知道嘛,朕就跟你交个底,朕知道此事很难办,但确实也需要你的支持,如果此事你能做的让朕满意,那以后刘韩甚至、何宗彦、叶向高等人弹劾你,朕都会保你。另外朕看内阁人员还可以调整的,孙如游这个人能力不错,也是可以入内阁的。”

    皇帝如此直白的话,就是傻子都能听懂,沈灌听到后,也知道自己退无可退,如果自己还是不支持,那估摸着不久就卷铺盖走人了,于是连忙跪下道

    “陛下如此厚爱,臣感激涕零,有君如此,那臣愿为陛下驰骋。”

第六十六章 加征商税

    内阁三人搞定后,让朱由校松了一口气,等沈灌回去把消息告诉孙如游,他想孙如游也必定会同意的,至少不再反对了。

    政治虽是不同利益集团的斗争,但也必定夹杂着妥协。

    看到此事已成功一半,朱由校就没有再召见其他人,在乾清宫暖阁简单休息了会,就坐龙撵摆驾文华殿。

    殿内诸人也早已等候,下午诏对也就开始了。只不过殿中氛围没有早上时候那么剑拔弩张了。

    “毕自严,你早上的话还没讲完呢?剩余两个措施:延考成、是何解呀。”

    毕自严想着早上皇帝突然中止诏对,午膳时也召见阁臣商议,以为对他的言论不是很满意呢,不过他早就做好这个准备,闻见问话,就出列继续回答:

    “陛下,所谓严考成,许多欠税都是各级官吏觉得欠额已成常态,遇到大户欠税不敢征收,不敢任事,无所作为。

    因此臣请严考成,现可在原本考成法基础上,如果不能完成税额的,按照欠税数量,轻则降俸,重则降俸且降一级、乃至降二级则降三级,最严重者削籍,虽升任、革任、丁忧等项俱究论。”

    此言一出众人闻言,觉得毕自严真的狠,这么一做,怕不是有多少人要恨死他。不过毕自严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他继续补充道:

    “严考成后,还要对拖欠大户施以手段,这些民间奸豪,有些甚至是朝廷命官,家产百万,却不可把一毛于朝廷,着实可恨,臣建议对拖欠大户事施以严惩。

    资产一千两以上者,肆意拖欠税银,以月为限,一月加罚一成,三月加罚两成,以此类推。如果还有如有曾在朝为官者,也是如此,且拖欠时间较长者拖,还要降官削爵。”

    殿内诸人已经被他的话惊讶的说不出话了,一时鸦雀无声。

    罚款没啥,但是对于为官者还要削官削爵,这要引起公愤!沈灌都在纠结刚才在乾清宫不能贸然答应皇帝。

    朱由校看完着沉默的众人。

    “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了?刘一燝、你先来说说毕自严的四策可行不。”

    刘一燝第一次自己这个首辅当的可真狼狈,只能顶着头皮说。

    “陛下,毕大人所言,一心为公,忠诚用事,臣附议,只是此时不可操之过急,因此臣建议可把南京户部的赋税之权归京师,再者,曾在朝为官者欠税,臣认为罚税额即可,不要降官削爵为好。”

    见到刘一燝这么一说,韩爌与周嘉谟接连附议。朱由校又把目光看向沈灌,沈灌看到皇帝的示意,只能硬着头皮除了赞同,孙如游午膳时也被沈灌告知了朱由校的承诺,为了自己的入阁,虽然再不同意,现在也不出列反对了。

    见到内阁诸臣都同意,户部尚书李汝华等人也纷纷出列同意。

    朱由校见此情景,满意的说:

    “可以,那就如诸位爱卿所请,同意毕自严奏议,只是刘爱卿说曾在朝为官者欠税,降官削爵,朕认为官员本就免杂役,且明白朝廷艰难,就更应该体恤朝廷,如果吃着皇粮却砸着朝廷碗,朕还体恤他们什么。”

    刘一燝等人见皇帝如此说,也想再劝说一下,却见朱由校直接打断他们所想。

    “这件事就不要再议,就这么定了,至于选任谁为南直隶总督,朕心中也有定计,毕自严。”

    “臣在”

    “刚才策略是你说的,朕想把这个事交给你,你能不能办好此事。”

    朱由校的坚定态度让毕自严有点受宠若惊,他这些措施确实是他的肺腑之言,但讲之前并没有想到皇帝会如此信任自己,会让自己去办。

    不过既食君禄,当尽君事,既然皇帝都这么信任自己,自己定当尽心竭力。

    “陛下,只要陛下支持臣,臣就有信心,定为朝廷解决此事。”

    “好好好!”

    毕自严的坚定态度,让朱由校深感欣慰,自己就需要这么有担当的人,他的财会能力朱由校并不担心,就是怕到时候有人会掣肘。

    “朕赐你尚方宝剑,许你便宜用事。”

    “谢陛下!”

    殿中一幅君臣相得的场面,但其他人却并不看好毕自严此次行动。只不过皇帝年轻气盛,要坚持做,就让他玩玩呗,等毕自严在江南碰个头破血流时候,陛下也就知道其中的难处了,也不会这么纠结了。

    朱由校何尝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不过此事必须要做,还要做成功,毕自严有担当,有才干,自己就要大力支持。

    因此此事就在各怀鬼胎、情愿或者不情愿的的氛围下确定了,只不过真正的斗争也将在不久后展开。

    经过毕自严这一番折腾,让接下来的诏对略感无趣,不过也有了不少成果,不过大体上都遵循事先题本走对的内容。

    一个就是刘一燝、韩爌两人提议既然不能增加正赋,那就只能提高商税了。

    其实东林党中许多人是支持收商税的,比如叶向高、刘一燝等人,反而对收田税很排斥。

    商税的类别比较多多,包括钞关、盐课、杂项等等

    他建议先把榷关税额,此前原额三十四万两(含崇文门),现增额二十万两(含崇文门,并新增淮安仓和徐州仓两处),此时共额征五十四万两。

    同时还说许多商人会打着官府、宫中的旗号偷税漏税,所以请下旨永许钞关门监可以抽查,如果发现确有此事,偷税者与庇佑者同罚。

    盐税现在为106万两,现在加派两淮运司辽饷34万两,其余各处加派28万两,实征为168万两

    至于其他杂项(包括各种鱼税、桥税、沙埕税、桥税等等)现在是45万两,现在加派20万,实征为65万两。

    这粗略算了一下,就可增加税额102万。

    “唉,朕实在不忍心加赋于民,奈何局势如此时为迫不得已,依诏可行。

    另外,朕怕各地官吏会以此朝廷加征名义,多陪征收赋税,中饱私囊。

    因此,各项税额,具体加征多少一定要广而告之,真也会让通政司多发邸报外册,让百姓知晓此事,如有明知故犯者,可以上告,一旦属实,严惩不贷。”

    虽然知道嘱咐了作用不大,但能起一点作用就起点作用吧。

    见皇帝如此说,朝臣纷纷赞同。

    随后刑部尚书黄克缵出列,他是福建人,开海设关之利他是最清楚不过的,所以想向皇上建言设海关之事。

第六十七章 关税、茶税与嘱托

    “陛下,自隆庆开关以来,我朝曾在福建澄海月港设海防馆收取关税,每年收入三万两。

    但据臣所知,海贸利润极大,区区三万两,于朝廷何其少。

    因此臣建议既然月港已开关设税,那请陛下浙江定海、笮浦(乍浦),南直隶浏河、海门、广东广州、香山、山东登莱、天津府等八地派驻官员,增设海关征税。

    至于收取关税的细则,如何征收应该择一个“重望大臣”总辖关税示意,全国统一。如此获利可不下数十万乃至百万。”

    这一提议甚可,朱由校也很清楚,明代海贸之发达,之前为了预防倭寇,海禁也一直断断续续,但问题是许多倭寇是明代走私商扮演的。

    现在开放海禁让朝廷得利,已是大势所趋,顺应世界潮流,何乐而不为呢。

    “我朝已开放海禁,设关取税既然已在福建实施过,那就可在其他地域实行。

    只不过北地港口少,开放时间也短,所以就不要设专职了,直接由天津巡抚与登莱巡抚管辖,至于浙江、南直隶、广州等地,可设南洋通商大臣统一管理。”

    此事出乎意料的没有人阻拦,直接就通过了。

    剩余便是沈灌等人的奏言,他们其实最反对朝廷与民争利,但有皇帝自己以身作则,为了国事即拨款,又节约的先例,所以见东林提出增收商税杂税也只能无奈同意了。

    但他们也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于是也提出把朝廷早已搁置在川陕和南直隶实行茶叶专卖重新实行。

    大明开国后,朝廷就在川陕和南直隶实行茶叶专卖,明初南直隶一地榷茶收入就相当于六十八万两银子,但收到是宝钞,后来由于宝钞贬成废纸,这六十八万两收入也白白损失,国家分毫之利都得不到。

    朱由校也觉得可行,因此茶不像盐,不是生活必需品,贵了买不起茶叶就少喝茶即可,主要是收富人的茶税,百利而无一害。

    只不过不能再实行专卖,这让许多人生意做不了,而是应该对茶叶征收茶税即可。可以先在川陕和南直隶实行,如果好的话,方可推行全国。

    众人闻言也觉得可行。

    今日的诏对确实很顺利,主要便是朱由校早就把消息放了出去,让所有人都有了预期。

    当然,毕自严的奏对除外,另外,他的所有措施都是沿用以前,只稍加改动或者增设而已,并不是神宗那样大派矿税使滥收赋税,因此阻碍并不大。

    朱由校在心底也算了下,这次诏对政策如果能顺利实施,至少可以收入多两百万以上,如果再能让江南补清欠款,那么明年会再多三百万两。

    虽然已经是不少了,但只能先是如此,对未来也有了不少底气。明年太关键了,辽沈之役、安奢之乱,可以靠这钱好好度过一下。

    只要能让熊廷弼等扛得住,守得住辽阳、沈阳,自己就没那么紧迫,没那么大压力了,很多心中布置也可以推行改革了。

    等这些建言被采纳后,基本上也没啥内容了,于是朱由校就示意王安结束今日诏对,又让毕自严留下谈话。

    群臣也知道皇帝要单独诏对毕自严,也不多做停留,跪谢后纷纷离去。

    “毕自严,你知道朕这次重用你压力是很大的,内阁三人都不赞成,只有朕同意,朕是一一说服三人才让此事得以成行。”

    毕自严也是清楚其中缘由的,他也感慨皇帝的决心与对自己的信任。

    “皇帝如此信臣,臣定当不辜负陛下期望,将此事办好。”

    朱由校见他连忙谢恩,也忙制止他。

    “没事,这没啥,你一心为国,朕就支持你去做,但你是知道的,此事谈容易,做却难,江南自开国以来一直有欠税,难道会因为你去就乖乖交钱治好嘛!

    所以朕支持你是一回事,真要去做是另一回事,因此朕才会让你担任南直隶总督一职。

    你也知道总督掌握一方军政,你去了定会有人给你使绊子,你有了军权,也有朕赐予你的尚方宝剑,到时候谁有阻拦,谁敢抗税,乃至煽动民变,直接处置,上报朕即可。”

    朱由校也知道其中之难,但只要做好了,那真是利在千秋。所以朝中谁希望毕自严能做成,非朱由校莫否。

    “谢陛下,臣也知道此事艰难,但国本初定,朝事丛生,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次去臣就抱有破釜沉舟的决心,不办妥,臣绝不还京。”

    毕自严被朱由校的声声嘱咐感动。

    “你的信心朕是知道的,你也善于理财,不仅账算的清楚很重要,对事情也明白的很。

    朕再给你派两个人,一个是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现任刑部江西清吏司员外郎的洪承畴,此人闽越人,又一直在京师任职,与江南无瓜葛。朕知晓此人善知兵,有谋略,可让他在南京兵部任职,可为倚仗。

    还有一人是万历四十七年进士,现任永城知县的孙传庭,朕之前看题本说此人现在永城担任知县一年有余,不惧当地豪门大户,清理田赋,收效显著。

    可见他为民用事,不畏权贵。可让他去南直隶帮你,清查赋税、追缴欠款等他可以为你出大力,助你一臂之力。

    同时朕再派一队锦衣卫跟随,替你监察并保护你周全,也赐你密匣,可随时向朕上秘折,不经过内阁,直达御前。”

    这两个人朱由校也早就想用了,特别是孙传庭,此人本就不畏权贵、一心为朝廷,如果江南的事做好了,那再让他一边练兵一边清理军屯也不是不可。

    “朕能做的也只是如此了,到时候朕想弹劾爱卿的题本必然会很多,朕也会尽力压着,还望爱卿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毕自严郑重点头,连连承诺。看到皇帝如此重视与厚爱,心想定不辜负皇帝所托,成就此番作为。

    朱由校相信或者只能选择相信于他了,只要把事做成,啥都好说,于是多加嘱咐后,就让他退下了。

    诏对的结束也让朱由校神闲下来,解决了此心腹大患。钱的问题定计后,其他的时期也就好做了。

    与此同时,也是在同一日,远在京师千里之外的萨尔浒,建虏也在进行一件大事。

第六十八章 老奴的筹划

    辽阳西北三百里外的萨尔浒城。

    萨尔浒在满语中的意思是“树木繁茂”,原本是建州女真苏苏河部萨尔浒寨。

    自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之战后,为了坚定西征的决心,努尔哈赤便率部迁都于距萨尔浒城一里外的界藩城,并让人修缮萨尔浒城。

    现经过一年半的修缮,此城也焕然一新,努尔哈赤计划就于今日迁都萨尔浒城。此事筹划许久,所有人都不敢怠慢,甚至今日一早,努尔哈赤也早早在祭坛上祭天祈福。

    祭坛上,萨满穿神服,拿神具(铜铃、铜镜和神刀等),口念咒语,杀猪祈祷,手舞足蹈,并且喃喃自语,努尔哈赤也在跪地祈祷,神情肃穆。

    祭台下后金的四贝勒五大臣早已全部到齐,只在等待努尔哈赤祭天后入城。

    没过一会祭天仪式结束。努尔哈赤也走下台来,此人不肥不瘦,躯干壮健,鼻直而大,面铁而长,看着有其威严。

    众人见努尔哈赤结束祭天,急忙迎接。

    “恭贺可汗,自去年大败明军以来,我大金如日中天,如今又迁都萨尔浒城,明年再败明军易如反掌。”

    说这话的是五大臣之一的何和礼,此人只比努尔哈赤小三岁,却极受重视,为了拉拢何和礼,努尔哈赤还把自己年仅十一岁的女儿嫁给了他,以示宠信。

    所谓五大臣就是,努尔哈赤称汗后,将为自己戎马倥偬三十余年、冲锋陷阵、屡立功勋的额亦都、安费扬古、费英东、何和礼、扈尔汉封为一等理政大臣,辅佐自己治理后金。

    以额亦都、安费扬古主掌军务(授巴图鲁称号,即勇士),以费英东主掌刑务诉讼(授扎尔固齐称号,即断事官之意),以扈尔汉主掌随侍扈从(即侍卫长),以何和礼辅佐民政(即首辅大臣)。这五个人就是后世所称的“清初五大臣”。

    努尔哈赤闻言哈哈一笑。

    “说得好,刚才祭天时,我也听到了长生天的旨意,说我大金明年定大破明军,这萨尔浒估计也待不了多久了。”

    “恭喜可(父)汗,长生天的旨意定时没错,之前也听闻逃过来的辽人说,熊廷弼那条老狗也被明廷御史弹劾,估计撤职的文书已在路上了,没了熊廷弼,就没人管得了贺世贤、尤世功等外将,定不会像今年这般坚守不出了。”

    提到战事都让在场诸人跃跃欲试,主要是最近几年不断对外作战,让这些人收获颇丰,只是熊廷弼力守,不欲与后金决战,以小胜积大胜,这让体量小的后金着实难受。

    要知道现在的八旗士兵不仅没有军饷,自带干粮马匹铠甲器械出兵(只有武器跟行军粮草是发的),而且每年还要向努尔哈赤缴纳人头税(每年白银若干两),此外还要给旗主、佐领服劳役。

    因此他们的收入主要来平日的耕种与打仗的掠夺,打仗不仅能获得军功、财赋还能掠夺人口,就会更多的奴隶替他们耕种,这样的“良性循环”让他们人人勇于战事,但熊廷弼这样,就让他们占不到多少便宜,着实受不了。

    “确实乃天助我也!先进城吧,之后议事!”

    新修的萨尔浒城平面略呈椭圆形,东西稍长,总面积约100万平方米,分东、西两城,东城为外城,西城为内城,共有5个城门,门址大多选择在比较狭窄的沟口上,也是易守难攻之地。

    等祭天后,迁都事宜就按照事先安排交由他人来办。努尔哈赤也率众进入西城,在正堂议事。

    “额亦都,你们武器准备的如何了,如今已快到是十一月了,现在粮食已经收割、生灵已开始已冬眠,正是厉兵秣马的好时候。”

    额亦都是努尔哈赤的猛将,努尔哈赤起兵时便护卫其左右,见其询问,便出列回答道:

    “可汗,自今秋以来,臣便与安费扬古、大贝勒代善等人,盯着汉人工匠打造武器盔甲,现有千余,加上去年缴获也堪够用了。

    现在已经嘱咐工匠开始打造板木、云梯、战车等物。秋收以来,也让八旗各部定期抽调旗丁训练,定不会误会了可汗的大事。”

    “很好,骑射是我族立身之本,要勤加训练,不可荒废,对这些工匠一定要多加优抚,切不可误了大事。”

    女真本就是渔猎民族,工匠数量少,所以每攻占一个地方必先搜刮工匠技师,以充自用,所以对这些人很是重视。

    “黄台吉,之前让李额附(李永芳写信往沈阳、沈阳等地,伺机联络心附之人,现在有没有效果?”

    这李永芳是明朝第一位投降后金的边将,自投降以来,几乎每战必随,参与攻取清河、铁岭之战,是努尔哈赤拉拢汉人的一幅旗帜。

    并且他还尽心竭力,经常帮助后金写信招降明人,收效显著。为了应对明年战事,努尔哈赤也让他早早计划招降内应。

    黄台吉就是四贝勒皇太极,文武双全,综合能力很强,而且他也会拉拢人心,与李永芳关系密切,经常与他探讨明朝情况,所以对此事也有了解。

    见父亲询问他,他直接出列从容回道:

    “启禀父汗,熊廷弼那老贼对辽人与降俘极其提防,听说明国关内兵卒也多欺凌。

    这也让一些李元芳的旧部与友人接信也心生归附之心,现在沈阳城中有四五家大族已与我联络,等我大金率军攻时,便可趁机作乱里因外和。”

    “好的很,对这些人财物不要吝啬,还有在明国的蒙古降卒也要多笼络,到时如能到时发动更多人趁机作乱,定让明军首尾不能相顾。”

    黄台吉看到努尔哈赤比较满意,于是趁热打铁说道:

    “父汗说的在理,明国人心不合,何以与我国相争,朝中奏对、战事部署都被我等一览无余。

    去年是如此,今年亦是如此,屡屡被我得手,看来还是要多加拉拢辽人为我们所用,只可惜熊廷弼那老贼太过于防范,不然效果更大。”

    “不错,但是对汉儿也不要太过多信任,现在可背叛明国,日后也有可能背叛我大金,如果来我金国,那安心耕种,自有其一条生路。”

    “儿臣明白!”

    相比较努尔哈赤,黄台吉却十分重视汉人,对汉人文化也十分推崇,认为对后金有大用,但他也不敢多忤逆自己的父亲。

第六十九章 到辽阳

    与黄台吉的意见相左的是三贝勒莽古尔泰,他对汉人不以为然,顺着努尔哈赤的话讲道:

    “父汗说的是,这些汉人拿来种地是拿手的,打仗却不是我等的对手,原本想这大明国还有些本事,没想到照旧不是我大金的对手。

    去年以来,我大金屡屡得手,去年六月开原之战,俘虏六万多汉人,今年又围懿路,蒲河二城,获得财宝无数。

    现在我正蓝旗的将士听到去明国无不振奋,犹如囊中取物一般。”

    黄台吉原本听莽古尔泰排挤他心中还略有不爽,没想到莽古尔泰为了迎合努尔哈赤越说越离谱,心中幸灾乐祸,等他父汗骂他吧。

    如他所愿,只见他刚刚说完,就听见努尔哈赤一顿劈头盖脸的斥责。

    “长生天怎么让我生出你这个蠢货。虚弱的老虎也是猛兽,咬起人来谁都受不了。

    以后休要生出这等心思。大金为何四处征伐,而大明只要守就行了,还不是因为我大金国力不强,必须以攻代守才行。

    我大金可以胜多次,但不能大败一次,大明可以败多次,但只是要大胜一次,就要攻守之势异也。”

    莽古尔泰一听努尔哈赤的责骂,瞬间没了脾气,在外他无所畏惧,但是在内对努尔哈赤还是静若寒蝉。

    努尔哈赤也知道这个儿子,有勇无谋,虽然战功显赫,但行事十分鲁莽,才会说出这样的蠢话。

    努尔哈赤生完气,就不计较了,回过头来又问诸人。

    “内喀尔喀蒙古的宰赛台吉现在关押有一年有余了,现在内喀尔喀部已与我国结盟,现在屡次前来赎人,你们觉得是否放人。”

    “父汗,内喀尔喀部素与明国相善,屡轻我国。去年攻铁岭时,宰赛受明国挑唆,带兵于半路设伏,被我军擒获,儿臣屡次看他,他虽口上说回去后必定与我国修好,但他口是心非,不可轻信。

    以儿臣之见,还是不要轻放,这内喀尔喀虽与我国结盟,但并不是每个领主都遵循盟约的,以扎鲁特部几位台吉就经常抢劫我国的使者,抢夺财物牲畜,是可忍孰不可忍。

    现在有宰赛在我们手里面,他们可能还不会轻举妄动。”

    大贝勒代善也明白宰赛的重要性,只是现在战事在即,确实不能放其回去,如果让其整合内喀尔喀反金,让其腹背受敌就麻烦了。

    这其实代表着在场诸人的意见,毕竟内喀尔喀的位置太过于重要了。

    内喀尔喀蒙古位于后金西北部,其西边是察哈尔蒙古,北边是科尔沁蒙古,东边跟东南边就是后金,南边就是明朝。

    朝廷历任辽东经略都知其的重要性,从杨镐到熊廷弼等人,一直花重金笼络内喀尔喀蒙古,大明确实有钱,内喀尔喀这种所谓黄金家族的后裔也看不上女真这种“乡下人”。

    所以与人傻钱多的大明关系还是很不错的,经常帮大明出兵打后金。现在好不容易有张牵制住内喀尔喀的牌了,自然要好好用用了。

    “那就这么办,但人不要怠慢,要继续按照贵客礼接待。”

    “这熊廷弼老贼太过于可恨,每年重金贿赂内喀尔喀,现在又听说准备又要联络朝鲜。

    这朝鲜国的光海君才刚刚与我国相善,约定不帮不倚明朝,也不滋扰生事,如果朝鲜又被其打动,不怕朝鲜出兵,就怕给熊廷弼派明军借道,滋扰后方,防不胜防。”

    黄台吉顺势提及朝鲜之事,明白熊廷弼此计成行的后果,腹背受敌,哪怕是后金也会烦不胜烦。

    努尔哈赤听闻后却不担心,他知道目前虽然打赢了萨尔浒之战,也攻陷了开原铁岭等地,但明国在辽东的根基还未伤。正因如此,他才会一直厉兵秣马,为明年开春前进贡辽沈做准备。

    只有占据辽阳沈阳、辽南便可席卷而下,扩展其战略纵深,阻断朝鲜与明国的联系,再北上破内喀尔喀,与科尔沁相连,如果满盘皆活。

    “不碍事,这老贼蹦跶不了多久了,我们只要为明年做好准备即可。

    额亦都、安费扬古,你二人这段时间除了定期训练,还要多派斥候前去侦查沈阳、辽阳的兵力部署,还有二者为倚角的奉集堡,此三处定要细查。

    何和礼,沈阳、辽阳城池坚厚,到时候与明国定是一场恶战,你要盯着工匠多造武器器械,多备粮草,以应来日之需。

    还有黄台吉,你与李永芳继续笼络辽人与在辽鞑人,施以重金,只要汇报明国军力走向都重重有赏,如果到时候在二城中鼓噪作乱,或者开门迎我,官加一等,赏百金。”

    “遵可汗(父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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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之外的辽阳,杨涟前几日写完题本,就带人快马加鞭先行抵达辽阳。

    辽阳是辽东的古老城市,战国时期就是燕国的大城。元朝置辽阳行省,平章驻地即在辽阳。

    朱元璋接收辽阳后改定辽东都司,总辖辽东二十五卫,辽阳是明朝在东北的政治和经济中心,规模和人口都是全辽之冠,号称辽东第一坚城。

    杨涟一路上受皇帝的嘱托,也时常在茶棚歇脚处,与喝茶的贩夫走卒聊天,他之前向朱由校上奏题本的许多内容就是这么来的。

    但他也知道地方实情了解的差不多,所以就先行到了辽阳,看看这辽阳实情,再见见熊廷弼等人,了解辽东实情,以再向皇帝上报。

    现在十月过半,气候渐渐寒冷,但当杨涟骑马走到辽阳城附近,就见其周边仍是繁华。

    虽然气候渐寒,但阻挡不了贩夫走卒、行商贩卖、蒙人鞑官牵羊马来此地交易。也有文人举子听说皇帝即位开恩科,两三结对前往京师赴考,也是一片繁华景象。

    于是杨涟一行人跟着人群顺着道路往前走,很快就到了辽阳城下,辽阳城分为南北两部分,南城十里,北城三里,形成一个“日”字型,城墙先土筑后包砖,十分厚实。

    他今日要进的便是辽阳的西门武靖门,但越接近城门,看到景象就于之前不同了。

第七十章 辽阳见闻

    靠近武靖门,路边乞讨的人就逐渐多了起来。

    去年以来,从北边开原等地过来逃命的甚多,有钱人都直接去了关内或者广宁居住,没钱走不了的只能在辽阳城外,城墙边打下建房打地窝子居住,乞讨或者找工活命。

    “官爷、给几个铜子吧,好几天了没有吃饭了!”

    “老爷,需要给您带路?辽阳地界大的很,但啥地方我都熟?”

    “老爷,可是找地方下脚休息,我知道地方,定不让您费力。”

    “需要看皮子嘛、上好貂皮、熊皮,都是从蒙古、女真那边过来的,山参也有,想要还请跟我走,价格实惠的紧。”

    见到杨涟一行人骑马而来,许多人就想过来乞食、招呼求活或者卖货。

    但摄于杨涟身后的护卫,也只能在远处叫喊,不敢靠近。

    现在已是十月,但许多人仍穿着单衣,杨涟看了于心不忍,就吩咐仆人拿出些铜钱给了出去,引来了一阵哄抢,虽是杯水车薪,但也算是自己的一份心意了。

    到了武靖门,向城门守卫出示文书,看到居然是钦差,守城将领不敢怠慢,连忙一边派人通知辽东都司,一边差人带杨涟一行人前往都司驻地。

    辽阳分南北两城,南城十里,北城三里,南北相连,形成一个“日”字型,官衙驻地大部都在北城,南城为百姓生活所居。

    杨涟自西门入,正好可以领略当地的风土人情。

    现今辽东战事紧急,各地援辽的士兵众多,现在街上也多是外地士卒,口音各异。杨涟不禁奇怪的问:

    “这兵士不在营中训练,怎么这么多在辽阳城中叫卖购物。”

    引路的人却不以为意,但看到钦差发问也不好不回答。

    “大人有所不知,官家也不差饿兵,听说外省客兵到此,经常饭都不吃饱,只能自己却猎些野货山珍前来贩卖,贴补点军用。”

    听闻此等情况,杨涟也下马步行,四处闲逛起来。

    这辽东虽然苦寒,但也物产丰富,明代就经常开马市与蒙古、女真等人贸易,用铁器、粮食等物资换取马匹、牛羊、毛皮、药材等贵重物资,获利颇丰。

    这辽阳市集上也是如此,有卖马的、卖牲口的、卖铁锅、铁器的,更有甚至还有卖火器弓箭的。

    他走着走着,就看到几个非汉人装扮,反而像西南土司兵打扮的人正在摆摊,于是走上前去查看。

    只看见他们所卖的东西也挺多的,各种毛皮、虎、熊、貂的都有,也有些许药材,居然还有一些箭矢、弩头。

    杨涟饶有兴趣地想拿箭头来看看,就听见一声喝道:

    “看看就行了,其他的东西可以把玩,这箭头不可动,这都是淬过毒的,触之必死。如果要的话,直接报价,我们这边有许多的,还可以取货。”

    杨涟抬眼望去,是摊位上一个头戴厚帽,衣着华丽的人出声提醒道。

    “多谢好汉,我看着箭头甚是锋利,怕军中也是少用,为何要卖呢?”

    那人闻言,不由的冷笑。

    “你箭头我军中多的是,卖点也是无事,补贴点生活,也让有营中兄弟稍微好过点,你可得好好看看,这么好的东西可不多见,可那帮这帮浙人用的火枪好用多了。他们放几下就炸膛,这个你有弓弩,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杨涟闻言也笑了,觉得他在唬人。

    “我听说这浙兵可是戚少保的侄子戚金所练,他十七岁就跟随戚继光在闽抗倭,深得戚继光真传,怎么可能不如这弓弩毒箭。”

    “我说你这人,好心给你提醒,嘴到时犟的很,南兵孱弱,就火器到时厉害,其余所侍狼筅及枯木竹枪多不中用,比我军的白杆枪可差太远了,就是戚继光来了也没用。

    又不是没斗过,老子最看不起这帮鸟人,要不是熊经略一直压着,上次通州之仇,老子还想着报呢。”

    他这一说白杆、通州等话,杨涟就明白原委了。

    这几个人定是石柱土司兵,这为女将秦良玉所编练,多使用白杆钩枪,着藤盔厚甲,并擅长使用毒弩,以族为单位,军纪很严,战斗力很强。

    但在今年四月,石柱土司兵在援辽路上路过通州时,与戚金所率的浙兵相遇。

    因为一些话语起了争执,两边都互相看不起,直接打斗起来,最后甚至搬出火枪火炮,把通州搅了个天翻地覆。

    看来土司兵还不服呢,杨涟也不禁担忧,这两军战力他也是听说过的,这战前两军不合,战时可怎么办。一时也不回他,就买了些箭头就起身走去。

    这样的路边摊还有许多这样的士卒开设的摊位,杨涟也一一过去想看,把他们卖的军械都买了一点下来。

    发现还有一些摊位铺子不是士卒,而是一些本地辽人或者人归降的蒙古开设的。

    他们的处境可就没有士卒摊位那么好了,经常有士卒过来强买强卖,杨涟都看到了好几次,还是同一拨人,旁边人看了也不稀奇,已经习以为常了。

    杨涟也不想多暴露身份,只能问引路的士卒这是何人。

    “大人,这来辽东的客兵也就川兵跟浙兵军纪较好,其余的人也都不怎么样,特别是武靖营及威宁营,听闻其在驻地军纪就不好······。”

    士卒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但他也不想得罪别人,说着说着就不愿说了。

    杨涟看到其支支吾吾,不敢详说,于是让随行人员在士族摊位上问,没多久就问清楚了情况。

    原来武靖营及威宁营是绥远镇守将朱万两与姜弼率领的援军,平日驻扎在辽阳以北的虎皮驿,但军纪极坏,在驻地时就有过掠沿路商旅与辽人村庄,等到休日时,也经常成群来辽阳喝酒赌博,打架斗殴,抢买抢买这种事是经常有的。

    杨涟越看越心惊,心想要是此等士兵碰到后金怕不是一触即溃,到时候不仅没用反而帮倒忙。

    但这里武靖营及威宁营的士卒也多,自己也没有亮明身份,不好当中抓捕,也就让引路士族赶紧带路,等到都司驻地见了熊廷弼再说。

第七十一章 战事将起

    等到了北城,市集住房逐渐少了,官衙作坊逐渐多了起来。

    自熊廷弼上任以来整顿军务,修堡驻军,从关内外抽调了大量工匠至辽阳,修建火炮盔甲等物料,这让辽阳北城工坊遍地,现在也是灯火通明,敲打声不断,一番好不热闹。

    “让让!闪开!沈阳急报!”

    一个信使骑着高头大马从身边疾驰而过,直奔都司而去,路边的人也纷纷议论,不知发生何事。

    又见路过一个仓库时,仓库典吏正在跟几个军官吵闹,守库的兵士虎视眈眈地看着这几个军官。

    “刘大人,你们这火铳根本用不了,打几枪就炸膛,还有就是灭虏炮也是一样,这让我们怎么训练!现在戚大人可向熊经略那里拿了条陈了,要求你们不得应付,怎么还是这样的。”

    仓库典吏可能也是见多了这样的抱怨,不耐烦的,摆手应付道:

    “就是熊经略来了也没用,仓库就这些,爱要不要。每天过来催,催什么催,再催火药都不给你们拨!”

    “你!”

    这时那群军官中有个看起来像总旗身份的人制止那群人的争执,上前跟那个典吏笑言道:

    “刘爷,谁不知道您是王大人的人,整个辽阳火器下拨还都得过您的门才行,您看每次我们领东西都有孝敬,虽谈不上丰厚,但一次都没落下,您就行行好,多挑点好的,我们浙兵就靠这个吃饭。”

    说完就拿了一锭银子塞到了那个姓刘典吏的手里,那典吏用手掂量了掂量,这才面露笑意。

    “还是你懂规矩,我只管保管,火器质量又不是我负责,不过看你有孝心,京师刚刚拨来五百杆鸟铳,你们可以先挑挑,但是火药不能多给哈,都是有数的。”

    众人闻言,心中暗骂,这姓刘的也太黑了,多拿火药这还要加钱,但也无奈,只得笑脸陪他先进去挑选鸟铳,再说其他。

    这一切被杨链看在眼里,这看守仓库的典吏就敢明目张胆的敲诈外省客兵,虽然他对军中贪腐早有耳闻,但也没想到会明目张胆到这种地步。

    “像这样的情况是不是特别多,难道就没人管?”

    领头士卒闻言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这小的倒不是很清楚,熊经略日理万机,小的就常听闻他老人家到处视察,忙的脚不离地,可能也无暇顾及。

    不过这种朝廷军中多的是,更别说在咱辽东这个苦哈哈的地方了,这些官老爷们可不得多赚一点是一点。“

    杨涟被他说的无语,不过也知晓对他多说无益,也就不再言语,没过一会就就到了辽东都司衙门了。

    由于这次杨涟是轻装先行,所以官服、圣旨等都不曾携带在身上,这次来辽东都司就特意嘱咐不要隆重迎接。

    鉴此熊廷弼也只派了自己亲信过来迎接,简单寒暄过后,就把杨涟引入正厅等待。

    茶还没喝半盏,就听见熊廷弼已经来了。

    “杨涟兄,京师一别,真是好久不见。”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就听见一声爽朗的笑声,一个身长七尺,魁梧有力,不像文官,反而像武官的人走了进来。

    杨涟闻言放下茶盏,站起身来,笑着拱手作揖道:

    “我先期抵达,还要叨扰飞白兄(熊廷弼的字)了。”

    二人性格相同,都嫉恶如仇,在京城便是相识,经常一起夙夜长谈,针砭时局。

    “说笑了,今年姚宗文欲弹劾陷害我,唯独你上书为我直言,才得以让我平安无事,我感激还来不及。”

    熊廷弼说着就坐在杨涟旁边,拿起一盏茶猛喝道。

    “刚才沈阳急报,说根据探子来报,老奴欲在今日迁都萨尔浒,现在估计已经迁都完毕了。”

    “这萨尔浒距离辽阳三百里,距离沈阳只要二百里,迁都此地,看来他西进的意图及其明显。”

    杨涟来辽东时就做了功课,这几日在辽东行走对其地势也很了解,闻言立刻分析道。

    “说的对,自我上任以来,因兵力悬殊,对建虏采取守势,今年他虽攻懿路,蒲河二城,但我军亦有斩获。

    我估算他有旗丁三十万,披甲人十万,人多地少,今年大旱,长期消耗也是吃不消,所以才会急不可耐。”

    熊廷弼自对建虏甚是了解,知道其以前不断招募辽民归附,但这是优势,也是劣势。今年大旱,建虏人多地,所以才会想向大明进攻获取资源。

    杨涟觉得熊廷弼分析的也有道理,这建虏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不过这也让明朝也能有所准备。

    “意图如此明显,那辽东岂不是也便可以从容应对。”

    此话也让熊廷弼也是为难。

    “建虏动机我确已知晓,但他究竟攻向何处,几时来攻,却很难判断,文孺(杨涟的字)你看。”

    随后熊廷弼便命人找来一幅地图,让杨涟俯身过来,他给分析道。

    “现在距离建虏最近的就是沈阳卫,其一直是辽阳的藩篱,失沈阳则辽阳不保,此地极其重要,而沈阳东南四十里就是奉集堡,他二者可为犄角。奉集堡西南三十里外为虎皮驿,此地也可为奉集堡犄角。

    三地中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奉集堡,东北距抚顺、西南距辽阳各九十里,西北距沈阳四十里,建虏如想偷袭辽阳,或攻沈阳,或入马根单,皆经由此堡,都可派军阻拦。

    所以三个地方互为犄角,一个都不能失,一失则全盘难活,到时候辽阳难守。

    只是现在不能确定敌攻哪一路,因此只能处处设防,再放精兵作为机动,借机行事。”

    熊廷弼这一分析,让杨涟明白了辽沈局势,现在主动权在别人身上,想怎么打也只能是别人说了算,熊廷弼也只能是防御反击。

    “我军为何如此被动,这样下来不是办法,我听闻建虏八旗擅长奔袭作战,这老奴打发也是避实就虚,如果敌攻我守,就怕容易被努尔哈赤围城打援。”

    这话熊廷弼岂能不知,也面露苦涩,以辽东军现在的实力,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第七十二章 杨涟反腐

    “文孺说的有理,其实我也明白,只是这辽东军现在绝不适合与建虏决战。据城固守待援可能还有一线机会。”

    于是熊廷弼便给杨涟详细介绍了目前辽东的军力情况。

    原来自他上任以来,这辽东军心尽失,不堪作战,他多次上书要求朝廷派客军入辽作战,经过他的不断上书,现在共募集援兵13万分驻各地。但除少数军队外,许多兵力为孱弱之兵,仅为充数,守城有余,作战不足。

    沈阳驻兵四万多人,总兵尤世功、贺世贤二将驻守,挑出头敌堪战者不及六七千人,其余俱留守城。而六七千人中所恃以当先者,全凭尤世功、贺世贤手下内丁四千余人。

    奉集堡驻兵一万,由副总兵朱万良驻守,此二城都是守城有余,野战不足。

    他只能将石柱土司兵三千人,冉天胤带领酉阳土司兵四千人,同援川兵共合计援辽一万五千三十二名,以川将副总兵陈策为援辽总兵官,童仲揆为副总兵,与张名世和戚金带领的车营浙兵三千三百人,驻虎皮驿,共一万八千人人作为机动。

    三地互为犄角,一地有难,两地支援。只要等守住五六日,他就可在辽阳纠集大军率军亲至解围,定不能让建虏得手。

    杨涟一听,也认为这是目前比较好的办法了。

    只是他在城中就得知这川军与浙兵不合,现在熊廷弼把两军合营作为机动,万一到时候两军不合,互不支援,那可如何是好。

    历史上也确实是如此,历史上沈阳被围后,得到消息的明军奉集堡、虎皮驿驻军即按既定的支援计划向沈阳出发援救。

    其中,川浙兵驻虎皮驿距离较近,陈策与童仲揆领万余川军和三千浙军先到达浑河桥南,得知沈阳已经被攻陷,巡按张铨已传递命令给奉集、虎皮、威宁等地明军,要求撤退回辽阳。

    但是众将领接到消息后产生了分歧,周敦吉等石柱土司兵请战,说在辽东三年,连沈阳都救不了,这要他们有什么用,于是不顾浙兵反对。

    让石柱兵先进渡浑河,诸营随后跟进,石柱兵三千与酉阳兵四千渡河,其他川军随之背水作战,只留戚金、张名世三千浙兵在河南。

    结果刚渡河就遇到了从沈阳赶来的建虏军队,虽然川军死战不退,杀敌三四千人,但最终还是被歼灭,川军战败,只剩下3000浙兵被建虏围营抵抗,也全部战死。

    这就是著名的浑河血战。

    熊廷弼当然也知道二者不合。

    “二者虽然不合,但川兵善用枪,辅以弓弩,这也正好与浙江善用枪炮相合,不然浙兵原定额支援才六千人,但只现如今只到了一半,势单力孤,难以成军。”

    杨涟也是明白了熊廷弼的难处,辽东这一番烂摊子,能被熊廷弼弄成整理成这样,已经是很不错了,再好他也是没办法了。

    见此也不由得宽慰道:

    “无事,我出京城见,陛下亲自嘱咐我,让你好生干,他在后面支持你,他也让徐光启炼制红夷大炮,威力甚大,最适合守城,还开始让泰宁侯陈良弼编练京营,现在又另起一营,就是按照戚继光之法所练。

    我今晚便向皇帝上题本,把你这边的情况据实传报给圣上,让他把徐光启的所炼制的红夷大炮多运来辽东,助你守城。“

    熊廷弼对这炮较为熟悉,因为去年陈良弼等人把吕宋大铜炮铸好后,把其中六门大炮与铸炮工匠都送至辽东,帮助熊廷弼炼炮。

    “这炮我这边也有,纯铜炼制,形大体重,但威力不错,守城还是可以的,就是太过于耗费火药。有这功夫还不如多造一些灭虏炮(佛郎机炮)。”

    见熊廷弼对此事不置可否,杨涟也不多言语,于是就招呼随从把先前在集市从兵卒手中买的箭头、弓弩等拿了出来,并且把详情缘由说了。

    “飞白,这辽东财政真的就这么紧张,朝廷每年辽饷有五百二十万,为何许多士卒客军却连饭都吃不起,还要被破打猎贩卖武器装备为活。更有甚者,还有些仓库典吏当街索贿,不然不给调拨军械。”

    于是又把街上见闻给熊廷弼讲述了一遍,熊廷弼之前对这些情况也有所耳闻,现又听到有人当中索贿,当即大怒,立马招呼来人,按照杨涟提供的信息,直接将受贿官吏追拿审问。

    接着向杨涟赔罪感谢道:

    “这辽东苦寒之地,客军与客军之间,客军与本地人之间、兵与吏之间矛盾本就多多。

    就说贪污受贿,你也知道我是对这些事情深恶痛绝,一旦遇到这种事情必然严惩不贷,只是以下瞒上的事太多了,这次还要劳烦你告诉我,实在是惭愧,还请受我一拜!”

    熊廷弼说完便羞愧向杨涟一拜,杨涟见状连忙叫其搀扶起来。

    “飞白你说的哪里话。小吏索贿哪里不都有,就连咱们当年科考的时候,也有遇到过小鬼索贿嘛。

    只不过你平时日理万机,不了解也正常。此事如果你信得过我,可交给我来处理,我也是过路钦差,有人护着,也不怕得罪人,可以再帮你把这辽东的屋子打扫下,也不让你这未来的辽东总督难做,能扣出点钱来用作军饷也是好的。

    不然客军来此,饭都吃不饱,何谈作战呢,这贪腐不可不察啊。”

    熊廷弼一听,也觉得甚有道理,这杨涟为人正直,又不畏难,在朝廷连皇帝都不怕,自然也不惧几个小小的贪官,于是也就答应下来,但为了安全,还是派了自己一队亲兵护卫,防止出什么差错。

    往后几日,杨涟就以仓库贪墨为突破口,连夜审问,在其雷霆手段之下,纠出了一大批硕鼠,甚至连辽东都司钱粮司主事、兵马司副主事、也因贪污粮饷被其拿住下狱。

    一时间辽阳城内贪污之事骤减,就怕被人拿住把柄,被叫过去问话。

    这么做自然是动了许多人的蛋糕,也有人对其不满,认为杨涟坏了自己好事,见熊廷弼对此事也偏袒杨涟,于是纷纷上书状告杨涟越职办差。

    但等题本放到朱由校御桌前时,朱由校也没心思看,他现在正沉溺于在里草栏场“训练士卒、整军备战”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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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0年,此时的大明风雨飘摇,危机四伏,外有强敌伺服,内有朝局混乱,天灾不断。作为穿越者的的朱由校,他应该如何挽狂澜于既倒,证明这大明还有的救呢?朕这大明还有的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朕这大明还有的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朕这大明还有的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